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拾柴都是各走各，光头却借此虚晃一一枪转了个方向。
他边走边对观众说：“今天新来的玩家大家都看到了——今晚平安，各位想看不一样的，只需要来点打赏，一定都满足大家。”
光头过了三场游戏，他的表现不突出，游戏反响平平。但极具个人风格，在新人推荐的加持下得以积累一些粉丝，直播间收藏将近六百。
但这个数据仅供参考，实际在看的观众没有这么多，弹幕也寥寥。
［还是主播有想法，别光说啊，搞快点！（打赏50积分）］
［那张脸看得我心痒，哭起来一定很好看（打赏15积分）］
［诶，新人开播了你们不去看看？不过面板不太好看。］
［f,1，就这还隐藏面板……］
［知道自己菜呗，他关面板之前我就看到了（截图/截图）］
［你们不说我都猜到了，大佬不会是这个画风。］
光头见状不太高兴，他直播间的粉丝去看别人算什么？但转念一想苏棠是个新人，粉丝肯定没他多，看在以后的情分上，分一点就分了。
“话不多说，天黑了不好找人我先走，大家到时候记得回来，现场直播不要错过。”
光头咧嘴一笑关了弹幕。
*
苏棠看着数字低头默算，他原本没有身体，现在的人身是赊来的，游戏里一天一百积分，十天起算。
系统说了，一千是底线，低于这个数字就把他异化成npc打工还债，换句话说，十天之后之后要有1900以上的积分。
今天废掉，还剩下九天。
——不能按人类的速度来。
人类实在太慢了，而且不配合会很麻烦。如果时间不够又需要积分，到时只好从游戏入手，还有观众那里……
光头从林子里绕过来，他动作很轻似乎害怕惊扰鸟雀。
在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适当，
他缓缓开口，“可算找到你了。”
当地平线吞掉最后一丝光线，周围瞬间暗下一个度。
“找我，有事？”
苏棠抬起头，乌黑的眼珠隐隐闪过蓝光，他注视着光头。
邪灵能透过皮相看清人类的欲望，眼前人是个欲望的容器，但都是廉价的欲望，薄弱又庞杂。
“你不怕我？”光头摸了摸自己剃得只剩下青皮的脑袋，自言自语：“啧，别真是个傻子。”
“为什么要怕你？”苏棠眼神纯澈，他不明白光头有什么让人害怕的地方。
说者无心，这话仿佛是在挑衅。
光头沉下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棠。他的眼睛不大，眉宇间浮现几分狠意想是逞凶惯了。头发剃得剩下一层青皮，只看面相绝非善茬。
这样的眼神苏棠在野狗的身上见过，
为了争抢一块肉而撕咬斗争，却不如野兽那般凶狠，更多的是垂涎，像在看肉。
所以，我是一块肉？
苏棠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是棉絮是虚拟的血肉组织，怎么也不会变成真正的肉，成为真正的人类。
天晚了，光头盯着人却迟迟不说话。
这样的动作是他学来的，从被打的弱者到后来只要往那一站，谁看了不规规矩矩地叫一声哥？
若是一般人早就吓得走不动，或是转身就跑。但苏棠毫无知觉，他歪了下头，小狗一样回望过去。
不一会儿就觉得无趣，苏棠转过身要走。
光头喊住他，“我让你走了吗？”
话毕，抬手挥出一拳砸向身旁的树身，木屑从拳头和树木之间飞溅，大腿粗的树干摇晃了两下抖落一片叶雨。
落下的叶子砸到苏棠头顶，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起这幅身体不像棉花一样结实，打坏了麻烦。
“是你刚才没有说话。”苏棠小脸一皱，委屈得低头。
观众原本兴致勃勃，见此立马不爽。
［吓唬他干什么！！］
［对啊，搞些没用的（白眼）］
［不！我不同意！我单纯可爱的宝~（打赏5积分）］
［磨蹭什么啊这，话多的都是炮灰。。］
目的达到了，光头若无其事放下手，“以后跟着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吃辣。”苏棠说。
“我打个比方……”观众开始催促，光头不耐烦道：“懒得跟你废话。”
他一步步向苏棠靠近，
苏棠平静地看着他，在一段距离里甚至能感受到人类的体温。
他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别动！”光头按住苏棠的脑袋，闭上眼撅起嘴……
［……］
［卧……］
光头抱着树，啃了上去。
“姐姐他怎么了？”苏棠好奇问，
就在刚刚，光头正向苏棠走过来，庄茵茵在这电光火石间一把拉开了苏棠，并趁光头闭眼打了个响指。
之后就像现在这样，光头着了魔一样抱住一棵树。
庄茵茵对这滑稽的一幕，淡淡道：“在做梦。”
“梦游对吗？”苏棠似懂非懂。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要是再来晚一点，你……”庄茵茵止住话，她意识到苏棠可能不懂这些，叹了口气说：“我应该告诉你，离他远一点。下次看到他就跑，来找我。”
“好，我知道了。”苏棠抿着嘴笑了下。
光头一人被留在原处，直播间里观众都在看热闹。虽说最初想看的并不是这个，但也算个乐子，聊以解闷。
［又来，上次就被整了一次，这次更辣眼睛，撤了撤了。］
［防不胜防呀，谁让他倒霉呢？庄茵茵的技能不错，以后发展一下，上场直接控人爽死了。］
［哈哈哈，幸好没打赏不然我要哭死，等这大兄弟醒了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那表情一定很好玩。］
［狗日的，退钱！］
入夜，几人轮番守夜，苏棠趁机离开营地，摸黑进了树林。
伸手不见五指，除了脚步声踩在枯枝烂叶上的发出破碎的声音，耳边是哗哗夜风带起树叶的声音。
风里夹带着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小型啮齿类在夜间活动。
苏棠四下看了看，面对着树干手指轻巧解开裤腰上的松紧绳，拇指勾着裤腰向下拉了些许，露出白皙的小腹，裤腰开到胯骨。
低着头时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脖颈，两只耳朵尖轻轻动了下，他意识到了什么，虽然脚站在原地没动，眼珠却在缓缓向后。
正要扭过头，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苏棠面露惊恐，不断发出呜呜声，双手在挥动间抓到了人的胳膊，力气小得像猫挠痒痒。
“敢出声我就弄死你。”
光头威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棠闻言不再挣扎，抬眼面无表情看向远处的草丛。这里杂草丛生，动植物野蛮生长，野草过膝适合躲藏。
光头兑换了一块魔术布，展开搭起来能遮住两人。
和单向玻璃差不多，人藏在里面，外面的人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们。
没有庄茵茵碍事，一切依旧这么顺利。
光头按着苏棠的后背，将他抵在树上，手指松开嘴轻佻地在脸上刮了下，“小东西这张脸长得真带劲，总算弄到手了，我看现在还有谁来救你……”
直播间画面对准主播，观众不受夜晚限制，画面都是高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光头直播间的观众当下就跑了一部分到苏棠那边。
有人激动，有人期待，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在苏棠脸上看到太多恐惧难堪，仿佛刚刚一瞬间的恐惧是他们眼花了。
粗粝的树皮蹭过肩颈，磨得皮肤泛红。
苏棠靠在树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漠然，像不为所动的看客。
［为什么他好像不怕？有点怪，再看看。］
［不会傻到不明白这是在干嘛吧？］
［突然有种负罪感……］
［神迹版公主与野兽，不过管他的，主播够漂亮就行，谁看光头啊。］
光头靠近说：“我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别以为庄茵茵能护着你。她这种人我最清楚，道德底线高又心软，往往死得快。跟着我你才能活下去，知道吗？”
“姐姐很好，”苏棠轻声说：“你贴我这么近，会倒霉的。”
他的嗓音清清凌凌，说不清是威胁还是示弱，光字眼倒是挺凶。
苏棠原本不想计较，但这个人类太麻烦了，与其等着对方一次又一次找茬，不如他先下手。
总归不挑食，将就一下也罢。
“我怕倒霉？”光头大笑出声，“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抹深蓝略过，苏棠道：“没听过。”
草丛中悉悉索索的声音靠近，周围环境越是寂静，这道声音越发清晰。在未知的黑暗角落里，酝酿着一场隐秘的风暴。
［怎么这么吵？］
［你去看看？］
［我不去，你去。］
……
观众都不愿意在这时候换视角，目不转睛看着画面。皮肤白皙，肌肉不多腰身收得利落，整个后背线条流畅，脊骨凹陷两侧蝴蝶骨展翅欲飞……
［好白的衣服！］
［我馋了，锁骨好漂亮，该死的，画面再向前一点啊！］
［明明是腰最好看，截图截图，我要收藏了放大看。］
［我懂后腰，下去又上来像过山车xqx，要死掉了。］
直播间满屏弹幕，观众讨论火热，他们沉浸在幻想中挪不开目光，下意识忽略了异常。
忽然，光头发出一声惨叫，
“啊——”
［鬼吼鬼叫的干什么！差评！！］
［差点给我吓萎了，有没有搞错？］
光头感到小腿疼痛，好像活生生扯下了一块肉，有什么东西扒在皮肉上，不断向内钻研。腿上钻心的疼痛让他站立不稳，不由松开钳制住苏棠的手。
他低头一看，额头冷汗直下。
一只老鼠在吃他！
光头用力抬起腿蹬了几下，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又跑来了第两只第三只……逐渐出现成片的吱吱声，活动的老鼠从光头腿部向上攀爬。
救命！！
救命！！！
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给观众泼了一桶冷水，他们后知后觉意识到，先前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苏棠向后退了两步站在树后，耳边听着光头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喊完救命，又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这样的姿势会让老鼠爬得更容易，到时候不只是在腿部，连身体和头都会被啃食，老鼠覆盖住光头，直到将整个人啃完。
或许会留下骨头，也可能拖回鼠穴作为存粮。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捉急，大光头属实有点倒霉在身上！］
［实锤了。。。］
苏棠等了一会儿，他觉得光头还不够害怕，可是为什么呢？
仔细看去，老鼠一团团趴在他的身上，却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光头保护起来。
——是技能吧，就像庄茵茵的一样。
苏棠心想。
然而护盾并非无坚不摧，光头心里的恐惧逐步攀上一个峰值。
老鼠暂时伤害不到光头，但它们没有放弃，不断利用爪子抓挠覆盖在光头周身的护盾。
护盾类似软化的玻璃，不影响动作又有一定硬度阻挡外物攻击。不过强度有限，超过承受限度会发生破裂。
光头双目园瞪，像被火烧着一般飞快滚动身体，试图将那些东西丢下去。
很快他就发现这么做是徒劳，甩掉了一团，又会有另外一堆补上空缺的位置。掉在地上的老鼠，会在第一时间朝着他身上爬去。
源源不断，没完没了。
如果是一两只，并不会让他害怕。
但成群结队的场景，光头也是第一次遇见，他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叫，可惜周围的布还没来得及扯下，喊破了的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他清晰地看到老鼠贴着自己的身体爬过，听到角质层划拉玻璃的声音。
甚至爬上了他的脸，人和鼠四目相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裸露的牙齿以及锋利的爪子，深深的刻在光头的脑海里。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让他害怕的，反而是玻璃出现裂痕的清脆声响。
——爪子抓挠玻璃的声音犹如催命的锣鼓，一声一声煎熬心态。
护盾出现裂痕，他的技能在慢慢失效。
“道具道具！我要兑换道具！！”光头嘶吼着。
【强效老鼠药：12000】
【请问玩家是否兑换？】
“12000？？？”光头破口大骂，“开什么玩笑？怎么会要这么多！”
【物以稀为贵，这是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不是吗？】
系统明明可以趁火打劫，但是它要给一包老鼠药。
光头脸色难看，暗骂系统奸商。
1万的积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对于他来说可谓是精准打击。一旦兑换，就是掏空家底，再遇上危险只有等死的份儿。
他腿上伤口还没有止血，这会儿既慌张又疼地清醒。光头知道眼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好歹现在活下去，以后还有希望。
正要答应系统的要求……
“想活着吗？只需要给我你的欲望。”
这道声音又冷又轻，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在脑海里听见。像系统一样，透着阴森诡异，但对他来说犹如天籁之音。
“欲望？可以，我都给你，求你救救我。”光头几乎要语无伦次，声泪俱下。
欲望和12000的积分，当然是选择交换欲望。
毕竟积分是万能的，欲望能有什么用？
“恭喜你，契约达成。”
随着声音落下，
不知为何，光头松了口气。
和系统如出一辙的诡异轻易获得了他的信任，既然人力无法达成，那么他获救的可能性很大，光头愿意相信超自然力量。
苏棠看了一会儿，伸手拉住魔术布的一角，双手用力扯掉道具，头也不回向树林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