第91章
林肆种下的辣椒和西红柿收获了, 西红柿如拳头般大小,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辣椒也长的极好。
从西红柿和辣椒被摘下的那一刻,林肆就开启了望眼欲穿模式, 眼巴巴地盼着饭点。
批阅文件时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她也邀请了自己的饭搭子。
左莜正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公务里, 前几日夜校刚刚才考完试,正是忙碌到时候,但林肆昨日就已提前通知她不说, 还不允许她拒绝。
莫静连同样是如此。
左莜只能把事情先交给听雨处理, 吃完再回来继续当牛马。
左莜与梁年有一段时间没见,再见面之时,只叹母女双方都因为工作的折磨变得有些憔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本想关切几句,结果话头一拐, 又绕回工作。
二人被春意领着前往饭厅,刚行至门口,一股香气就飘了过来。
二人踏进屋内,只见餐桌上已摆开几道菜,其中两道菜未见过, 颜色搭配起来甚是好看, 一道是金红相间,另一盘则是油亮喷香, 点缀着翠绿和艳红。
林肆早在门口翘首以待,她先让二人坐下, 又等来了莫静连。
随后开始介绍。“这是西红柿炒蛋, 这是加了辣椒的小炒肉。”
三人对视一眼,辣椒和西红柿这词实属陌生。但架不住林肆热切得眼神,各自试探性地夹了一筷子。
左莜没想到这道西红柿炒蛋的味道是这样的, 有些许酸味的西红柿裹着蛋香在舌尖爆开,简直太对她的胃口了!她忍不住又夹了一大块。
梁年则被小炒肉征服。那辣味不同于惯用的茱萸,更霸道。不知不觉,一碗饭就已下肚。
莫静连两道菜都喜欢,她刚想开口若是将这两道放在食堂或者食肆里。又想起为了能够专心享受美食,吃饭之前就林肆就下了死命令。
今天中午就吃饭,不许聊工作。
她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
于是,饭桌上出现了奇怪的场景。美味当前,四人心情大为不错。吃着吃着,想开口聊点什么。
“那个。”
“嗯”
话到嘴边,却发现除了人员调配、夜校考试、各项进度以外,大家脑子里竟然空空如也。
空气瞬间安静。
四人面面相觑
难道她们的世界里就只有工作了吗?!
不行!得聊点什么。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至最年长的左莜。
左莜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绞尽脑汁的想话题。
终于!被她想到一个。
“话说,黎县最近涌入很多求学的郎君,这些郎君们喜爱风雅,易容干净,他们还自称美男,不过黎县的百姓们可不买账呢,甚至还私下评选出了黎县的美男排行。”
莫静连赞同地点了点头,“回黎县的时候隐隐约约有听说呢,这三人我并不意外。”
梁年难得好奇,“哪三位啊?钟地厌总得占一个吧,剩下的两个是尹笙和徐绰?”
莫静连:“正是,那日我路过之时,还被拉着要我投票,我想了想,觉得三人之中尹笙长最符合我的审美,便投给尹笙了。”
梁年沉思,“若要我选,倒是觉得这三人都大差不差吧。”
左莜插话:“徐绰和尹笙人气很高。”
林肆:“为何我们五更天的人人气气比这二人低,我需得问一问。”
“钟小郎君平日里不怎么出现,见过他的人少呢。”
“是的呢,尹笙和徐绰天天巡逻,见过他们的人可多了呀。”
“而且,钟小郎君时常面无表情呢。”
“人家钟小郎君也快十五岁了,按大宸习俗,马上就不用加小字。”
“不过还是尹笙人气最好,徐绰毕竟是胡人,有些人更喜欢尹笙的长相。”
几人一番讨论完,齐刷刷地转过头,“县主,若是你,你投给谁?”
林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了,她手轻抚下巴,闭眼沉思片刻。
“钟地厌吧?”
莫静连微微一笑,“钟地厌得了县主的票,那他就已经赢了呀。”
左莜轻笑出声,“这倒也是,还有谁的票能比熙河路的家主宝贵呢。”
得益于这场美男排行,四人才终于能在不聊工作的前提上将聊天进行下去。
吃完饭,喝了冰饮,四个人都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工作上去。
莫静连如今是最忙的,如今香水的订单跌至平缓,倒是肥皂的订单猛增。
毕竟报纸里都说了,肥皂利于预防疾病。
经过年初的那一场伤疫,家中富足的,高门大户的,谁还不囤些肥皂呢?
也许是方才在与其余三人吃饭之时提到了尹笙,莫静连突然发现她好像能常常看到尹笙。
比如,尹笙好像很喜欢加班,就算不是他的上班时间,他也会出现在自己的家中,或者办公室附近巡逻。
再比如,自己经常爱吃的那家早食摊子也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这可真是凑巧呢!
再再比如,此刻。
莫静连语气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尹郎君,早上好呀。”
尹笙心跳的飞快,“早早上好。”
甘郎疑惑,“你怎得每次遇到莫娘子都会变得有些奇怪啊。”
尹笙的心慌乱极了,他刚想开口解释。
就听到甘郎十分自作聪明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害怕莫娘子对吧,你说你这人真是,莫娘子如此友善地一个娘子,你怕什么呢?”
尹笙:
*
夜校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放榜前围观了许多看热闹的民众,成绩一出来,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一寒门学子在榜上寻了好久都未寻到自己的名字,他抱着头,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我不可能没考上啊,难道是我作文没写好?不可能啊!”
整个人直接后退两步晕倒在地。
梁年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因此步伊和阿青十分从容地指挥着技术学堂护理专业的学生抬着他就走。
有人晕倒,自然也有人开心。
丁水吓的冷汗直流,幸好在榜单的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虽说排名不在前列,但好歹也擦线过了升学分数线。
真是好险好险。
这下他这个做长兄的不至于在弟弟妹妹面前丢脸了。
那在黎县谈好得宅子也可以顺利交钱入住了。
丁水再望向榜单第一名。
竟然是严玄清!她考了满分。
严玄清并不与他和厉温学在一个班,他只知道严玄清的学习不错,但没想到竟这么好。
丁水十分庆幸,幸好自己为人不计较,和严玄清的关系处的还不错。
总之这个成绩肯定是少不了严玄清和厉温学的帮忙,丁水已在食肆定了一桌要请二人吃饭。
但严玄清婉拒了,说是有家宴。
只有厉温学在一旁十分别扭地问了句,“那我们还去吗?”
丁水:“去啊,怎么不去,就咱们俩加上我家小厮,三个人也得吃得好!”
严玄清很满意自己这个成绩。
她在严家并不受重视,因得是姨娘所出,她一直是家族待价而沽,用来换取利益的孩子。
她唯一的作用就是嫁给一个会对严家有帮助的人,这个人也许是四十岁的官员,也有可能是二十岁的富商子,也有可能是家中穷的揭不开锅的读书人。
都由不得她选。
当她第一次在阿父的书房偷看到报纸的时候,她几乎想象不到这个世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因为安平县主治下对女子多宽容,所以要选一个人跟着过去陪堂弟读书,也算是为了走一个小小的捷径。
阿父的其他几个女儿都默默后退,只有严玄清站了出来。
“儿愿为阿父分忧。”
严玄清在陵州感受到了自由,她看到了安平县主手下的众多娘子。
她也想要变得像她们一样。
她想,夜校升学第一名只是她前进的第一步,今夜家宴父亲赞许的目光也只是第一步。
*
夏天快要过去,丁蒲和技术学堂合作搞的武器总算是有了些眉目。他与赵安以及陶阳辉将东西押到了陵州,请林肆抽出时间去看。
林肆带了南双南乔以及尹笙,五更天这边则是齐良做代表去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寻了个空地,将周围的百姓疏散开来。
尘土微扬间,盖着麻布的板车被运到了林肆眼前。
麻布掀开,里面赫然便是这些天三人的呕心沥血之作,火药箭和火球。
春意站在林肆跟前好奇地张望,只见左边是几根造型奇特的火药,箭杆使用竹制作,边上的火药筒也是用小竹筒制的,里头填了火*药,这竹筒用过以后还能循环使用。右边则是几颗黑黢黢的圆球。
春意:“县主,这些东西莫非比之前的火药更厉害?”
丁蒲深吸一口气,走到尹笙和南双南乔面前,神色郑重,他将安全规程掰开了揉碎了讲:“点火需用火折,远离面部,这箭特地做了滑槽发射装置,能够稳定飞行轨迹,切不可大意。”
丁蒲研究了这玩意这么久,深知不按规程来得危险性。
尹笙听得连连点头,他早已跃跃欲试,随手选了一根火药箭,随后对林肆示意,便将目标对准远方的草垛,用火折子点燃引线,随后一鼓作气射*了出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只见火药箭眨眼间便狠狠扎入草垛深处,效果十分完美,草垛砰地一声炸了一下,立刻就着了火。
尹笙一击得手,忍不住赞了声,”好“!
尹这可不是简单纵火箭,落地之后会炸,而且稳定度还很强。用来远程进再合适不过。
接着便是火球的测试。
跟着武器一起被带来的还有简便的投石机。
丁蒲与尹笙一起将火球被小心地安置在投石机的兜里。
丁蒲调整配重和杠杆角度,一边对尹笙道:“要想投的准,就得讲究抛物线,落点远近高低,学堂里教过的函数计算,此刻便是活学活用之时!”
尹笙脑中瞬间闪过那些曾让他头疼的公式,没承想在这打仗竟能派上用场。
看来回去要好好再让他们温习一下数学。
轰!一声巨响传进了春意的耳朵里。
不同于火药箭的穿透性,这铸铁火球落地时便炸开,预制的薄弱铸铁外壳被内部急剧膨胀的火药气体瞬间击破,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
这两样武器的效果无疑是超出预期的。
林肆很满意。
南双南乔更是满意,她们二人又亲自试了火药箭。
南双南乔兴奋坏了,“这拿来杀人不是手到擒来?”
“拿来烧对方的粮草更是便利啊!”
手下的人都忙着兴奋,林肆则是用手撑着头。
这东西既然做出来效果不错,那便量产,开设兵工作坊吧。
第92章
聂从雁的夜校毕业考试成绩还不错, 甚至过了升学分数线,这一度让聂从雁很是纠结。
现在阿絮在黎县念小学堂,住校, 每个月的花费不少。
若是自己也去黎县读中学堂, 那阿兄肩上的胆子就太重了。
聂从雁既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但又不想让聂从冉太累。
因此她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在中学堂报名的前三天还在纠结。
她想的是, 能不能让她这一年先打些零工, 等明年再入学,或者让她再考一次她也愿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聂从雁打算出门。
谁她还未踏出院子, 就有州衙的衙役上门来了解情况。
贺锦因得之前主动请缨在瘟疫期间去卫生所写阿青经历的稿子,回来一直勤勤恳恳, 在年底考核拿了个优。
贺锦高兴坏了,更加勤劳的工作。
他的目光可放的长远,在他看来,县主拿下整个中原是迟早的事情,自己只要好好地干, 总能从小吏当上官的。
到时候的机会可多的很。
贺锦忙问, “聂从雁可在家?”
聂从雁点头,“我就是聂从雁, 请问有什么事吗?”
贺锦立刻说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后表示自己是来了解情况的。
“你的分数过了升学线, 但一直没来报名升学, 所以州衙派我特地来了解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若是有,尽管说, 州衙能帮你解决的都帮你解决。”
聂从雁抬起头,双眼满是震惊。
从前在她看来,莫说知州,就是州衙的小吏都是很不得了的存在。
他们那里会在意农人的困难。
但现在,小吏竟会上门主动询问她有没有什么困难。
这这就是县主治下的陵州吗。
聂从雁心中百感交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确实有困难,家中还有一个小妹妹在黎县读小学堂,办的是住校,若是我也去黎县读中学堂,只怕也只能办住校,黎县的房子我打听过的,莫说买,就是租都贵得很,如今家中只有一个阿兄在部曲队上班,手头确实很吃紧。”
贺锦瞬间松了口气,“这没事,缺钱是最好解决的。”
他是怕这小娘子家里什么娘不让去,爹不让去,还有个弟弟。那种思想工作做起来才是真的头疼,全然是说不动的。
若是自己想去,只是缺钱,那便好办。
贺锦道:“这样,你现在去将你的户籍拿着,随我去趟州衙,县主和知州就是怕你们这样的情况出现,特批了助学贷款呢,正式通知要明日才下来,我今日就给你先办了,免得你明日再跑一趟。”
聂从雁疑惑眨眨眼,“助学贷款?何为助学贷款?”
贺锦解释:“就是州衙借给你钱,等你从学堂毕业了,有了经济能力以后再偿还,这个是没有利息的。”
聂从雁欣喜。“贺衙役且等等我,我这就拿户籍。”
聂从雁带上了户籍,跟着贺锦去到州衙。
助学贷款的正式文件还未下来,今日办理的人不算多,大多都是衙役们去了解情况后叫过来的。
聂从雁打眼便看到几个郎君。
她在夜校里见过,是隔壁班的,说是什么寒门子弟。
聂从雁以前不知道寒门子弟是什么意思,后头在夜校读了书才知道。
寒门子弟大多都不富裕,加上他们要花钱读书,那便可以用穷来形容了。
贺锦拿了聂从雁的户籍,忙前忙后的弄了两张文书,让聂从雁签字盖手印。
忙活了半天,贺锦又将聂从雁的名字登记在册。
贺锦不由得感叹,幸好有活字印刷,不然这样的文书,手写要写许多章,只怕手都要写断的
这才将一式两份的文书拿了一张给聂从雁。告诉她千万要保管好,等一周以后再到州衙来统一领钱。
聂从雁那份文书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回到家,聂从冉正好从基地回来。
最近部曲队伍里很忙,他又想多挣些加班费,好些日子都在巡逻值班,忙的昏头昏脑,今日才得了一日休息。
聂从雁扬了扬手中的文书,“阿兄,我能去黎县读中学堂了!”
聂从冉:“我不是同你说了去报名升学吗,我多值些班,咬咬牙也是够的。”
聂从雁将助学贷款的文书给他看,语气带着欢快:“这是州衙的助学贷款,等以后毕业了还便是了,不要利息的,这下我和阿絮都能去读书,你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聂从冉心中动容不已,“县主与知州竟如此为民着想,我我真是。”说着说着,八尺高的男儿就要伸手去抹眼泪。
他身处在部曲队伍,每日接触的人与信息都与往日做农人时不同,他自然知道能过升学线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如今有了这助学贷款,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七日时间一到,聂从冉便陪着聂从雁去领钱。
他们去的早,结果排上了队。
聂从雁也看到了好几个夜校的熟人,其中就有同班同学厉温学。
厉温学知道助学贷款的那一刻,他真的发誓自己要一辈子都做县主的子民。
这简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啊。
他本来都打算付了房租和学费以后,多去丁水哪里蹭吃蹭喝,蹭不到就煮些土豆红薯。
现在有助学贷款了,他不用挑战五十文钱如何极限过一个月了!
*
日子过的飞快,寒潮带来的影响并未消退,所有人翘首以待的秋收并未带来多少余粮,这让林猷很失望,也让造反F3很失望。
他们自己就是农人起义,自然知道强征粮食的后果,只要他们强征,百姓又一次地吃不饱饭。
那么必定有下一个他们站出来推翻自己。
所有的计划便只能推迟,继续等着。
津南路先是被松志义占着,但百姓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转眼又到了过年,天气一冷,就有百姓穿不上暖和的衣裳,再加之吃不饱饭,那便更冷了。
郭自和齐良以及郭寒这三个老搭子在松志义治下的津南路已潜伏了半年之久。
还是老手段,郭寒用绿江娘子的名号打入内宅。
他们二人混迹在百姓与松志义的手下之中。
也许是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文化,松志义对能识字的人颇为看中,只要是能写会算的,基本不会太为难。
齐良混入松志义的手下当个小吏非常的轻松。
在林肆治下严密的体系待久了,齐良有时都会叹一声,这样松散的管理,胡乱上报的文书,真亏这津南路竟还能被松志义继续管下去。
简直是奇迹啊。
至于郭寒,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和吴水彤走得非常近。
吴水彤十分信任她不说,每每和松志义闹了脾气,就会和郭寒诉苦。
郭寒是什么人啊,只要稍加引导,吴水彤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抖了出来。
此刻,吴水彤掩面哭泣,“绿江娘子,你说我的命为何这么苦,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人?”
郭寒安慰:“娘子的命并不苦,您不缺衣少食,如今粮食短缺,外头的百姓才苦呀。”
吴水彤听不出这是讽刺,她全当郭寒是在安慰自己,“我知道,但他松志义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武夫,阿父让我怀上他的孩子,但但!”
吴水彤羞愤不已。“我知道您的方子自然是好的,但也要他来我这里才行!”
郭寒点头,“正是如此,否则一直这样,您怎能如愿呢。”
吴水彤抹了抹眼泪,“他如今一心只盼着收了粮,去打那什么董三的地盘,日日都在研究什么进攻路线,回了府就宿在几个贱人处,哪里还会来我这里。”
郭寒不着痕迹地套话,“既然如此,您就多替他分忧,与他一同商议,这津南路有一半都是您的。”
这话让吴水彤听着很是舒心,“绿江娘子此话倒是说在了我的心坎上,若不是我们吴家,他松志义哪里有今天?明日我就去他的书房!”
入了夜,三人照旧聚在一起对齐颗粒度,顺便将消息传回去。
郭寒:“希望明年就将此地拿下。”
齐良:“天天面对一群蠢货我真的累了。”
郭自:“再忍忍,毕竟县主的目标是最小伤亡。”
三人的年是在津南路过的。
天气一冷,司州城总是能随机刷新几个小乞丐,他们瘦瘦小小的,穿着单薄的衣物蜷缩在路边,几个小朋友挤在一起取暖。
郭自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也是这般当乞丐讨生活。
当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老远以后,终是咬了咬牙,又认命般地走了回来。
所以当卫芃看着他身后跟着一串脏脏小孩的时候,满脸写满无语。
“你让我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卫芃不解。
郭自不承认是自己心软,只说,“我在为五更天未来提供储备人才。”
不知道郭自和小乞丐们说了什么,孩子们倒是乖乖跟在卫芃身后。
卫芃领着小孩往前走,顺便白了他一眼,“回头你自己和县主写报告书吧,人我就先领回去了。”
其实郭自也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找这么个麻烦。
大概是那时候被县主拯救了,如今也想这么拯救他人吧。
第93章
钟舒将几本小说看完, 心中隐隐有一股冲动,她也想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来。
县主告诉了她要写的大纲。在当前陵州的背景下,一个女郎为爱生儿育女, 丈夫在外工作养家。但丈夫出轨了!要和离。她没有工作, 没有工作经验,变得一无所有。她迫于生计,只能出来找工作, 却发现如今的陵州已经和以前截然不同, 而她,脱离时代太久了。
其余得她便自由发挥。
接连几日,钟舒伏案苦思, 写废了好几个开头,纸上墨迹未干便被揉成一团。
正当她心烦意乱, 举棋不定之时,卢青聒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写不出来就算了,去和县主说你实在是写不出来,将这差事交了便是。”
钟舒摇摇头。“县主说了不着急时间,只要我能写出来便作数。”
卢青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噎了一下, 他强压下不满, 语气放软了些:“你瞧瞧你这几日,吃吃不好, 睡也睡不好,这又是何苦?” 他伸手想碰碰她的脸颊, 却被钟舒下意识地侧头避开。
卢青没办法, 只得任由她去。
他不得不承认,他非常不希望钟舒能够写出来,也非常不希望钟舒先他一步登上黎县月报。
这是为什么呢, 自己为什么会对妻子有这种的敌意呢?
明明从前他们琴瑟和鸣,感情那么要好。
卢青想了很久。他将这一切归根结底为,陵州这个地方是女人掌权。让女人读书,让女人做官,破坏了他们夫妻之间原本的和谐。
卢青终于坦然面对了自己的内心,他似乎讨厌陵州这个地方。
钟舒在家磨了接近半个月,终于写出了自己最为满意的第一章 。
也许真的是万事开头难,第一章 写出来以后,第二章,第三章很顺畅地便能写出来。
钟舒沉浸其中,几乎忘记了时辰。
前三章墨迹初干,她便一刻也等不得,直奔州衙,很快便被领着去见林肆。
林肆先看第一章 。
篇幅不长,却将背景却交代得很清晰,也描写了夫妻二人的生活,妻子在家操持家务,无数的琐事能让她从早忙到晚,丈夫将赚来的钱交给妻子管理,似乎是一对非常恩爱的情侣,孩子也十分乖巧懂事。
但笔锋一转,结尾处挑明丈夫原来在外面有个新欢,他与新欢私会的之时两个人也会贬低女主。
说她是黄脸婆,说她成日里被琐事困在家里,什么都不懂。
十分能挑起读者的情绪。
林肆点头,“写的很不错,就在下个月的报纸上发表吧。”
钟舒原本还很开心林肆肯定了自己的作品。但一听下个月就要发表,她立刻磕磕绊绊到,“这这会不会太快了?我要不要再改改?”
林肆:“不用,但是一个月三章,你得按时交稿。”
林肆觉得一个月三章不算难,她穿书前在小绿江追文的时候,有好些作者大大一天更一章,有的甚至一天两更呢。
听林肆这么一说,钟舒立刻觉得时间紧凑了起来。
她又问:“书名我想叫踹了渣夫后我成了首富。可以吗?”
钟舒怀揣着喜悦的心情,回家分享了这个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是觉得丈夫温和的笑意下,藏着那么一丝别的情绪。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
祝时溪完全将林肆给的两本书看完,并且将其中一本吃透,用了足足七年的时间。
这七年间,她潜心投入医学,亲手解剖过无数只兔子,更是险些凭一己之力让黎县的兔子绝迹。
到了如今,她才敢说,她终于算是被领进了门。
毕竟学无止境,只要她还活着一日,她就会继续学下去。
祝时溪很高兴,她想将这件事分享给林肆。
祝时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一月四次回黎县人民医院坐诊外,平日里几乎不外出。
所以林肆有些诧异,觉得祝时溪是不是要来要求增加器具的,除了玻璃外,林肆几乎是给了她最高的配置。
林肆已然想好,待会如何安抚她,让她再等等。
谁知祝时溪一改往日作风,表情十分郑重不说,甚至还直直地盯着自己。
林肆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下一秒,祝时溪激动地握住林肆的手,“县主,七年之前您给我那两本书,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我终是将其吃透了,至于另一本,我将用一生的时间去学习和领悟。”
林肆刚要夸赞她几句。
祝时溪下一句立刻将自己打回原形。“所以现在还有尸体吗?好久没解剖了,手有些生了。”
林肆将她的手松开,“如今熙河路一片祥和,就算有人去世,家属哪里愿意将尸体用于医学研究呢?”
祝时溪略微失望地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好吧。”
林肆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虽然尸体是没有,但是有活人用于给你练手啊。”
祝时溪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何处?”
*
林肆的身份特殊,又手握精兵。
造反F3之中,除了卓正初对她是疑惑和好奇大于忌惮以外,其余二人均对她十分忌惮,也不敢打过来。
人都知道挑软柿子捏,那些来往的商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将林肆的部曲描述的神乎其神。
说什么手握两米大刀啦,杀人不眨眼啦。
再加之她县主这层身份,谁也不知道她和大宸到底谈和没有。
再加上他们派出的探子再也没有回来过,也并未传回消息,松志义和范元武就更怕了。
不光他们怕,大宸的群臣也怕。
怕归怕,但有人去到陵州,支付了天价医疗费治好了伤疫的消息一传回来,家中有重病之人的,便想着如何悄悄地去陵州治病。
虽然县主和大宸闹掰了,但现在安平县主明面上还是县主嘛。悄悄地去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晏生光非常负责任的将这个消息传了回来。
林肆对此当然不拒绝,一方面可以给祝时溪练练手,另一方面,她会索要天价医药费,就当是财政收入。
*
辛代亦任太仆寺少卿,家父辛临乃御史中丞,只是在半月前,腹痛难忍,寻便名医不可治。
朝堂之上也请了数月病假,人人都当辛临快不行了。
这时,辛代亦的小儿子辛至白与小女儿辛问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观安平县主的报纸之上有治伤疫的方子,也听闻罗家小郎君说过他远在两浙路的母家去了陵州治好了伤疫,只是花了好些钱财。不如我们将祖父送去陵州吧!”
辛代亦呵斥一声,“胡闹!安京到陵州路途遥远不说,现外头潼川路、津南路、西广路皆被占,如何过的去?”
辛临平时对自己的孙子孙女疼爱有加,辛至白梗着脖子回:“绕路不就好了,我看你就是不想医治祖父,你这个不孝子!”
辛问香与辛至白乃是双胞胎,也跟瞪着辛代亦:“阿父,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祖父受苦不管不顾呢!”
辛代亦气的差点撅过去。
他的小儿子小女儿就这么被全家人纵容成这个样子,还骂自己是不孝子?
辛代亦的巴掌还未扇下去,一旁自家娘子便急慌慌的上前阻拦。
“阿白和阿香也是为了阿父好,你打他做什么?!”
虽未挨巴掌,但这提议还是被拒绝了。
看着床上疼到昏厥的祖父,十四岁的辛至白暗暗下定决心,他先是去找晏生光要了路线图。
晏生光一听就知道这个两个小霸王做的什么打算,劝解道:“此番路途遥远,辛御史哪里遭得住这般折腾啊。”
辛问香此时倒是收了家中跋扈的样子,她嘴巴一瘪,“我不要祖父死。”
辛至白问:“你是去过陵州的,安平县主手下能人众多,当真能包治百病吗?”
晏生光纠正谣言,“包治百病不至于,但肯定比安京的大夫能治的病要多。”
辛问香,“那便够了。”
当天夜里,两个人就召集了平日里跟着自己的婢女和小厮,外加有些拳脚的家丁,扶着辛临上了牛车。
辛临已然觉得自己无药可医,但对自家孙子孙女的行动还是十分感动的。
只不过感动归感动,这路途遥远,若是两个孩子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这一通折腾,还未出家门便被拦了下来。
最后辛至白和辛问香又哭又闹,头都被磕破了。这才由辛代亦安排了人送去陵州。
这光送过去是不行,他还亲自写了一封信,信中言语恳切,先是对林肆一通夸赞,而后是希望林肆救救自家老父,自己愿意出钱。
林肆早知道辛家的人要来,在要进城的时候没有过多为难,至于对方的信,她就懒得看了。
她每日忙的要死,实在是没时间看一些废话。
辛问香好奇地看着自家小厮熟练的递钱,然后被对方守城的士兵熟练地躲过。
辛问香看到了城郊的农田,青翠盎然。完全不像她的庄子里的农田那般。
入城盘问过了以后,她们的牛车还被挂上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外字,后面是她看不懂的蝌蚪符号。
甘郎道:“这是车牌,在陵州城内没有车牌是不能驾车的,一定要妥善保管别掉了,不然很麻烦。”
辛至白正想开口问这要去治病的医馆怎么走,只见一小娘子急忙跑过来。
“郎君郎君,你们是外地来的,是来做生意还是治病?需要向导吗?我可以帮你们挂到祝大夫的专家号!”
辛至白好奇:“向导是什么意思?”
聂从絮耐心解释:“这陵州规矩多,你们要是怕搞不明白,或者不浪费时间,那便找一个本地向导是最好的,这看病啊,也是很有讲究,要挂号要排队,很复杂的。”
辛至白随手丢了一串钱到聂从絮怀里,“这些够吗?不够我再加。”
这一串大概有一百文钱,若是一天的向导只需要三十文。
聂从絮:“九十文够三日的钱,今日我先带您安顿,挂号,问诊,再根据情况给您多退少补怎么样?”
辛至白跳上马车,“行,你看着办,先带我们安置吧。”
聂从絮恰逢学校放寒假,聂从雁在中学堂不放寒假,阿兄每日都在基地,她一个人也没事干,看着那些初来陵州的人问来问去。
她索性想出了这向导的法子来挣钱。
今日是她开的第二单。
聂从絮先是将人带到了陵州客栈。
客栈自从林肆来了以后才开始重新开业,只是得了商部的改造,将一楼的吃饭的地方取消了,改成前台,并房间。
成专门住宿的地方,不提供吃饭,吃饭就去外面专门的食肆。
辛家带的人多,怎么也得几间房才够。
聂从絮到前台一问,幸好房间还够。
辛问香十分满意这专门用来住宿的客栈,一楼的院子还有专门放马车和牛的地方,还提供草料。
聂从絮趁着他们安置的时间,专门跑去医馆看了,祝大夫今日确实坐诊,她先挂了个号,再回了客栈门口等着。
等辛至白和辛问香出来时,聂从絮拿着十分简便的挂号单说,“方才我已去取了号,咱们现在过去排不了多久就能看上了。”
辛问香忍不住的嘀咕:“我们多给些钱,不能马上就看病吗?”
聂从絮摇头,“这如何行,若是这样,岂不是穷人永远都看不上病吗?”
聂从絮让辛家人都在马车里等着,排到了她会出来叫。
辛临刚睁开眼睛,听到一小娘子急促的喊声,“辛郎君辛娘子快带着人下来,排到了!”
辛临几乎是被抬着进了这什么陵州人民医院。
祝时溪看了看挂号单子,又简单问了辛临几句,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症状。
“阑尾炎啊,得开刀做手术。”
辛至白和辛问香挤在小小的问诊室里,二人面面相觑。
“什么是做手术?”
一旁的阿青今日轮值祝时溪的助手,她解释道:“就是要把肚子打开,把坏死的阑尾切掉啊。”
辛至白吓的脸都白了,“肚子都打开了,我祖父还能活?”
阿青懒得多废话,“肚子打开了,你祖父还有六成的几率能活,但现在不管不顾,他百分百会死。”
辛问香和辛至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外头排队的人忍不住催促,“决定好了没啊,想这么久。”
“外地来的吧。”
“确实,外地来的就是不信祝大夫的医术。”
还是辛临缓了缓,面色苍白地说:“我做这个手术。”
祝时溪表面不显,内心却忍不住雀跃了一下。
啊,太好了,又能感受到切开皮肉的感觉了。
“阿青,安排一下32号去住院吧,手术安排到后天。”
聂从絮和住院部的几个护士比较熟,便也帮忙找到病床。
术前的禁止事项很多,护士们一一和辛家兄妹交代清楚,一切都等着第二日的手术。
手术自然不会失败,更何况还是用古代的简易麻药局部麻醉,辛临几乎没感觉到痛。
最后再用桑皮线缝合,安安心心住院躺着便是。
术后三天,辛临就已觉得自己大好。
辛至白和辛问香忙前忙后的照顾,看着辛临好了,心中欢喜不已。
这安平县主治下果真有东西。
这次死里逃生,辛临变得非常惜命,七日出院时间一到,他还不想走。
迎接辛临的不光有出院,还有一长串的天价医药费单子。
辛临眼睛都没眨一下。
“幸好带的金子堪堪够付,只是继续在这里修养的钱便不多了。”
付了钱,三个人没一个人感到心疼,都觉得这钱花得特别值。
比起命来,钱算什么。
三人刚出医院,就瞧见江侍郎家的儿媳大着肚子走来走去。
辛问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江侍郎的儿媳丝毫没有避讳,“这不是辛小娘子吗?辛御史已经好了?我是来这里生孩子的,都说生产是鬼门关,来这里放心些。”
辛问香尴尬地笑了两声。
原来大家都偷偷摸摸地跑这来啊。
出乎意料得,辛临不愿意走了。
尽管护士已经和他说了已经好差不多了,他就是想在陵州多修养一段时间。
他现在惜命地很呢!
辛临不愿意走,辛问香和辛至白就在这陪着。
只是寄了信回去,说已经好了,目前还在修养当中。
辛问香和辛至白天天就往外面跑,陵州可比安京有意思多了。
正好最近新起什么全民健身活动,那羽毛球打着也甚是有趣。
辛至白甚至打了进了一个什么半决赛。
至于辛问香,自从在报纸上看了《踹了渣夫后我成了首富》前三章,那是一个抓心挠肝,气的她狠踹了几下桌子腿!
为什么只有三章!后续呢!她要看后续!
她就是在陵州待着不走了,也要看到后续!
第94章
在经过半年多的精心挑选后, 大宸的美男计终于有了些进展。
曾经负责在民间收集美人的花鸟使被重新重用,搜集美男。
一时之间,各家有容貌尚可的郎君, 一律带走, 再做挑选。
若是有已成婚的,容貌上乘,也未被放过。
终于, 负责这件事的官员十分满意地看着精挑细选地七人。
面前的七个郎君, 是他这些日子精心挑选的,个个身长八尺,风格迥异。
其中他最为满意的还是一对兄弟。
这对兄弟, 兄长年长一些,颇有温润如玉的气质。弟弟的眼睛圆而大, 与兄长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他坚信,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定能将俘获县主的芳心。
这七人并非全部自愿,这对兄弟的兄长甚至已经娶亲生子。
但这是皇命,他们又怎能违抗?
即使与妻子分离之前, 二人哭了一通又一通, 也抵不过一道旨意。
负责挑选的官员更是告诉他,只要他们成功入了安平县主的后院, 吹得了枕边风,就会善待他们的家人和妻女。
李塘整个人恨的咬牙切齿, 他与兄长原本在家好好的, 就因为生得一副好容貌受得这无妄之灾。
至于他的兄长李曦,已是一副认命的模样。
七人被护送至熙河路。
虽早已得了风声,但这份礼物过于特殊, 梁年还是将这七人先安置在了州衙。
就有人得了八卦的心思来看。
其中五更天十四岁的少男少女们最多。
郭寒郭自和齐良难得回了一次熙河路,就遇到了这样天大的热闹,他们又怎么会放过?
郭寒:“听闻这七人是大宸那边挑了好久才挑出来的美男子,应当个个都很好看吧?”
郭自叼着狗尾巴草切了一声,“我可不信比地厌好看。”
齐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们去看看不就得了。”
于是三人一通商议,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州衙的屋顶。
三人刚上屋顶,却见屋顶上已有一人,正将瓦片掀开,面无表情地往下看。
这人不是钟地厌又是谁?
郭寒松了口气,出声道:“地厌,你怎么在这?真是吓我一跳。”
郭自:“你看热闹不带我们!”
齐良:“就是就是,大家一起看多热闹。”
钟地厌神情未变,只是冷冷回了句:“不过如此。”
郭寒悄悄地走了过去,顺着瓦片的缝隙往下看,果真见七个郎君坐的直直的,只是表情都不太好,从她的角度看去,当真都是难见的颜色。
毕竟她在陵州常常能见到漂亮的女郎,但是容貌俊秀的郎君却实在难得。
这一下子来了七个,她不得好好看个够?
她不光要看,还要点评一二。
“这个五官不精致,我喜欢精致一点的,这个手不好看,这个腿太短了。”直到她的眼睛扫到了李塘。
李塘的表情十分难看,夹杂着不屑、愤怒、无可奈何。
但这在郭寒得眼里无异于小猫发飙。
嗯,有点可爱。
郭寒想。
“我喜欢这个,这个眼睛大。”
郭自瞬间如临大敌,难得拔高了声音:“哪个!”
齐良也好奇,“哪个哪个,让我看看。”
两个人还没看完,又有一伙人攀上了屋顶。
是向斐斐和卫芃。
向斐斐惊讶:“好呀你们一个个的,偷偷看热闹不告诉我们。”
“话说我们就这样偷看会不会不太好啊,这些以后都是县主的人。”卫芃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担忧。
钟地厌的声音冷的像冰块似的,“一群歪瓜裂枣,他们还不配。”
卫芃:“啊这还是歪瓜裂枣啊。”
屋顶上挤满了一波又一波来看热闹地五更天,大家说话都极其小声,但屋顶到底是屋顶,站地人多了,难免搞出些动静。
搞的屋子里的七个人频频抬头,生怕这房顶掉下来。
然后这七个人被梁年带走了。
大家伙急啊,飞檐走壁地一路跟着,直到跟到了林肆的府邸。
五更天的规矩,县主的府邸没有特殊要求,不得从屋顶上过,没事得走正门。
于是所有人十分默契的挨个往下跳,你看我,我看你。觉得这热闹就看到今天为止了。
结果钟地厌上前一步,十分从容地敲了府邸的大门。
春意来开门时,疑惑片刻,“我记得今天的日程安排好像没有你们要来吧。”
钟地厌面不改色,“我来向县主商议接下来五更天的部署问题,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其余的人:?
不是,这也太不义气了吧。
钟地厌跟在春意的身后,途经林肆书房时,发现那七个“歪瓜裂枣”都跪在院中。
钟地厌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就这么一一扫了过去。
呵,不光是歪瓜裂枣,还是庸脂俗粉。
年纪还大。
李塘对上钟地厌看垃圾一般地眼神,瞬间炸了。
他小声怒道:“此人是谁,为何用这般眼神看我们?”
后头的美男甲叹息道:“县主既已有此等绝色,我们想要吹上枕边风,是难了。”
美男乙赞同,“方才那位郎君年岁不过十五六,也比我们年轻,只怕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美男丁:“那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家了,我想回家”说完又开始默默擦眼泪。
李塘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李曦全程一言不发。
林肆满脸无语,“那定然是得让他们去做活啊,不然就这样安置在我这府里,蹭府里下人的伙食,白吃白喝养着他们?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梁年微微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当然,过于重要和需要保密的活是不能安排他们去做的。最近正好需要招募一批红袖章严抓随地大小便,创建文明卫生熙河。我瞧不如就让他们去做这个吧”
林肆点头,“我听闻这其中还有有妻女的,你去同他们说清楚,免得搞的像我强抢民男似的。”
钟地厌得敲门声响起地很合适。
春意在钟地厌旁边解释,“县主,是钟地厌钟郎君。”
钟地厌方才已在门口听了个大概,得知这七人并不会入林肆得后院。
钟地厌率先开口,“县主,梁知州安好。今日贸然前来,是为了商议五更天部署一事,郭寒郭自齐良三人在津南路差不多要收网了。”
林肆淡淡地嗯了一声,“等他们结束的时候就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吧。”
钟地厌点了点头,又与林肆说了些情报方面的问题。
三人讨论了多久,美男组七人就在院子里跪了多久。
美男甲:“莫非县主不想见我们吗?”
李塘忿忿:“就算是不想见我们,那也得先将我们安置一下吧。”
美男丁:“是啊,我都饿了。”
美男乙:“好想喝水。”
公事商讨完,钟地厌再次路过这七个人时,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美男甲:“那位郎君出来了,县主会不会见我们了。”
但很快他们就失望了,因为出来见他们的人还是梁年。
梁年先与他们说了清楚,若是他们想要回去,安平县主绝不阻拦,只不过现在回去,只怕触怒太子。
他们的家人和妻女也会遭殃。
安平县主是不会收他们的,他们要想在熙河路暂且活着,是需要自己养活自己。
画风和剧情转变的太快,美男七人组一时面面相觑。
自己养活自己。
他们来的时候那可恶的使臣也没说有这么一出啊。
他们七人身上可没钱。
为了防止他们中途逃跑,他们身上就只有衣服了,连个香囊都没有。
梁年继续道:“考虑到大家初来乍到,找工作确实困难,所以作为州衙这边给你们安排了岗位,现在我先带你们去办暂住证。”
七个人站了起来,跟在梁年身后。
几人揉了揉跪的发疼的膝盖。
一下子怎么突然从以色侍人变成找活干了。
他们从头到尾连那位安平县主的脸都没见到。
*
许久未来陵州,前来看孩子的康竹青这次是一个人来的。
最近黎县在高文明卫生,修了公厕,严打那些随得大小便的人,抓到了要游街一圈,丢脸的很呢。
康竹青不知道陵州搞的怎么样。
反正黎县那些红袖章都是老翁老妇,腿脚便利地很,干了一辈子农活力气还大。
拽着人硬生生是不放手,有的人连裤子都还没来得及提
康竹青下了公共牛车,张望了几下,没看到老翁老妇的身影。
她正好奇,莫非这陵州的人素质这么好,不要人监督也能做到不随地大小便,随地丢垃圾吗。
康竹青背着包袱正往石金的住处走。
忽而见得一声呵斥声,“前面的那个,你干嘛呢,对就你!”
康竹青闻声望去,只见一郎君正牵着一幼童在巷边随地大小便。
李塘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你下周得带着你家孩子一起游街!”
“红袖章快跑啊。”那郎君抓着儿子的手就想跑。
康竹青在旁边默默补了一句,“发现后认错态度十分不良好,有逃跑嫌疑的,游街两日。”
巷子的另一头,李曦默默地堵住了出路。
那郎君见前后都有人,便只能认命。“红袖章郎君行行好,这当真是孩子出门憋不出了。”
李塘熟络道:“不是出了规定吗,不得以幼童为借口。宣传的时候你们是一点没听啊,你们自己瞧瞧,游街多丢脸,你家孩子这下怕是一辈子都不敢随地大小便了。”
康竹青这才看清这两个红袖章的脸。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嘴角缓慢上扬。
原来陵州的红袖章是要看脸才能当的呀,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很养眼嘛。
第95章
自从那日遇到一小女郎, 知道了那能染色的草,兰娘就开始忙碌起来。
先是找到小女郎,对其进行嘉奖, 奖励了些肉和粮食。
随后就是和羊以冬合作, 种植在旻县,建作坊和加工在施县。
摇娘得知此事后,先是过来巡视了一圈, 取了些草带了回去, 随后试试许多方法,最后发现将沙草晒干研磨成粉是最为方便运输,颜色也是最为浓烈的。
与蓼蓝叶混合在一起, 颜色也是甚是好看。
生产计划一制定好,林肆便派了赵安与范利去施县做技术指导。
就研磨成粉这一工序, 林肆打算用水利锤。
既省事又省力。
至于其他的采摘、运输、晾晒、成粉后的包装,则全是人工。
施县的土地被大规模的种植粮食,幸好沙草的种植由羊以冬承包,不然兰娘还真要头疼许久。
施县不如陵州发展的快,这里的百姓才刚刚用土豆和红薯解决了温饱问题。
由于没有其他的产业, 百姓们手头除了土豆和红薯以外, 几乎没有余钱。
当这听说要建染料作坊后,百姓们那是一个翘首以盼。
他们都听闻, 当工人能每个月都会发月钱呢,最少都是一百文起步。
现在光是修建作坊, 每日都是有钱拿的。
吕云英在施县还不是施县的时候, 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从前的施州一直算不上富裕,百姓们一个个瘦的和杆子似的,但知州却白白胖胖的。
吕云英偶有几次卖菜回家, 瞧见知州笑得一张脸都皱在一起,看的只犯恶心。
后来寒潮来了,为了节约粮食,她就和丈夫每日吃一点,吃了睡觉,以此节约体力。
直到有一日睡醒,才知熙河路便变了天,原本的知州不见了,施州与下面几个县合在了一起,成了施县。
熙河路变成了安平县主的地方。
吕云英开始还有些茫然,她听着隔壁读书人说什么安平县主强夺熙河路,这是暴政,接下来百姓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结果读书人话还没说完,他们就领到了食物。
土豆和红薯。
等吕云英和丈夫煮熟吃完后,就也没听见隔壁那读书人说什么暴政了。
他声音比之前大的多,这次的话变成安平县主乃仁主。
吕云英不识字,不懂那些什么仁主暴政的,她只知道能让她吃饱的就是好官。
土豆和红薯每日都能领,新来的县令是个女郎,为人很和善,笑起来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吕云英很喜欢这位县令。
因为这位文县令,大棚搭起来了,竟然还不要百姓的钱,只需要等收获以后拿土豆和红薯去抵就好了。
吕云英的丈夫段高兴如今帮着修作坊,每日能得十文钱的工钱。
段高兴笑的合不拢嘴,第一次见给官府做活还发工钱的。
入夜了,两人在一起商讨未来。
吕云英指了指匣子里的铜板。
“我今日拿土豆和红薯去县衙抵大棚的债,有多的。县衙里的人非给我算成钱,说这是规矩。你说这安平县主手下怎么这么多好规矩呢。”
段高兴:“那作坊建好了,说是要招工,到时候你去试试能不能招上。”
吕云英理了理头发,“这作坊说是什么染料作坊,主要是卖给陵州和黎县那边的人。”
段高兴就叹气:“黎县那边的人最是富了,什么土豆红薯棉布都是那边先实施的,黎县已经没人穿麻布衣服了,都是棉布衣服。”
吕云英啧了一声,“这得多不缺吃喝才会拿钱去买染料染布的颜色啊。”说完又补了句。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买。”
段高兴点点头,睡前嘀咕了一句,“要是安平县主早点来就好了,咱们哪至于过这么久的苦日子。”
第二日,吕云英从地里回来,就听见隔壁的读书人在吵吵着要去陵州读什么夜校。
“现在若是想做官,我这个年纪,夜校便是唯一的出路,我将家中的钱都带上,前去陵州读书吧。”
读书人的父母一边不舍儿子,一边更不舍儿子拿走的钱。
“我儿定会光宗耀祖的!”
吕云英默默撇了撇嘴,隔壁这读书人她是不太看得上的,虽说是识字,但一直做得似乎高人一等的样子。家中诸多事物全然不沾手,都是他那老母老父做活。
连自己的衣裳都不愿洗。
结果读了这么久的书,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段高兴每日早出晚归,作坊总算是建好了,招工自然是重头戏。
莫静连很看好这沙草这条线,这东西不光销往陵州与黎县,她更打算卖给别地的商人。
谁让这东西染色便利,还不掉色啊!
最关键是成本还低,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因此作坊的规模不算小。
吕云英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结果没承想,她一路过三关斩六将,竟选上了!
她和段高兴激动的心还未平复下来呢,第二日便要选人去陵州的作坊参观学习。
学习了的人回来再给工人讲。
吕云英运气好,选上了这第一批。
吕云英坐在牛车里,好奇地张望如今已经截然不同的陵州。
来之前就衙役就已告诉过她,现在陵州和黎县都在搞文明卫生城,所以严禁随地大小便,乱丢垃圾。
若是被红袖章抓到,那可是要游街的。
吕云英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自己运气好,她和几个工人刚下牛车,就遇到游街的。
前头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俊俏郎君在前面开路,后头跟着十几个人。
这些人都低着头,畏畏缩缩 ,似乎生怕被人看到的样子。
吕云英似乎还看了一个几岁的小孩。
小孩似乎也意识到丢脸,他眼泪一直掉,嚎啕大哭,“我再也不在外面尿尿了,呜呜呜。阿父,都怪阿父!”
除了吕云英,自然也有路过的百姓看热闹的。
“唉,都游街几圈了,怎么还有人随地大小便啊。”
“就是抱着侥幸心理呗,这游街可真是太丢脸了。”
“我听说这些红袖章抓人和他们的工钱挂钩的,那可不使劲抓吗。”
吕云英长到如今二十岁,第一次瞧见这么好看的郎君,而且还是好几个。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一旁就有个女郎笑道:“这位女郎是外地过来的吧,这就是咱们陵州的红袖章,俊的很呢。不瞒你说,我每日上班去瞧见他们,心情都要好上几分。”
“就是就是,这可比我家里那个好看多了。”
“黎县的红袖章是老翁和老妇,在这方面是我们陵州赢了吧?”
“不是你怎么说话呢,显而易见陵州各方面都比不上黎县啊。不就一个红袖章吗,我们用老翁老妇那是说明我们黎县百姓生活条件好,老人上了年纪力气一样大!”
有个从黎县来陵州的百姓忍不住反驳。
“但是我们陵州可是熙河路的州府,连县主都在这里。”这两人谁也不让谁,甚至开始了新一轮的辩论。
“你不知道黎县是直辖县吗,黎县可是有正儿八经的县主府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吕云英夹在中间看了一场好戏,只感叹不愧是现在熙河路发展的最好的两个地方,吵架都这么有底气。
围观完了游街,吕云英等人便跟着去到了一个屋子里。
领路的人介绍指着面前这位娘子介绍。“这位是技术部的技术员黄女郎,黄女郎先给你们讲解沙草研磨的制作过程,以及原理。讲完了再去参观别的作坊。”
吕云英看着面前的摇娘。
她知道县主手下能人女郎众多,这施县的县令是女郎,这位技术部的技术员也是女郎,她到现在为止已经见过许多做官的女郎了。
吕云英是想在染料作坊好好干的,因此听的格外认真,在自由发言环节还鼓起勇气举手问了问题。
听完了流程和原理,摇娘还向他们展示了沙草染出来的棉布。
只看了一眼,吕云英就挪不开眼来。
第一匹布是一种近乎浓烈的紫色,紫的非常鲜艳。第二匹则是有些像日落后天空的颜色,紫中带了些蓝。吕云英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怪好看的。至于第三匹,则是淡淡的紫色。
“这布染出来真好看呀。”
“对啊要是我能以后有钱了,我也买一匹棉布染成第二匹那个颜色,保准好看。”
众人不敢上手,只围着三匹布看了又看,眼中流露出羡慕来。
看完了染好的布,他们又被带着去参观陵州的作坊。
陵州的纺织作坊运行模式和黎县的一样,已经属于非常成熟的模式。
各工序有分工,做工时间固定,还包一顿午饭。
只不过不能偷藏,也不能带食堂的午饭回去吃,若是被发现了,那就要开除。
吕云英等人的午饭自然也在这里解决。
期间也有陵州女工好奇问,“这些人是谁啊?”
“来参观的,说是施县染色作坊的。”
“就是那个可以染出紫色的染料?他们作坊什么时候开工啊,到时候我好买一点来做新衣服啊。”
“我也是,年终福利那匹布我可没动呢,就等着这染料来染色。”
第96章
步伊最近在学习之余迷上了报纸上的连载的《踹了渣夫后我成了首富》。
但一个月只三章, 实在是不够看。
期初她知道自己的师兄唐行在休息之余沉迷于小说,一看就看一整个通宵时,她是非常不理解的。
结果没想到打了自己的脸。
步伊只看了前三章, 心里就急得像猫爪似的, 这个渣男也太可恶了。女主什么时候能发现他外面有人啊!
为了缓和这种心情,步伊果断在上课的时候与唐行和阿青分享了。
阿青看完,气的牙痒痒, “男人就是这样的,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所以我从来都不信男人。”
最近封凌给的小说唐行也全都看完了,正愁休息之余没事做。
二人被成功安利,三人一起苦哈哈的等下个月的黎县月报。
步伊许久没回家, 打算正好趁着两日休息回一趟黎县。
如今长途牛车还未开通,若是要从凌州去黎县。得提前去州衙预约。
步伊坐上牛车, 只听得对面的两个郎君满脸惊恐的讨论陵州的都市怪谈。
说是不能在下午的时候对着窗户说话,不然就会有一阵女声幽幽地飘过来,但是出去寻的话,又是没有人的。
这女声还会说什么脑白金之类然后人听不懂的话。
步伊是听唐行说过封娘子就是都市传说的罪魁祸首的。
她听着对面两个郎君越说越玄乎。
她思考片刻,还是决定算了。这要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黎县的长途车站正在修, 她下车以后直奔自家, 一路上遇到许多熟人。
“这不是步家那个女郎,休息回家啊。”
“哟, 阿伊啊,刚从陵州回来吧。”
步伊脸上挂着礼貌的笑, “这两日休息, 回来看阿娘和阿父。”
等步伊一走远,周围的人立刻嘀嘀咕咕。
“听闻这步家的女儿是学的医,多不值当啊。”
“可不是吗, 你看和她一同毕业的石头、兰娘,那都当上县令了!”
“要我说学医就是不划算,还要中学堂毕业了才能学。”
“是啊,多浪费时间,现在不都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吗?”
“我说你们几个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学什么了,要是人人都不学医,那你们生病了谁给你们治?”有人看不惯这群人在背后嚼舌根,忍不住怼了两句。
龚静秀和步元都去了铺子里。
如今的黎县可不比以前,肉铺的生意好得很,百姓们每隔四五日就要来割一次肉。
等龚静秀和步元忙完,回到家中时,步伊已将饭煮上,独自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发呆。
说发呆其实也不算发呆,主要是满脑子都想着明日是报纸发布的日子。
她终于可以看到后面三章的内容了!
龚静秀夫妇二人喜不自胜,“阿伊回来了!”
步元心疼:“你都瘦了。”
步伊指着自己的圆脸,“阿父,你看我像是瘦了的样子吗。”
龚静秀和步元洗了手,搬了凳子坐在步伊的身旁,左一句跟在祝大夫身边习惯马,右一句问她解剖兔子怕不怕。
步伊有些无语,“阿娘,我从小看你和阿父杀猪。我哪里会怕拆几只兔子,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已经作为助手看着师傅给人做手术呢。”
步元问:“做手术是什么意思?”
步伊想了想,简单粗暴地描述。“就是把那个人的肚子划开,然后把某个东西切掉,然后再缝上。”
龚静秀差点惊掉下巴,“那人还能活啊?”
步伊点头,“能啊,这做手术要求可多了,光是手术室杀菌都杀了很多次。”
步元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突然觉得一阵恶寒,“那人后来当真被治好了?”
步伊点头,“这是自然,不光治好了,现在正在陵州日日与那些个寒门学子吵架呢,身子骨都变硬朗了。”
龚静秀和步元两两相望,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自觉闭了嘴。
算了,自家女儿开心就好。
坐了一会,步元出去买菜。
今日难得步伊回来,自然是要做些她爱吃的菜。
步伊便问龚静秀,“阿娘,你看报纸上的那个——”话还未说完,龚静秀立刻激动地回。
“你是说踹了渣夫后我成了首富吗?看,怎么不看!上个月报纸刚出来的那日,咱们看报组织都当时就全在讨论。就是只有三章,要明日才能看到后面的三章,我都等了一个月了。”
步伊声音顿时拔高了起来,“我也是!”
龚静秀:“那明日我带你去看报组织,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咱们一起讨论才有意思呢!”
步伊嗯嗯点头。
她在陵州除了唐行和阿青以外,也并未认识旁的人,上次由于不知道要连载小说。三个人一个昨天看一个前头看的,都没有那股实时讨论的快乐。
于是步伊就开始期待了起来。
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她与龚静秀买好了报纸,带着瓜果来到了一处小院内。
在路上龚静秀就告诉步伊,这个看报组织每个月都有,地点是轮着来的。
说完她还有些遗憾,“上个月就在咱们家办的,但是上个月你没回来,有些可惜呢。”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许蓓家中的小院。
作为这个月的主办者,徐蓓早早就在院子里摆好了凳子,煮好了熟水,还有一些瓜果。
龚静秀与步伊进门,“今日我家女儿回来,就带来她来一起参加。”
徐蓓如今哪里还有个胡人的样子,连汉人的寒暄文化都学的有模有样的。
“是阿伊,许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步伊礼貌地笑笑,将水果递给去,“打扰各位娘子们了。”
康竹青笑着,“来还带什么水果,这么客气!”
看报组织的规矩,人齐了才开始看。
步伊急忙坐好,拿出报纸,先看踹了渣夫的最新三章。
女主终于发现渣夫的不对劲,发现他越来越早出晚归,总是借口加班,晚上很晚回来。女主逐渐觉得不对劲,但是她又觉得不会的,丈夫当初成亲时那么好,又怎么在外面有人呢。
终于,女主外出买菜时,发现渣夫请短假出来和另一个女人搂搂抱抱。
她震惊不甘伤心难过绝望愤怒,所有情绪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然后呢?发现了然后呢?
步伊被这剧情勾的那叫一个抓心挠肝。
大家都看完后,康竹青率先发话,“这真是急死我了,怎又断在这里?”
徐蓓也急,“发现了应该冲上去狠狠甩他一巴掌才是,气死我了。”
龚静秀绝望道:“又要等一个月才知道后续。”
步伊忍不住开始催更,“这笔名为书画的娘子就不能多写一些吗?一个月三章是否有些太少了?”
此话倒是得了其他娘子们的赞同,“就是就是,但是要怎么才能让这位书画娘子知道?”
康竹青喝了口熟水,“这毕竟我们也不知道这书画娘子姓氏名谁。”
看完了四五六章,步伊觉得自己的内心更加空虚了。
回到家以后她更是止不住叹气,“阿娘,到下个月还有这么久。”
龚静秀也是抓心挠肝:“没事没事,一个月很快的。”
步伊的休假只有两日,第二日她便回到了陵州。
刚回陵州,她便又和阿青与唐行讨论了一番。
阿青递给她几本册子。
“这两日我已经将唐行给我的这些小说全看完了。也是很好看,还能一口气看个爽。你若是觉得这更新很难等,你也先看看。”
步伊点点头。
阿青语气幽怨,“也就是我不知道这位书画娘子到底是谁,不然我非日日去她家门口催更不可。”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阿青一个人。
钟舒也没想到踹掉渣夫会这么受欢迎,上个月报纸发行的时候,她还很忐忑来着。
今日她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就听得几个娘子在讨论。
说的最多的就是一个月三章太少了。
钟舒抱着东西回家,开始思索要不要多写一点。
县主只说每个月最少三章,也没说她最多写多少。
卢青去了黎县读中学堂,钟舒觉得在家的日子松快了许多。
毕竟她不想天天听卢青说让她快些放弃的话。
她明明都说了很多次,自己要写下去。
*
慕容博博如今在养马场工作。
他们这些胡人每个人都有分配做活,养马的养猪的养羊的还有养鸡养鸭的,还有一些力气大的去挖了矿。
慕容博博当初设想的是胡人们农耕而活,只要是不饿死就好。
如今这样,倒是比他预想的日子好很多。
慕容博博亲切的摸了摸马儿的毛。
用汉话说到,“小马小马,快快长大吧。”
慕容博博如今的汉话已到了能听懂,也能说,但是还有些口音的地步。
今日慕容博博轮休,便打算自己出门先买菜煮饭,随后等着许绰来叫他。
慕容博博曾经的下属分在矿区工作,许久未见,打算去看看他。
说起煮饭,慕容博博还是只会草原那一套粗糙的煮法。
若是以前,这样的煮出来的东西倒也没什么。
但他马场的工作餐就很好吃。
这让慕容博博明白自己以前煮出来的食物是多么的难以下咽。
吃完了毫无食欲的一顿饭,慕容博博与徐绰一起踏上了回黎县的牛车。
同行的还有徐言。
徐言如今管着一间作坊,也是忙得很。兄妹俩难得有时间凑在一起回家。
徐绰冷声道:“若是那个甘安来找你,你不许见他。”
徐言精致的面庞露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我回家只想睡觉,哪里有时间应付他。”
慕容博博也加入其中,用汉话聊天。
徐言点头肯定,“慕容郎君的汉话进步很快呀。”
慕容博博:“不光是我,原来的胡人们都渐渐地不说草原语了。”
徐绰叹了一声,“草原已经回不去了,这草原语就让他消失也未尝不可。”
到了黎县,徐绰送慕容博博来到了矿区。
矿区工作的都是力气大的郎君,每日工作时长不长,但由于是纯体力活,包两餐饭。
徐绰向矿区的管事说明了情况,就和慕容博博挥手道别。
慕容博博则是在得到允许以后走进矿区等待慕容以下工。
他刚寻了个平坦的石头坐下,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只是那声音很小。
“郎君郎君,你来这矿区是作何呀?”
慕容博博转过头去,发现是一灰头土脸的男子,他的声音极小,整个带着一股鬼鬼祟祟的感觉。
于是他回了句,“是来找人的,已得了矿区管事的批准才进来的,有什么事吗?”
方盛也没想到进来的是个胡人。
方盛自从被抓到了这里来以后,就开始了自己艰辛的挖矿生涯,别人都有工钱,就他和那几个被抓来的探子没有。
但渐渐的,那几个探子发现在这干活就能吃两餐饭,还是带油水的那种,就连煮的菜汤都是加了猪油煮的。
便立刻倒戈了,说这日子比在什么松志义和范元武手下好太多!
于是他们干活嘎嘎卖力,一到放饭时间便眼巴巴的等着。
如今他已是孤身一人对抗安平县主这个可怕的女郎!
方盛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何事,只知道突然矿区来了一群胡人。
他尝试给这群胡人灌输安平县主是坏人的思想,结果胡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这群人根本听不懂。
方盛心里苦,不放过任何一个逃出去的机会,他一定要将这里的一切汇报给主公。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忠心。
如今又来一个胡人,方盛决定试试洗脑。
“这位郎君是胡人,汉话也说的这样好,想必是被安平县主买来做奴隶的吧,你们胡人就应该团结起来,她把你们关到这暗无天日的矿区做活,和虐待有什么区别?”
慕容博博:?
方盛还未意识到不对,还想继续说,却见慕容博博缓慢起身。
方盛在身后小声的挽留,“胡人郎君你现在是不是很愤怒,你去哪儿,你且等我说完!你需要有谋划才能行事,不要盲目冲动,正好我也是被囚禁与此,你我二人合力,解救你的胡人同胞!”
结果慕容博博直接往管事的方向走。
下一秒慕容博博直接开口,“那个,刚才好像有人说了不利于胡人团结的言论,妄图挑拨胡人的县主的关系。”说完指了指方盛的方向。
方盛心一紧。不是这安平县主怎么给胡人也调的这么听话?怎么还举报啊,他们难道不是被买来当奴隶的吗,怎么一点都不愤怒呢?
看着管事冷着脸逐渐走近的身影。
方盛崩溃抱头,无声痛哭,他今日又要被迫加班了!
第97章
兵工厂的选址很偏僻, 招的也全都是黎县的百姓。
黎县百姓跟着林肆七年多的时间,若是说忠心程度,自然是最高的。
林肆别的不担心, 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 因此让丁蒲制定了严格的安全规章制度。
武器造的七七八八,现在也就等着马快些长大了。
养的马数量终归是不多的,因此在部曲队伍里, 能当骑兵的人是有限的。
南双和南乔两个教头, 尹笙一个队长,这三人自不必多说。提前预定了三匹。
至于剩下的,就得要选拔。
这段时间的队员们全都铆足了劲, 就等着在选拔中拔得头筹,获得骑马的资格。
徐绰是这里面最想骑马的人, 因为不管他选不选得上,他都被安排了教整个部曲队伍的人骑马的工作。
要是他一个在草原出生长大的人竟连骑马的资格都拿不下来,岂不是太丢脸?
聂从冉和甘朗也想骑马。
他们倒是无所谓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主要是新奇加上威风。
他们做百姓的时候,骑马得是泼天的贵人才能做的事。
甘朗就不停地念叨, 我前阵子去看了, 公马和母马已配了种,又生了小马驹呢。
聂从冉回:“要真正骑上马, 还得等几个月。”
徐绰摇摇头,“没办法, 中原实在是不适合养马, 最适合养马的西北草场被西平占据了太久,就连胡人占据的草原都比不上那块地方。”
甘郎和聂从冉从前都是大字不识的百姓,如今识了字, 开了些眼界,也只知道中原之事,对于西平南诏这两国的了解接近于零。
于是甘郎就问,“这西平是个怎样的国家?你原来在草原的时候可有听闻一些?”
徐绰想了想,“是听贵族说过一些,西平是游牧加农耕两种存活方式,因为马多的原因,骑兵很强,胡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尹笙吃完了饭,在一旁默默插了句话,“这次寒潮让西平与南诏也元气大伤,否则如今大宸乱成这样,他们早就乘虚而入了。”
甘郎切了一声:“这西平虽骑兵强,但是咱们也不弱。更何况如今有各种武器在手,倒也不怕。”
甘郎几人吃完饭,正好去换巡逻的轮值。
交接班时需交接现场情况。
上一班的部曲队员小声道:“那红袖章也太拼了,抓的那叫一个严啊,遇到态度不好的就往咱们巡逻这报,咱们只能配合抓人,也不知道谁给出的法子。”
甘郎:“抓人和他们的工钱挂钩,能不严吗?”
李塘期初做红袖章的时候还不习惯,他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从前也是衣食无忧。更是没做过这等抛头露面的事情。
但兄长却接受的很快,兄长语重心长地劝他们。
先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才能回去见到家人。
于是他们在胳膊旁套上了红袖章,两眼一睁就开始干。
期初这文明卫生州城刚出时,不少人随地大小便习惯了,想着大不了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的。
李塘和李曦就专抓这种人。
尤其是他们一听要游街,整张脸的表情最为精彩。
也有小郎君被阿父连累着游街的,听说那孩子哭了整整三日。
李塘上个月抓的人算多,拿到工钱后,他留了一部分存了起来。另一部分则用来吃饭。
幸好州衙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不然再加上租房子的费用,这笔钱就没剩多少了。
习惯了这种生活以后,七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毕竟他们在被送过来之前,都是好不容易在天灾人祸中幸存的普通人,面对皇权,无论对错,普通人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但是他们发现在这里好向不一样。
这里的百姓不怕官,不怕吏。见到官不用下跪。
不管州衙做什么,一定都有人先问一句愿不愿意。
李塘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若是他在安平县主治下,一定不会和兄长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如同陵州百姓所说的,安平县主会保护她的每一个子民。
所以,他总是觉得有人在暗处观望他,是不是可以像部曲或者州衙寻求帮助?
这样的感觉已经有好几日了,李塘每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时,起初他是转过头,但没有人。
第二次他上下左右前后地看。
还是没有人!
李塘忽然想起吃饭时,那些寒门子弟所说的都市传说。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盯着他的到底是人还是鬼?如果是鬼的话,那很可怕了。
但如果是人。那更可怕了啊!
齐良十分无语地看着郭自。“差不多行了啊你,都盯这小子多少天了。再盯下去人家就要报部曲队了。”
郭自面无表情,“那日阿寒夸了他好看,还说喜欢。我这个做兄长的不得替她把关?”
齐良无奈扶额,“我寻思郭寒那话就随口一说吧,就跟她说喜欢街边的小狗一个意思。”
郭自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天看下来,这小子除了脸以外,人品还将就。”
齐良继续劝:“再盯下去人家没毛病都要被你吓出毛病。”
郭自这才作罢。
但是李塘已经被吓的有些疑神疑鬼了啊,他起初听说那什么都市传说的时候还未当真,如今他不由得信了几分。
于是李塘试探性地询问李曦,“阿兄,你说我们不是熙河路的人,遇到了麻烦,那州衙会管我们吗?”
在李曦的询问下,李塘这才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塘这下去哪还有刚来熙河路的戾气,“不会真的有鬼吧,这是州衙应该也管不了啊。”
李曦分析,“此事我也颇有耳闻,这安平县主似乎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不管怎么样先去州衙上报吧,我们虽不是熙河路的百姓,但是有暂住证的。”
于是乎二人来到州衙求助。
果真如李曦说的,他们有暂住证,有正当身份,又在熙河路有工作,州衙不可能不管。
梁年也是这个时候才发觉,这个都市传说的传播程度比她和林肆想的都深远许多。
甚至经过一传十,十传百,已经衍变成有人见过实物,说是一披着头发的黑发女郎,看不见脸。
林肆敲了敲都市传说始作俑者本人的头。
“如今外头已经在传你披着头发看不见脸了。”
封凌委屈的捂着头,“我当真什么也没做,我不就是轻功好了些。我那是想帮他们呢。”
封凌甚至兴致勃勃地问,“我此次前来没有别的事,就是想问问那踹掉渣夫能不能一月多写一些,就那么一点,怎么够看?”
林肆慢条斯理地回,“书画娘子前几日来找过我,说下个月想多写一些。”
蠢萌哈士奇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欢欢喜喜地找莫静连去了。
只留下林肆和梁年商议。
林肆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如就趁着这个时机慢慢将鬼神之说科普禁止也好,免得百姓一不小心就沉迷于迷信。着了骗子的道。”
第98章
黎县与陵州的长途牛车站修了好一段时间, 如今总算是正式通车。
一日一趟来回,用的足足两头牛拉车,车棚也修的大, 一辆车能坐十好几个人。
如今前需要来往黎县和陵州的百姓很多, 一日一趟车的需求量也堪堪够用。
这车的时间表就贴在车站门口,显眼的很,进门就能看见。
陈穗先是起了个大早, 在黎县的车站售票处买了票。
卖票的是一个很语气很和善的女郎, 在票上盖了个红戳以后就将票递给了林穗。
林穗捏着手里的票,好奇地看了看。上头标着座位号3。
这张票价格三十文,陈穗有学生证, 还能优惠,只付了24文, 比租马车出行不知道要便宜多少倍。
黎县车站说是车站,其实和现代的车站大相径庭,一个小小的购票窗口,不算大的候车厅。便是这个车站的主要构成。
甚至候车厅的椅子都只有两排。
距离发车检票还有一些时间,陈穗便坐在候车厅休息。
有人比她来的还早, 因此候车厅已坐了三四个人, 看年岁应当不是小学堂的学生,但又背着黎县特有的斜挎包, 想来是中学堂的学生。
陈穗也背着斜挎包,这斜挎包用来装东西非常方便, 若是挂上一些好看的挂饰, 也很搭配衣服。
陈穗当初来黎县读书时,内心忐忑又激动。
十三岁的少女内心总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在里面,她觉得自己那么聪明, 又被县主赏识,就算超龄也破格去小学堂。
那她在小学堂总该是最厉害的那个吧。
结果事实是,有些孩子们并不比陈穗差到哪里去。
黎县部分百姓对自家的孩子也很有培养的意识。
第一届中学堂毕业的学生如今个个都有好归宿好工作,这些就是现成的例子。
所以有那么一些百姓提倡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再穷也不能穷教育。
陈穗从斜挎包里翻出一个饼来,她肚子有些饿了,在车上吃又怕有人接受不了。
这是她走之前徐蓓给的。
当日陈家全家来黎县报名之时,多亏了徐蓓的帮助,因此陈穗来黎县读书以后,没少往徐蓓那儿去。
陈穗吃着吃着,旁边那背了挎包的郎君就悄悄地挪了两个位置。
“这位娘子在中学堂未见过啊,是小学堂的学生吗?”
陈穗点了点头。
丁水商人社交属性发动,二人交谈片刻,一旁的售票员大喊:“上车了检票了!”
丁水这才起身,礼貌道:“以后咱们有事在黎县也有个照应。”
陈穗刚好吃完饼,拍拍手上了这辆宽阔的牛车,并且按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忽而听到一阵令人熟悉的声音,“等下票别收啊,我回去要报销的。”
陈穗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叼着狗尾巴草的少男。
郭自没想到能在这碰到陈穗。
二人说不认识吧,又是见过的关系,说认识吧,那还真不熟。
二人甚至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郭自表情没变,神态自若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如今五更天也是要乘坐公共交通报销这一套了。
钟地厌说了,就他一个人,派个牛车不划算。五更天的经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平时出个任务的花销可不小。所以让他卖票坐长途牛车,回来票留着报销。
兄弟兼上司都这么说了,郭自还能说什么。
“行。”
郭自顶着个“优秀毕业生”的头衔,回黎县教了一天的五更天预备役。从如何爬房顶,如何潜入进房间不被发现,再到如何完美伪装。
他现在有些身心疲惫。
于是他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两眼一闭往后一靠就想安静会,一群半大孩子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了一天。
他眼睛刚闭,就感觉自己旁边座位的人开口说话。
这人似乎是将牛车里的人都问了个遍,每问一个,最后都要加上一句,“能在一辆车上,实在是缘分。”
问了一圈,终于轮到了郭自。
“不知这位郎君是黎县人还是陵州人?”
郭自烦得很,睁开眼睛随口胡诌,“陵州人。”
丁水摇了摇扇子,“郎君竟是熙河路本地人,当真是令人羡慕啊,像我等这些外地的,便只有暂住证了,不过我过几日就能正式拿到熙河路户籍,这一路的艰辛也是值当了,真是幸哉幸哉。”
丁水又打量郭自的年纪,郭自今年个子窜的快,直逼钟地厌,但脸庞还是有些少年人的稚嫩在。
于是丁水瞧着郭自颇有些气度,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干干净净,便问,“不知道郎君可有在黎县读书?这读书好啊。”
陈穗在旁边听了半天,她知道狗尾巴草是县主手底下的探子,看他那样子也是很懒得应付这位热情过头的丁郎君。
于是陈穗出面解围,“丁郎君,且同我讲讲这中学堂都学些什么吧。”
丁水立刻热情回答,“这中学堂增加了两门学科,地理与物化。这物化有些难度,上课真是不能走神,否则一回过头来,就听不懂了。”
有了丁水这个话痨在,一路上的颠簸倒也很快过去。
郭自下了牛车,直直就往五更天的基地去。
以至于根本没发现陈穗在他身后看了好几眼。
*
松志义根本坐不住,刚刚翻过年没多久,他便开始征粮征兵。
得扩地盘啊。
他的目的可不是这个小小的一个路。
造反当土皇帝的这些日子,他的野心已经被养了起来,他要更多的地盘,收更多的税,要更多的百姓来供养他过上奢侈的生活。
被松志义强征的壮丁们一个个离家时哭天喊地,都在门口磕了几个头才走。
说是壮丁,其实一个个都瘦的和豆芽菜没区别。
但松志义可不管这么多,毕竟他能拿下津南路靠的就是人多。
就算打不过,人多也总是占优势的。
松志义谋算谋算,觉得夏天是个好日子。
那董三平平无奇,他手下又有大将,拿下潼川路简直是易如反掌。
就是他那大将脾气也太古怪了些,总是搞出人命。
送去伺候他的人都死了好些个了。
吴水彤终于怀上了孩子,孕期的情绪更加喜怒无常,这也导致她与松志义越来越离心。
郭寒是最后一个留在津南路的探子,她今日也得功成身退。
吴水彤拿帕子抹眼泪,“绿江娘子真要走?”
郭寒摇头叹息,“我与女郎缘尽于此,我既已助女郎远程心愿,自是该走了。”
自从制定了侵吞松志义地盘的计划,部曲队的训练就从未有一日松懈过,更别说加上兵工厂制的那些武器。
让林肆绞尽脑汁的并不是在人力和武器上,而是军粮。
林肆不光想让打仗的人吃的饱,更要吃得好。
打仗更是难免受伤,技术学堂护理专业的学生们此次也要跟着前行,顺便抽调了整个熙河路的几个大夫作为随行军医。
由唐行带队。
总是万事都具备,只欠东风。
战略也制定的很详细,南双和南乔带领一支队伍,尹笙带领另一支队伍从前后包抄。
整个津南路都笼罩在阴霾的气氛下。
每家每户,但凡有男丁的,除了半大的孩子以及动不得的老翁,全被征走了。
大部分人都明白,这去了哪里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尹笙带着的一队人潜伏在津南路司州城附近,只要松志义一走,便先将司州城占了。
尹笙等人身着迷彩服,部曲队早就有过野外生存经验。
以至于松志义手下那位大将完全没有发现,草丛里潜伏的全是人。
松志义尚且在家做着春秋大梦,喝着酒,等着好消息传回来。
却忽而听闻府外一阵骚乱,他手下跌跌撞撞的跑进府,“不好,主公,不知哪里来了一伙贼人进了城,自称是安平县主的手下。各部已被控制,百姓们也纷纷倒戈了!”
其实让百姓倒戈非常简单,尹笙进城只喊了句安平县主仁慈,不忍看津南路百姓受苦,特来解救百姓,只要百姓们好好在屋子里待着,等拿下津南路就给大家发粮!
这下百姓们不光听话的躲,甚至还有那胆子大的。
“军爷大人!那松贼的府邸就在前方,我且给军爷带路!”
松志义这下慌了,现在城里没兵啊!他将八成兵都调去打董三了。
松志义思考片刻,抄起家伙,打算就剩下两成兵力死守。
结果更令人崩溃的消息传来了。“征来的兵也全都降了。”
松志义立刻明白对方是故意的,否则为何偏偏挑今日?
他吓的冷汗直冒,吴水彤的父兄也慌,三个人慌里慌张的最后还是决定先跑。
这跑就要带人,吴水彤是定然要带的,但是松志义又非要带这个小妾哪个小妾,搞的吴父窝火。
“那些个女人你平时宠宠就算了,如今大难临头,你还带着做什么,简直是累赘!”
松志义咬咬牙,只得放弃。
吴水彤怀着孕,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听是安平县主打进来了,吓的差点晕倒。
她手扣着桌子,愤怒和绝望充斥着她的内心,“安平县主一个女人,莫非要反天不成?女人就该待在家里才是,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强行定了定心神,去寻松志义和自己的父兄。
结果在门外听到松志义还要带那群小妾,吴水彤气血上涌,推开门就往里面冲。
“松志义你个杀千刀的,我和你拼了,今日我们就一起死在这!嫁给你我这辈子算毁了。”
吴水彤也是气急了,狂甩松志义好几个巴掌不说,还死命的揪他的头发。
吴父吴兄在一旁拉着劝架,松志义将吴水彤奋力一推,吴水彤的头撞到了桌边的角上。
她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头,表情痛苦:”阿父,阿兄”
三个男人见此情形,不知谁说了一句,“别管她了,再不跑来不及了。”
吴水彤就这样倒在冰冷的地上,直至她完全失去意识。
信号和消息的传递是极速的,司州城一拿下,林肆和梁年就得过去露露面,看看这津南路被松志义占了这么久,还有哪些人站在他那边才是。
钟地厌将郭寒三人在津南路查探到的官员信息做了汇总,林肆和梁年在去之前也看过。
那些个松志义提起来的县令自是不能要,要不是吴家的人,要不就是跟着他冲锋陷阵的,大字都不识一个,还当县令呢。
至于剩下那些有能力的,那就看他们的态度。
松志义又哪里跑得掉呢,三个人被五花大绑跪到林肆的面前。
松志义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很想说些什么。
林肆表情一脸不屑,“拉出去处理了吧,这宅子还要留着日后办公用呢,别沾了晦气。”
第99章
松志义派出去的黑面大将军还没摸到潼川路的边呢, 就被卓正初手下的小将打的节节败退。
这位大将军小发雷霆,正对着那些个新征来的兵发脾气,一副要砍人的样子。
这些临时抓来充数的兵能有什么战斗力。
南双南乔轻而易举就围堵成功。
将这小型投石机将火球朝着那位正发脾气无人敢靠近的大将军脸上一丢, 只听得砰的一声, 大将军当场血肉横飞。
南乔满意地拍了拍甘朗的肩膀,“这数学学好了确实大有用处。不错不错,计算的非常精准。”
不光大将军的狗腿吓得尿了裤子。那些新兵更是一个个哭天喊地。
随后一听投降能活命, 全都连跑带爬地要降。
南双随便指了个人将松志义队伍的粮草武器清点完, 并且其他人协助列个简单的清单。
这些粮食南乔不打算动,之前县主已经交代过,这些粮食原路运回去, 既是他从百姓手中征的,她自然要还给百姓。
至于武器嘛, 一些破铜烂铁,就直接物归原主吧。
清点完毕后,唐行带着大夫,以及护理专业的学生挨个检查伤兵,毕竟现在他们就是县主的子民, 该治还是得治。
期间有几个兵见护理专业的学生是娘子, 言语颇有几分冒犯。
被南双当场拿刀给砍了。
有了这一波杀鸡儆猴,其他人瞬间更老实, 就是上药痛的要死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照顾伤员的同事,其他人架起大锅煮红薯土豆。
吃完以后再先回去司州城。
张英家本在司州下属的县中, 他今年十四岁, 但由于个子长的高些,便被征了去。
他去之前,阿娘一直拉着他的手哭, 说这一去就是有去无回。
张英只能默默抹泪,这便是天要他死了。
这几年熬过了寒潮,瘟疫,没承想最后要死在战场上。
张英被征兵,还得自己准备武器与衣裳。
家中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做武器,只得一把铁锹被他拿了去,还有阿娘去隔壁家婶子借的布缝的衣裳。
他听得阿娘一边哭一边说,“这布多缝两层,就能让他少受些痛啊!”
张英则是隔着墙喊:“阿娘,莫借了。布缝再多层也是没有用的。”
再多层布,若是敌人一刀砍来,不还是没命?
张英属于没有战斗经验的人,莫说盔甲,就连盔甲上的一片铁片都分不到。
张英最怕那所谓的黑面大将军,他脾气差,动不动就要杀人砍人,昨天才杀了个没听清他说话的新兵。
今日被炸飞时,张英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索性只是腿被炸飞的贴片划到,命保住了。
由于阿娘执意要给他多缝几层,这划伤比起别人来说竟不算严重,至少他还能忍着痛走两步。
张英在那火球飞来的时候是恐惧的,现在投了降,他心中又是茫然的。
什么安平县主,他从未听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家,他也不敢问。
直到有大夫过来给他们看伤。
张英第一反应是不理解,为什么要给他们看伤呢。
找大夫可是很贵的,新兵连护具都分不到,说明他们的作用就是去送死的。
大夫和药,这样贵的东西,他们配用吗?
张英晃着神,却见一位女郎拿着白色的布,和夹子过来给他清理伤口。
娘子旁边有士兵跟着。
女郎耐心地将他腿上的碎片夹了出来,又拿出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占了白色的布往他的伤口上抹。
前面将碎片夹出来都还好,给他用布抹的时候,张英痛的差点产生幻觉。
女郎道:“消毒这步是最痛的,你且忍忍,我给你包扎好了就好了。”
张英的阿娘教导他,被人帮助要说谢谢。
于是他忍着痛:“多谢女郎,多谢军爷。”
“谢我们做什么,这些都是安平县主的政策,还有。别叫我军爷,这称呼以后都不可以出现的!以后你就懂了。”
张英刚点头,就听得旁边传来几声惨叫。
他转过头,平时跟着黑面将军作威作福的其中一人被砍了脑袋,那头还在地上滚了一圈。
“谁敢对大夫和护士出言不逊的,即刻斩首!”南乔振声高呼。
张英犹豫着想开口,跟着黑面将军的另外几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自己的话,这些人会听吗。
就在他犹豫之际,只见那身形壮硕的女郎身旁站了个清瘦的少年,二人耳语几句,跟着黑面将军作威作福十几人就全被找了出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彻底老实了。
伤口处理完,张英还分到了吃了,他这次又想喊军爷,倒是话在嘴边溜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
“多谢郎君。”
和张英同县的刘永因为离的远,没有受伤,此刻钻到张英的旁边。
二人一边吃红薯一边讲话,“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吃食,还带了丝甜味。”
张英摇头,“我总觉得我像是在做梦。”
刘永叹气,“我也觉得,我昨日还想着自己要死了呢。就是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回家。”
张英也有同样的顾虑,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又跟着安平县主打仗。
“咱们会不会直接就是安平县主的兵了。”
这时,旁边传来一少男的声音,“放心吧,安平县主的兵可没那么好当,你们还不够格呢,明日就启程往回走,到时候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娘。”
齐良吃完红薯,站起来拍了拍手。对着不远处的甘朗道,“这人处理完了我就先回去了,报告书到时候我写,两位南教头去县主面前口述就行了,替我转达一声。”
南双和南乔当然巴不得,报告书什么的,最讨厌了。
张英和刘永得知要回家,二人相识一笑,竟一起流了几滴眼泪出来。
“我能回去见阿娘和阿父了。”
另一边,司州城内。
松志义手底下那套班子的人大部分都是不能用的,只有几个曾经的读书人倒做得还不错,也有几分良知。
人也识趣,恭恭敬敬的说任凭林肆处置。
至于其余的县令,除开松志义提拔的以外,此刻和这几个读书人乌泱泱的跪了一屋子。
林肆上座,梁年站旁边。
二人身上自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压得这帮人不敢抬头。
林肆慢条斯理道:“本县主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人,诸位此刻还能跪在这里,都算有良知,有些能力的。但是想死,还是要活,全看你们的选择。”
林肆很满意这群人不是什么蠢货。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们都需要培训,培训合格了才能上岗。”林肆丢下这句话,带着春意离开了。
接下来的事务只需要交给梁年就好。
林肆一走,其他人语气带着讨好,小心翼翼地问:“梁大人,敢问方才县主说的培训是何意?”
“是啊,这何为培训,又何为上岗?”
梁年解答:“县主手下的官员与大宸不同,宗旨是为人民服务,所以这为官不可接受百姓跪拜。这些思想,都需要学习。另外,我们自己有一套政务系统,和大宸的截然不同。诸位若是培训的时候不合格,那这官,自然也就做不了。”
“那那,这培训何时开始啊?”
“明日。”梁年答。
“明日!这样快!”
梁年没有过多和他们废话,而是和从各县以及陵州黎县抽调的白直门一起整理清理松志义留下的烂摊子。
羊以冬也在其中。
至于她一个县令为什么在其中,自然是因为她接到了调令。
县主让她做司州知州,管理津南路。这几日先让她跟在梁年身边学习。
羊以冬没理由拒绝这样往上走的机会,这也是她效忠和回报县主的机会,她也相信自己可以做的很好。
梁年对羊以冬教导的很细心,羊以冬学的也认真。
对于津南路的发展,林肆是完完整整的写过计划书的,其中最重点的就是津南路的那处无人要的毒盐矿,以及在津南路推广种植甘蔗以制糖。
*
陵州的百姓此刻终于明白为何当时黎县的百姓会不辞辛苦的做志愿者了。
现在津南路也属于县主的地盘,他们也想去做志愿者啊!
这一拿下,自然得给百姓们发几日粮食,也需要人去教津南路的人种植土豆和红薯。
于是乎陵州的百姓热情那叫一个高涨。并且暗戳戳的要和黎县比。
这次志愿者的数量一定不能比黎县少。
但志愿者也要审核,不是报了名就能当上的。
丁恒在收到合格通知的时候,很是高兴。
丁恒对着休息回家的儿子道,“那陈以的女儿在学堂的成绩比你好,为父这次选上了志愿者,她阿父陈以没选上,这也算是赢了她陈家。”
丁恒的儿子无奈道,“阿父,陈叔根本就没报名,你这算哪门子精神胜利。”
丁恒:“不管,那么多人报名了,我选上了我就是厉害。那陈以不干人事啊,当初去黎县读书那事,他不告诉兄弟几个,害得你差点耽误一年,我记他一辈子!”
丁恒的儿子倒是公平公正,“那您送我去报名的时候也没想着告诉陈叔啊,这一点你们彼此彼此吧。”
丁恒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只觉得憋屈,“你说你去读个书怎么就和我对着干呢?孝顺懂不懂?”
丁恒儿子将练习册默默翻页,“孝顺不等于愚孝,你们那套思想已过时了。”
丁恒气的直哼哼,拂袖而去了。
到了志愿者去津南路的日子,丁恒帮忙登记分发粮食,看着这津南路的百姓一个个灰头土脸瘦的和豆芽菜似的,心中也有丝难受。
这世道,要不是安平县主,谁能有好日子过?
方才他只是按规定的量给土豆和红薯,一家子人就要给他下跪。
丁恒吓都吓死了,谁不知道县主治下百姓除了县主以外谁也不跪,这要是被人看见还得了?他就算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他儿子以后还要考试做官的啊!
于是丁恒扑通一声也给那一家人跪下了。
这下子成了互跪,总不至于被人说他狐假虎威了吧!
帮着发了一天的土豆红薯,丁恒才发现这志愿者不好当的很。
任凭他怎么解释,这群人就是非要下跪磕头,好像只要跪了就能多得一样,他们也不信他不是官,只是普通的百姓。
理由是他若是百姓,哪里面对这么多粮食不为所动。
丁恒:
该怎么说安平县主治下就是不一样的呢,算了,说不通的。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刚开始的陵州也是这样,等日子久了就好了。
第100章
若说津南路归为林肆治下, 谁最高兴,那自然是那群正在中学堂读着书,今年准备着毕业的学生。
熙河路地盘小, 几乎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但津南路不一样啊,这么大块地盘总需要人管理吧。
那不正是他们进入政务系统的好时机,许多人前来熙河路求学, 为的不正是此刻吗。
这时代的风口也终是要被他们赶上了!
至于还未毕业, 以及刚入中学堂的学生们只能暗自垂头丧气。
这时间节点不对啊!
即将毕业的学生前去打听,也知道了津南路那边的县令留了一些人,在搞考核淘汰制, 考核若是不通过,直接下课。
学生们自然希望这群人考核越通不过越好。
贾文石原本是千城县的县令, 他从大宸一直干到农民起义,再干到如今安平县主的麾下。
他自己都想给自己赐名三姓家奴了。
偏偏这安平县主不是个好糊弄的,可不像松志义那样,随随便便说点话,背几句古文就蒙混过去。
也不知道这培训是要培训些个什么。
贾文石叹了口气, 这安平县主规矩多, 手段又强硬,他只能拼了老命通过这次培训。
贾文石的妻子孙玉华是个急性子, 她先是听闻津南路又换了主,急急忙忙地问。“这次还能糊弄过去吗?”
贾文石摸了摸胡子, “这次只怕是难了。”
孙玉华眼睛一瞪, “莫非命都保不住?”
贾文石摇头,“这倒不至于。”
县主若是想杀他早就杀了,何必留着他一条命让他去参加什么培训呢。
贾文石也庆幸自己从未做过什么欺压百姓之事, 否则早被县主一刀给砍了。
孙玉华听完,又说,“这县里也来了那什么熙河路的志愿者,我出去打听打听去。”
孙玉华在外头转了一圈,与好几个志愿者聊了天,也旁敲侧击地问了什么是培训。
孙玉华了解的七七八八后,火急火燎地回到家,“我可是和好几个志愿者说了话,才知道这培训在熙河路是常有的事,他们说有时怕忘记培训的内容,常常带炭笔和纸去记呢。”
贾文石一拍大腿,“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培训只能一个人去,确实得带东西过去记,炭笔倒是合适,若是带上毛笔,那带的就多了。”
贾文石忐忑的度过了一夜,第二日紧张地来到培训的地点。
负责讲课的人是羊以冬,还有几个五更天预备役跟着帮忙。
这也是林肆的安排,既然津南路要交给羊以冬,自然就需要给她树立威信。
贾文石紧张地在这张什么签到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又被一个小女郎引导自己的位置。
他左右看了看,其余的县令县丞表情也都不轻松,毕竟他们昨日亲眼见到松志义安排的人是如何被砍的,一个个都对林肆的铁血手腕十分害怕,因此都显得有着战战兢兢的。
贾文石坐好,等到所有人到齐以后,他才慢悠悠地从布包里拿出册子和炭笔。
其余的县令和县丞根本不知道这培训到底是个什么流程,昨日才见着其他县令被砍头,今日就要来培训,还在担惊受怕呢,也没想到去问。
贾文石就吃了许多眼刀。
贾文石哪里管的了这么多,只要能通过培训就成,谁让他们不多长个心眼?
*
露了个面,震了个场,了解完了津南路的大概情况,林肆就坐着牛车回了陵州。
她深刻的明白,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所以该交给下属的就得交。
不过她该干的也跑不了。
回到陵州,首先看许多报告书,还要听南双和南乔两只哈士奇的口述。
南双和南双如今已是十九岁的年纪。二人人高马大,浑身肌肉,只是穿着衣服不太显露。
只是二人虽力气大,武艺高,眼中却露出清澈的愚蠢。
“县主,事情就是这样。”
南双眨巴眨巴眼睛,“此次拿下津南路,我与阿姊可以吃八盘番茄炒蛋吗?”
林肆眉眼都带着笑,“想吃什么只管告诉王食医。”
两姐妹就这么欢欢喜喜地走了。
报告书看完,春意在一旁帮忙盖章。
紧接着又熟练的递了一大堆的文件。“接下来两个小时您先批这些文件,两小时后莫部长会带着石管事徐管事来找您开个小会。”
津南路是一片巨大的市场,莫静连的商部自然不会放过侵占市场的机会。
如今石金和徐言都在莫静连的手下做事,手底下也管着作坊。
石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林肆,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命是因为林肆给徭役的百姓发工钱才救回来的。
莫静连和林肆常常见面,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徐言和石金紧张得不了,徐言这是第一次得到见林肆的机会,进办公室之前差点同手同脚。
三个人行了礼,在林肆的示意下坐下。
徐言和石金紧张坐下,桌上已摆好了熟水和点心。
林肆一般找人谈事开会,都挑在下午,顺便大家一起吃个下午茶,多好。
林肆看了一眼石金,原本记忆中小娘子如今也大了。忍不住说了句,“金娘长大了。”
石金顿时整张脸都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才回了句,“原来县主还记得。”
寒暄过后,三人开始讨论正事。
主要的内容就是毒盐矿和推广种植甘蔗,这便涉及到盐场以及制糖的作坊,到时还要同羊以冬共同商议。
故而莫静连打算先将计划书写出来。
*
卓正初原本在军师的劝解下放下了对熙河路的好奇。
可在他击退松志义,并且拿下范元武的地盘,并且打算自立国号,宣布他的真实姓名之时。
熙河路的林肆也扩张了。
这使得他不得不重新来复盘熙河路的异常之处。
心中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压在的他睡不着。
但他也明白,现在不能去和熙河路硬碰硬。可是派出去的探子有去无回,他想知道情况也没有办法。
林肆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若是按照林肆上辈子的性格,绝不可能做出这般事业来。
莫说铁血手腕了,让她杀一只鸡都下不去手。
卓正初挣扎了一夜,决定亲自前往熙河路一探究竟。
军师吓得不行,连连劝阻,“主公不可啊,就算这安平县主不站大宸,您和她现在也是敌对关系,您怎么能去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卓正初沉声道:“我自不会大摇大摆地去。”
军师还是不放心,“就算您偷偷潜进去,也是见不到那位安平县主的,又怎么得到您想要的答案呢?”
卓正初第一次意气用事,“我非得去看个究竟才是!”
军师见劝不动,只能扶额,“既如此,我来安排,您千万只能装作小吏的样子,切不能暴露。”
数日后,羊以冬在津南路的威望树立的差不多,梁年回到了陵州。
此日她就收到董三地盘传来的消息。
信中语气十分诚恳地提出,想要派人过来商谈购买棉花棉布香水肥皂等商品,并且表示自己绝无恶意,并且十分想和安平县主交好。
其实这样的事情,梁年自己就可以决定,但她之前就发现,林肆对这董三有些许在意。
于是还是拿着信去问了林肆。
林肆方才用过午饭,正打算午睡,这信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仔细一看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她也没有理由拒绝,毕竟货物卖的越多越赚钱。
卓正初才刚刚扩了地盘,现在整个大宸已是三分天下。
林肆手撑着下巴,垂眸沉思着。随后微微勾着唇角。
“可以,商讨的人就派莫静连带人,让尹笙过去做护卫,至于钟舒,就说安排她去观摩写作素材。”
梁年对林肆的安排感到有些疑惑,“你这安排,很是莫名其妙呀。”
林肆端起茶杯,无辜道:“哪里莫名其妙了,我这是让董三看到我们的诚意呀。”
之前林肆就推断卓正初可能重生了,既然重生,他就没理由会忘记之前的林肆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找不到莫静连找不到尹笙,自然会疑惑原因,更会疑惑林肆的变化如此之大。
格局变成如今这样,他终是坐不住了。
商讨是假,来探消息才是真。
只要莫静连和尹笙的名字被他的手下复述回去,他一准气得发疯。
其实林肆还想过,他会不会亲自伪装前来。
但又觉得不至于,根据原著内容来看,他不是一个因小失大的人。刚扩地盘,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孰轻孰重他应该清楚。
这个时候主心骨不在,很容易出事。
想到卓正初破防的样子,林肆已开始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