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登基大殿需要准备时间, 在这期间,被林肆提拔的官员已陆续进京,开始十分忙碌的工作。


    大宸的早朝时间早太早, 林肆直接将时间改到上午九点。


    上班这种事情就要睡醒了才能干的, 早起反人类!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安京官员最手足无措的一段时间。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简化数字,各种方程式, 以及许多新型的词汇, 稍微一不注意,便和林肆下属说话有些沟通障碍。


    下朝以后,他们不能立即走, 需得参加一个培训,每日培训讲的东西都不相同。


    官员们艰难的接受着新鲜事物, 却见年纪最大的辛临辛御史学的那是一个游刃有余。


    培训结束,众人纷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议着家中孩童上学堂一事。


    虽前两日已问过左尚书,安京肯定会有小学堂和中学堂的规划,但现在县主还未正式登基, 民生一事得先排在前头。


    打听消息这样的事, 官员们的夫人往往比官员行动的更快。


    等官员一回到府里,夫妇二人一对信息, 孩子尚且年幼的,便望向家中孩子, 有孙子的, 便看向孙子。


    是让他们在安京等小学堂读书,还是现在就抓紧时间将人送去熙河路读书?


    自己拿不准主意的,就找几个昔日同僚共同商议。


    从前是科举制, 官员家中的孩子哪个不读书。


    如今是这个公务考试制,连性别都不限制,这家中的郎君和女郎更得都去读书。


    每当这个时候,辛临与辛代亦心中就十分爽快。


    这就叫就先见之明。


    *


    林肆来到安京一天都未松懈过,登基大典准备在即,她是日日批折子批文书看到头晕眼花。


    中央禁军被收编而后重新训练分配,钟地厌便排了值班表,让五更天护卫林肆的周全。


    当然,其中排班最后的就是他自己。


    六尚局的绣娘则是抓紧时间绣龙袍和衮服。


    对于这两样服饰,一向对衣着毫不在意的林肆破天荒的提出了一些要求。


    既然她是以女子身份登基,龙袍和衮服自不能和以前的一样。


    拜托,女人当然要穿女装啊!


    礼部的人算了所谓的良辰吉日,便开始着手准备着祭祀典礼。


    宫女和太监们用了好些日子才将宫殿里的血迹和清洗干净,也许是因为换了个主人,宫女和太监们也觉得整个皇宫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们又说不出来。


    林肆忙的昏了头,还是春意提醒她第二日要举行登基大典,今夜得早些睡时。林肆才反应过来。


    林肆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伸出纤细的手腕,看着自己腕间那串鹅黄色的手串。


    手串没有任何反应。


    林肆:行,那我就睡了。


    林肆这一觉睡的很沉,数日的疲劳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第二日天还未亮,便起床沐浴更衣,仍由春意和数名宫女给她穿衣梳发。


    这次的衮服尚衣局下了很大的功夫,不光按照林肆的要求改良了样式,更是按照古制玄衣纁裳的规矩,在上衣和下裳上都做足了功夫。


    十二章纹绣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林肆素来对衣服首饰都是淡淡的,瞧见这件漂亮又精致上黑下红的衮服时,也忍不住夸赞。


    衣服要换,作为暗卫的钟地厌自得回避。


    尚衣局的典仪恭恭敬敬地与几位宫女以及春意一起将衮服给林肆换上。宽大的衮服不如林肆平时穿的衣裳那么方便行动,林肆颇为不习惯的抬了抬袖子。


    衮服穿好,春意和霞雾给便给林肆梳头发,再将沉沉的冕冠戴上。


    林肆瞬间觉得头顶一沉。


    服装穿戴整齐,宫女们将林肆扶上五更天们抬的玉辂,朝着大殿出发。


    春意走在玉辂旁,想起十年前她与林肆还在因为被赶出安京而难过。那时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与林肆还能有回来的一日。


    竟还是以这种方式的回来的。


    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惆怅,总之,春意悄悄的抹了抹眼泪。


    这一路走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玉辂行至大殿外,春意和霞雾扶着林肆缓缓下车。


    不愧是礼部的人算过的良辰吉日,今日的天气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晴天。


    梁年带领着官员们早已在大殿外的台阶上等候多时。


    这登基仪式原本更加复杂,林肆简单看了礼部尚书递上来的折子,将其中许多不必要去礼仪都去掉。


    但是祭祀这一项礼部尚书那是一个哭天喊地,就差抱着林肆的大腿喊不能取消了。


    林肆缓慢转身,对着祭祀坛,看着焚烧的烟气上达于天,此为柴燎告天。


    礼官这才拿出自己精心写的祝词,对着祭祀坛大声朗诵。


    “大宸近年外忧内患,前有逆贼犯阙,攻陷安京,弑帝及储,宗庙几危。幸县主林肆星挽狂澜于危难。于情,林肆有存续社稷之功。于理,林肆实为天潢正统,血脉攸归。天命攸在,神器当属。且其对黎庶无私,仁德思政,堪承大统,以安天下。”


    祝词念完。礼官振声:“恭迎陛下登基。”


    林肆在这时则需要一步一步走进大殿内。


    林肆站在龙椅面前稍稍停顿一秒。


    几个藏在隐秘角落的五更天还以为林肆正在触景生情,想起过去十年的辛苦和不易。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感慨万千。


    却只听林肆小声吐槽了一句。“这衣服是真重。”


    五更天:看来是我们想多了。


    林肆调整完衣服的角度,略略转身,眼神睥睨,缓缓坐上龙椅。


    由梁年带头,官员皆行礼跪下,齐声呼喊。“恭迎陛下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肆轻启红唇,“众爱卿平身。”


    至此,林肆成功完成一壮举,干掉男主我登基。


    若说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林肆觉得只有一个字能形容。


    爽。


    这是真爽。


    林肆坐上龙椅,官员们再由梁年带头起身,浩浩荡荡走进大殿。


    林肆眼神居高临下,沉声开口。“朕今日登基,改国号为安。年号为靖和,近年来战乱天灾连连,百姓苦于生计,故而今年赋税降至一成,以休养生息。”


    梁年带头,众臣子齐声答应。


    登基大典不议事,新帝宣布新国号年号以及新政后,便由剩下的皇室直系宗亲行礼,至此仪式才算正式结束。


    剩下的皇室直系宗亲确实不多,不过林寻与平阳两个公主,外加一个眼瞎腿瘸的世子。


    三人齐齐站至大殿中间。


    平阳一直都在忍耐,她轻抚自己的肚子,缓缓跪下,咬牙说出贺词。


    “臣妹/臣弟,恭贺陛下登基而安定天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肆看着平阳极力忍耐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她不会以为她怀孕这件事能瞒得住自己吧,就这么想生个儿子出来抢回她亲哥哥的皇位吗。


    真是天真。


    林肆:“平身。”


    至此,登基大典圆满结束。


    靖和元年,安帝林肆于安京称帝,改国号为“安”,史称“林安”,改元为靖和。安帝林肆重视教育,发展科技,减轻赋税,远渡海外发展海上丝绸之路,实现休养生息,国泰民安。后又对外开疆拓土,灭南诏西平,将其纳入版图,为后来的盛世与奠定了重要基础。


    ——————《中学历史》


    *


    繁忙而又疲惫的登基大典结束,林肆累的手都抬不起来。


    林肆在浴池中泡着舒服的热水澡,方才梁年和左莜才和她结束一番重要的讨论。


    那便是她的后宫问题。


    这个问题林肆自己也想过,她不是贪色重欲之人,春意就十分了解她。


    她主打一个习惯,便是一个东西用习惯了就不会再换。


    所以后宫一事,她也不想要多,身边有个美男就行了。


    梁年道:“陛下如今登基,难免有人送上美男纳入后宫,若是后宫郎君牵扯到前朝,那便复杂了。”


    然后左莜就将黎县的美男,以及那陵州的红袖章的名字念了出来。


    说这些人知根知底,伺候林肆总比旁的人强,问林肆看得上哪个?


    林肆:


    林肆连连摇头。尹笙不行,林肆知道他暗恋莫静连。徐绰也不行,那张脸太异域风情了,她不喜欢。至于李曦有妻有子,更是不行,李塘已经被郭寒看上了,她没兴趣。


    左莜:“那便钟郎君吧,陛下曾经夸过他的脸。”


    梁年:“如此说来,确有此事,钟地厌生得好看,光是相貌得陛下喜欢,已是他的福分。”


    左莜进一步分析:“钟地厌是个孤儿,这一点是最好的,他的职位也使得他平时见不得光,不会仗着您的宠爱为非作歹。”


    说起钟地厌,林肆不由得开始沉思起来。


    好吧,她承认,若是那个人换成钟地厌,她并不排斥。


    于是乎,钟地厌此刻就跪在浴池外面。


    他难得有这样狼狈的时候,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林肆好奇道:“钟地厌,你到这里来,可是想好了?”


    钟地厌依旧是跪着的,他小心翼翼地回:“梁相与左尚书已和臣说的很清楚,臣不需后代,已服了祝太医给的药丸。不管以后陛下待臣如何,有多少露水情缘。都是臣心甘情愿,臣不光是陛下的男宠,更是陛下手下最锋利的那把刀。”


    林肆从系统商城搞了颗可以让男人断子绝孙的药,这药很重要。


    即使她已经大力发展了医学,但生孩子依旧是一道鬼门关,她不会也没必要去赌。


    她不可能因为继承人的原因去损伤自己的身体,大安现在和将来都不能没有她。


    林肆眨了眨眼睛。“那你过来替我穿衣吧。”


    钟地厌的耳朵更红了,他垂着眼睛不敢看林肆,白瓷般的面庞染上了一丝红晕,像是被晚霞轻轻扫过的雪地——


    作者有话说:登基不代表完结!后面还有很多内容要写!大家补药抛弃我啊!!


    第122章


    从熙河路与津南路来到安京赴任的官员们陆陆续续都得了林肆赏赐的宅子。


    这次安京死的人多, 许多宅子都空了出来。


    距离皇宫最近的那一条街的宅子是位置最好的,故而林肆便指给了她的心腹们。


    林肆手下的心腹与安京的许多官员不同,他们背后没有复杂的家族, 有的甚至是孤儿奴隶出生, 来安京赴任的时候就一个人。


    比如羊以冬。


    但林肆又给她赐了一座大宅子。


    虽然隔壁就住的是梁年和左莜,对面就是黄摇娘,斜对面就是莫静连一家。


    莫禹和叶夏兰甚至十分体贴的买了下人, 让羊以冬挑选。


    羊以冬平日里没什么需要人伺候的地方, 除了偶尔练练武,剩下的便是日常的穿衣吃饭,故而选了厨娘婢女家丁等几个下人。


    但宅子太大, 就几个人也还是很空。


    于是在她住进来的第二日,便有人敲窗。


    三长两短, 五更天的敲门方式。


    向斐斐打了个哈欠,“陛下说你这宅子大,就你一个人住。我方才从旁那条巷子监听完,便懒得回基地了,基地好远, 我就在你旁边这屋子睡下了啊。明日记得在我的情况说明书上签个字, 你也知道地厌这个人认真的很。”


    说起钟地厌,向斐斐又沉思道。“不过最近这两天他心情似乎不错, 但是我也不能去赌啊!万一罚我一直做监听任务怎么办,我不要!”


    说要一溜烟的走了。


    只留下羊以冬握着笔。


    行吧行吧, 这样这大宅子也不算浪费了。


    羊以冬就算下朝, 在吏部所属的衙门里办完公,回到家中那也是不带休息的。


    吏部是一个大部门,负责财政以及土地户籍等重要的事务, 陛下宽慰她这几年辛苦些,等过两年有好的人才,便将其中的财政单独分一个部出来,这样方便管理,也能减轻她的负担。


    羊以冬不觉得辛苦,这条命本就是陛下救的,她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熬到有些晚了,烛火摇曳,婢女送来厨房做的宵夜。


    “女郎,用宵夜了。”


    如今寒冬刚过,厨娘做的是一碗热乎汤饼。


    羊以冬对吃食不挑,只要不是卫芃做的那么夸张的的味道,她都能吃。


    婢女名叫夏岚,是莫禹和叶夏兰精心挑选的,年岁也就十三四的样子,人很机灵。


    羊以冬本着关切的目的问了问:“在这宅子里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可以和我说。”


    夏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哪里还能有什么不习惯的,这么好的主家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宅子里就不到十个下人。而且下人的餐食是一日三餐。老天,她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能吃到三餐。


    夏岚便回:“奴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在女郎这里就很好,奴从未遇到过如此好的主家。”


    羊以冬放下碗,“我瞧你年岁不大,竟也辗转过好几户人家了?”


    夏岚点头。“奴在三年前的寒冬那年便被阿父和阿母卖了,换了一小袋麦。后头跟的那户人家也因为天冷,地里种不出东西,只能将大部分的下人都遣散卖掉。后头被卖到潼川路,但是当时的主家不知怎得将那卓贼得罪了,主家最后是没活路。但是我们这些下人倒是没事,只是将我们遣散了,不瞒女郎说,奴还见过那卓贼一次,他将主家的婢女全部召集起来挨个挨个的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人。”


    夏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低下头。


    “女郎,奴绝不是什么不详之人。”


    夏岚知道有很多主家会介意。


    羊以冬摇头。“无妨,如今换了新帝,不会再有百姓卖儿卖女这样的事发生了。”


    羊以冬的宅子在中间,左边是左莜和梁年,至于右边嘛,就是封凌和张代了。


    张代原本是没有资格住进这个宅子里的,全托了封凌的福。


    五更天的庄园被林肆安置在了安京,封凌因此也来到了安京,虽说封凌不用上朝,但是她吵吵着要和莫静连住对门。


    林肆便将这宅子给了她。


    张代如今的心态已然完全改变,他师妹有这狗屎一般的运气,他抱抱大腿怎么了。


    于是他便上门,当着封凌的面回忆往昔。


    “若是师傅泉下有知,知道你师兄我在安京快没地方住了,一定会心疼的,我昨夜梦见师傅了。”


    封凌挠了挠头。“师兄,那你住在这宅子里吧,反正我也一个人,但是我们的生活费你得负责,你总不能白吃白住吧。”


    张代尬住:“这生活费你四我六如何?师兄只是工部一个小小的技术员,这安京物价又贵。”


    封凌拍了拍张代的肩膀。“师兄,幸好你还有我这个师妹,不然你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啊。”


    张代住进来的第二日早晨,他出门偶遇羊以冬以及吏部陈部司陈谦。


    陈谦如今算是羊以冬的下属,遇见便恭恭敬敬的行简单的礼。


    “羊尚书早。”


    张代也老老实实的和另外两个人打招呼,虽然三人分道扬镳。


    张代如今还没资格上朝,他直接去工部的衙门。


    陈谦是这条巷子唯一的原住民。


    羊以冬知道陈谦的夫人之前病了,便关切道:“不知夫人可有好转?”


    提起夫人,陈谦的表情柔和几分。“拖祝太医的福,已大好了。”


    这条巷子距离皇宫很近,羊以冬都是步行前往,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昨日陛下颁布的新政。


    其一是有人发现一种名为占城稻的稻种。


    此稻种不光耐旱能力强,生长周期短,量产高,只需要五十日至一百日就能成熟,如此一来,南方一年甚至可以种植三季水稻。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口感不如粳米。


    不过在它强大的优点的加持下,这已算不得缺点。


    占城稻与土豆红薯的推广,可以说能解决当下大宸最核心的粮食量产问题。


    虽说不能保证口感,但这三样齐上,饿死的人比以前会减少一半不止。


    就算是再贫瘠的土地,种些土豆和红薯可以的。


    单单是这一项功绩,那些原本对林肆是女子身份登基略有怨言的老登们也是心服口服。


    陈谦是寒门出生,从小便过着贫苦的日子,他忍不住赞叹道:“陛下此举,可让许多百姓不再挨饿,是壮举啊。”


    羊以冬就笑笑。“陛下的功绩于伟大之处,不止如此,往后陈部司就知道了。”


    *


    在登基之前,林肆就着手布局官员的考察问题。


    五更天先后前往几个路调查,登基以后人手空了出来,便迅速的将各路的调查完成。五更天调查完了回来,大致的报告便拿在梁年的手中。


    哪些堪堪受用,哪些是腐败坏虫一看便知。


    梁年将堪堪受用的名单勾选下来,再将那些腐败的厉害的呈上去。


    待林肆盖章,五更天便将这一小挫人秘密的解决。


    五更天最喜欢接的就是这样的暗杀任务,比起乏味的日常监听任务,暗杀任务完成的更快。


    但是这暗杀也不是冲过去就将人杀了的,还是得做做样子,要么做成意外,要么做成悬案。


    并且杀了人回来还要打报告,要钟地厌签字,消了任务才算彻底结束。


    至于中间路上的差旅费也得留下证据,回来报销,这差旅费都是有上限的,超过了就报不了。


    如今卓正初已解决,暂时没有需要五更天卧底的地方,因此大部分的五更天都去搞暗杀和监听。


    齐良难得有一日晚起,等他赶到任务栏面前时,暗杀任务已被抢的寥寥无几。


    齐良看着剩下的两个西广路与南东路的暗杀任务,只道自己运气不好。


    他犹豫片刻,选了西广路。


    这两地方都远的,去南东路还要坐船。


    好巧不巧他晕船啊!虽因此已被嘲笑无数次,甚至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他怎么会晕船呢。


    齐良拿着任务单默默找钟地厌签字。


    钟地厌看了看任务单,在他面前晃了晃。“西广路虽然路途远,差旅费超过上限也是不能报的,给你按天数算。”


    齐良:“知道了知道了,五更天的大头目,这两个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我回来以后少给我安排点监听任务啊。”


    这是齐良第一次来到西广路,西广路因为农业不发达,未开垦的大山众多,还有不少在山上住了不少年,不认字也不会说汉话的山民,导致西广路很是贫穷。


    但就是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小路,却能养的出吃的白白胖胖的知州和几个县令。


    齐良原本是想寻个树下小眯一会,结果坐下,就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齐良睁开眼睛,发现是几个小孩。


    而且几个浑身黝黑穿着奇装异服的小孩,至于这衣服有多奇装异服呢。


    齐良觉得此刻就不宜描述了。


    小孩发现齐良醒了,一溜烟的躲在树后面看着他,只得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休息的地方被打扰,齐良起身就打算走。


    他没有和山民小孩玩耍的义务。


    他能听见山民的小孩们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随后他们快步跑到齐良的面前,捧着大片叶子装着的菌子,指了指齐良身上背包露出的半截麦饼。


    齐良瞬间明白了,这是要和他换东西。


    麦饼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齐良用一块麦饼换了很多菌子。


    黝黑的山民小孩们似乎很高兴,叽里呱啦的又不知在说些什么,捧着麦饼高兴的走了。


    齐良则是将菌子踹进了自己的斜挎包里,继续赶路,只仰天长啸一句。


    “扶贫之路甚是艰辛啊。”


    第123章


    羊以冬将公开招聘的公务考试结果给林肆过了目, 随后在吏部衙门整理完了调令文书,由驿站发下去。


    从前大宸的驿站多有疏漏,虽说主要负责文书的传递与官员的中途食宿以及换马喂马, 但多有官员铺张浪费, 公款吃喝的现象,这也是林肆登基后改革的重点之一。


    将原来的六十里一驿改为三十里一驿,并且增加驿户收入与补贴, 规定官员吃喝上限。


    林肆与梁年制定的五年计划长的看不到头, 这刚登基半月,不过才完成了前面几项。


    林肆的改革与新政全都以民为本,如今登基不过一月有余, 已然很得民心。


    唯一忐忑的只有原本安京的官员们,他们偶有吃饭聚会说的几句玩笑话, 第二日就能被梁年或者林肆有意无意的敲打。


    于是这下他们在家说话也是小心翼翼。


    能这样暗暗监听他们,搞不好哪一天被暗杀了也不知道啊!


    此刻安京王侍郎府邸中。


    王侍郎是个老油条,从不站队,也不结党营私,正因为如此, 他才留住了自己在朝中的职位。


    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兜兜转转多年才娶到妻,如今育有一女。


    因得林肆登基的原因, 安京大批女官涌现。也算是重塑了安京官员女眷们的三观。


    尤其是家中没儿子的。既然这女儿也能去做官,那他们何须死咬着儿子不放?


    女儿家照样可以光耀门楣。


    王侍郎在一个月以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小学堂中学堂夜校有什么区别, 更不知道这语文数学物化地理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 他跑前跑后,先是厚着脸皮去找了左尚书,结果得到的回答和其他人不尽相同。


    随后王侍郎没办法, 只能去找了辛临以及晏生光。


    他又不是傻子,这两人在朝堂一唱一和的,明显就站在了陛下这边。


    结果他没想到晏生光居然对上学这一政策一点都不知道。


    王侍郎无奈只能去找了辛临,笑的他脸都快僵了。


    辛临喝着热茶,将这茶盖子一放。


    “王侍郎,你可有带纸笔?这熙河路读书一事颇为复杂,我与你细说,你恐怕记不住啊。”


    王侍郎只得低声下气,“可否借用辛老家纸笔?”


    辛临见状,点点头,开始侃侃而谈。“这读书嘛,自然是越早越好,首先便是从这小学堂开始,是有年龄限制的,今年政策放宽到了十四岁,若是超龄了。那便只能去读夜校了,夜校教学质量定然是不如小学堂的。从小学堂毕业,参加毕业考试,达到分数线,即可上中学堂,这中学堂可就重要了,现在只有中学堂毕业,才能考吏官从基层做起!”


    王侍郎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家女儿还能读小学堂。


    王侍郎又问,“但是这熙河路路途遥远,安京不可能不建学堂吧?”


    辛临摇头。“现在陛下刚登基,要解决的民生问题那么多,你要等着安京的小学堂。只怕你家女郎要在家白白等一两年。到时,别人家动作快的,小学堂都快毕业了,你说这划得着吗?”


    王侍郎沉默了。


    “辛老说的有道理。”


    林肆既已登基,他一对孙子孙女在熙河路读书的时候早晚都会被人知道,他索性明说。


    “这熙河路学的东西可和咱们读书学的完全不一样,什么二次元方程式什么公式,我可是闻所未闻啊,我家那对小霸王学的回家时都满脸愁容呢。”


    王侍郎又问了许多问题,回到家时,已是满脸严肃。


    他将自己的夫人与女儿叫了出来。


    他问。“我方才去辛御史家问了,这读书一事,要读就刻不容缓,若是在安京等,可能年龄拖过了,也无端浪费时间。”


    然后他问自己的女儿。“告诉阿父,你想去读这个书吗,若是要读书,就要去熙河路,一去最少是两三年。”


    王侍郎的女儿王漾手指绞着帕子,“阿父都说人想往上走,我不想在家中无所事事的等着待嫁。”


    和王侍郎有着一样想法的人很多。


    个人的荣耀算什么,一个家族要延续下去,那才是最要紧的。


    这些安京的官家郎君与女郎就这样带着好奇、雄心壮志、振兴家族等多种复杂的情绪,一窝蜂的来到了熙河路。


    陵州作为熙河路的州府,如今已建了中学堂,大街上更能瞧见背着斜挎包的学生们。


    外地牛车一辆辆的排队在城门口,城内的百姓期初还会好奇,到现在已然见怪不怪。


    “定然又是从安京来读书的,要我说,这不是抢占咱们本地孩子的读书资源吗。”


    “偏生这群人什么规矩都不懂,昨日我还瞧见一个挂了安京牌子的牛车连行车靠左都不知道,就这么占着人行道走了好几米,倒车技术也不好。”


    “这安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读个书都要跑到咱们这里来。”


    “就是就是,我看咱们陵州比起那什么安京,也是不差的。”


    “你们陵州人真好笑,这么说是把黎县放在什么地位?”


    牛车排着队进了城门,便直奔州衙,办车牌号,落实户籍身份,读书问题解答,一条龙服务安排的十分妥帖。


    这么多年过去,贺锦终是上位坐到了陵州知州这个位置。


    他自然是想好好干的。


    王漾是第一次出远门,虽有阿父和阿娘的陪同,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四处张望。


    也许是因为快要开学的原因,这几日来陵州的读书的人很多。


    就算王侍郎是安京的官,那也不可以插队,只能老老实实的排队。


    排了不知多久,终于轮到了王漾一家。


    州衙的白直要了他们的户籍以及路引文书,从一旁拿了一张有文字的纸盖章,随后交给他们。


    “往前走先给牛车上车牌,上完车牌左转报名咨询处咨询读书相关事宜。”


    一家人手忙脚乱的找到了给牛车上牌的地方,继续排队。


    王侍郎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作工作速度,全程一句废话都不说,这户籍难道看不出来他是安京的官?


    都没说和他打个招呼问候一声。


    上牌耗时久,等待的时间更长,王侍郎左看右看,就能看到好几个熟人。


    几人尴尬一笑,只说陛下与梁相英明,能准他们这几日的假期。


    王侍郎经过了培训,认得简化数字,将车牌拿到手,才又去找那读书咨询处。


    在此之前,他已做了十足的调查与准备。


    在师资力量上,还是黎县更胜一筹,所以他一早就决定了要在黎县读书。


    结果得到的只有一句。


    “黎县?黎县这学期已报满了,没位置了,要读只能在陵州读呢。”


    王侍郎眼睛瞪大,“一个位置都没有了?”


    白直摇头,“一周之前就没位置了,你们来的太晚了,现在只有陵州小学堂还有位置,你们报不报?”


    “报报报。”


    王漾之前也听阿父说过,说这黎县是陛下曾经的封地,黎县的中学堂出了不少人才。既决定要去读书了,那总归是不要落后于人才是。


    但谁承想黎县小学堂居然满员了!


    报完名,白直还十分贴心的问。“你们是要住校还是自己租宅子住?”


    “我们自己租宅子。”


    “行,那我就不给你们报住校了,手续办完你们可以走了。”


    所有东西弄完,三个人又累又饿,便找了家食肆吃饭。


    王漾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斜挎包,这一路上也没瞧见卖,莫非要自己缝一个吗。


    王侍郎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这下子上学一事总算是有着落了。”


    王夫人也去打听了消息,“我听闻这陵州还有个黄氏茶肆,说是喝茶和学习的好地方,待会咱们去看看。”


    王侍郎好奇。“这喝茶就喝茶,一边喝茶一边学习岂不是三心二用。”


    三人吃完饭出来,便看见有娘子在路边大喊。“斜跨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陵州读书必备斜挎包,装书装笔装衣服什么都能装。”


    王漾立刻兴冲冲的跑到小摊上挑选起来。


    卖斜跨包的用的是棉布加麻布缝制,颜色比较单一,无非就是蓝色紫色蓝紫色三种。


    这和王漾在牛车上看到别人背的斜挎包一样,她挑了个蓝紫色的,付了钱,背在身上,竟真有几分学生的样子。


    买了斜挎包,由于王夫人极力好奇那黄氏茶肆到底是什么样子,三人一路问到了黄氏茶肆。


    结果人满为患,店员女郎在门口十分抱歉地说“:“三位来的真是不巧,若是喝奶茶和果茶可以点单带走,若是要进去坐着喝恐怕不行,里面实再是没位置了。”


    王漾垫着脚往里头看了看,坐着的人全是桌子上一杯茶,然后拿着本书在看。


    对于从安京来的人来说,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王侍郎就好奇。“什么奶茶和果茶,这不是乱来吗,茶与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能好喝吗?这简直是在玷污茶文化,我倒要尝尝!”


    然后。


    “这奶茶竟别有一番风味,至于这果茶嘛,清新可口,竟也意外的不错。”


    王漾看着自家阿父和阿母喝的起劲的样子,无奈开口。


    “阿父阿母,你们都喝了两杯了,别喝了。不是还要去看宅子吗。”


    第124章


    全大安上下的官僚体系忙的不可开交, 唯独被裁了不少岗位的礼部相比之下任务轻松。


    毕竟礼部的职责主要是负责吉礼、祭天、宾礼外交事务等。


    现在皇室人少,没人成亲,没有什么大婚等大型的事务让他们一展身手。


    而且直属礼部的钦天监司直接被取消了, 原本的钦天监丞也死于这次安京的动乱。


    钦天监司的衙门都被工部那几个什么技术员占了去, 和礼部的衙门离的很近。


    成日里说着什么原理什么度数什么凹凸的,偶尔还会听见他们发出激动的怒吼,说什么成了成了。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成了。


    礼官们听得云里雾里, 只觉得工部一直在挑衅。


    于是乎每次礼部的官员下朝回衙门的时候, 都要狠狠白一眼旁边的工部。


    就这样窝窝囊囊的生了许多天的气后,礼部的官员终于迎来了继登基大典后的第二个重要事宜。


    那便是外交。


    西平和南诏得知中原有新帝登基,要派使臣前来祝贺。


    礼部官员们那叫一个激动, 一个个都和打了鸡血似的,势必要将这外交事宜做好。


    没办法, 他们明眼看的出来陛下对礼部不太重视,对什么吉礼和祭天等祭祀也不在意。


    这对他们礼部很不利!


    于是礼部将使臣的安置等各项事宜写了折子,希望林肆看得出来他们办事情的用心程度。


    南诏与在从前时就与她的领地有所往来,所以南诏会派使臣来祝贺,林肆不意外。


    反倒是西平让她有些在意。


    原著中的后期, 只说卓正初与西平苦战, 最终灭了西平,具体是怎么苦战的, 没细说。


    但林肆认为西平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毕竟他们占领了西北马场多年, 手下骑兵众多。


    林肆看了一下午的折子, 等着春意端下午茶的点心。


    昔日县主府的王瑛一直负责林肆的饮食,林肆入了安京,她自也成了尚食局的头。


    林肆一边吃点心, 一边听春意说起宫中的趣事。


    如今春意是林肆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好些个太妃身边的宫女变着法从她身上打探消息。


    春意道:“那些太妃无非就是想知道这取消殉葬制度是不是真的,我真是觉得好笑,您都在登基大典上说了,那还能有假啊,那些宫女就悄悄和我说,他们听说取消的是活人祭祀。我又仔仔细细的和她们说,她们这才相信呢。”


    林肆点心吃到一半,伸手将碗放下。


    “如今事务繁多,等闲暇之时,我将皇亲与后妃召集起来开个家庭会议,将有些事情摊开了说明了,他们也就不会成日里多想了。”


    春意点点头。“那奴来安排时间。”


    这个家庭会议参加的人除了后妃以外然还有林寻、平阳公主林芷。以及眼瞎腿瘸的世子林绛。


    后妃们忐忐忑忑,林肆登基以外事务繁忙,虽同住在这宫中,她们还未曾有机会见过。


    林芷前三个月身子不适,但林肆的旨意,她又不敢不来。


    她的驸马在安京动乱时正在外面逍遥,等她得知消息时,人已没了。


    林芷正悲痛不已时,皇兄父皇接连惨遭毒手等噩耗便传来。


    她没想到林肆居然会登基,她怎么能登基呢?自古以来哪有女郎做皇帝的先例?


    林芷对林肆的厌恶是从小到大的,她看不起林肆这个父不详的姐姐,更厌恶她当初因为和亲的事与皇兄决裂。


    林芷始终相信,林肆登基是因为皇室现在没有合适的人员,让她登基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要她将头三个月稳住,成功生下个儿子。


    她也是皇室血脉,林肆都能做皇帝,她的儿子为什么不可以?


    只要她的儿子登基,那么大宸的国号便能改回来了。


    林绛的眼睛看东西看不清,腿走路又有些一瘸一拐,因此平日里很不愿意出门。但林肆的旨意,他是不敢违抗的。


    众人在殿内等着,神色各异,都不知道林肆今日召他们开这家庭会议所谓何事。


    直至林肆款款而来,上位主座。


    “陛下万安。”众人齐齐下跪行礼。


    林肆看了一眼由身边小厮搀扶着下跪的林绛。


    “平身吧。”


    林肆也不说废话,直接开口道:“朕今日召你们来此会议,也是为了将一些事务告知你们。其一,活人殉葬这一落后的制度存在不合理,理应废除。”


    林寻看向林肆的目光更崇拜了。


    林芷不满地看着因为这句话而如负重释的后妃,咬着嘴唇没反驳。


    林绛看不清东西,只点点头。


    后妃们你看我看你,眼里全是对自己能够活下来的喜悦。


    林肆接着开口。“其二,大安不割地不和亲不赔款,不管是公主还是宗室女。”


    若不是这算是重要场合,林寻都想扑上去抱住林肆的大腿大喊陛下真是我的好阿姊了。


    后妃们都是女人,对于和亲这一事,她们并无力改变,除了叹一声去和亲的公主命苦,便也就没了。


    这一点她们是非常赞同的,甚至望向林肆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佩服。


    要知道从古至今,还未有哪个皇帝能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众人齐声道:“陛下英明。”


    这句话连林芷都是发自内心说的。


    主要的两个事情传达完毕,林肆端起茶杯。“诸位太妃还有什么异议吗?”


    最重要的生存大事解决了,其余便无关紧要,她们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林肆便让春意遣了三个小辈走。


    当宫里只剩下后妃们的时候,林肆指了指窗外蔚蓝的天空。


    “先皇与先太子都已不在人世,若是有人不想在这后宫之中寥寥余生,想要出宫。便在此刻告知于我。”


    后妃们面色惨白,全部集体下跪。


    “陛下,臣妾们对先皇和先太子绝无二心。”


    林肆摆摆手。“都先起来,我只是觉得,女郎没有为郎君守活寡的必要,就算对方是先太子和先皇。”


    一后妃苦笑道:“陛下,臣妾已在这宫中待了几十年,就算是出宫去,也无处可去了。”


    “多谢陛下好意,但臣妾的父母早已不在,剩下的弟弟也并未有什么来往,就算出宫,又能去何处呢,还不若在这宫中,至少还能和大家闲聊解闷。”


    这群人都是前任皇帝的妃子,年岁不算小,在宫中几十年早已习惯,林肆也不勉强她们,只对着另一边太子的妃嫔说道。


    “那你们呢。”


    林猷的妃嫔都还很年轻,有些连二十岁都没有。


    太子的妃嫔们脑子翁了一下,她们确实没想到林肆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林肆也不着急,喝着茶慢慢的等。


    半响,终于有个太子妃嫔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臣妾谢陛下恩典,放臣妾回归母家。”


    林肆勾了勾唇角:“你安心归家吧,你母家那边,朕会敲打的。”


    有人当出头鸟,并且还得知林肆会敲打母家以后,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站了请求归家。


    也有不愿走的,不愿走的都是被送给林猷的女郎,本就无依无靠身若浮萍,她们就算出宫也无处可去,不如在这宫中待着,也算是个好归宿。


    一场家庭会议圆满结束,还在宫中的人都吃了颗定心丸,众人脸色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而殿外出宫路上,林芷看着林寻,语气带了丝讥讽:“林寻,父皇和皇兄才走几日,你为何一点悲痛的神情都没有?”


    林寻从小就被林芷欺负,若是往日她也就忍了,但今日她偏偏就不想忍。


    “阿姊莫要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悲痛?若不是我亲眼瞧见陛下杀了那逆贼,我如今只怕还哭的起不来床。”


    林芷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却撞上了看不清的林绛。


    林绛慌忙道歉:“我是想走近些听听你们在说什么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林芷护着肚子,气得发笑:“眼睛不好使就在府里待着!”


    林寻上前扶住林绛,天真道:“阿兄,我听闻那位祝大夫很是厉害,为何不让她瞧瞧你的眼睛和腿呢。”


    林绛苦笑摇头。“我这病,当年寻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不必麻烦那位祝大夫了。”


    林绛虽不是先皇帝所生,但到底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宗室子,他若是眼不瞎腿不瘸,林肆登皇位不可能这么顺利。


    若是被治好了,他还有命活吗?更别说根本就治不好。


    但他若有一丝想要治好的心思,被林肆知道了,也有可能要出大事的。


    他已听闻陛下手下有暗卫能窃听探取消息于无形。


    林绛任由着身旁的小厮搀扶着他往前走。


    霞雾已在一旁等候多时,及时上前道:“世子,陛下让您去议事阁。”


    林寻在一旁委屈巴巴,“我也想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


    林绛要被吓死了,他脑子里不停的盘算和林肆叫他过去到底所为何事,难道是要赐死他?


    林肆比二人先回,已在看折子了。


    林寻能够有和林肆相处的机会,很是高兴,二人行完礼,便坐下。


    林绛的面色很惨白,他在等着林肆给他审判。


    是要他死,还是给他一块封地永不回京。


    林肆抬起头,走上前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林绛。


    “朕已好奇很久了,你这个眼睛,其实是高度近视吧。”


    林绛哪里知道什么高度近视,表情懵懵地抬头。“陛下何为高度近视。”


    林肆指了指窗户。“你能看见窗户的大概轮廓,但是非常模糊对吧。看东西若是离的很近看,应当也是勉强能看清的。”


    林绛点头,“确实如同陛下所说,臣弟记得小时候依稀还能看清,随着年岁的增长,就越来越模糊,现在成了如今这样,寻遍了名医,吃了不少药也未曾治好。”


    林肆背着手坐回了主座。“那便是高度近视了,可惜,若是从小干预,度数应当涨不了这么快。你且等等,工部的技术员应该快到了。”


    林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陛下的意思是,臣弟这眼睛能治?”


    “不是治,只是有个东西能让你看清,你若想看清就得时时刻刻带着这个东西。”


    林绛情绪激动了起来,但又看不清东西,差点摔倒,慌里慌张的就要给林肆下跪。


    “多谢陛下,只要是眼睛能看得清,臣弟这条腿就算是一辈子废了也没关系。”


    这是在向林肆表忠心了。


    林肆微微一笑。“先试试工部的东西能不能用吧。”


    张代带着有度数的玻璃来到议事阁,他一脸茫然。“陛下,叫臣来所谓何事啊?”


    林肆指了指林绛。“朕怀疑世子眼睛看不清是因为近视所致,所以让你带着有度数的玻璃来试一试。”


    张代哦了一声。“这样啊,臣将各度数的都带来了,最高的有500度,我都给世子试试。”


    “你直接试500度吧,朕怀疑他度数高的离谱。”


    林绛坐好,只见两块透明的圆片被放在了他的眼睛面前,他一下子就觉得世界清晰了很多,虽看向窗外的鲜花还是模糊的,但好歹看近能看到了。


    他终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林肆的脸。


    要知道他之前看林肆都是一片模糊的一片,只能看个人形,五官都看不清。


    张代问。“世子,您觉得如何,能看清了吗?”


    林绛捂着胸口,“能!能看清陛下以及阿寻的脸了。”


    “窗外呢?”


    “窗外的还是模糊。”


    但林绛觉得这种程度已足够了。


    张代收了镜片,“世子的度数是有些高,再高度数的还需制作才是,但是臣过段时间便要去南东路即将建造的玻璃厂出差了,此事便交给丁工了。”


    林肆点头。“先将这500度的镜片寻个之前你们制好镜框安好给他戴上,等更高度数的制作出来再来确定一下他大概的度数。”


    林绛这下什么也不管不顾了,“陛下,臣弟愿拥护您一辈子!”


    第125章


    蒙诺赖在陵州不肯走, 南诏的人三催四催她才磨磨蹭蹭的跟着回去。


    如今南诏与大安的商道已修好,双方互通贸易往来,许多南诏商人嗅到商机。


    蒙诺回了南诏, 虽也能用到大安的那些东西, 每月也能看到黎县月报。但是南诏没有书迷会,没有奶茶没有果茶,大街上不会随机出现美男。


    蒙诺只待了一个月就茶不思饭不想。


    就是在陵州大街上看陵州人和黎县人吵架也比在公主府里待着强啊。


    于是乎, 当她知道林肆成功登上皇位, 改国号为大安的时候,蒙诺便吵吵着要伪装成使团去安京。


    怕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不答应,她特地想了一套说辞。


    “如今大安新帝登基, 我们还不知她的态度如何,待儿臣前去试探一番。”


    “自有使臣前去祝贺, 哪里用得着你去?”南诏皇帝无奈。


    蒙诺见说不过,便又开始绝食以表抗议,不光绝食,还日日哭闹,总是是不去大安不罢休。


    南诏皇帝没办法, 只能允了。


    蒙诺此次是三入中原, 好巧不巧,刚到安京, 便遇见西平的使臣。


    南诏与西平一直都是不对付的。


    蒙诺在使臣中扮做婢女,冷冷的瞧了西平使臣一眼, 心道。真是土包子进城。


    南诏的服饰多为银饰与精妙的刺绣为主, 风格偏中原。


    西平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们的衣着以及发型都非常有自己的特色。


    总之蒙诺欣赏不来,只觉得丑。尤其是这发型。


    她就不懂了, 为何一定要在头上编这么多辫子呢,他们自己就不照镜子吗?这好看吗?


    只怕是每日早晨都得提前起来梳这个奇怪的发型吧。


    礼部官员们好不容易等来一件大事,自然是想好好办的。


    他们也知道南诏和西平不太对付,故而这住处也是特意安排的两处,两拨人住的离了八竿子远。


    到了安排的住处,蒙诺入座上座,二郎腿一翘。“真是晦气,竟与西平的使臣同一日进安京。”


    “公主息怒,西平不过仗着自己占了西北草场,他们的骑兵自是比不过咱们的象兵的。”


    “就是就是,咱们南诏的大象不光能打仗,这修建商道的时候还能运载物资,他们的马哪里有这么多作用。”


    蒙诺此次前来,带了侍女与护卫,都是会功夫的。


    蒙诺舒展了身子,“这一路奔波,确实有些累了,本公主先歇息歇息。你们去打探打探可有书画娘子最近的消息。”


    西平的使臣这边,则是聚在一间屋子里。


    “陛下说让我们看看这中原新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是心存忌惮。”


    “不如我们先换上中原的服饰,出门逛逛。”


    “可是换服饰,我们就得换发型啊,我这辫子昨日才编的”


    “那能怎么办,拆了呗。”


    “听闻中原的食物颇为美味,我们不妨尝尝。”


    使臣们换上了中原服饰,虽说看着还是几分怪异,但不会像之前那般走在大街上引人瞩目。


    几人刚走出没几步,就有一郎君手里抱着册子,热情的上钱道。


    “几位可有兴趣看小说?我这有一本《我做龙傲天的那些年》可以借阅,借三日只需要十文钱。”骆九兴致勃勃的推销着。


    骆九后来才得知,当时不想将他写的书还给他的就是那逆贼卓正初。


    骆九后怕之余又觉得,这不就从一个神奇的角度印证了自己的小说是好看的吗?


    这逆贼看了都不撒手,说明他的书是有市场的。


    骆九出生富贵人家,并不缺钱,故而自己花钱找了印刷厂印了好几本,怀揣这几本龙傲天与自己的梦想,他来到了安京。


    他势必要让自己的小说在后世之中留下姓名。


    西平的娱乐活动匮乏,连个话本子都不常见,斗蛐蛐都是稀罕事,哪里知道什么小说。


    使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使臣伸手掏钱。


    “我租三日。”


    骆九利落的给了书,随后又问了几人的身份,打算让他们交押金做担保。得知是西平来的使臣,他一下子慌乱了。


    骆九犹犹豫豫:“方才不知诸位大人竟是西平来的使臣,实在是冒犯,这书要不还是算了吧。”


    租书的使臣已翻了几页,不由得看入了迷。


    他摆手道,“方才明明已经说好了要租,哪里又出尔反尔的道理?”


    骆九没办法,只得缩了缩脖子。“那大人便交押金,三日以后在对面的书铺还书。”


    其余使臣好奇的看了看被翻开的一页,只见什么复仇,全家死绝的话语,大呼晦气。


    “这便是大安的小说?怎得这般咒人。”


    “就是就是。”


    租书的使臣将书往怀里一放,“陛下让我们来了解大安的风土人情,自然是要从方方面面入手,一本书而已,我回去慢慢看。”


    几人又在路上说起在住处所用的香皂,不由得叹气。


    “西平哪里有这些好东西,就算是贵族,沐浴也用不了这么好的皂角。”


    “甚至闻着还有鲜花的香气,也不知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所以这次我们要与大安互通商道,我们怎能落了南诏去?”


    林肆初登基不久,安京的变化尚且还不算明显,但也足以让西平的使臣惊叹连连。


    在西平,布是很难得到的东西,因纺织技术不发达,就算是麻布,也是十分昂贵的。


    使臣几人看到棉布时候,以为这是同绫罗一般贵重的布匹,谁知一问价格,竟比麻布价格贵不了多少。


    使臣不解:“这棉布比麻布各方面都好太多,为何价格却相差不大呢?”


    衣铺的伙计笑道:“这便是陛下的用心良苦之处,若是这棉布价格也是昂贵的,普通的百姓哪里还能穿得起舒适的衣服呢?”


    几人顿时恍然大悟。


    然后便大手一挥订购了好几匹棉布。


    使臣们走累了,便进得一家樊楼吃饭。


    蒙诺刚好也在此处吃饭,在得知这边也能喝到奶茶,蒙诺直接点上了一杯,喝的美滋滋。


    就是这个味道,她在南诏想了好久!


    樊楼内的伙计表示,这是他们家的店主特意去的陵州,与黄氏茶肆谈的合作,味道都是一样的,只是价格贵一些。


    蒙诺完全不在乎价格,喝了一杯又点了一杯。


    吃完饭走出包厢时,正好和西平的使臣碰上。


    蒙诺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怎么上哪儿都能遇到这群土包子。


    第二日,礼部在皇宫为使臣接风洗尘,宴席按照林肆的要求,不用太过奢靡,只需将花样弄多一些即可。


    王瑛按照林肆的要求列出了菜单。


    西平的使臣与南诏的使臣刚好坐在两边,林肆则是坐上方主座。


    南诏的使臣率先行礼下跪,“南诏恭贺陛下登基,陛下贤德聪慧,得此明君,乃是大安百姓之幸,愿南诏与大安和平共处,互通有无。”


    紧接着拿出个做工精致的木盒子。


    “这是南诏赠与陛下的薄礼,恭祝大安国运昌盛。”


    西平使臣见状也不甘落后,同样下跪行礼,说祝词,送贺礼。


    林肆让太监将礼物都收下。


    “诸位使臣平身。”


    西平的使臣脑子昏昏沉沉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昨日回去便看起那小说,谁知一看就没停下来,一夜没怎么睡。


    但偏偏他还得负责同大安的皇帝说和西平通商道的事。


    于是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臣等此次前来,还有一件要事想与陛下相商。”


    林肆看了他一眼。“所为何事?”


    “西平想与大安互通商道,还望陛下准许。”


    林肆当然准许,如今整个中原已全是她的地盘,她要开设的作坊和厂有很多,商品能够往外销当然是最好的,她还想过几年将这些东西销往海外呢。


    蒙诺的整个心思就未在这宴席上,她假扮侍女自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但看着那些个在陵州都未曾见过的精致菜肴但自己吃不着。


    反而是自家几个使臣一个劲的吃吃吃。


    她心情不爽,只能将目光放在这整个大殿上。


    好的,没有美男。


    更不爽了!


    一场宴席吃到结束,南诏使臣与西平使臣在太监的领路下准备出宫去。


    但双方一向交恶,遇到一起说话难免夹枪带棒。


    南诏使臣:“这修缮商道,可又需要钱还需要人,西平莫不是想让大安出钱吧。”


    西平使臣怒道:“这位使臣慎言!这是利于两国的好事,西平怎会如此厚颜无耻。”


    “此话并非空穴来风,遥想先皇在位时,西平也是这般说的,说南诏的纺织技术好,织出的布精致又漂亮,想互通商道交易,谁知最后却出尔反尔,不出钱也不出人,商道最后也未修成。”


    西平使臣明显咽不下这口气。“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将你们的布价格定的那般高!吾等昨日已在大安看到了便宜又好穿的布,不稀罕你们南诏的布!”


    “是是是,你们不稀罕,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西平有人专门做卖南诏布的生意!”


    双方越说越激烈,竟当场扯起对方的头发。


    两边都带有武功高强的护卫,但是进皇宫,这护卫便没跟进来。


    蒙诺气的想笑,这里是大安的皇宫,岂容他们乱来?正打算出声制止。


    小太监们吓的脸都白了,连忙打算跑着告中央禁军。


    下一秒,从屋檐上飞下来一个人影挡在两位使臣的中间,一手扯着南诏使臣的手,一手挡住西平使臣的头。


    钟地厌冷声道:“大安皇宫安全准则第五条,严谨打架斗殴,还望二位使臣冷静。”


    “听见没,叫你冷静呢,丢人现眼的东西!”


    “你胡说,是你先动手的,你把我这块都扯秃了!”


    钟地厌见两个人冷静不下来,只得使出杀手锏。


    等中央禁军小跑赶到的时候,只见西平使臣和南诏使臣正手牵着手,两个人的表情都快吐了。


    钟地厌站在他们面前,好看的脸面无表情。


    “既来了大安,就得遵守大安皇宫的规矩,凡打架斗殴者,双方需得十指紧扣牵手罚站。”


    蒙诺这下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打架的几个使臣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们非常嫌弃对方但又不敢松手。


    他们自己想想也后怕,是他们有错在先,这可是大安的皇宫!


    钟地厌见状,便让他们松开双手,出宫回去。


    使臣里飞快的撒了手,表情里带着十足的嫌弃望向对方。


    等使臣们一走,中央禁军茫然发问。“钟首领,敢问这哪条安全准则有打假斗殴要牵手罚站啊?我等背诵的时候没记得有这一条啊?”


    “当然没有,因为这是我瞎编的。”——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昨天晚上大暴雨写到一半停电,急的我在家团团转[可怜]


    第126章


    张代自从被叫做张工以后, 他的学习之路就未曾停过。


    张代逐渐从数理化中体验到奇妙的世界,更是和丁蒲天天在技术司的衙门里搞各种实验。


    其中最近搞的一样便是玻璃。


    若是要最粗糙的玻璃,用海边的沙子都能烧制出大致的样子, 但要想玻璃烧出来成色好, 不显绿,那里头的学问便是很多了。


    虽南东路的玻璃厂只搭建了厂房,其余什么都还未正式开始, 但张代已经在想象以后用玻璃茶杯喝水的样子。


    他甚至想着, 等他从南东路出差回去,就去找莫静连,告诉她将这些个透明的杯子狠狠加价卖给南诏和西平。


    尤其是西平。


    此次出差需要好几个月, 会发不少补贴。


    张代已经想好了,等补贴发下来, 他要将这些钱拿一半给封凌,免得她三天两头嘲笑自己靠着她养。


    各州县的县令和知州的公务考试已结束,大部分已换成原来中学堂毕业的学子们。


    那公务考试招聘下发下去时,张代也看过。


    报白直需要中学堂毕业证书、报考县令需要毕业证书和一年以上的工作经验,知州则需要毕业证书和三年以上工作经验。


    故而便有许多白直去考县令, 县令考知州, 当然也有白直直接去考知州的。


    张代这次要去出差的玻璃厂是两县合建,两个县的县令都是新上任, 张代只看了名字,一个叫陈穗, 一个叫聂从雁。


    他都不认识。


    他又去问封凌, 想知道这二人好不好相处。封凌只摇头,说自己不认识。


    张代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南东路榆岛县。


    张代自出生起就被师傅养在山里,后来下山又被骗去南诏, 从未吹过海风,也未见过海。


    张代掀起帘子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岸,吹着凉爽的海风,只觉得肆意又舒适。


    接他进城车夫是榆岛县百姓,百姓肤色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咧着个大牙笑道:“大人是第一次见海吧。”


    张代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海岸线上忙碌的渔民,一边看一边点头。“再次之前,确实从未看过海。”


    坐在马车里陪同的小吏指了指前方,“陈县令告诉我们,这里以后会修建一个大大的港口,到时候会有许多货物咱们南东路进出,不光卖给南诏和西平,更卖给海另一头的外国人。是小的愚昧,这海的另一边哪里还有什么外国人。”


    这个张代是知道的,梁相开会的时候说过,海上丝绸之路嘛。


    “这个计划陛下确实是提过,但若是真正实施起来,要好几年后了。”


    榆岛县与南东路其他州县一样,除了靠海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里的百姓一样缺衣少食,还有渔民没有固定住所,吃住都在船上,靠捕鱼为生。


    因此两县联合建玻璃厂,算是一个大项目了。


    要知道别的县要建厂和作坊,都得先递交计划书到梁相哪里,写清楚建厂成本招工待遇能解决多少就业人口才能通过。


    而南东路是陛下点了名要建玻璃厂的。


    陈穗当时在宜县搞糖厂搞的很好,年底还评了优,故而这次考哪个地方的县令,她也是多加考量了的。


    最终选来选去,她选了南东路。


    陈以和黄秋白一听,觉得地方太远,海边风吹日晒的,不是个好地方。


    陈以甚至觉得自己闺女考陵州知州也是可以的。


    陈穗无奈:“阿父,考知州要三年工作经验呢,我没有资格,而且陵州知州的位置定然是贺郎君的,咱们争也争不过的。”


    黄秋白心疼女儿。“那你也不能选南东路这么远的地方啊,你从小到大就没下过水,万一掉进海里怎么办?”说完还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陈穗:?


    “我好端端的下海做什么,我选南东路就和我当初选宜县一样,这里更好做出成绩,能让我被梁相和陛下注意到,我要凭借着这些成绩青云直上。”


    黄秋白这下不哭了。“我儿好志气。”


    陈以也被陈穗这番说辞说动了。“好好好,你去。阿父和阿母得空便来看你,你阿母最近同安京的商人谈了生意,等得空了我们便来。”


    陈穗初来南东路的时候确实不习惯,这里的吃食大多都是海鲜类,主打一个清淡可口。


    陈穗吃着清淡的海鲜,就馋陵州的陛下同款暖锅。


    张代此刻面临着和陈穗同样的境地。


    这一桌子海鲜,鲜是鲜了,但是味儿淡啊。


    但是张代又不可能说自己吃不惯,只点头说好吃好吃。


    陈穗给张代倒水。“聂县令得明日才能过来,今日张工是想先歇息,还是想在榆岛县转转?”


    “我想去海边转转,看看海边的沙子。”


    榆岛县有几个白直都是中学堂毕业考过来的,陈穗便安排和张代一起去。


    几人在路上闲聊。


    傍晚的海边风景很美,偶也能看见渔民。


    张代抓了一把沙子细细查看,这榆岛县的沙子确实不错,颜色很白。


    身旁的白直们得知张代是从安京来的,有些打探地问道如今安京那些岗位还空缺。


    张代一心钻研数理化,除了封凌和工部的人以外,其余的人都不认识。


    哪里能回答这些。


    白直们见套不出话来,只能暗暗叹气,没成想这竟是个不懂得钻研的。


    几人默默的在海边走着,偶尔遇到渔民同白直们打招呼。


    渔民们很是感激新的县令以及这些新上任的白直。


    不光说话客客气气的,还告诉他们以后会给他们建房子住,渔民们做梦都想在岸上有个屋子,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想一辈子都住在与渔船上呢。


    张代一边看沙子,也和渔民闲聊。


    渔民好奇。“这沙子有什么看头,竟还值得钻研一番?”


    张代微笑:“这位老翁,很快这里就会建一座大大的玻璃厂,到时百姓可进去做工,你们也可出卖劳动力搬沙子,都是有工钱的,有了工钱,大家的日子就能好过起来。”


    渔民像听到什么惊天的消息。“你没骗我吧,搬沙子还给工钱啊?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吗!”


    第127章


    九月, 西广路的天气十分炎热。


    自新帝登基以后,西广路因温度适宜,日常充足, 被划为棉花种植区域。官员组织百姓开垦了不少荒地, 将地租给百姓种植棉花。


    百姓们早晨出门,一家人先去土豆和红薯的地,随后推着板车去收棉花。


    百姓们望着雪白的一片棉花地, 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这些棉花县衙全部按价来收,而且绝不缺斤少两。


    他们现在的县令是个好人呐!


    严玄清成功上岸县令,从前不被重视得孩子一跃而成了家族的希望。


    她现在整个严家唯一的官。


    严玄清拎得清, 果断报了个离家最远的西广路,若是公务繁忙起来, 两三年都不一定能回一趟家。


    她家中老辈知道后追在她屁股后面一边追一边骂她怎么报的岗位。


    就算不能报户籍所在地,也有好几个距离最近的路可以选。


    对此严玄清解释,说西广路能够干出成绩,以后高升有材料,这才躲了过去。


    严玄清在西广路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隔壁县的县令是她昔日同窗丁水, 二人报岗位时也未曾商量。


    等双方在开西广路廷议会的时才偶遇。


    正规场合丁水想笑又不敢笑,丁水低头捂嘴清咳一声, 算是打招呼。


    整个西广路都有种植棉花的指标,这些棉花有的会在西广路新开设的纺织厂就地织成棉布, 有的则是运往别处纺织厂。


    严玄清听说明年会推行水利纺纱, 那时纺纱效率是人力纺织的十倍。


    不过那都是明年的事,今年她得写计划书。


    如今南诏和西平都要与大安互通商道,订单应接不暇, 各地都要按需开设工厂。


    至于开设什么工厂,那就要各地县令知州因地制宜,自己写计划书交上去。


    西广路现在是棉花种植基地,自然是开设纺织厂最好,能够就地取材,说不定还能打出个西广布的名号。


    几乎所有的县令都这么想,也打算这么写。


    写完计划书,严玄清叫上白直,等着丁水的到来。


    原因不为别的,在她和丁水管辖的县中间有一座大山,山上生活着许多未曾被教化过的山民,他们听不懂汉话,甚至衍生出了自己的一套语言系统。


    生存条件那更是恶劣至极,住山洞,平时靠着打猎卫生,完全不会农耕和纺织。


    至于穿着,严玄清都不好意思看,只能说拿动物皮和树叶遮住了重点部位。


    梁相亲自下了文件,说是这些山民他们得好好利用起来,使其成为劳动力才是。


    最好让其下山,成为农耕社会的一份子。


    这无疑是个艰巨的任务。


    但这个任务若是办好了,她和丁水的评优材料就有了。


    要知道这可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这一年评的优秀县令含金量可想而知。


    说不定就能直接被陛下记住。


    丁水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二人在牛车上闲聊。


    “幸好这隔壁县令是你,若是别人,这山在两县中间,可不是人人都似咱们俩这般好说话,到时候难免要掰扯一番。”


    二人同窗时关系就不错,一起做事也有几分默契。


    今日是二人第二次上山。


    上一次去是去了,那些山民被吓的满地逃窜,只有几个小孩鼓起勇气用一些野味和他们换了吃食。


    希望通过这个举动让这些山民们知道他们不是坏人。


    这人还未劝下来,严玄清和丁水已然规划好了这些劳动力的用途。


    如今正是夏收,西广路的城建非常缺人手,尤其是修路搬货等体力活。


    百姓们要顾着夏收,干活的时间便少了很多,影响进度。


    这些山民数量算多,又不种地,就算语言不通,拿来做劳动力还是很香的。


    到了山脚下,丁水眼神好,远远便看见几个山民带着孩子在山脚采东西。


    不出意外的,一旦发生了动静,山民里就像应激的猫,立刻狂奔躲了起来。


    丁水尴尬的摸摸头。


    “这些人胆子也太小了,只怕这次又要落空了。”


    严玄清沉稳道。“不急不急,慢慢来,先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没有恶意的。”


    过了好一会,有几个山民小孩激动的狂奔,他们背着树藤编织的背篓,眼神中没有对陌生人的戒备,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他们第一次换取食物是在一棵树下,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次换到的食物非常好吃,那东西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吃起来是软的。


    几个人差点为了那张饼打起来。


    第二次便是在十几日前,洞子里的人都怕山下的人,他们却不怕。


    因为他们觉得,只要他们拿出山里的东西,就能换取食物,这样的买卖不比每日辛辛苦苦打猎获取食物强太多了吗?


    第二次换取的食物比第一次的更加美味,他们第一次知道肉还能这样好吃,还能有多重复杂的香气。


    山民们不懂烹饪,只会将肉水煮或者火烤。


    吃久了,自然也就索然无味了。


    孩子们尝了一次便馋上了,今日难得又遇到山下的人,他们还不跑快些?


    洞子里的人害怕,他们可不害怕,能让他们再吃到美味的食物,让他们干什么都可以。


    孩子们在丁水严玄清等人的面前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而后停下,随后像捧着宝物一般将背篓递了出去。


    嘴里依旧是丁水喝严玄清听不懂的话。


    叽里咕噜的。


    丁水十分满意,“果然,上次来是有效果的,这些孩子都知道我们不是坏人。”


    严玄清非常想尝试和几个孩子沟通,奈何双方语言不通。


    于是她尝试用肢体语言,再加上在地上画图。


    山民别说识字了,基本和没开智没区别,几个黝黑的孩子望着地上的图画不语,只一昧的递背篓。


    严玄清想了个法子,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食篮,里头的食物其实也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不过是些加了调料蒸熟的豚肉。


    她先是拿了一小纸包递给山民小孩。


    山民小孩眼巴巴的等着她递第二包,第三包。


    严玄清却不动了。


    山民小孩这时开始急躁起来,他们抓耳挠腮。


    上次给的菌子只有半背篓,都能换两包,为何这次只给了一包呢。


    他们还特地挑的好菌子啊!


    山民小孩看着一纸包的肉,急的哞哞叫,眼看着都要急哭了。


    严玄清这时给了他们第二包,并且将第三包晃了晃,随后指了指地上的背篓。


    这下山民小孩的脑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凿开了,他们一下子就明白了严玄清的意思。


    还要背篓才能换到第事务。


    几个小孩高兴到发出猴叫,欢快地往回跑了。


    过了一会,他们带着另外几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来了,那些孩子都背着背篓,但看到有山下的人,吓的转身就想跑。


    山民小孩急忙制止他们,叽里呱啦的同他们解释,几个大些的孩子才狐疑往前走,眼中全是防备。


    大些的孩子十分谨慎,直到他们拿到纸包,闻了闻散发出来的肉香,神色才缓和下来。


    山民小孩笑道:“你看,我就说用菌子可以换好吃的吧!”


    “这肉闻着真香。”


    “我要带回去和洞子里的人一起吃。”


    “是吧是吧,就是不知道他们下次什么时候来,他们说的话咱们又听不懂。”


    “阿姆常说山下的人比狼还可怕,我看也不见得嘛。”


    交易结束,孩子们都对严玄清和丁水的神色缓和不少,甚至他们走的时候,眼中还流露出几分依依不舍。


    毕竟不知道他们下次还来不来,若是来,又能不能遇上。


    第128章


    康竹青和石土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能来安京。


    陛下登基, 她的一双儿女一个跟着莫部长来到安京,如今在商部做事,至于另一个, 则是通过公务考试成功上岸潼川路的知州。


    康竹青和石土高兴坏了, 如今她家在黎县已是人人羡慕的存在。两个孩子都这么有出息的,只有她这一家。


    为此,康竹青家的小院门口一到考试前一日, 定有学生前来许愿。


    最初, 康竹青发现院子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是贼。


    她急忙从灶间绕出去,叫上隔壁的徐蓓和徐泰, 三个人那是提着家伙就往外头冲,


    康竹青只听得几道声音。


    “你们确定石师兄的家就是这一户?”


    “定错不了, 我问了许多人才问到呢。”


    “问题是咱们也不知道石师兄的屋子是那一间啊,要不就拜拜这个院子吧。”


    “我觉得行。”


    等康竹青三人冲到家门口时,只见一群背着斜挎包的学生,有男有女,全部人都十分虔诚的对着她家的小院许愿。


    双方面面相觑时, 康竹青的铁锹正举着呢。


    学生们慌慌张张的解释:“我们不是坏人!”


    徐蓓狐疑道:“你们若不是坏人, 那为何在别人在院门口鬼鬼祟祟的?”


    “我们看了报纸,知道石师兄和石娘子都高升了, 过两天便是期末考试,我们是想来沾沾他们的好运。”


    说完, 又急忙在斜挎包里面翻找:“这是我们的学生证, 我们当真不是贼。”


    康竹青接过一看,确实是如假包换的中学堂学生证,上面还有中学堂的章。


    徐蓓和徐泰见状, 便清咳两声。


    “你们也真是,就算是来蹭个好运,那也不能这般偷偷摸摸的,我们的还当你们是贼呢。”


    学生们眼里流露着清澈的愚蠢。“我们想着就在门外,小心些,不被人发现应当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的。”


    徐蓓指了指康竹青。“你们差点把石头和金娘的阿娘康娘子吓到了。”


    听闻康竹青是就是石土和石金的娘。


    几个学生眼神顿时变得崇拜了起来。


    几人争先恐后的跑到康竹青的面前。“敢问康娘子是如何培养出如此优秀的一双儿女的,他们平日里在家学习多少个小时?”


    康竹青手里还拿着铁锹,面对如此热情的询问,她有些尴尬的回。“也没怎么培养,就是平日里他们自己看书,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于是其中一个女郎急忙从自己的斜挎包中拿出炭笔和小本本。


    “培养出优秀学生第一条,父母不干涉孩子。”


    “敢问康娘子,还有吗?”


    康竹青想了想,又说。“还有就是不要给他们太大的压力,告诉他们尽力就可以了,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他们。”


    女郎收了纸笔。“感谢康娘子的分享。”


    这几个人回了学校后,这件事便传开了。这几人也是运气好,考试成绩考的真的很不错。


    于是每到考试周,便会有几个学生问能不能在院子前面许愿增添好运。


    这些人一般也就站一会就走了,但也不影响什么,康竹青就随他们去了。


    再加上他们过两日便要去看孩子,这院子不住人,更是没理由拒绝。


    康竹青一想到自己能去安京,整个人便兴奋不已。


    要知道十年前他们全家都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哪里能想得到十年后她的孩子能这么有出息,还能做官。


    那可是安京啊!


    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康竹青走的前一天,徐蓓来找康竹青闲聊。


    便说起兰娘家中的事。


    徐蓓道:“兰娘这次不也升任知州了吗,然后月娘也从中学堂毕业了。他们家就顾着那个蠢儿子,非得让月娘考陵州或者黎县,说以后离家近,她好照顾弟弟。月娘多有主意啊,考了个远得要死的南东路,差点没把那两口气气死,我听龚娘子说,那天晚上他们家锅碗瓢盆全翻了,最后月娘还是去龚娘子家住了几日才去上任的。”


    康竹青一脸嫌弃。“那么乖巧懂事的两个女儿投生到他们家,真是造孽,我看他家那儿子在小学堂都学不走,考技术学堂都难。”


    徐蓓附和:“是啊,当时兰娘不是怕他们乱收礼吗,直接就和黎县的县衙报备了,这两口子当天晚上差点没被气死。”


    康竹青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说:“这次我们两口子出门怎么也得两三个月,你帮我看着点啊。”


    徐蓓帮她叠衣服,“咱们都邻居多少年了,这你放心。”


    康竹青和石土先是跟着上任的顺风牛车到了潼川路。


    潼川路明州乃是州府,康竹青和石土递上路引和通关文书,顺利被州衙的小吏带至州衙内。


    白直们十分热情,“二位先等等,石知州下基层去了,要一会才回来。”


    康竹青和石土坐了老久的车,腰酸背痛,便索性起来站了会。


    “这潼川路确实比黎县差得远。”


    “别说黎县了,连陵州都比不上啊。”


    康竹青和石土是坚决的黎县拥护者,对于黎县和陵州的大战,他们一向都是站黎县的。


    康竹青甚至还有和人当街辩论的辉煌战绩。


    石头刚去地理看了一圈百姓们开垦出来的荒地里土豆和红薯的长势,一回州衙便听得说康竹青和石土来了。


    石头很久未见过自己的家人了,他加快脚步往待客厅走。


    石头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父母含着眼泪,十分思念的眼神。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自己的父母正和一刚毕业的白直说的义愤填膺。


    他仔细一听,三人竟是在说黎县比陵州好。


    那白直小姑娘似乎也是遇到了知音一般,说起黎县的好处那是滔滔不绝。


    “黎县的入学名额和师资力量根本就不是陵州能比的,这黎县出来的学生,成绩普遍都比陵州的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康竹青就爱听这样的话,她狠狠点头。“这可不是,除了学堂,现在的什么东西不是黎县先出来?然后再推广的?黎县可是陛下曾经的封地,就这一点,甩陵州八百条街。”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仿若做了忘年姊妹一般。


    石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白直小姑娘立刻意识到自己话太多,急忙站起来。“知州,我先去忙了。”


    康竹青和石土仔细打量这石头,发现他黑了些,竟长高了!


    康竹青率先开口:“我的儿啊,你怎得黑成这样了!”


    石头无奈道:“潼川路的荒地多,我总要下基层,自然晒黑了。”


    石土拍了怕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你如今比阿父都高了。”


    煽情的氛围刚刚上来,石头正有丝感动,打算说些什么。


    康竹青和石土便眼巴巴的望着他。“何时吃午食?”


    潼川路喜辣,从前没有辣椒之时,便常用茱萸调味,如今有了辣椒,潼川的食肆便顿顿都离不开辣椒了。


    至于林肆从前吃的暖锅,如今也在潼川路流行了起来。


    康竹青与石土一顿吃的就是暖锅。


    三人吃的畅快,康竹青难得夸赞。“这暖锅,竟比黎县的还好吃些。”


    石头日日忙于公事,康竹青二人也懂事不去打扰,早晨就起床卖菜做饭,到石头回家吃饭时才能见上一面。


    二人闲的无事会在街上转一转。


    潼川路从前是卓正初的地盘,短短几年之间已是三次易主。


    对此百姓只剩下麻木,州衙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等第一批土豆和红薯收成之时,百姓们这才发现这次易主似乎真的不一样。


    首先是减免了赋税,只用交一成。


    其次就是这土豆和红薯竟然真的能亩产这么多,大家都不用饿肚子了。


    只要能让百姓吃饱,那便是好皇帝。


    土豆和红薯丰收后,潼川的百姓肉眼可见的有了活力,对日子也有盼头。


    得知有作坊在建,要招工,一家人也会私下商议谁在家种地,谁去当工人。


    在潼川路待了几日,康竹青已养成日日做饭都要多放些辣椒的习惯。


    石头在潼川路待了几个月,已习惯吃重口味的菜,前两日还觉得康竹青放的辣椒不够多。


    石头解释:“潼川路以前穷,百姓们吃不起盐,便多多放些茱萸,让饭菜有个味道。”


    在潼川路待了大半个月,二人又要启程到安京去。


    现在安京的入城检查很严,二人凭借着引路文书,成功入城。


    一入城,康竹青左看看右看看,最终略微中肯的评价。“这安京到底是国都,是不一样。”


    安京与别处最不一样的其实就是百姓。


    能住在国都的百姓不会穷到哪里去,他们穿着干净得体的衣裳,梳着整齐的发髻,与潼川路街道上的百姓大不相同。


    康竹青与石土在偌大的国都险些迷路,二人并不知道石金所住的巷子在何处,只能在路上找人问。


    唐多思今日轮休,但她是个工作狂,无事的时候会去安京的街道上走走,也算是巡逻。


    康竹青正巧问到了唐多思。


    唐多思期初先是疑惑,这二人打听官员所在的巷子做什么,莫不是探子不成,但探子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随后接过二人的路引文书看了看,这才想起。


    这是石部司家的父母。


    自己其实在小时候见过他们一面,但他们定然早就忘了。


    唐多思笑了笑,表示自己现在正闲得无事,可以送他们去他们要去的地方。


    康竹青和石土急忙道谢,在心中叹自己运气好,竟一来就遇到了好心人。


    这条巷子虽不如封凌莫静连的所住的那条位置那么好,但距皇宫也算近,但这里的宅子普遍就很小。


    康竹青和石土找到门牌号,拍了拍门。


    石金雇了两个婢女,操持府中大小事务,比如简单的洗衣做饭和打扫。


    康竹青和石土将行李一放,想出去转转,但是又怕迷路,于是其中一个婢女主动表示自己可以跟着他们一起。


    婢女浅浅一笑。“大娘子和郎君都是从黎县来的,奴听闻现在安京修建的东西都是黎县有的,比如这什么公共牛车、图书馆、还有一些奴未曾记住。”


    康竹青兴奋道:“话虽如此,但是这可是安京,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如今来了,那定是要好好看看的。


    婢女带着二人将附近大概转了一圈再回的府。


    康竹青坐在宅子里想,从前觉得安京真是了不得的地方,如今真的来了,便也觉得不过如此呢!


    石金下班回来,婢女做好饭时,康竹青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石金喝了口茶。“那是因为现在陛下才初登基呀,等过段时间,安京便会完全不一样,我听得消息,说是要修个大学堂呢。”


    石土赫然:“这小学堂读了读中学堂,如今读了竟还要读大学堂了,当真是学无止境啊!”


    第129章


    钟舒与卢青这场婚事结束的并不体面, 她最初说和离之时,卢阳和闻枝都以为她疯了。


    “我瞧着你们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矛盾,怎么就要和离呢?”


    “阿舒, 你可要想清楚啊。”


    "对啊对啊, 你们少年夫妻又经历生死,到这一步不容易啊。"


    对此钟舒只淡淡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决定了。


    自然, 最不能理解的是卢青。


    他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 钟舒甚至都未当面和他说,只留下了一封信,人便走了。


    至于走哪儿去了, 他不知道。


    他想和钟舒解释,但人都找不到, 解释给谁听呢,他这时才感到了后怕,感到了恐惧。


    钟舒这段时间离了卢青,稿子都写的更快了,这个月更是一口气多交了一半的稿子。一个人生活其实也很好, 没有卢青成天在身边唉声叹气的抱怨, 她心情好了不止一点。


    也因为下定了这个决心,她开始重新审视了自己笔下的女主角。和离无疑是个正确的选择, 对她也好,对渣夫的女主也好。


    钟舒离开的这段时间搬去了安京, 告知她的白直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钟舒感觉十分惭愧, 自己又没有官职,怎么能就这样去安京呢。


    白直回她:“钟女郎虽没有官职,但这连载的小说在报纸上发表, 也是十分重要的人才。”


    林肆还抽空召她进宫了一次,两个人趁着林肆的下午茶时间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


    林肆对钟舒坚决要和离的态度很满意。


    天下男人多的是,让自己不开心就换一个,何必吊在一个人的身上?


    从宫里出来,钟舒还遇到了梁年,双方气氛依然带着丝尴尬。


    钟舒鼓起勇气对梁年说了句谢谢。


    梁年不明所以,不知钟舒谢她什么。


    钟舒又说:“谢梁相向陛下举荐之恩。”


    梁年摇摇头,“是你自己才华横溢写得好,不必谢我。”随后顿了顿,又问:“和离一事,如何了?”


    “明日我就回陵州办手续。”


    将办理手续定在下个月,只是因为钟舒不想耽误交稿的时间,仅此而已。


    但她觉得卢青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


    卢青开始低头认错,表示是自己仕途不顺才会不自觉的对钟舒撒气,他以后会改的,他们多年夫妻,不应当落得这个下场。


    “我知道你给我这一个月的时间是让我好好反思我的错误,这一个月里我想了很多,我确实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


    对此钟舒只是淡淡摇头。“中间间隔一个月只是因为不想耽误交稿,没有想让你反思的意思。”


    卢青这下是官场失意情场也失意,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还想说些什么让钟舒愧疚。


    但钟舒早就料到了他的话术,于是抢先开口。“你是不是想说我嫁给你多年,未曾生育,但是你也从未纳妾,都说你宁愿不要孩子也要和我琴瑟和鸣。”


    卢青还未来得及接话,他方才想说的正是这个。


    以往他哪里惹怒了钟舒,只要他一说孩子这件事,钟舒立刻就会原谅他。


    钟舒很平静地说,“其实我们没有孩子,这一切都是你的原因不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只是我不愿拆穿你而已。”


    卢青的面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又羞又恼。


    “你胡说!你听谁说的般没有的事。”


    “我没听谁说的,我看到的,你之前说吃的那什么安神的药,到底是什么药,你自己心里清楚。”


    拿捏钟舒最后的法子没了,卢青又怕钟舒说出去,耽误他娶下一任妻子。


    和离文书一签,钟舒彻底自由了。


    卢青望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钟舒过两日要先回一趟两浙路,看望一下自己的阿兄和嫂嫂,而后再回安京。


    在陵州的时间有限,钟舒去了她很久都没去过的书迷会。


    最近正值考试周,书迷会的组成者又大部分都是学生,故而人少的可怜。


    钟舒走进去,只瞧见一容貌娇艳,额间有一梅花胎记的女郎站在留言前,看的十分认真。


    认真的程度仿佛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来书迷会了似的。


    钟舒没出声,悄悄的走到最前头的留言看起。


    “这个月书画娘子一口气更了七章,简直是大进步。”


    “和离才是最好的写作素材,这下书画娘子写渣夫应该更得心应手了。”


    “大家,许久未见,我好想你们!”


    “楼上的姐妹,欢迎回来。”


    “马上就是考试周了,我可能也会有一段时间不会来书迷会了。”


    “我也是。”


    “我也是。”


    钟舒一路看下来,原本有些复杂的心情变得平静了许多,她浅浅地笑了笑。


    蒙诺将留言看完,又回复了许多条。


    但是这月书画娘子的作者有话说并未提及和离成功一事,这留言里也没有半分消息。


    蒙诺就担心,是不是她来的太晚了,这个话题都不讨论了。


    蒙诺一转身,看见另一个好看的阿姊正在看留言,还笑的很温柔。


    蒙诺决定问问。


    “敢问这位阿姊,我因得一些事情耽搁了,许久没来,这书画娘子可是已经和离了吗?这个月的作者有话说也没说啊。是否是我错过了一些消息?”


    钟舒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应当已经是和离了吧,说不定下个月就会和书迷们分享这个消息了。”


    蒙诺冷哼一声。“若是如此最好!一想到这个男人可能对书画娘子不好,我就气的牙痒痒。偏我又隔几个月才能来一次。”


    钟舒噗嗤一笑,“既然在这里遇到女郎便是缘分,今日我刚好完成一件人生中的大事,没有人陪我清楚,不知女郎是否有时间吃午食呢,我请客。”


    蒙诺眨了眨眼眼睛,漂亮阿姊的邀请她当然不会拒绝,不过绝不能让阿姊付钱。


    她可是南诏公主,让大安平民请她吃饭算怎么个事。


    “大家都是书迷,当然可以啦。”


    蒙诺对陵州比钟舒还熟,钟舒常年在家待着写稿子,还真不知道那几家食肆好吃。


    只跟着蒙诺走。


    钟舒猜蒙诺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女郎来读书的,毕竟她出门都带着侍卫和婢女呢。


    到了食肆,店中的伙计十分狗腿:“包厢里面请。”


    钟舒诧异几分,没想到这女郎还是这家食肆的常客。


    伙计来包厢中倒茶,“女郎您有段日子没来了。”


    蒙诺接过茶喝了一口,“我这才刚来陵州就来你们家吃饭了。”


    钟舒好奇,“女郎不是来陵州读书的吗,怎得才到陵州呢。”


    蒙诺摇摇头,“不是啊,我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的,我来陵州就是为了在书迷会里玩,和大家聊天。吃暖锅喝奶茶追渣夫。”


    钟舒震惊!


    竟然是特意为了书迷会和渣夫来的,她的小说已然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了吗?


    蒙糯米还在滔滔不绝地说:“渣夫真的特别好看啊,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章简直能让我神清气爽,书画娘子写的也特别好,她的笔墨很细腻。”


    蒙诺憋了许久,从安京赶过来就是为了看书迷会的大家最近都说了些什么,以及一些剧情的讨论。


    好不容易让她遇到一个现成的书迷,那可不得大聊特聊。


    二人就现在渣夫目前的剧情,以及后续的剧情展开了深入的交流,说的那叫一个相逢恨晚。


    说完了剧情,蒙诺就开始好奇。“也不知道书画娘子是如何走上写作这条路的,我听闻黎县月报难上的很,好多读书人去投稿文章都过不了呢。”


    钟舒目光飘忽,“也许是被人推荐的吧。”


    “被人推荐,阿姊你这是哪里得到的消息?是有人觉得书画娘子的文笔很好然后推荐给黎县月报吗?”


    “有一些认识的人,知道一些小道消息,大概就是这样。”钟舒低头吃饭。


    蒙诺眼睛圆睁:“那这个推荐书画娘子的人当真是很懂书画娘子了。阿姊你竟有小道消息,方才怎么不告诉我,那阿姊你知道书画娘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钟舒笑了笑,转移话题。“这个还真不知道。但我觉得大家也不要对书画娘子抱有太高的期待吧,万一书画娘子就是个普通的女郎呢。”


    蒙诺哼了一声,“能写出渣夫那样小说的女郎怎么会普通!书画娘子超厉害的。”


    这句话让钟舒心头一暖,原本心中还有些惆怅的心情瞬间消失。


    对,她是个很厉害的人,她才不要为了一个没用的男人耽误自己的写作之路。


    第130章


    工部就从前而言, 新增了许多事情,其中当属技术司最引人注目。


    技术司唯有两人,工部的其他官员都称呼这两人为张工和丁工。


    张工在南东路出差还未回来, 只留的丁工一人在技术部的衙门忙活。


    至于这二人忙活些什么, 工部的其他人并不懂。


    就好像他们不懂为何两片透明的片子就能治好世子多年眼疾一样,这工部的东西什么时候还能治病了?


    虽说那名为眼镜的东西挂在世子的脸上略显滑稽。


    张代去了玻璃作坊出差,这水泥的事便就是丁蒲一个人在负责, 工部其余人若是闲暇时, 偶来围观。


    土法水泥的制作,就算是在科技落后的古代也能达成。


    丁蒲作为老科研人,面对各种专业术语以及操作已是得心应手。再加上这土法水泥难度也并不高, 材料易得,工具又简单。


    丁蒲并未花费太多的时间便做出了第一批水泥粉来。


    东西制出来, 摇娘先是过目,又看了丁蒲的实验笔记,随后批准他加沙水搅拌看效果。


    水泥晾干那日,林肆特地抽了空,去工部看一趟。


    丁蒲恭恭敬敬地说:陛下, 这水泥用于修建防御工事, 水利设施,都有极大的作用啊!”


    修东西和建东西丁蒲不是专业的, 但工部的其他人是啊!


    那些工部的官员们一个个兴奋的看着丁蒲用水泥随意浇注丁两块砖。


    “这水泥竟能让两块砖之间连接得如此牢固。”


    “此物用于修建有极大的用处。”


    林肆颇为满意的点头,土法水泥的成本也不高, 只需在石灰石多的地区建厂便可实量产。


    然后林肆看了一眼丁蒲。


    丁蒲秒懂, 窝窝囊囊地说:臣明白,到时臣便去出差。”


    等林肆一走,工部的人便上前打探着。“丁工, 这水泥粉是如何制成的,能否与我们讲讲?”


    “是啊是啊,我等那物理化学才学到基础,实在是需要丁工和张工的讲解啊。”


    丁蒲尴尬的摸了摸头,作为一条咸鱼,他实在是不想加班。环顾四周,就没人能替他解围救救他吗。


    林绛的出现可以说是拯丁蒲于水火之中。


    “世子来了,这讲解一事下次再说吧,下次下次。”


    丁蒲十分热情的迎了上去。


    林绛如今出门都戴着他得专属眼镜。


    这副眼镜若是按照现代的眼光看,那真是相当的不便与粗糙。


    林绛度数高,按照现在的工艺,没有办法将镜片做的极薄,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双因为镜片折射而像豆豆一样的眼睛。


    不过这并不影响林绛的好心情。


    这样清晰的世界是他十多年来从未见到过的,他第一次知道树叶上会有纹路,花朵的花瓣那么好看,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鸟儿身上的羽毛。


    这是林绛更换的第二幅镜片,为了确定林绛的度数,丁蒲也是忙前忙后做了许多。


    林绛今日前来正是要试试这第二副镜片是否合适。


    一番测试完毕,丁蒲点头肯定。


    “世子,如今这镜片便很合适,等将来工艺更好一些,橡胶树长成了,再给您置换更为舒适的镜框。”


    林绛听着只觉得未来无比美好,问了句橡胶树是何物?


    具体的丁蒲也不是很清楚,只能给林绛解释,说是树上能流出乳白色的汁液,那汁液有大作用。


    林绛点头致谢,任由小厮搀扶着走了。


    只要眼睛能看清楚,腿脚不麻利他认了。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样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出了工部,林绛上了牛车,准备回自己的世子府里去,阿父死于安京动乱那一日,如今府中只有自己和阿娘。


    他眼睛能看见以后,阿娘脸上也逐渐有了笑容。


    林绛没想到林芷会在世子府里等他。


    他如今戴着眼镜,看东西清晰,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林芷,心中疑虑不少。


    林芷仿佛胖了许多,难道是因为陛下得尚食司传出来的美食太多了,吃的不亦乐乎吃胖了?


    林绛不得不承认那些美食确实是好吃,他家厨子去宫里进修了一趟回来,每次用膳时,他和阿娘都用的多些。


    林绛寒暄道:“许久未见,公主越发圆润了。”


    林芷看着脸上戴着眼镜地林绛,一脸恨铁不成钢。


    “林绛,作为皇室唯一的宗室男丁,你就这般没出息?”


    林绛不知道话题为何会扯到这个十分敏感的问题上来,他只能一脸疑惑的看着林芷。


    “公主为何胡言乱语?”


    林芷轻轻抚了抚肚子。“若不是你的眼睛和腿,这皇位落在谁手上,还不一定呢。”


    林绛瞬间变了表情,他慌张地左看右看。


    “林芷你疯了?”


    林芷静静道:“我没疯,我只是愤怒,她凭什么改国号?林绛,我寻了个名医,你若是林家的子孙,就将腿治好。”


    林绛推了推眼镜,“林芷,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请不要将我牵扯进来,我如今这样便已很满足。”


    林芷当然不会这么好心,她只不过是想要拿林绛当挡箭牌搅浑水而已。


    名医已断言她腹中的孩子是个男胎。


    林芷自然要对自己的孩子做打算,孩子若是平安出生,那便太过显眼,总得有人挡在她的前头才是。


    林绛此刻真是后悔自己搭理林芷,真是将他害惨了。“你知道不知道陛下手下暗卫监听百官于无形?今日的话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你自己想想什么后果。”


    林芷冷哼。“你当为是傻子?我也有护卫,我来找你自是将你宅子周围都看了个遍,并无人监听,你一个闲散的眼瞎腿瘸世子,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躲在房屋上偷听的唐多思默默看了一眼屋子下方的护卫。


    要是能被这群废物发现那她这么多年不是白干了?


    得到了林绛的拒绝,林芷对他放了狠话。


    若是林绛去告密,那自己就反咬一口,看到时林肆时觉得她这个公主的威胁大,还是他这个世子威胁大。


    等林芷走后,林绛思来想去,坐立难安。


    林绛的阿娘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便问:“可是这镜片度数不对?”


    林绛摇头。“度数没问题。”


    最终,林绛让小厮将他搀扶着起身。“阿娘,我进宫见一趟陛下。”


    唐多思多消息比林绛还先到。


    春意趁着林肆批折子的间隙念给林肆听。


    林肆都快被林芷蠢的发笑。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认为只要生出个儿子就能继承皇位的。


    外头的小太监看着林肆喝茶的间隙,恭敬道:“陛下,世子求见。”


    林绛先是不让小厮扶着,随后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陛下,今日平阳公主来寻臣弟,说了些大不敬的话,臣弟听后坐立难安,特来向陛下请罪。”


    林肆淡淡的打断他道:“朕已然知道了,她说她寻了个名医要给你治腿是吧。”


    林绛顿时冷汗直流,说话的嘴都在打颤。


    果然他进宫是对的。


    这个林芷差点害死他。


    林绛狠狠磕了两个头:“陛下明鉴,臣弟绝无此意,今日之事纯属意外牵扯”


    林肆紧接着还要批折子,便挥挥手。“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林绛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再三确定林肆的神色,确实是没把自己当回事。


    林肆批折子批到一半,忽而抬起头,好似想到了什么。


    “自从你能看清以后,听林寻说,你时常在府中作画?”


    林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因为终于能看到花草树木,便想着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可惜画技不精。”


    “过两日有一画技尚可的画师要进京,到时候我安排你观摩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