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 81 章:貂蝉
王允心中忧虑,一夜辗转不能安眠。
次日,又设宴邀请了几个同僚,酒到酣处,纷纷大吐苦水。
“陈贼欺男霸女,将我家婢女全都抢走”
“老夫昨日还看到那贼人麾下的昭明军当街杀人,可怜那无辜百姓,不过是饿惨了,忍不住抢了些粮食,便遭横死。”
“郿坞里那么多钱粮,都入了陈贼之手。”
更有鬓发皆白的老臣垂泪涕泣:“老夫去找她讨要道理,她非但不尊老,还”
“还如何?”王允追问,说话的这个老者乃是朝堂上德高望重的老臣,莫非陈昭连三朝老臣都随意呵斥吗?
老者嘴唇哆嗦着,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她辱骂老夫‘老而不死是为贼’,还要送老夫去见董卓。”
王允神色大惊,抚须:“此人竟如此嚣张。”
“卢植和她沆瀣一气,陛下又信任卢植,只怕陈贼操纵朝政,比董贼更易。”
“是啊,连另立新帝的工夫都省了。”
“汉室危矣,不知何人还能救我大汉。”
王允心中越发焦虑,有对汉家天下的担忧,还有一丝他自己不愿承认的窃喜。
在三公之中,他的处境最为尴尬。太傅卢植因救驾有功,深得天子信任,名望极高;司空杨彪家族四世为太尉,袁隗死后,杨彪便接替了士人领袖之位,权势显赫。
唯有他,原本打算对董卓忍辱负重、明奉暗抗,却未料到董卓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行动,董卓便已身亡。结果,他反倒成了董卓的党羽,百口莫辩。若非曹操为他作证,说明刺杀董卓的七星宝刀是他所赠,只怕他连三公之位都难以保全。
可位列三公,却有名无实,此事让王允一直耿耿于怀。
他必须做些什么来提高名望。
王允扫视席上众人,挺直腰背:“老夫有心除贼,诸位谁有对付陈贼的法子?”
一群人顿时不说话了。要是有法子,董卓那时候他们早就用了。
王允有一句脏话想骂。
一群猪队友。
好在从董卓那时候王允就已经习惯了同僚都是废物,他气定神闲抚摸胡须:“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想必过不了多久,陈昭小贼便会露出马脚。”
“是极!”听到不用他们出主意,众人松了口气,纷纷应和,场面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风和日丽,洛阳城中的事务终于在她的多日梳理下恢复了井然有序。得益于严苛的治安条例,洛阳城里连小偷小摸的贼都消失不见,生怕丢了小命。
陈昭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散朝之后往外走。
“昭侯,且等等老夫。”
王允气喘吁吁赶上来,他刚一下朝就寻找陈昭的背影,奈何陈昭走的太快了,他老胳膊老腿追了半天才追上。
“王司徒平日也该习武强身了。”陈昭放缓了脚步,嘴毒道。
王允噎住了,讪讪道:“老夫年老体弱,不似昭侯年轻力壮。”
“也是。”陈昭深以为然。
王允:“”
其他大臣说的果然没错,陈昭这厮一点都不知道尊敬老人!
王允八面玲珑,打了个哈哈,把这一丝尴尬化解过去,又借着商讨公务之名与陈昭攀谈。
能得董卓信任,旁的不说王允一手拍马溜须的本事炉火纯青,净捡着陈昭爱听的话说。
陈昭也乐意和他聊天,这老头长得虽然相貌平平,可说话好听,她乐得提前感受一下佞臣谄媚的感觉。
行至宫门处,远远看到吕布带兵巡逻,陈昭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吕布这家伙不太吉利,还是离远点好。
王允心思一动,直觉这其中有他的机会,试探道:“昭侯与吕将军曾有旧怨?”
似是开玩笑一般,王允笑道:“那时老夫曾听闻董贼因虎牢关不利而大发雷霆。想必吕奉先亦不是咱们大汉义军的对手啊。”
陈昭玩味瞥了眼王允。
她察觉到了某人的小心思。王允这个性格,就是自诩正义的性子,他操控朝政是正义,旁人操纵朝政就是大逆不道。
陈昭悠悠道:“王司徒错矣,那日虎牢关下,吕布单骑冲阵,杀的六路诸侯丢盔卸甲。后十八路诸侯齐至,亦奈何不得他。”
“你不上战场,只知吕布勇猛天下无敌,你上战场,见吕布才如蜉蝣见青天。”
王允诧异:“吕奉先竟有如此之勇?”
陈昭笑吟吟道:“正是。”吕布可是要勇猛有勇猛,要智商有勇猛,要道德还有勇猛啊。
吕布一死,关羽看谁都是插标卖首,人人都有吕布之勇。吕布活着的时候,可谁都不敢嚣张。
“昭亦是用了一点小小计策,才与吕布打了个旗鼓相当。”陈昭伸手比划了一个小拇指指节,“若吕布还在虎牢关,昭也无法那般快就攻破虎牢关。”
就要在等个数日,等攻城器械搭建完才攻破虎牢关了。
“原来如此。”王允喃喃道。
王允心思活跃了起来,看来赶走陈昭的关键就在吕布身上了。
要让吕布和陈昭反目成仇虽然难,可有方向可以努力总比没有头绪要强多了。
王允回到府中,想了整整半日主意,丝毫没有头绪。
昔日他与吕布同在董卓麾下,有些交情,王允也了解吕布性情。吕布此人,勇猛无谋,好色好财,想要挑拨他倒是不难。
可陈昭年纪虽小,却城府极深,嘴巴淬毒,却从不动怒,不好拿捏啊。
该如何驱虎吞狼,除去陈昭呢?
心烦意乱之下,王允来到后院透气,突然看到有人在牡丹亭边上叹气。走上前去,见到是自己府中的歌妓貂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貂蝉是和外男有了私情才会深夜在此哭泣。
“贱人有私情耶?为何在此啼哭?”
叹气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梨花带雨,娇艳无比:“妾身见大人忧愁,思及承蒙大人深恩,却不能为大人排忧解难,故而在此叹息。”
王允心思一动,打量貂蝉,见貂蝉和陈昭年纪相仿,心道他猜不透陈昭心思,貂蝉这样的女郎或许更能猜到同龄女郎的心思。
“老夫确为一事发愁。”王允将貂蝉带至屋内,把对陈昭的担忧和陈昭为人处事细细说与貂蝉。
王允打量着貌美胜花的貂蝉:“汝以为陈昭会因何事与吕布翻脸?”
他曾想过该如何对付董卓,本已构思出了一个美人计。唉,可惜陈昭为女郎,美人计用不到陈昭身上。
若陈昭为男儿,亦或者吕布为女郎王允脑中浮现出一个身高一丈,穿得花花绿绿,下巴看人的性转版吕布。
呕,王允忍住呕吐的欲望,连忙摇头打散脑中幻想。
貂蝉细声细语道:“妾身听大人所言,倒有一计。”
王允眉毛一挑:“你且说来。”
貂蝉附耳低语,王允听得频频点头。
陈昭回到府上之后,唤来赵云和太史慈。
“近来或许有不安稳,还要劳烦两位爱将暂且给我做段时日护卫。”
太史慈迅速应下,他如今领了个突击营,专门负责机动性强的侦查游击,在洛阳城内也暂且没有用武之地,给自家主公当护卫这是心腹才能干的活,他十分乐意。
待到太史慈离去后,赵云才忧心忡忡:“主公,可是吕布?”
若是旁人,只需他一人护卫即可,不必再加一个太史慈。
陈昭微微颔首。
“吕布既威胁主公性命,便该早杀了他。”赵云不甘心攥紧了拳头。
倘若他有能力打过吕布,那日便能直接将吕布斩于虎牢关外,不至主公今日还要受其威胁。
陈昭笑着拍拍赵云的手:“子龙不是还想多练几年,再去堂堂正正打败吕布吗?以计策杀他,胜之不武。”
“万事都比不上主公。”赵云低声道。
“无碍,乃是我故意引王允去鼓动吕布。”陈昭安抚赵云,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
“若我真想杀吕布,他也活不到今日。”
两军交战她尚能以兵器之利威胁,可如今同朝为官一城之内,吕布脑子又不算好使。
半瓶毒药便足以毒杀吕布。
“虓虎不足为虑,毒蛇才最为可恶。”陈昭轻扬下巴,恶劣道,“我要让王允赔了女儿又折命。”
想用吕布除去她,哼。
翌日,王允起了个大早,带着貂蝉来到昭侯府邸。
王允陪着笑脸:“这是小女,名唤貂蝉,自幼饱读诗书。老夫甚爱之,先前无处为用,老夫一直顿足叹息。”
“听闻蔡公之女在昭侯麾下效命,老夫越想越觉得昭侯麾下是好去处。不知昭侯可愿给老夫个面子,收下小女?”王允珍惜望着貂蝉,仿佛貂蝉当真是他如珍似宝养大的亲女一般。
王允注意到陈昭的眼神在貂蝉脸上停了许久,心中把握更足。
他曾听小道消息说,陈昭最好美色,麾下文武各个都是好颜色。先前听闻原先牛辅麾下的贾诩归顺了陈昭,王允还以为此事是谣传。
今日一看,却不尽是谣传。
“好漂亮的女郎,当真是王司徒之女?”陈昭目中划过惊艳,越看越满意。
她也见过不少美人,如蔡文姬之温婉,如何皇后之明艳,如荀彧之文雅,如赵云之俊朗,可抛开气质,单论相貌,竟无一人能与貂蝉相提并论。
王允看看目露惊艳的陈昭,沉思。
原来那个美人计好像也不是不能用啊
“貂蝉虽非老夫亲女,却是自幼在老夫府中长大,情同父女。”王允道。
陈昭笑眯眯拉住香香的貂蝉,嫌弃望向王允:“昭明军中风水好,自不会亏待貂蝉。至于王司徒我事务繁忙,就不送了。”
王允连口茶都没喝一盏就被送出了侯府,也不恼,反而笑眯眯牵着马往自家府邸走。
这边解决了,凭借貂蝉之智谋,接近那没脑子的吕布轻而易举。
堂内,貂蝉柔情似水,轻轻拜下,声音婉转如珍珠落玉。
“妾身从父亲口中听闻昭侯事迹,心生向往,特求了父亲能来昭侯麾下效力。”貂蝉说着,频频投以崇敬的目光看陈昭。
没曾想陈昭翻脸不认人。
“嗯,我已经给你想好了职务。”陈昭冷酷无情,“你既为王司徒之女,想必对朝中人事熟悉。”
“那些老家伙总来试探我,他们不烦我都烦了,从今日起,你负责打发他们。”
说话之间,几个宛如罗刹女在世的高大女郎走进来,陈昭指着:“有人敢再三纠缠,你就关门放她们,该揍就揍,该杀就杀。”
貂蝉噎了一下,柔声道:“妾身擅音律,听闻昭侯亦精通音律,不若妾身与昭侯探讨一番?”
得先建立感情,才能上演接下来“吕布强抢昭侯好友为妾”的剧本啊!
第82章第 82 章:谁的音律好听?
“你竟也知晓我擅长音律?”陈昭感兴趣挑眉。
没想到她的才名已经传到貂蝉这里了。
貂蝉笑语盈盈:“曾听父亲提起过一嘴。”王允费尽心思才打听到陈昭有这个爱好,貂蝉本身就是舞姬出身,自幼学习音律,早已做好了打算以此来接近陈昭。
“那等下职之后,汝来我府上,我再与汝把酒言欢,品鉴音律。”陈昭沾沾自喜,却依然不忘初心。
她可不能当只顾享乐的昏君。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貂蝉也十分知情识趣:“妾身晚膳之后再来寻昭侯。”
貂蝉跟着护卫走出昭侯府,来到一处屋舍前,屋舍上挂着刻有潦草的“昭明反映处”几个大字的匾额,一看就是随意找了个空屋改的衙署。
署内有一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清俊少年,正笑眯眯和一位老臣打着机锋,那位老臣貂蝉曾在府上见过,任尚书侍郎,官职不算高,却有实权在手。
郭嘉好不容易按耐住想命人直接把这难缠老臣扔出去的冲动,三五句暂且打发了他,正欲要喝口水歇一歇,鼻尖忽然嗅到一股脂粉香气。
抬头看到貂蝉,目露惊艳,转瞬反应过来,又好笑道:“嘉昨日才刚向主公讨要人手分担事务,今日主公便指派了人手,真是效率非凡。”
貂蝉猛然进入官署,周遭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正在适应这与后宅完全不同的环境之时,郭嘉一开口,貂蝉语调慢了半拍。
“貂蝉今日方才跟随昭侯。”貂蝉只是迟钝了一下就迅速调整了过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郭嘉命人给貂蝉在自己左下侧安了张桌案,正逢晌午,日头炽热,这一阵无人来访,二人攀谈。
几句话过后,郭嘉知晓了貂蝉是王允义女,联想到这几日他看过的情报,便对貂蝉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主公又把麻烦丢给他。郭嘉无奈,瞥了眼貂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暗叹一声。
此事该让贾文和那等铁石心肠的人来做才合适。主公怕口风不严,一时不察露出端倪,他难道就能守牢口风了吗。
就这小半个时辰,他就数次差点被貂蝉套出消息,好在他都及时反应过来,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貂蝉也暗暗诧异,她的脸男女通杀,在聊天时候有多大杀伤力貂蝉一清二楚,她也一直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最大。
面对正是热血方刚年纪的这个郭嘉,她今日却意外地碰了壁。
“五官中郎将周称想要拜见主公。”小吏入内禀告。
“将人请进来吧。”郭嘉挥手,看向貂蝉,“此人便交由从事打发。”
周称怒气冲冲走进来,见到貂蝉愣了一下,随即回复了怒气,语气略轻了些:“汝等为何要强拆我的宅子?”
“还请周中郎将细说。”貂蝉声音柔和,几句话就安抚了周称,又命人送上座席,呈上茶水。
周称气消了些,这才愤愤道来。
原来是昭明军招揽了有一技之长的百姓,要给他们安置住处,人数太多一时找不到充足的屋舍,就干脆雇佣人手新修建简陋屋舍。
一处屋舍规划与周称家中宅院重合了,昭明军行事向来只认军令不认官职,毫不顾忌周称的身份,当着他的面,便毫不留情地将他家府邸的西墙拆了个干净。周称眼睁睁看着自家墙垣轰然倒塌,气得怒发冲冠,这才找上门问个明白。
貂蝉听了半天没也没听出来周称的诉求,只能做好与周称纠缠的准备,安抚:“此事亦非昭明军有心之过,还请周中郎将先回去,昭侯得了空闲,自会处理。”
“哼,某最多等三等七日,尔等必须给某一个交代!”
却不料周称格外好说话,貂蝉安抚了几句,周称扔了句狠话就立即离开了。
让做好纠缠准备的貂蝉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郭嘉气定神闲端着茶盏,轻飘飘把自己分析出的真相道出:“他仗着权势,修宅院的时候占了额外的地方,自知理亏。”
“可他的府邸被咱们砸了,不来闹一闹,就会显得丢了颜面。”郭嘉舒适吹了口气,轻抿一口茶。
有人分担工作就是舒服。
貂蝉觉得不可思议,她诧异:“如此轻易便不追究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意外。
“追究?”郭嘉嗤笑一声,放下茶盏,“你已经安抚他了,他还想要什么,再追究下去,他有几条命?”
貂蝉抿抿唇,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应对,貂蝉愈发得心应手。无论是面对言辞火爆的武将,还是态度强硬的老臣,她都能几句话便让对方怒气消散,把人打发走。
倒是个学纵横之术的好苗子。郭嘉支着胳膊,偶尔指导几句貂蝉,心中思量。
上佳的口才、敏捷的才思,被王允派至“杀人如麻”的昭侯身边亦临危不惧的镇定,知难而上的勇气,还有锦上添花的芙蓉面。
郭嘉拖着下巴,忽然一笑。
天色渐黑,听到打钟声,郭嘉一反白日懒散,身手敏捷从席上一跃而起,招呼貂蝉。
“下职了,快走。”
忘忧草整理
貂蝉:“”
下午她还觉得此人心机深沉、年少老成来着。怎么一下职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郭嘉伸了个懒腰:“汝要往何处去?嘉乘马车而来,可捎你一程。”
“妾身与昭侯有约。”貂蝉温柔道。
“同去,主公府上厨子做饭好吃的很。你与主公约定了何事?”郭嘉随口一问。
貂蝉笑如芙蕖,步履轻快:“妾身仰慕主公精通音律”
“哎呀!”郭嘉忽然一拍脑袋,痛心疾首,“我与文若约好了品鉴诗赋,险些失信。”
“嘉先走一步,卿自去寻主公吧。”
郭嘉仓皇爬上马车,催促车夫:“快走!”
眨眼之间,马车就消失在了街角。
貂蝉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妙。
两个时辰后。
满面风霜的貂蝉乘坐马车回到王允府邸,焦急如焚的王允立刻向貂蝉打听。
“今日如何?”
貂蝉沉重叹息一声:“陈昭麾下文武,尽是溜须拍马之辈。”
“你与陈昭如何?”王允语重心长,“既陈昭爱这些佞臣,你也不可太过耿直。”
貂蝉更悲伤了,剪水秋眸中含着两团愁绪:“妾身更是溜须拍马之辈。”
她不但昧着良心夸了一晚上陈昭音律无双,还在陈昭吹笛的时候主动提出伴舞助兴!
王允欣慰道:“我儿聪慧,老夫也就放心了。”
“昭侯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官职。”貂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今日之事一一道出。
她自幼便被王允买回府中,偶尔从府中婢女口中听闻府外凄惨乱世,更对王允感恩不已。大小诸事,她都不愿意隐瞒王允。
王允沉思片刻,道:“不碍事,只是一个微末官职。老夫邀了吕布三日后来府上做客,你当为之献舞。”
一连三日,貂蝉都跟着郭嘉应付各处官员,到了后来,郭嘉更是直接当了放手掌柜,一至官署就钻到内室神神秘秘做些什么,留貂蝉一人在外应对。
董卓临走之前四处纵火,大半个东市、数条街道,都被火烧了,上万灾民无处容身。分发粮食、安置百姓,还要将投奔昭明军的人才户籍迁移至徐州青州,其中要和洛阳官吏打交道的事情一天少说也有十七八件。
貂蝉皆处理的井井有条。
洛阳官吏和不讲道理的昭明军中官吏打惯了交道,遇到貂蝉这个说话好听的美人更是如获至宝一般。
几乎要流泪长叹:终于遇上愿意和他们说废话周旋的人了!
“听闻从事乃是王司徒之女,当真是虎父无犬女。”洛阳长吏讨好称赞。
貂蝉淡然微笑。
她并非王允亲女,可似乎也没人在乎那个,他们只是想找个由头奉承她。
吕布已至王允府前,王允早早便出门迎接。
“吕将军,多日不见,吕将军风采依旧。”王允乐呵呵把吕布迎入后堂。
后堂中放有两张桌案,吕布下意识要往左下那张桌案后走,王允抢先一步,站在案后指着正座。
“这才是将军坐席。”
吕布慵懒道:“公乃司徒,布怎能为上座?”
“老夫非敬将军之职位,乃是敬将军之才。昔日虎牢关下,连昭侯都不是将军对手,将军盖世武功,世之英雄,唯有将军耳。”王允又拿出了恭维董卓和陈昭的一手拍马屁本事。
刚坐下的吕布却脊背一僵,慢吞吞道:“倒也不错。”
若没那车弩,陈昭亦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这话就跟他要是不穿甲胄不带方天画戟不骑赤兔马,就不是天下第一武将一样。不能那么算。
吕布心道,说出来怪丢脸的,既然陈昭不说,那他也不说。
思及此处,吕布又桀骜扬起了下巴。
酒过半巡,王允兴致扬扬:“来人,唤我孩儿来。”
珠帘轻启,一阵馥香之气先飘散而出。艳装浓抹,光彩格外逼人的貂蝉分帘而出,目光如水般温柔地落在吕布身上,眸中闪过一丝羞怯,轻轻低头,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含羞带怯的笑意。
吕布看直了眼,喃喃道:“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
听到吕布夸赞,貂蝉更加羞涩。心中颇为不以为然。
比起夸人,吕布这个武将比洛阳城中那些精通此道的官吏差远了。
“此乃小女貂蝉。”王允见吕布姿态,知其已经上当,笑道。
貂蝉为吕布送酒,一杯杯酒水下肚,好话一段段地吐,不多时,吕布就被貂蝉哄得眉开眼笑。
醉酒之间,吕布找话题讨貂蝉开心,眼尖看到了貂蝉手腕上一条五彩线缠成的手链:“汝之手链十分好看,此彩绳衬得汝神采更胜。”
貂蝉低头一看,五色彩绳编制成的手链上还七七八八系着许多金银小物,十分花哨。
这是那日她夸赞完陈昭音律无双,陈昭兴起从手上摘下给她的手串。
审美竟如此相似。
她古怪看了眼吕布,下意识问:“将军可喜音律耶?”
吕布早已看痴了貂蝉,本来就不多的理智抛之脑后,喃喃道:“喜欢、喜欢。”
他可以学。
貂蝉迅速转移了话题:“妾闻吕将军之名如雷贯耳,武艺天下无双,不知可否有机会一观将军武艺?”
“好说!只是今日我未带方天画戟,明日我带上画戟再来司徒府上寻汝。”吕布一听不用他回去熬夜现学音律了,精神一震。
音律,他一窍不通;武艺,他当世无双啊!
貂蝉见吕布已经上当,笑道:“白日妾有事务,下午妾身亲往将军府上寻将军可好?”
第83章第 83 章:貂蝉,真的能干!
离间计初得成效,王允心情颇好,步履轻快地走向官署,正巧在官署外遇到丁冲。他脸上带着笑意,正欲上前寒暄,却见丁冲神色冷淡,与前几日的热情判若两人。
丁冲见他走近,并未如往常般迎上前,反而冷哼一声,缓缓松开手中那匹瘦弱老马的缰绳,动作僵硬地行了一礼,语气疏离:“下官见过司徒。”
王允手欲扶丁冲:“幼阳贤弟为何如此客气?你我兄弟也,何必多礼。”
丁冲却冷着脸,迅速退后一步,躲在那匹老马身侧,语气生硬:“下官岂敢与王司徒称兄道弟,王司徒与昭侯才是亲如手足,下官可不敢攀附。”
“贤弟何出此言?”王允惊讶瞪大双眼。
丁冲低头看了看自己牵着的这匹老马,马鬃稀疏,蹄子磨损,瘦骨嶙峋的模样令他心中愈发愤懑。
他想起被自家陈昭强行夺走的那些上等良马,怒火中烧,语气不由得尖锐起来:“王司徒之女在昭侯麾下倍受重用,前途无量,我等小官怎敢高攀?”
这老匹夫实在狡猾,两面三刀,诱骗他们背后诋毁陈昭,却转头就把他们的怨言当做投名状,为他女儿铺青云路。他与陈贼分明是一丘之貉!
丁冲语气更冷,躬身一礼:“下官不敢攀附司徒,告辞。”说罢,他不再多言,拉着老马的缰绳,转身离去。
王允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丁冲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望着丁冲渐行渐远的背影,王允心中五味杂陈。
罢了,被旁人误解是成大事者的宿命。待到尘埃落定之时,朝中士人自然能知晓他的苦心。
“从事之才,堪比班昭。”洛阳官吏喜笑颜开抓着文书,夸赞貂蝉。
他打心眼里喜欢和貂蝉打交道。事情都可以商量,但是你要是不商量,直接通知我们去做,这就伤了和气。昭明军官吏似乎不在乎这种和气,只在乎结果,可他们很在乎和气,也幸好貂蝉通情达理,愿意全他们面子。
貂蝉微微一笑,轻松客套了几句。
在陈昭麾下的日子和她先前所想截然不同。貂蝉原本打算在陈昭身边充作贴身女吏,巧言令色,以博其欢心。
只是没想到陈昭会直接给她一个如此忙碌的实权官位,让她整日嘴不停歇,忙的时候还要在各个衙门之间奔波,脚不沾地。
貂蝉下了职,已经时候不早了,又回司徒府换上了婢女准备的衣裳,乘车前往吕布府邸。
吕布早已急不可耐等候,见貂蝉到来,立刻唰一下窜过来,亲自将貂蝉引入校场。
他雄昂昂拎着方天画戟,迫不及待耍了一套戟法,动作快到貂蝉已经看不清了。
“这一招专攻手腕,只要画戟碰到,必削其掌,令起战力全无。可立威,可生擒。某在虎牢关时候便以此斩断一将手掌。”
吕布顺势一挑,戟尖如龙出海,他眉飞色舞:“此招直戳心窝,可一击毙命”
一个时辰下来,直把貂蝉看的头晕眼花。
貂蝉站在校场树荫下,望着自顾自侃侃而谈的吕布,忧愁叹息一声。
工作真是不好做啊。两个讨好对象,一个舞刀弄枪,一开口就是杀敌之术,她不通武艺;另一个吹笛唱曲,她倒是精通音律,可还不如听不懂,听不懂好歹还没那么折磨。
恩难报,工难打。
吕布口渴,大步走到校场前,顿顿饮下一大碗水,冷水让他因练武兴奋起来的头脑冷静了些许,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貂蝉已经许久没有开口了。
吕布美滋滋扛着画戟走到貂蝉身前,潇洒无比:“险些怠慢了美人,汝有昔日倾国倾城的李夫人之美,当以英雄配之。不知汝可有心上人?”
听到吕布的赞美,貂蝉恍惚了一瞬。
“从事之才,堪比班昭。”
“有倾国倾城的李夫人之美。”
仿佛同时有两个人在她左右耳边说话,她同时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才华横溢、辅佐邓太后的班昭,一个是倾国倾城、得汉武帝宠爱的李夫人。
她不是班昭,也不是李夫人,她是貂蝉。
与生俱来的理智在一瞬间将恍惚驱散,貂蝉微微抬头,语调轻柔:“妾并无心上人。”
当以身入局,报司徒养育之恩。
“只是,”貂蝉犹豫,轻轻瞥了吕布一眼,“我如今在昭侯麾下为吏,怕是不能与将军”
吕布皱眉道:“陈昭岂能不容男女之情?”
莫非她还介意自己曾在虎牢关与她为敌?可那日她射杀董卓,若非自己故意漏了破绽,陈昭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能射杀董卓。一来一往,已经扯平了才是。
貂蝉还没有想好理由,只是一味抹泪。吕布也不敢再追问,只是心中难免对陈昭生出一丝埋怨。
一连数日,貂蝉白日在陈昭麾下打工,下职之后去吕布府邸与他培养感情,偶尔吕布在军营练兵不在城内,貂蝉还会去找陈昭谈论音律诗书。
骤然和陈昭谈论诗书,貂蝉惊为天人,想不到出了名爱好音律的陈昭音律一窍不通。反倒是虽未闻其好文章,结果陈昭精研史籍,博古通今,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
反倒把她衬得浅薄。貂蝉思忖,自己自幼训习歌舞,司徒将她当做舞姬培养,诗赋只是略读一些,并不深学,只怕会让陈昭觉得她不合心意。
一咬牙,貂蝉又请王允替她找了个老师,每日再早起一个时辰,补习学问,上完课再去官署上值。
下值的敲锣声响起,堂中官吏纷纷精神一震,三三两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临走前还不忘与貂蝉打招呼告辞。
貂蝉慢吞吞起身,侧头从木柱上镶嵌的光滑铜片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轻轻抚了抚鬓角,心中略感轻松。
每日她最轻松的时候,应付吕布。吕布有勇无谋,情商甚低,她只需稍动脑子就能轻松应付。
貂蝉轻车熟路走入吕布府邸。
“咣当!”
一柄画戟从貂蝉身前三寸飞过,斜斜插入树身,半个戟尖刺入树干。
貂蝉神色未变,抬头看向画戟来处。
一个身高七尺,容貌与吕布相似,身穿百花袍的高大矫健女郎抱着胳膊靠在柳树边。
“好胆色。”女郎走到貂蝉身前,低声道了一句,略过貂蝉,走到树干边,拔出了画戟,挽了个戟花。
“原来是吕将军的女公子。”貂蝉扬起一抹浅笑。
吕玲绮盯着貂蝉的脸,低声道:“吾名吕玲绮,汝可直唤汝名。”
“我来寻吕将军。”貂蝉知晓吕布仅有一个独女,今日却也是第一次见面。
吕玲绮仗着身高低头打量了貂蝉一眼,“我爹在军营练兵,不在府中。”
“既然吕将军不在,貂蝉便先告辞了。”貂蝉并没有和吕布女儿打交道的心思。
她要利用的人,仅有吕布一人。
“站住。你为何总来找我父亲?”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貂蝉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稚嫩。
貂蝉定住脚,冷淡道:“此言你问过你父亲吗?”
“问过。”
吕玲绮的话出乎貂蝉意料,吕玲绮不甘心握紧画戟,别开视线:“我打不过我爹。”
合着吕布父女是谁拳头大谁就有理啊。
貂蝉眼皮一跳,只用了一息就估计出了自己和吕玲绮的武力差距她只会舞剑,吕玲绮却能射戟。
貂蝉挂上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玲绮在此等我有何事?”
吕玲绮压低声音,缓缓看了貂蝉一眼,慢吞吞道:“我听闻,你在昭侯麾下任职。”
她爹在家中骂了好几次陈昭拆散佳侣,她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
不可否认的,吕玲绮对被她爹翻来覆去骂的“昭侯”产生了兴趣。
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但是能被她爹忌惮,在文远叔和义直叔口中都是“世之英杰”的女郎。
正是争强好胜年纪的吕玲绮难免好奇,想要一较高下。
“昭侯,她很能打吗?”吕玲绮戟身一转,下巴微微扬起。
貂蝉很容易就察觉到了吕玲绮的意图,她心思急转,轻蔑望了眼吕玲绮:“汝岂能与昭侯相提并论。”
吕玲绮猝然愣了片刻,勃然大怒,一双凤眼睁的像一只幼虎瞪圆的虎目,声音提高:“我天生神力,安能连与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下一瞬间,吕玲绮反应过来,迅速压低了声音,半眯眼睛,冷酷抬头:“汝不止好歹,我不与你这等柔弱女子计较。”
貂蝉没错过那道稚嫩声音,她诧异打量吕玲绮,见她虽故作冷酷,实则脸颊稚气未脱,忍不住:“你年芳几何?”
“一十有三。”吕玲绮冷淡,“与汝无关。”
顿了顿,吕玲绮忍不住:“你连我爹都能看上,肯定是眼神不好使,我不信汝言。”
“我天生神力,七岁就独自猎杀野猪,十岁就能手刃羌贼,十二岁就带家中持剑女婢反杀盗匪岂能连与陈昭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似乎智商也是父女一脉相承。
貂蝉目光落在吕玲绮手中画戟上,柔声道:“你若不服气,为何不亲自一试?”
“你不安好心。”吕玲绮冷不丁道。
貂蝉敛住眼底复杂,轻松拿捏住吕玲绮的弱点:“你自可接着待在后宅之中,坐井观天。”
回到司徒府,貂蝉秉烛读书。
她的指尖落在“豫让吞炭”一节。
“为报仇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貂蝉反复低诵。
貂蝉忠诚勇敢又机智!十八路诸侯没能杀董卓,但是她成功离间了吕布董卓,杀了董卓,是奇女子,就是因为她什么都做得出来,才能除掉董卓啊。所以手段不是完全光明,现在对王允也比较忠诚啦
豫让遁进山中,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仇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 《史记》
第84章第 84 章: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校场上,吕玲绮与高顺对练。
上行下效,吕布戟法无双,麾下将领也多用长戟,高顺自然也不例外。
吕玲绮身形一动,画戟如电,直取高顺咽喉。高顺横刀挡击,刀戟相撞,金铁交鸣。吕玲绮攻势如潮,画戟横扫直刺,戟影漫天。高顺戟法沉稳,大开大合,寒光如瀑。二百回合过去,两人各自退后,气息微喘。
“女公子又有长进,只怕再过两年,我就不是女公子的对手了。”高顺感慨,手腕震得发麻。
尽管要被后者超越,高顺面上却毫无郁闷,反倒满是喜悦。
于情,吕玲绮是他看着长大的大侄女,与亲女无异;于理,这是将军血脉,十三岁身高就窜到七尺,还继承了吕将军的天生神力,他被超过实属正常。
吕玲绮把画戟一扔,却一改往日欢快,闷闷不乐:“高将军能否给我细讲那昭侯陈昭?”
“她真比我爹还厉害吗?”在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面前,吕玲绮不似昨日在貂蝉面前那般故作深沉,一双清澈大眼求知看向高顺。
今日该让张文远来陪女公子练武,张文远嘴比他巧,高顺懊恼。
“吕将军勇猛绝世无双,只是昭侯所长,并非勇猛,而是德行。”高顺语重心长。
吕玲绮撇嘴:“德行?我爹说那东西没用,这天下是谁拳头大听谁的。”
高顺黝黑的脸气得通红,额头青筋微跳,苦口婆心:“女公子万万不可听信将军之言。将军做事不肯详思,又无定性,多有得失女公子当多读诗书,不可学将军之莽撞!”
气得高顺把吕布这两年因为没有定性又莽撞多变而犯下的错误,都一股脑说出来给吕玲绮当反面例子。
一听到读书,还要读诗书,吕玲绮表情瞬间苦了下来。她读书只愿意读兵书,其他文章一概看见就头疼。
她捂着耳朵:“我知道了,高叔莫念了”
高顺一噎,舍不得骂自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只能在心中迁怒自家上司。
遗传武力就罢了,脑子大可不必也传给孩子啊!
“高叔,那你也认为我比不上陈昭吗?”吕玲绮连忙转变话题,又立刻补充了一句,“除了读书。”
高顺沉默不言,半响,吕玲绮也懂了高顺的意思,嘴角往下拉,闷闷不乐:“好吧。”
昭侯府,对门酒铺。
吕玲绮背着一长支布条,大步走入铺中,扫视一圈,眉毛微颦。
这个酒铺实在简陋,仿佛是由民宅改的一样,里面几张桌案都破旧油腻,铺中只有一个脸上带疤痕的妇人忙碌卖酒,也不迎客。
吕玲绮在角落寻了一张稍干净些的酒案坐下,唤来酒妪:“铺中有何酒?”
“有青梅酒,还有米酒。” 孙酒妪端着酒樽过来,视线不动声色在吕玲绮身前那支被布条缠住的兵器上扫视。
她在洛阳开了这么多年的酒铺,见人无数,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年纪看着不大的小女郎非等闲之辈。
“哎呦。”孙酒妪晃晃身体,被吕玲绮搁在身前的东西绊了一跤,连忙告罪两声才去拿酒。
一转身,孙酒妪皱眉。
那布条内的东西重量不清,多半是纯铁的长枪或者画戟,少不了二十斤重,昭明军中精锐士卒所用长枪也才五斤重。
思及此处,孙酒妪装作拿酒的模样,悄悄走到后院,片刻后,一仆役从后院抱出两大坛酒,路过吕玲绮身边迅速看了她两眼,回到后院就躲进屋内提笔作画。
一人从昭侯府后门而入,将一副画卷交给书房门外的护卫,又低头耳语几句,护卫点头,入内又将画卷交给陈昭。
陈昭与赵云太史慈待在书房内,对照徐州与扬州的舆图讨论该如何拿下扬州,听到护卫禀告,陈昭眉毛一挑,顺手打开画卷:“竟有人敢试探昭侯府的防御”
看到画卷上的那张脸,陈昭嘴巴微微张大,不可置信。
“子龙,你来看看。”陈昭怕自己看错了,连忙让与吕布正面交过手的赵云来看画上之人。
吕布为了貂蝉,居然愿意穿着女装在昭侯府外蹲守!牺牲也太大了吧!吕奉先真成吕凤仙了?
赵云凑到陈昭身边,单手撑着桌案,小心屏住呼吸,微微垂目,看到画上那张熟悉的脸先是诧异,随后细看发现了不对。
“并非吕布,吕布右眼之下并无小痣,且画上之人脸庞更柔和些。”
“吕玲绮。”陈昭迅速想到一人,心中赞叹。
貂蝉真是好本事。日日都在官署早去晚归,还能挤出时间去挑拨吕布父女。
若是朝中官员有此本事,也轮不到她杀董卓。
“子义去请她入府一见,如何?”陈昭含笑提醒,“带上双戟。”
太史慈领命提着双戟出府,径直步入酒铺,随意找了个酒案坐下。王酒妪见太史慈过来,不动声色将来打酒的几个酒客招待完后就不再迎接新客,自己亦缓缓走到了门外。
好安静。
吕玲绮渐渐察觉到了不对,第一时间伸手摸向被布条包裹的画戟。
“吕奉先之女,吕玲绮。”太史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
“可愿放下兵器,随某入府一叙?”
“打过我再说!”吕玲绮大喝一声,布条碎裂,画戟一挑,戟刃直取太史慈咽喉。太史慈瞳孔一缩,双戟前挡,戟戟相撞,火花四溅。
好大的力气。太史慈心中一骇,他力气便不小了,此女瞧着筋骨还未长成,力气竟已然能和他相提并论。
吕玲绮攻势凌厉,画戟横扫,戟影如虹,太史慈双戟交叉,不慌不忙接下吕玲绮招式。
地面尘土飞扬,酒坛酒樽落了一地,桌案四碎。
太史慈也渐渐摸清了吕玲绮的路数。
力气大,招式大开大合。可似乎是校场上练出来的武艺,没多少实战经验。
太史慈眼神一凌,单手抬戟抵住吕玲绮,另一手举戟直勾勾敲向吕玲绮手腕。若是不躲,则筋骨尽碎,若要躲,只能松开兵器。
吕玲绮无奈松开了画戟,叮当一声,画戟落地,她恨恨瞪着太史慈。
“还好没经验”太史慈喃喃一声,险些就翻车了,吕布那厮生得好厉害的女儿。
太史慈取出绳子,欲要捆住吕玲绮,在他指尖碰着吕玲绮之时,吕玲绮眸中寒光乍现,猛然屈膝跃起,膝盖如利刃般直击太史慈下巴。
“想要抓我,做梦!”
太史慈目中浮现笑意,下腰躲开,胳膊弯曲,一肘敲在吕玲绮腰眼上,吕玲绮呲牙咧嘴摔在了地上,翻滚两圈,酒水混着泥土糊了一身。
“你还太嫩了。想打过我,还得先去军营混上两年。”太史慈把吕玲绮捆住,扯起来,拍拍她的肩膀。
这一式的损招出自军营,代代流传,谁晓得到底传了多少年,稍微在军中混过几年的老卒都知道比斗时候对手认输要防备这招反击。
吕玲绮被压入正堂,陈昭已经在堂内等候,赵云手持长枪,站在陈昭右侧身前半步,虎视眈眈盯着吕玲绮。
托吕布的福,在赵云眼中,姓吕的又能打又不要颜面,需要打起十分的警惕应对。
见到吕玲绮,陈昭咳嗽两声,忍不住问:“汝一十三岁?”她手中的情报不会有错吧。
吕玲绮不服气冷哼一声,别开头。
陈昭看着身高七尺,宽肩细腰,看着和自己现在差不多个头的吕玲绮,心情怎一个复杂了得。
日后她站在吕玲绮身边,不得被她衬成曹操?
吕玲绮见到她已经耳朵听出茧子的陈昭,打量着陈昭。
袍子倒是挺好看。
“汝蹲守在我府邸门外,所为何事?”陈昭质问。
吕玲绮低声道:“久闻昭侯大名,欲来请教。若昭侯自认英杰,当松开我,与我堂堂正正交战,而非派遣麾下将领擒住我。”
原本她打算等到陈昭出门,她再上前相见,说明来意,如今虽说出了亿点意外,可好歹也是见到了陈昭。
“与汝交战,胜有何得?”陈昭站在赵云身后,从吕玲绮的角度望去,陈昭的面容被赵云的身影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她半边平淡的侧脸。
比武还需要有理由吗?
吕玲绮愣了片刻,陈昭的问题超过了她的心理准备,她磕磕巴巴道:“你要是能打过我,就证明你比我厉害。”
陈昭扑哧一笑,指着门外:“汝可去街上随意询问,洛阳谁人不识我?何须兵刃相交才能证明我比你厉害。”
洛阳的每一个穷苦百姓,都吃着她从董卓那里抢来的粮食,在朝臣之中她的名声有多差,在百姓之中她的名声就有多响亮。
“我看你就是打不过我,才在此寻理由。”吕玲绮鼓着脸反讽,试图对付她爹的那套激将法刺激陈昭。
陈昭笑着摇头:“匹夫之勇,何值一提。”
“我爹说,我日后能成为他那样的猛将!如何不值一提!”吕玲绮面色通红,大声道。
意识到自己幼稚的声音实在不勇猛,又瞬间压低了声音,憋出沙哑的嗓音。
“你爹亦不如我啊。”陈昭含笑,轻轻从赵云身后探出头,“我占据二州之地,为一方诸侯,他又如何?”
“何况你。”陈昭的眼神里带着怜悯,“你连我门外护卫都不如,我门外护卫尚且是八品武官,统领五十卫士。”
一般而言,觉得激将法好用的人,自己也很容易中激将法。
“只是我暂且立不了军功!”吕玲绮果然上当,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幼虎,尾巴嗖一下就竖起来了。
陈昭好整以暇,步步紧逼:“那你何日能立下军功?你习武艺只为争强好胜?”
“子义,你习武为何?”陈昭忽然喊了太史慈的名字。
太史慈痛快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子龙?”
“民有倒悬之厄,云从仁政所在,主公即为仁政所在。”赵云神色平静。
陈昭笑看吕玲绮:“你读书不多吧?”
吕玲绮眼神清澈,震惊望着陈昭。
这也能看出来?
陈昭腰间的印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的声音虽不高,却字字清晰传入吕玲绮耳中:“没有自己的主意,谁说什么就是什么。所谓匹夫之勇,不过是他人手中之刀。”
话罢,陈昭便命太史慈将吕玲绮送了出去。吕玲绮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画戟,深深看了紧闭的朱红府门一眼。
垂头丧气扛着画戟回了家。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她还觉得陈昭说的话很有道理。
入夜,吕布顶着满头汗水从军营回来,哼着小曲,忽然被自家女儿堵在了门外。
“父亲,你为何习武?”吕玲绮下意识向她最尊敬的人求助。
吕布愣了一下,他闺女什么时候能问出这话了。
“上天给为父生了一副好身体,好力气,不习武难道去种地吗。”吕布倒也耿直。
吕玲绮拉下了嘴角,这也差太多了吧。她不甘心追问:“那父亲的志向呢?”
“谋个好官职,有金可用,有酒可喝,有赤兔,有方天画戟,此生足矣。”吕布哈哈大笑,拍拍吕玲绮肩膀。
吕玲绮没如往日一样缠着吕布要练习武艺,反而怒气冲冲瞥了吕布一眼,头也不回走了。
她爹居然真的连陈昭麾下那两个青年将领都不如!人家都志在天下,她爹只知道享受富贵。
吕布伸出的手空在半空,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挠头,望着吕玲绮的背影纳闷。
其实他想过一句志向来着,那时候董卓抢了他的赤兔马,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可现在他顶头上司是天子,居于天子之下有何不好?
赵云的志向:
《三国志蜀书赵云传》注引《云别传》中,赵云对公孙瓒说 “天下讻讻,未知孰是,民有倒悬之厄,鄙州论议,从仁政所在,不为忽袁公私明将军也”
第85章第 85 章:巧合吗?我不信
“彧来此,乃是请辞。”
荀彧优雅跪坐在案后,拱手对着陈昭行礼。
“在洛阳叨扰使君许久,如今董贼已灭,朝廷平定,叔父也已辞官交接好事务。彧恐家中亲眷担忧,故来向使君请辞。”荀彧声音如玉撞冰,姿态一板一眼,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一丝错处。
陈昭可惜道:“世道不安稳,洛阳至翼州数百里路,只怕有不少盗贼。文若不如再等些时日,昭明军返回青州还能捎你们一程。”
先前她设局,想要趁着两军交战,董卓封锁洛阳,荀爽与荀彧消息不互通之时两头骗,先把荀彧挖过来。
奈何心理压力没给够,荀彧也太谨慎,一计不成,再往后,荀爽与荀彧见面,互通消息,就更不了了之。
又把荀彧与袁绍大军分开,派郭嘉诱惑,奈何荀彧心如顽石,不好动摇。
荀彧浅笑,拱手:“彧亦精通君子六艺,一路再小心避开贼匪,应当能平安带着叔父返回族中。”
他又从袖袋从拿出一封荐书,“下官还欲厚着脸皮向州牧举荐族中后辈荀攸荀公达,望其能在使君麾下出仕。”
这也是荀彧和荀爽商量之后的结果,荀氏族内年轻一代有三人崭露头角,荀彧、荀攸、荀谌。其中荀彧与荀谌皆在袁绍麾下效力,唯有荀攸还未出仕。
荀爽与荀彧一致认为,可以在陈昭身上投下一注这是当时世家大族的惯常做法,习惯于多方下注。毕竟,如今乱世初起,诸侯割据,局势未明,谁也无法断定哪个势力最终能笑到最后。
陈昭接过荐书,赞叹:“昭早闻公达之才,公达平和沉稳,德才兼备,昭得公达,如虎添翼。”
“只是,”陈昭热切盯着荀彧,“文若乃公达之叔,贤德当更胜公达。”
荀彧八风不动,唇角微弯:“多谢使君盛赞,彧愧不敢当。”
他虽觉得袁绍并非贤主,有跳槽打算,可并不打算和侄子同入职一处。
郭嘉和贾诩过来议事时,正看到陈昭攥着一张帛书惆怅,郭嘉不由出声询问,打算为主公分忧:“主公为何事烦忧?”
“文若去矣。”陈昭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之情。
郭嘉眼皮一跳,没个正形坐下:“嘉前日去拜访文若,还听到文若要将荀公达举荐给主公。”
“既见文若,旁人如何能入我眼中。”陈昭叹息。
“主公没要荀公达?”郭嘉闻言,还以为陈昭拒绝了荀彧举荐的荀攸,心中边纳闷主公为何一反常态,边准备出言规劝主公。
荀攸名声虽不如荀彧,动作也比旁人慢半拍,可乃外愚内智,是实打实的顶尖谋士。
“自然要了。”陈昭莫名其妙看了郭嘉一眼,“送上门的人才岂能不要。”
郭嘉嘴角狠狠一抽。
得了荀公达,还惦记荀文若,自家主公原来是欲壑难填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已得荀公达,主公便无需惦记荀文若了。颍川荀氏这般大的士族,不会将身家全压在主公身上。”
郭嘉开解陈昭:“待到主公打败袁本初之后,自可俘虏荀文若,将其劝降。”
说着,郭嘉还有些酸涩,想到自己被主公几句话就带到了青州,荀彧却得主公三番两次用计,语气不乏拈酸吃醋道:“莫非在主公心中,嘉之才比不上荀文若?”
他还抬起胳膊戳了贾诩一下,想要鼓动贾诩:“文和,在主公心中,你之才亦比不过荀文若。”
奈何贾诩不愿意掺和他,往后缩缩,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没拉到同盟的郭嘉哼哼唧唧:“嘉还要写信给文姬,告诉她主公的‘吾之萧何’换了人。”
陈昭举手讨饶:“奉孝天下无双,文若岂能”
“岂能如何?”郭嘉眯眼,紧盯着陈昭。
陈昭顿了顿,忍辱负重:“我看上了文若美色,欲强抢之。”
此言一出,郭嘉再问不下去了,他自诩才华不输荀彧,可论脸勉为其难差一点。更别提荀彧还喜欢熏香,自带奇香。
“主公戏言否?”郭嘉余光瞧见陈昭神色,不像是说笑,也渐渐熄了玩闹的心思,正色直坐。
陈昭淡淡道:“并非戏言。不能为我所用,亦不可为他人所用。”
她不做放虎归山之事。
贾诩思忖片刻,郑重道:“若主公当真想要荀彧,诩有一策。”
“文和请讲。”陈昭正色。
“荀彧既从袁绍,便可诱袁绍杀荀氏满门,肩负灭门之仇,荀彧必定投奔袁绍敌人,便只能是主公。”
贾诩面上带着和善微笑,温言细语:“袁绍此人,见小利而忘命,只需以利益相诱,不怕他不对荀氏动手。”
玉玺。
不用旁人提醒,陈昭就能立刻想到一个绝对能引诱袁绍动手的宝物。
甚至还可在荀氏被灭门之后放出风声,告知袁术玉玺被袁绍缴获,挑起袁家兄弟内斗。
陈昭摇头,打散自己的缺德想法,不由道:“此策是否有伤天和?”
“非到万不得已,还是少伤天和为好。”
让袁术觉得玉玺在袁绍手中没用,得让袁绍觉得玉玺在袁术手中。强者贪图弱者的宝物,才能挑起争斗。
贾诩闻言,只笑不语。
总会遇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的计策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好用。
他的计策,伤天和又不伤文和。
陈昭还是决定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她招来李楼和罗市,命其带着一万五千昭明军和愿意归顺她的五千西凉军先返回徐州。
顺路“偶遇”被盗贼拦路打劫的荀家叔侄,将他们先捎回徐州。
罗市拍着胸膛打包票:“主公放心,包管此事天衣无缝,前几年咱们没少打劫粮税,我有经验!”
前两年粮草不够,罗市没少带人半路去“借”周围几个州郡上缴给洛阳朝廷的粮食,陈昭对他十分放心。
一出洛阳,荀彧立刻感受到了世道的混乱。
道路两旁,腐烂的尸首随处可见,有的已化为白骨,有的则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蛇鼠在人的头颅骨中追逐,村子十室九空,偶尔见到几个庶民,也是面黄肌瘦,目光畏惧。荀彧拿着钱也买不到食物。
“村子无人,至下个城镇再买干粮吧。”听到护卫的禀告,荀彧神色无奈驱马至马车边,告知荀爽。
天色渐渐变黑,日头西落,可见度越来越低,周围越发荒凉,周围空荡荡的。
忽然,一阵草木窸窸窣窣声想起,路边树林中钻出上百个头上套着破布的盗匪,拦在了荀彧一行人前面。
“我乃颍川荀氏荀彧,汝等若只为求财,我可将钱财粮食尽数留下!”荀彧一见对面人数众多,变了脸色。
他先前在村中打听消息,并未听说附近有如此大的贼寨存在。
“什么颍川荀氏,不认识。”
荀彧听到对面为首之人的口音,面色更变。他在洛阳带了不短时日,与西凉军亦打过交道,很轻松就辨别出了对面盗贼的出身。
只怕是董卓麾下逃窜的西凉兵在此占山为王,劫掠来往行人。
马车中的荀爽更是吓白了老脸,心道坏矣。这些西凉兵天不怕地不怕,哪知道什么颍川荀氏,若知道他们有来后,只会赶尽杀绝,他们今日要命丧于此了!
“汝等倒像是值钱人,来人啊,把他们绑回寨中,留一个报信的。让带着十万钱来换人!”贼首上下打量了一番荀彧一行人,下令。
荀彧拦下了想要反抗的护卫。他们这一行只有十几人,对面山贼足有上百,还是精锐西凉兵,贸然对抗只会徒失性命。
深夜,虫鸣嘈杂,贼寨地牢之中。
荀爽脸色煞白坐在草垛边,唉声叹气:“老夫一辈子没吃什么苦,到老了反倒多灾多难了起来。先被董贼逼迫出仕,又遭盗匪劫掠老夫年事已高,死便罢了,你年纪还小,亦遭横祸。”
“还不如与昭明军同行,惹得袁绍猜疑,亦比丢了性命强啊。”荀爽哀叹。
哪怕是被关进地牢依然风度翩翩镇定自若的荀彧宽慰叔父:“这些贼人只为求财,待官府拿钱赎我等,便可出去了。”
二人正在交谈,忽然荀彧耳尖一动,屏息静气,低声道:“外面有打斗声。”
荀爽亦侧耳听,奈何他年事已高,耳聋眼花,实在听不到声音,只能紧紧攥住荀彧衣袖,又惊又怕。
唉,还是学问不够,没研究通卦象,下次出门之前一定要先卜一卦不,没有下次,他要窝在家中研究学问,再也不出门了,世道实在太凶险了。
不知过了多久,地牢大门被推开。
“可是荀家人?”李楼一刀劈开牢门,迈入牢中,“某奉主公之命,先领一军返回徐州,行军路上遇到求救的护卫,便顺路来救二位了。”
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后,李楼便命人带着荀氏叔侄二人回营安顿。
喝了碗热汤,又换上新衣服的荀爽拉着荀彧的手庆幸:“多亏遇上了昭侯的队伍,如若不然,你我恐死于贼手。”
随后李楼又来,歉意告知荀氏二人:“某身负军令,不可随意调动军队护送二位前往冀州,还请二位先随军返回徐州,待到主公归来再将二位送回冀州。”
荀爽客气道:“救命之恩尚且未报,我等自然该随主便。”
转头李楼走了,荀爽还乐呵呵与荀彧聊天:“正好蔡伯喈亦在徐州,老夫还可顺道去访友。”
琢磨了一晚上的荀彧微微皱眉。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这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那些山贼抓了他们之后,既没有审问他们,也没有拷打他们,甚至他们连贼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扔进了地牢。而且昭明军就恰好在他们不远处行军?
奈何没有证据,荀彧又不能空口无凭污蔑刚救了他们一命的“救命恩人”,只能自认巧合。
不是巧合也没办法,他叫荀彧,不叫吕布或者赵云,没有从一骑从万军中闯出去的本事。
陈昭收到消息之后吹了声口哨,美滋滋与赵云分享好消息。
“荀家玉树到手了。”
一颗一点一点的脑袋从桌案上迅速抬起来,精神一震:“谁是荀家玉树?”
陈昭冷漠道:“你书读完了吗?”
谁知这吕玲绮心里想什么,被她扔出去之后第二日又眼巴巴来走正门拜见,问其要干什么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陈昭把其归结为中二少女就是喜欢纠缠厉害姐姐的心理。陈昭给了吕玲绮一本《孙子兵法》打发时间。
而后陈昭就看到了比罗市更不爱读书的人。一翻开竹简,用不了半柱香,吕玲绮头就开始往下垂。
“我不想读书,我爹说读书没用。”吕玲绮又把吕布搬出来,振振有词。
陈昭按按额角:“那你就回去找你爹。”
吕玲绮又不说话了。
她府里很没有意思,一般的士卒打不过她,她爹和几个叔叔又要练兵巡逻,没时间总陪她练武。
“我还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封侯拜将、万人敬仰的,我不走。”吕玲绮抱紧了桌案,无赖道。
“我爹说了,要成大事,就不能要脸。”
陈昭心想,吕布这话的确没说错。只是吕布也是贯彻的太彻底,太不要脸了,过犹不及。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陈昭冷不丁念了一句话。
吕玲绮看向陈昭,目露迷茫。
“将领不可因一时的怨愤而与敌交战。出自你手中之卷,这是你父亲为何沦落至今日,除了洛阳无处可去的原因。”
陈昭眼皮都未抬,只轻描淡写扔下一句话,就再次低头看书。
握着竹简,吕玲绮呆呆坐在席上,回过神后迅速翻开竹简,从一句句讨厌的文绉绉句子中翻找陈昭方才说的这句话。
她找到了。
吕玲绮找到了这句话,她仔细读完了整篇文章。她府中其实有一卷《孙子兵法》,只是她从未看过,她更喜欢跟在父亲身后到军营里去,听父亲和几位叔父指着军营告诉她该怎么安营扎寨,该怎么夜袭和防备夜袭
“玲绮,这些可都是你爹我打了这么多年仗攒下来的东西,只教给你,你学会了,就能天下无敌。”吕布意气风发叉腰站在营帐前。
吕玲绮拼命点头,对她爹的话深信不疑。
人人都说她爹天下无敌。
可在府中不止一次听到吕布抱怨的时候,吕玲绮还是会想她爹天下无敌,又为何总会遇到这么多不顺心的倒霉事呢。
【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
吕玲绮扣着竹简,她爹就很容易生气,生气就会杀人,可不生气的时候后悔也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回去吧。”陈昭从案后起身,站在吕玲绮案前,吕玲绮抬头看着她温和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多读书,别总说‘我爹说’,你爹不是高不可逾的大山。”
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孙子兵法》
所以,将领掌握着民众的生死,主宰着国家的安危。国君不可因一时愤怒而发动战争,将领不可因一时的怨愤而与敌交战。符合国家利益才行动,不符合国家利益就停止。愤怒可以恢复到喜悦,怨愤也可以恢复到高兴,但是国家灭亡了就不能再存在,人死了就不能再复生。所以,明智的国君对此要慎重,优秀的将领对此要警惕。
感觉吕布读过《孙子兵法》也没往心里去,他犯的错误特别典型
第86章第 86 章:你要借刀杀人
吕玲绮回到了府中,大摇大摆走向书房,推开书房门。仆婢们司空见惯,连守卫书房的护卫都只是喊了一声“女公子”,并未上前阻拦。
在这座府邸中,甚至在整个吕布的军营里,没有哪个地方是她不能去的。
“我记得有一卷”吕玲绮打了个喷嚏,书架上落满了灰尘,吕玲绮翻动动作又大,尘埃被扬起来,像是下了一场灰蒙蒙的细雨。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并不熟悉。两年前,她还住在并州老家,后来才被接到洛阳。这座宅邸也是那时才匆忙买下的。两年间,吕玲绮踏足书房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而比起书房,吕布显然更喜欢军营。书架上的书更都是摆设,随意买些摆在书架上,装作有文化的模样,实则一卷都没读过。
把半个书房翻过一遍之后,吕玲绮终于找到了一卷《孙子兵法》,如获至宝翻开。
不对啊,和她在昭侯那看过的那卷不一样!吕玲绮灵光一闪,回忆起今日在陈昭府上之事。
她白日里读过的那卷竹简名为《火攻篇》。吕玲绮低下头,将手中的竹简翻过来,发现这卷名为《始计篇》。
吕玲绮撇撇嘴,把手中竹简随意往桌案上一扔,跳起来拍拍身上尘土,离开了书房。
“去找册《孙子兵法火攻篇》来。”吕玲绮吩咐婢女去找书。
自己回到卧房,也不嫌从书房带了一身尘土,她往日在校场摸爬滚打身上更脏,就往榻上一趟,双臂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
那卷兵书的确挺有意思的,她学完她爹的所有本事,再学会她爹不会的兵书上的本事,就能超过她爹
吕玲绮美滋滋幻想着自己天下无敌,父亲和陈昭都仰慕望着自己,父亲夸她勇猛胜父,陈昭请教怎么才能变得和她一样厉害,文远叔和义直叔双双称赞她“好一个天下无敌英勇女郎”的美梦,眼皮越来越沉。
翌日。
吕玲绮兴冲冲拿着刚到手的兵书去校场寻吕布,见到吕布正在场中练武,一人与三十个军中好手对练,貂蝉则站在校场边槐树乘凉。
她撇撇嘴,扭头站在了另一边。
三十个精锐好手人人披甲持戟,吕布身穿常袍,连方天画戟都没拿,赤手空拳和众人打斗。
众人一声呐喊,刀戟齐出,寒光闪烁,直取吕布。吕布身形一闪,如猛虎下山,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一记老拳下去,甲胄硬生生被他砸下去好大一块,三十名好手虽人多势众,却被吕布逼得连连后退,不用一刻钟,便七零八散倒在了校场上。
吕布身上只划破了几片布条,他高扬着下巴站在校场内,恨铁不成钢怒骂:“汝等拿着兵器亦不是我的对手,平日未勤加练习吗?”
“将军,您天下无双,我等如何能是您的对手。”被揍得左眼乌黑的士卒爬起来,畏惧看向自己手中被蛮力生生折弯的长戟。
吕布自得哼了一声,余光看到站在校场边上的吕玲绮,招手:“闺女,来和为父练练手。”
这三十个人,加在一起还没他十三岁的闺女能打。
吕玲绮晃晃手中竹简:“爹,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见自家女儿手中拿着竹简,吕布揉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这个女儿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乃是见着字就犯困的人物,何时还会看书了?
待到吕布走过来,吕玲绮才学着昨日陈昭的深沉模样,负手而立:“爹,你可知你为何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吕布抬手试了一下吕玲绮额头:“得了风寒烧坏脑子了?你爹我分明好端端的。”
“是之前的事,我都记得。父亲说悔杀丁原,不敢回并州老家。”吕玲绮压低声音提醒。
吕布心虚打了个哈哈:“那时被董卓所骗,误信奸人。”
“将不可以愠而致战良将警之。”吕玲绮展开竹简,指着一段,“父亲分明总是怒气上头不思后果才做下错事。”
吕布不以为意:“兵书读个囫囵也就够了,不必多读。朝廷这些公卿哪个不是饱读诗书,一见到兵戈还不是各个吓得跟鹌鹑似的。”
她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吕玲绮不死心道:“那父亲也该好好读一遍这册兵书。”说着就要拉吕布一起读书。
吕布一见到字就觉得脑仁疼,他背叛丁原便有一部分原因是恨丁原让自己这等武夫去做那文绉绉的差事,大材小用。
“为父还要练武,读书之事日后再说郝萌,再找三十个精锐来!”奈何亲闺女和义父不同,吕布只能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见吕布不听她言,吕玲绮气得跺脚,“等日后我能打过你”
她一定拿绳子把她爹捆起来,找十个教书先生围着她爹念书!
忽得,吕玲绮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笑声,她侧头,看到貂蝉正以袖掩面轻笑。
“你笑什么?”吕玲绮压低声音,挤出一个最威严的声线。
貂蝉放下衣袖,摇头:“我听汝父言,汝开蒙之时,乃是汝父教你识字,学了十个字,便父女双双睡熟,你还啃着汝父手腕不松口。”
她爹怎么什么事都拿出来讨美人欢心?吕玲绮眸子圆瞪,只觉天塌了。
貂蝉但笑不语。她早已经把吕布的所有事摸清了,连吕布家中祖坟埋在何处都一清二楚。
“你难道读过《孙子兵法》吗?”吕玲绮也不装深沉了,呲着牙一脸凶气。
貂蝉敛住眼皮,似笑非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什么?”吕玲绮一愣。
“我对你家中之事一清二楚,你对我一无所知。”貂蝉声音温柔,落在吕玲绮耳中却不怎么好听,“我早已用上了书中兵法啊。”
这一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
吕玲绮磕磕巴巴:“可是,你手无缚鸡之力”
“兵法又并非只有将军能学,只有打仗能用。”貂蝉轻轻将鬓边散落的发丝塞回耳后。
貂蝉说出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话:“多读点书吧。”
她的确对貂蝉一无所知。吕玲绮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一点,毛骨悚然。
吕玲绮又骤然想起来一点,貂蝉在陈昭手下为官。先前她因为貂蝉过于柔弱美貌的外表,和貂蝉总是出现在她家中的错误地方,根本没想到陈昭不搭理她,却愿意搭理貂蝉代表了什么。
此刻,吕玲绮看貂蝉的眼神再不是只有轻蔑了,她情不自禁:“你也劝我多读书?那你为何读书?”
“我不读书,便只能做舞姬,以色侍人。”貂蝉神色如常。
吕玲绮不解:“你爹不是王司徒吗?”
“不是亲爹,”貂蝉歪头,“是义父。”
“哦。”吕玲绮一下子就明白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她爹和她爹的两任义父来看,义父义子关系不好挺正常的。
义父还容易死。
“那你觉得我爹错在何处?”吕玲绮不甘示弱,她打算靠着从陈昭那听来的答案压貂蝉一头。
貂蝉轻笑:“吕将军世之英雄,妾仰慕之,如何会有错处呢?”
不知为何,貂蝉分明没说答案,吕玲绮却觉得自己智商被碾压了。
“我不告诉我爹。”吕玲绮不死心,追问。
貂蝉往树荫下走,随口道:“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内,则祸不制。妾不可轻信女公子。”
吕玲绮如遭雷劈,这又是哪本书上的东西,她怎么也不知道?
比不上陈昭就算了,怎么连她以为的眼瞎到能看上她爹的花瓶美人她都不如啊!
“我能杀敌,你没这个本事”吕玲绮低声嘀咕,不知是为了掩饰颜面还是为了宽慰自己。
貂蝉轻轻瞥了吕玲绮一眼,忽然喊了两声吕布的名字。
听到貂蝉呼唤,吕布三拳两脚把陪练的士卒打倒,屁颠跑到貂蝉身前。貂蝉扯出锦帕为吕布擦汗,又温声细语耳语几句。
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吕玲绮眼睁睁看着她爹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拎起弓箭就往外走,雄昂昂的仿佛大公鸡一般。
貂蝉眉眼弯弯,像一只摇尾巴的狡猾狐狸,走到吕玲绮身边:“妾想要一张虎皮作毯子,天下无敌的吕将军立刻就为妾亲自打虎去了。”
她还故意把“天下无敌”和“亲自”两个词咬字格外重。
“杀敌何须我亲自动手呢?”貂蝉低笑两声。
望着貂蝉不紧不慢离去的背影,吕玲绮觉得自己脑袋要炸了。
怎么是个人就比她和她爹聪明?
读书就那么有用吗?吕玲绮耸拉着脑袋慢慢挪到书房,从书架上捡起了几本天书,愁眉苦脸啃着指甲看。
她本来打算今日再去找陈昭,可如今来看吕玲绮第一次生出羞耻感。
洛阳的事务已经处置完了。陈昭把手头最后一点事务尾巴结完,闭上酸涩的眼睛。
董卓藏在郿坞的粮食和钱财比她想象更多,安抚洛阳灾民,只花费了不到一半的粮食自然,也可能是因为大批的富户商贾都被董卓杀了,董卓从他们那抢到的钱粮才是大头。
该离开洛阳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
陈昭睁开眼睛,语气复杂:“命貂蝉来见我。”
她一直在等貂蝉主动来找她。
貂蝉正在应付一个老臣,听闻陈昭召见之后,怔了片刻:“我这就过去。”
她迅速压制住了心中的不妙预感,滴水不漏把老臣应付走。
随后才离开官署,独身一人走向昭侯府书房。
以往来陪昭侯谈论音律,貂蝉只觉这条路太短了,眨眼就走到了。
今日貂蝉才发现,原来这条路这么长、这么难走。
长得足够她把自己有记忆的十几年全部回忆一遍。
貂蝉神情平静走入了书房,最后扭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
不知她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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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内,则祸不制。《黄石公三略》
将领的谋略一旦泄露,军队就会失去有利态势,敌人窥探到我方内情,灾祸就难以控制。
第87章第 87 章:我亦心胸宽阔
步入书房,貂蝉看到陈昭正在伏案读书。雕花窗棂微微敞开了一角,日光便从那缝隙里斜斜地淌进来,半边桌案和其上高摞的竹简被照得发亮,亮的晃眼。
案上还有一碟肉脯,貂蝉知道陈昭习惯手边随时搁着点零嘴,有时候是肉脯,有时候是应季果子。
也只有在这时,貂蝉才恍然发觉,昭侯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仍是贪嘴的少年心性而她自己,亦是才二八年纪。
貂蝉其实羡慕吕玲绮,吕布虽说名声不佳,可的确很溺爱女儿。天真无知,何尝不是因为生活顺遂,才不必逼迫自己什么都学。
“你来我麾下已有半月,可有话想对我说?”陈昭的声音骤然打破了室中安静。
貂蝉轻轻抬眸,唇角微扬,笑意如春风拂面,温柔得恰到好处:“能得昭侯重用,貂蝉实三生有幸。”
她说惯了虚伪的奉承之言,这一句话,却罕见掺杂了几分真心。
“只有此言?”陈昭放下手中竹简,抬起头直视貂蝉。
貂蝉镇定道:“昭侯之音律,亦是别具一格,不似人间之曲。”
这句话就每个字都是虚伪的奉承之言了。
以往听到她的奉承,陈昭总会露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今日却端坐在案后,神色平淡。
貂蝉心中苦涩一笑,看来她的不妙预感甚准。”周室衰微,齐国权臣田常篡权,欲攻鲁国,孔子派弟子子贡游说各国,借吴、越、晋之力搅乱齐国,保护鲁国。”陈昭忽然聊起了一段史事。
陈昭感慨:“借三国之力对抗齐国,保护弱小的鲁国,此计该叫借力打力,还是该叫”
陈昭从案后起身,垂目凝视低头站在身前数步的貂蝉,声音冰冷:“借刀杀人。”
貂蝉身躯一颤,缓缓屈膝,跪在了陈昭身前,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话至此处,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昭侯早已洞悉了她和王司徒的谋划。事情已经败露,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甚至昭侯还给了她坦白的机会,是她选择了死不承认。
“我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陈昭站在貂蝉身前,貂蝉能一字不漏地听清从头顶传来的声音。
“朝廷那些一事无成的东西,认为我是第二个董贼。”陈昭的声音满是轻蔑,“汝在我麾下半月,亦认为我是第二个董贼?”
貂蝉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知道陈昭在做什么,陈昭把董卓从百姓手中抢走的救命粮还给百姓。王司徒和朝中那些公卿,却只看到了陈昭不愿意把这些粮草上交国库,只看到了陈昭对官吏威胁呵斥。
王司徒只能听到同僚的唉声叹气,却听不到洛阳百姓的痛哭。亦或者不是他不能,只是他不愿。
“汝亦清楚我性子护短。”陈昭缓缓握住身侧悬挂的长剑剑柄,语气带着一丝埋怨。
“汝若效忠于我,我难道还没本事从王允手中护下你?”
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刃贴在貂蝉脖侧,貂蝉坦然一笑,眼角沁出两点晶莹的泪珠。
“计既不成,使君要杀貂蝉,理所应当。”貂蝉睫毛轻颤,咬紧牙关,缓缓闭上了眼睛,引颈待戮。
锋利的剑刃只是轻轻一动,洁白的脖颈上边浮现一条细小血口,鲜红的细小血珠沁出,在剑刃上汇聚成一滴绿豆大的血珠。
血腥气直扑鼻腔,貂蝉死死咬住下唇,压住将要脱口而出的尖叫。
“明知是错,汝亦不回头?”陈昭停住了手中长剑,看着貂蝉那张怎么看都合乎她心意的脸,眉头微颦。
“是。”貂蝉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她睁开眼,眼神平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和持剑而立的陈昭。
“专诸刺吴王僚,非僚之罪,乃为公子光夺王位;张仪间六国,非六国之过,其受秦王所托而已。”
“貂蝉无司徒,无有今日。为报王司徒之恩,当舍命相偿。”貂蝉坦然看着脖颈处横亘的长剑,痛快道。
她知道王允养她,不过将她当做拉拢旁人的舞姬,可若非王允买她回府,在这乱世之中,她根本活不到今日。
若因一己之私便背弃旧主,她与小人何异?
她虽出身卑微,却绝不做小人。
在不止一个深夜,貂蝉跪坐在烛台边读书,她的聪慧足以让她清楚什么选择有利于她。陈昭能给她的前途,王允给不了;陈昭能给她的安稳,王允也给不了。
可若非王允买下她,她早已饿死在乱世中了。
陈昭看着神色决然的貂蝉,赞叹:“好一个忠义无双的女子。”
若貂蝉只是愚昧效忠王允,她不过一个愚忠之人罢了,天下间这种人数不胜数。可貂蝉知道王允是错,亦知道跟着自己能有宽阔的前途,却依然选择压上性命以全忠义。
计策还差一点就能成功了。
就连陈昭也承认,貂蝉把她的性格摸得十分透彻,若她不是早知王允不安好心,有意提防,只怕亦会中此计。吕布杀不了她,却足以给她造成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貂蝉苦笑,只当陈昭自谦。
剑刃就架在脖上,死期便在今日。
貂蝉忍不住想,若她死后立刻去投胎,来世还能否赶上为陈昭效忠。
或许用不了十六年,昭侯就能成就大业。
若她做不了臣子,便在陈昭身边做个小婢女,她能昧着良心夸昭侯音律好听,昭侯肯定喜欢她。
横亘在貂蝉脖颈处的长剑忽然移开,归入剑鞘,那滴托在剑刃上的血珠顺着雪白的脖颈流下,隐没在衣领处,消失不见。
貂蝉诧异抬头看向陈昭。
“若汝此次计成,汝打算日后如何?”陈昭俯瞰貂蝉。
貂蝉思绪顿了顿,她一开口,却发现声音已经沙哑了:“或许会隐姓埋名,归入山林。”
“为何不接着跟随王允那老匹夫?”陈昭笑了一声。
“已报救命之恩,两不相欠。”貂蝉低声道。
她也不认同王允的做法,此番以身入局,只为报恩。
在貂蝉眼中,王允与吕布董卓并无不同,只是王允武力更低,更会伪装。和吕布一样刚愎自用,和董卓一样喜爱权势。只是他排除异己,并非用刀杀人,而是借刀杀人,这柄刀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礼义规矩。
陈昭转身,将桌案上的竹简推开,坐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貂蝉:“三日后,昭明军随我一同返回徐州。”
貂蝉不敢置信,方才刀剑架在她脖子上时也依然清醒的思绪突然被砸懵了一下。
“什么?”貂蝉只觉荒谬极了。
“吾乃徐州牧,自当前往属地履职。”陈昭轻描淡写,“你欲对吾不利,论罪”
“当罚你无期徒刑,在我麾下服刑,每日比其他同僚晚下值一个时辰,不准多领俸禄。”
这很坏了,强迫加班还不给加班费。
貂蝉的思绪完全混乱了,她怯怯出声:“可、可我设计害你。”
“没害成。”陈昭耸肩。
“管仲曾为助公子纠,以箭射公子小白,公子小白继位后为齐桓公,不计前嫌重用管仲,方成霸主;朱鲔曾杀光武皇帝亲兄长,不敢降,光武皇帝指洛水为誓,不计前嫌。”
陈昭微微一笑:“不止你读过史书。汝为臣知忠义,吾为君便不能胸怀宽广吗?”
貂蝉失魂落魄走出了昭侯府。
日头正胜,几只蝉趴在枝头吱吱叫唤,几缕金辉透过繁密的枝叶,斑驳地在青石板上投下大片光影。
貂蝉忽然泪流满面,下一刻,她抬起衣袖胡乱擦干眼泪。
她要先去向王司徒告别再把吕布糊弄过去跟着主公离开洛阳
王允听到陈昭要带兵离开洛阳之后,心中狂喜,自觉大事已成,哪里还顾得貂蝉。
对他而言,只要能把陈昭弄走,他就能获得朝中大批士人敬重,成为既有名又有实的三公,说不准还能和失去陈昭支持的卢植掰掰手腕。
至于貂蝉,王允根本不在乎她是跟着陈昭跑了还是要被陈昭带走折磨。
貂蝉神色不变,王允的反应亦在她意料之内。她又约了吕布一见。
就在吕府,貂蝉来了这么多次早已轻车熟路。
听说貂蝉过来,正在吃饭的吕布连筷子都没放下就匆匆跑出来,喜笑颜开迎接貂蝉。
见到貂蝉视线落在貂蝉脖颈处,见到一抹他征战沙场最熟悉的血迹,吕布虎目圆睁,勃然大怒:“谁伤了汝?”
一副只要貂蝉开口,他立刻就能扛着方天画戟去为貂蝉出头的模样。
貂蝉一摸脖子,发觉是那条被剑刃割出来的细小血痕,已经结疤了,用不了几日彻底好利索,说不准连疤痕都不会留。
她倒希望能留下一道疤痕。日后她每每对镜梳妆,都能看到才好。
“妾此次来,乃是向将军辞行。”貂蝉直接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她了解吕布,拐弯抹角说话,吕布根本听不懂。
吕布如遭雷劈:“什么?”
处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处了?
“妾要离开洛阳,日后恐无法与将军相见。”貂蝉柔声安慰吕布,“将军英俊勇猛,世之伟丈夫,何患无美人仰慕呢?”
“是不是陈昭威胁你?”吕布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哪怕知道陈昭不好对付,吕布依然怒气冲冲要去找陈昭给貂蝉讨要公道。
貂蝉连忙扯住吕布衣袖,“与昭侯无关,实在是”
貂蝉下意识又想说谎安抚吕布,眼神落在心急如焚的吕布脸上,心中又一叹。
“妾与将军不合适。”貂蝉说了实话,“将军之女,只比我小三岁,貂蝉虽柔弱女子,却心烈无比,不做人妾室。”
吕布骤然心虚,他支支吾吾:“可那日初见,汝就知我年纪,何况布才三十岁,亦年轻力壮”
“将军欲要以武力强迫妾身吗?”貂蝉垂泪,一句话就捏住了吕布死穴。
半刻钟后,吕布垂头丧气,被迫失恋,拉着张辽喝闷酒。
张辽被迫听了一肚子自家将军无疾而终的恋爱经历,以手遮面猛翻白眼。
吕布喝醉之后,张辽找来几个侍卫一起把高大无比的自家将军抬上床,累得腰酸背疼。
“我爹怎么了?”吕玲绮堵住张辽。
张辽:只是貂蝉跟着昭侯跑路不要你爹了
吕玲绮:什么!!!陈昭要走了?
第88章第 88 章:反贼之论
“算是好事。”张辽语气轻快,“那貂蝉要随昭侯一并离开洛阳,今日来找吕将军辞行,吕将军心中郁闷,便多饮了两坛酒水。”
被吕布拉着喝了一肚子酒,张辽心情却很不错。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洛阳安定下来,可不想再让自家主将为儿女情长之事再招惹麻烦。貂蝉主动离开,皆大欢喜,至于自家将军,依照张辽对吕布的了解,吕将军顶多也就难过一个月就又会变心意
“昭侯要离开洛阳?”吕玲绮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那些来找她爹喝酒的朝臣都说陈昭是第二个董卓,那陈昭不该学董卓一样盘踞洛阳欺负百官吗?怎么忽然就要走了?
吕玲绮对“陈贼欺辱百官”没什么触动,出身边关,又有一个擅长会用拳头说话的亲爹,吕玲绮打心眼里认同适者生存那一套。再说了,那些士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她爹和几位叔叔都说过士人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夫,吕玲绮对他们没什么好感。
张辽晃了晃有些醉意上头的脑袋,含糊道:“前几日我练兵路过昭明军营,看到昭明军收拾行李。看这架势,昭侯应当早就有离开洛阳的打算了。”
有经验的将领观察军队的动作,便能推测其动向。要在一个地方驻扎一年的军队和只需驻扎两个月的军队,所扎下的营帐截然不同。昭明军的军营十分简陋,一眼便能看出他们不会在洛阳久留。
他们不止一次私下嘲讽朝中百官,说百官被董卓吓破了胆子,一群蠢货。
可百官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夫,他们也乐得瞒下此事,看百官着急。
吕玲绮从张辽这得到了确切答案,垂头丧气回了卧房,看到被当做枕头的几册竹简也提不起来兴趣。
她往床上一趟,把头埋在竹筒堆里。
陈昭要走,貂蝉要跟着陈昭一起走,就她一个人留在洛阳仿佛她比不上貂蝉一样!吕玲绮怒气冲冲磨牙。
吕玲绮有些委屈,陈昭让她读《孙子兵法》,可她还没读完这册书,陈昭就要离开了。那以后她怎么才能让陈昭知道她变得很厉害了呢?
半响后,吕玲绮从成堆的竹简中抬起了头,眼珠骨碌一转,有了主意。
“爹、阿爷。”吕玲绮推推烂醉如泥的吕布。
吕布直觉自己头疼的厉害,耳边却有人一直不消停喊他,吕布不耐烦睁开一条眼缝。
“阿爷,我想出一趟远门。”吕玲绮狡黠混淆了自己的目的。
吕布果然没有在意,他强行把眼皮又睁开一点,昏昏欲睡:“去哪?”
“儿想回并州老家亲自去驯服一匹属于我的赤兔。”吕玲绮扒拉着吕布的肩膀。并州五原郡,她的老家,是边关之地,盛产马匹。
“多带些人。”吕布翻了个身,挥挥手。
吕布不担忧吕玲绮沿途的安危,按照吕玲绮的武力,有人想打劫她,只会丢掉小命。半大的老虎也是猛兽。
计划通。
吕玲绮欢快哼着小曲回到自家卧房,翻开《孙子兵法》第一册,她这些天只看完了第一册。
“乱而取之。要趁着敌人混乱的时候攻取胜利。”吕玲绮美滋滋把这卷兵书塞进了自己行囊。
读书果然有用。
吕玲绮第二日一早就带着数十士卒离开了洛阳,往北行路,走了一个多时辰,她停了下来。
“往西南走。”吕玲绮打了个响指。
“女公子,咱们不是去并州吗?”侍卫提出疑问。
吕玲绮深沉道:“我有要务在身,回并州只是对外的说辞。”
洛阳,太傅府邸。
陈昭与卢植相对而坐。
“卢公当真决定留在洛阳,不与昭一同返回徐州了?”陈昭语气中满是可惜。
卢植面容比之初来洛阳时更苍老了些,他淡然一笑:“昭侯惦记老夫?”
“唉。”陈昭叹息,“收上来的学费已经被昭明军吃完了,教书的夫子却另投他处,昭实在愧对书院学子。”
卢植面上的笑容一愣,无奈摇头:“昭侯初心不改。”
顿了顿,卢植又若无其事道:“老夫两袖清风,身无长物能赔偿汝。”
按照陈昭贼不走空的架势,也不是没有反过来找他追债的可能。
“卢公藏书甚丰”陈昭意有所指。身为当世大儒,卢植家中藏书不比蔡邕少,蔡邕藏书万卷,已经被陈昭派重兵送往徐州了。
卢植抚摸花白胡须:“乃是老夫留给儿孙的传家之宝罢了,若只为传播圣人学说,昭侯自取就是了。”
有不少人将典籍视作传家之宝,生怕旁人学会了自己的本事。所幸卢植一生喜欢教书,桃李满天下,连公孙瓒和少年刘备这样单纯去混名头的学生都愿意收着,并无敝帚自珍的心思。
卢植感慨:“老夫日后无法再亲身向天下人传先圣之道,昭侯若能让更多人看到圣贤传下的典籍,亦算为我儒家传播大道了。”
与刚至洛阳时相比,卢植更加苍老了。朝廷百废待兴,年幼天子的信任让卢植义不容辞扛起了大任,太多的事务让卢植迅速疲惫苍老。
陈昭看着卢植雪白的发丝,有些不忍,低声道:“人之寿数有限,卢公已为汉室鞠躬尽瘁半生,便有遗憾也非人力能改,也该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享受几载天伦之乐。”
她也是委婉劝说卢植,大汉天下将亡是必定的事实,一人之力再大,亦无法挽天倾。
卢植笑了起来,带着看破一切依然全盘接受的坦然:“那便让老夫这把老骨头为大汉殉葬吧。”
起码他在洛阳一日,便能保护天子一日安稳,他若离开,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又有牛鬼蛇神跳出来霍乱朝纲。
天子连乳牙都没换完,他实在不忍心舍天子而去。
陈昭起身,恭敬向卢植深深一揖:“卢公大义,昭钦佩不已。”
无关立场,她单纯敬佩卢植的大义。满口圣贤的人不少,可危急之时,真能舍生取义的人寥寥无几。
卢植看着哪哪都合乎他心意的陈昭,在分别之前,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若当初,汝为老夫之弟子,而非从张角,今日,天下可会不同?”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卢植,在青州见陈昭设立学院有教无类之时、在虎牢关前见陈昭救帝又当机立断用兵破关之日、在洛阳听到陈昭要把缴获的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之际
在陈昭身上,卢植看到了仁德。
偏偏荒谬的是,这个智勇双全又有仁德的贤才是一个反贼。
陈昭哈哈一笑,漫不经心道:“我谋反在先,拜张角为师在后。”
她扯扯嘴角:“卢公领兵讨贼,昭便是卢公要讨的贼。说起来,昭数年前曾与卢公有过一面之缘,卢公军中大旗,便是昭亲手射下,不知公可还记得否。”
卢植愣了一下,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一段不算近的记忆。他低声感叹:“原来是你。”
他早该想到,射断中军大旗的那只长箭,与陈昭那日在虎牢关外推出的车弩,如出一辙。
“本来广宗已经撑不住了,还要多亏先帝轻信奸佞之言,治罪卢公,昭才得脱身之机。”陈昭毫不客气揭卢植老底。
“卢公被关在囚车之中,边走边骂,昭还私自出城蹲守在半路听了一段。”
卢植:“”
这种事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先帝都死好几年了,这事就不能让它过去吗。
“那汝既不信奉太平道,又为何要造反?”卢植依然不甘心。
看好的弟子拜张角为师固然让他愤懑,可自己虽说桃李满天下,张角却更胜许多筹,弟子数十万,自己比不过张角也就罢了。
但陈昭居然没跟张角之前就反了?
陈昭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神情:“要是能活下去,谁想造反?造反不就是活不下去了嘛。年年天灾,吃不饱穿不暖,连打个猎都得躲着豪强。山是他们的山,进去还得交钱。”
“我都这么惨了,县里那个花钱买官的县令还要把我从乡野赶出来,逼我赤手空拳去和黄巾军拼命,还搜刮我的保命钱!”
陈昭越说越气,猛然转身:“不行,我得效仿董卓,临走之前把刘宏的墓再挖一遍!”
卢植看着陈昭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得一声长叹,原本就佝偻的背更加弯曲。
原来亡汉之人,竟是汉家天子。
最终陈昭还是没把刘宏的皇陵再挖一遍,董卓已经把能抢的宝物都抢走了,而现在刘宏那些陪葬的宝物正躺在她的库房中,再挖一遍只能败坏自己名声。
虽说在朝中官员眼中,陈昭的名声早已和董卓不相上下了。
陈昭离开洛阳的消息一传出,百官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殷勤为陈昭践行,依依不舍送别了七里路,亲眼看到确定昭明军真走了才回头唾骂两句,安心返回洛阳。
皇宫内,卢植一回宫便被等候在宫门处的刘协拉住了衣袖。
“太傅,你送完昭侯了?”刘协死死扯着卢植的衣袖,卢植说了三遍于礼不合他都不松手,只能由他扯着。
卢植无奈任由刘协扯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宫中带:“是,臣已经送别了昭侯。”
刘协暗中送了一口气,他害怕太傅当真如旁人所说一般,舍弃他随陈昭而去。
“太傅会陪着朕吗?”刘协再三确认,他实在被董卓吓到了,也不信任百官。
卢植丝毫没有犹豫:“臣陪着陛下,臣乃太傅,便是陛下的老师,要教陛下如何做人。”
“太傅不教朕如何做天子吗?”刘协仰头询问。
卢植沉默片刻,缓缓道:“先学做人。臣只希望陛下能安康顺遂。”
虽说这一个小小的愿望也很可能只是奢望。他不知道刘协还有多少年好活,王朝覆灭已非人力可挽,谁争夺天下都不会放过天子。
便活得快乐些吧。
刘协年纪还没有到知道什么是天子之术的时候,亦分不清“做人”和“做天子”的差别。
他拉着卢植衣袖乖顺道:“太傅教什么朕就学什么。”
“陛下喜欢什么?”
“喜欢当天子。”
“若不是天子呢?”
“那就当一个医令吧,医令能救人。”刘协想起被毒酒毒死的兄长,沮丧道。
“那臣就先教陛下读医书”卢植拉着刘协,一臣一君、一老一幼、一长一短两个影子被夕阳映衬的很长、很长。
第89章第 89 章:吕玲绮偶遇昭侯 并非偶遇
昭明军离开洛阳,先按照来时的路途径虎牢关,再横穿兖州,抵达徐州彭城。
彭城处于华北平原东南部,连接中原、青州与淮河流域,是兵家必争的四战之地。交通发达,泗水与汴水在彭城交汇,灌溉便利,能为驻扎军队提供充足粮草。
刚出虎牢关五十里,陈昭便在成皋驿站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吕玲绮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靠在驿站院外槐树上,她双臂抱在胸前,神情平淡。
驿站官吏领着陈昭一行人途径此处,吕玲绮目光停在陈昭身上片刻,拱手抬了抬:“没想到能在成皋偶遇昭侯,当真凑巧。”
陈昭:“”
她猜吕玲绮心里一定觉得这个出场威风极了。
“是啊,真巧。”陈昭扯扯嘴角。
可不就是真巧,从洛阳至徐州只有这一条大道,成皋方圆五十里内又只有这一座城池。要去徐州,必定会途径成皋。
陈昭扬扬下巴示意吕玲绮跟她往院内走,她们一行人堵在路中间,旁人都走不了道了。
“我听闻你回并州老家了?”
吕玲绮乖乖跟在陈昭身后,赵云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右插一步,挡在吕玲绮身前,确保就算吕玲绮忽然掏出匕首行刺,他也能及时护住陈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吕玲绮对赵云的心思浑然未觉,她正绞尽脑汁给自己编造借口。
她爹说了,天下第一猛将有待价而沽的资格,不能主动送上门,要等旁人花高价来请。
“听闻有一伙盗匪在此处劫掠往来行人,我特意前来,为民除害。”吕玲绮找出了理由,松了口气。
她的确抓了一群盗匪,不过不是那群盗匪胆大包天到敢劫掠她,而是她提前几日过来,闲着无聊听人说附近有山贼,就反过来蹲守了那群盗匪。
“原来如此。”陈昭含笑,不再往下追问。
吕玲绮心里嘀咕,不再往下问问吗,比如招揽一下她什么的。她早就打听过了,那日擒住她的那个太史慈是昭明军中数得着的猛将,并非无名小卒。
自己现在可就比他差一点,两三年后那个太史慈绝不是她的对手。吕玲绮自信满满,又掀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赵云,心想这个应该也能打一打
可任凭吕玲绮抓耳挠腮,陈昭也没有再说半个字。直到走到一处小院前,陈昭终于在吕玲绮的期盼中开口了。
“到我歇脚的院子里,一路车马劳累,我便不留汝了。”陈昭一双黑亮的眼睛中满是笑意,随口打发吕玲绮。
吕玲绮脸瞬间扁了,一步三回头缓缓挪开了。
“主公可是伤透了吕家女郎的心。”郭嘉幸灾乐祸感慨。
陈昭淡然一笑:“我自有打算。奉孝在马车上脸色苍白的厉害,脚一挨着地倒有心思关心起旁人来了。”
“嘉之身体这两年已经好多了,只是晕马车这是老毛病了,不好改。”郭嘉无奈,药膳加上晨练,他身体比起前几年已经好多了,奈何有些东西是生来就带着的,这恼人的晕马车便是一桩。
平坦大道还好,上了小道,石子一多,马车晃动频繁,郭嘉就晕头转向。
“晨练日日偷懒,帐中倒数第一。”陈昭毫不客气揭穿郭嘉老底,“深更半夜不睡,日上三竿不起,此人莫非不是你郭奉孝?”
郭嘉眼神游移,正转动脑筋想法子扯开话题,便看到了刚来没几日,还十分腼腆,最重要的是,比他矮比他瘦弱的貂蝉。
“嘉如今定不是倒数第一了。”郭嘉理直气壮。
陈昭顺着郭嘉眼神看到了无辜柔弱的貂蝉,眼神有一瞬间古怪。
“是与不是,明日一跑便知。”陈昭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不是说在外不必晨练?”郭嘉如遭雷劈,再无心与陈昭打趣,失魂落魄靠在贾诩身上,神情悲痛,“痛哉”
贾诩有心向郭嘉打听这个晨练是怎么回事,便难得任由郭嘉依靠,还贴心拉住了他胳膊。
三言两语打发走众人之后,陈昭一转身正想回院子,鼻梁骤然撞到了身后的宽阔肩膀上。
“嘶。” 陈昭捂住鼻子。
赵云手足无措,想要做些什么,又未得到陈昭命令,只能理亏站在原地,见陈昭鼻尖只是发红,并未流血才松了口气 。
“末将伤了主公贵体,还请主公降罪。”赵云干脆利落抱拳。
“罚你明日多跑一里。”陈昭白了赵云一眼,又低声一笑,“子龙心细,怕吕玲绮对我不利才护在我身后,我知子龙贴心,如何会怪你。”
转身推开院门,陈昭示意赵云跟上。
“留下是有何事?”见院中有一方石桌几方石凳,陈昭径直走到石凳前坐下,也懒得再去书房。
赵云工工整整坐下,双腿并拢,和陈昭随意一坐截然不同。
“末将观吕玲绮有虎将之资,虽略有散漫,可年纪尚幼,未尝改不过来。”
赵云低声:“主公或可招揽一二,将其收入麾下。”
“我还以为你那般警惕,是对吕玲绮有敌意,没想到子龙还挺看好她。”陈昭挑眉,盯着赵云觉得好玩。
“云肩负护卫主公之责,对蹲守主公之徒自然心生警惕。”赵云一笑,“可作为军中主将,见到好苗子亦想要将她纳入主公帐下。”
陈昭轻笑,语气之间颇有深意:“子龙都看上了,难道我能看不上吗?”
她才是真觉得路边的流民都能带回家给她种两亩地。
“熬鹰。”陈昭言简意赅,“吕玲绮和吕布如出一辙的自傲,天资太强了,强的足以让他们蔑视天下人,福祸相依,不一定是好事。”
“趁着年纪小,得让她知道就算拳头再硬,天下间也依然不会事事都如她所愿。”
天赋太强的将领似乎性格上都有缺陷,她再爱才,也不能因为自己喜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性格缺陷小一些,不影响作战,她也乐得看麾下百花齐放。可吕玲绮从吕布那一脉相承的性子显然不是“不影响作战”了。
“若有必要,子龙可动手压一压她的傲气。”陈昭吩咐,她估计吕布在家里也不会和自己女儿动真格打架,吕玲绮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该趁着年轻多吃瘪。
“主公对吕家女十分上心。”赵云安静听着陈昭计划,忽然出声。
陈昭俏皮眨眼:“子龙与我一同上心。”
“父母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吕布那家伙忒不负责,女儿还要咱们替他教育。”陈昭调笑,果然如愿以偿看到了赵云刷一下就红透的耳尖。
难怪郭嘉总喜欢逗贾诩,欺负老实人的确有意思。嗯,虽说贾诩的“老实”还得打个问号吧
翌日,昭明军动身启程。
吕玲绮翻了一夜宝贝兵法,愣是硬憋出来了理由跟着昭明军往前走。
昨日她在陈昭这吃了亏,一怒之下想着要打道回府,可冷静下来总觉得不甘心。
绕这么大个圈子,什么都没捞着就灰溜溜回去,回去还要再挨她爹的一顿骂也太不值得了。
吕玲绮想明白之后反而升起了战意,越战越勇,发誓一定要让陈昭亲口招揽她。
刚出城,吕玲绮还没找到理由去向陈昭显摆她的兵法,就看到了几个熟悉面孔气喘吁吁跟在士卒身后小跑。
几个月不锻炼,郭嘉果然如他自己所料一般又回到了原点,跑了两里路就开始气喘吁吁。
他左边是神色平静的贾诩,右侧是换了一身轻简短袍正新奇抬手抬脚的貂蝉。
“好、好你个贾文和。”郭嘉一想起昨日贾诩谦虚“诩瘦弱,跑不动”,便觉得自己收到了欺骗。
说好的瘦弱跑不动呢?合着你是精瘦,我才是真瘦弱?
贾诩情绪稳定,笑眯眯道:“我年少时被盗匪抓住过,险些丢了性命,还是谎称高官之子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自那以后我便日日勤苦练习过路游医传下来的五禽戏。”贾诩唏嘘不已。
郭嘉一边喘一边问:“你练好了武艺杀上贼窝给自己报了仇?”
“非也,我立志保养好身子,比他们多活二十年,把那些歹人都熬死,再亲手挖他们的坟。”贾诩紧紧握住拳头,声音铿锵有力。
想到自己四十年后还能精神抖擞扛得起铁铲去挖人坟墓,贾诩便觉得心旷神怡。
郭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看出来你心肠坏还怕死了。”
又扭头看向貂蝉,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模样,郭嘉绝望:“汝也日日练习五禽戏,日后打算去挖仇人的坟墓?”
“妾乃舞姬出身,日日都要练两个时辰舞啊。”貂蝉礼貌开口,甚至有心思抬袖遮住嘴巴再咯咯笑。
她昨日就察觉到了郭嘉看她的眼神,只是故意没告诉郭嘉她体力也不错。
果然很有意思。
“尔等在徒步?我也来!”
郭嘉一抬头看到壮得跟只小牛犊子一样的吕玲绮,没好气指了指前方,“这里都是文臣,武将去那边。”
贾诩和貂蝉起码看起来瘦弱,吕玲绮这是看起来就又高又壮,实力差距太大,郭嘉连比较的心思都没有。
吕玲绮一溜烟就穿过周围的士卒,跑到了前面。
几个武将也没骑马,步履轻巧沿着大军外侧绕圈跑步,时不时还能揪出来几个混在大军中偷懒耍滑的士卒。
吕玲绮眼尖,脚步一快就窜到了陈昭身边,故意比陈昭跑快了两步。
陈昭被这个幼稚行为都笑了,停下了脚步。
“我去看看奉孝他们,汝等先跑吧。”陈昭吩咐赵云等人。
吕玲绮愣了:“为何不比了?”
“强身健体,并非争强好胜。”陈昭不在乎道。
数日后,便行军至兖州东郡。
时任东郡太守的曹操早早便在城外迎接陈昭。
“如今该尊称州牧为昭侯了。”曹操。爽朗大笑,迎上来。
可恶的jj屏蔽词。曹操的爽朗大笑权被剥夺emm我感觉可能曹操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没想到建安文学开创者、邪恶矮脚猫曹操还有被文学城制裁的一天
第90章第 90 章:昭侯巧计间两袁
曹操盛情邀请陈昭入城赴宴。
“操与昭侯,早有旧交,今日相见,定要设宴庆贺。”曹操眼神往陈昭身后几人身上瞟,看到威武俊朗的赵云和太史慈,眼中赞叹之意溢于言表。
眼神移到跟在最边缘过来凑热闹的吕玲绮脸上时,曹操瞳孔猛地一缩。
那日五路诸侯在前去攻虎牢关,吕布一人冲入万军之中,他险些被吕布一戟捅死,还好跑得比其他几个诸侯快才逃过一劫。
却也给曹操留下了不小阴影。
曹操来到东郡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搜寻保镖,生怕自己再遇到这等要比赛逃跑速度的事情没人给给他断后。
再定睛一看,发现此人随容貌和吕布有七分相似,可细看轮廓却要更柔和稚嫩一些,却是个女生男相的年轻女郎。
至于身高好似也比吕布矮上许多。
曹操抬着头,试图从仰视的角度分辨七尺高和一丈高的区别。
“昭侯麾下猛将如云,某实在羡慕。”曹操奉承中夹杂着两分真心。
“孟德麾下亦是猛将如过江之鲫啊。”陈昭看了眼跟在曹操身后一步的粗黑汉子。
在洛阳的时候她还没见着此人。
“只是宴会就免了,我领军返回徐州,途经东郡,只歇息三日,三日便要接着行军赶路。”陈昭婉拒。
曹操再三盛情邀请:“只一场酒宴罢了,用不了几个时辰。”
“将士赶路辛苦,昭身为主公,岂能自行去寻欢作乐?”陈昭说出了一个曹操也没法再开口劝的理由,“我与将士们同住军营。我知孟德好意,下次必至。”
待陈昭去郊外安营扎寨之后,曹操望着陈昭的背影,语气赞叹中还夹杂着些许忌惮:“陈昭爱兵如子,昭明军精锐无双,本初不如也。”
他身后走出一个高大谋士,乃名程昱,“若袁本初之势加主公之智,未必弱于昭侯。”
程昱一语便点出曹操心疾,袁绍有势无智,曹操有智却无势。曹操直说“本初不如”,却不说“吾不如”,程昱已经听出了曹操的意思。
“吾知仲德之意。”曹操沉默片刻方才低低回应一句。
另一边,陈昭命大军在城池三十里外安营扎寨,中途曹操派人送来几车瓜果酒肉作礼,陈昭也不客气收下了。
“你说昭侯为何不去那小矮个城中赴宴呢?”吕玲绮舔舔嘴唇,随手从身侧拉过一个瞧着聪明的谋士询问。
不想引人注意所以特意站在角落,就这么不凑巧被拉住的倒霉蛋贾诩:“”
“或许主公是怕酒肉中掺了毒药。”贾诩一本正经。若是他设宴,就在酒肉中下毒,或者埋伏几十个刀斧手备在屏风后。
吕玲绮不信,觉得贾诩是在哄骗自己:“人得多缺德才会在酒肉中下毒?”
“贾诩便会。”贾诩幽幽道。
“贾诩是谁,这般缺德?”吕玲绮大惊失色,从脑中搜寻,顿时觉得今日见到的那小矮个身后几个人似乎都长得一脸坏样,说不准哪个就叫贾诩。
贾诩无奈叹了口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吾便是贾诩。”
吕玲绮顿时松开了扯住贾诩衣袖的手,往身后一跳,警惕瞪着贾诩。
她看这人长得老实才拉着他的,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心狠手辣。
终于摆脱了莽撞女郎的贾诩乐得清闲,一头扎回帐中,不再见人。
主公给总是拉着他咋咋呼呼的郭奉孝派了活,他与另一个同僚貂蝉又有男女之别,貂蝉不会来烦他,好不容易清静几日,他可不想再被吕家这个莽撞女郎缠上。
昭明军驻扎在城外,陈昭亦安静待在帐中拉着麾下将领连带吕玲绮一并读书,郭嘉却一反常态忙碌了起来。
颍川多出谋士幕僚,郭嘉虽说年纪尚轻,没有荀彧那般广阔的社交圈子,可认真扒拉一下也能找到几个在曹操帐下任职的老乡。
其中有一人,名曰戏忠,字志才,便是郭嘉老乡,如今在曹操麾下担任幕僚。
“嘉记得志才先前曾打算去投奔袁本初,却不曾想能在此处相见。”郭嘉笑眯眯坐在戏忠家中。
戏志才轻描淡写:“机缘巧合,方至主公帐中。”
他原本去袁绍麾下是奔着荀彧而去,谁知荀彧随着袁绍去讨伐了一趟董卓,就一去不返,他也只得自谋出路。
“奉孝身板倒是结实许多。”戏志才看着郭嘉面色红润的模样,不禁道。
虽说他和郭嘉年纪有差距,在颍川也不算太熟,可寥寥几次文会,戏志才也记得郭嘉与他是唯二要在边上老实看其他人比试剑术的弱鸡。
现在弱鸡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了,戏志才顿时有些幽怨,闷闷将案上酒樽端起,一饮而尽。
“我家主公好武艺,上行下效,嘉亦要勤练射御。”郭嘉艳羡看着戏志才大口喝酒的模样,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
戏志才哈哈大笑,命下仆为郭嘉满上好酒:“孟德公从不拘我,但凡得了好酒,必回送我几坛。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二人几杯酒水下肚,顿时觉得找到了知己,趁着酒性谈论天下大事,却双双有默契绕开了曹操和陈昭。
“志才自袁本初帐下来,可曾听说过袁本初得了重宝?”郭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戏志才打了个酒嗝,脸颊红润:“袁本初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家,家中宝物无数,其能数的清?”
“非也,嘉所问的乃是天下仅有一件的至宝。”郭嘉从自己案后站起,走到戏志才桌案边,撑着桌面往地上盘膝一坐。
他压低声音:“我家主公正设法探听袁本初在洛阳的行迹,为此特意费心招揽荀文若,然而袁本初对文若不屑一顾,文若亦对袁本初之事一无所知。”
戏志才心思一动,正欲要再往下问,郭嘉却已经好似忽然反应过来一样,打了个哈哈将此事应付了过去,只一味拉着戏志才喝酒。
二人痛饮至三更,郭嘉好不容易喝尽兴,与戏志才一拍即合,喝得烂醉如泥就干脆在戏志才府上寻了个客房住下。
戏志才比郭嘉年长,酒量也好上不少,命下仆将郭嘉扶去客房后还能保留些许清醒。
漆案上摆满了散落的酒坛和东倒西歪的酒樽,戏志才胸前衣襟也被酒水浸湿。
他却浑然未觉一般,坐在案后思索良久,眉目紧颦。
三日后,昭明军刚启程离开东郡,戏志才便找上了曹操。
“主公,传国玉玺可在袁本初手中?”
戏志才踏入曹操书房,第一时间便令左右退下,劈头盖脸便问。
曹操猛然起身,错愕:“什么?”
戏志才便将郭嘉言行一一告知曹操,言:“郭嘉必是替其主公来打探消息。能被陈昭视为重宝之物,除传国玉玺,不做他想。”
曹操在屋内来回踱步,从记忆中找出从袁绍入洛阳开始的一举一动。
“玉玺不在袁绍手中。”曹操肯定道,“袁本初不是能藏住喜怒的人,他若得玉玺,离开洛阳之时必定喜笑颜开。”
曹操与戏志才对视一眼。
陈昭特意遣麾下军师暗中打听,那想必她亦在寻找玉玺;曹操又能确定玉玺不在袁绍手中,可也没听说天子找到了玉玺。何况,若天子有玉玺,陈昭捏着天子月余时日,哪能得不到玉玺?
“唉,玉玺乃传国正统,玉玺既失,天下将颓啊!”曹操压抑住心中暗喜,装出一副忠臣模样。
“当暗中搜寻玉玺下落。”曹操急切想要得到玉玺。
戏志才拦下曹操:“主公何不将此事告知袁本初?”
曹操被“受命于天”刺激的脑子瞬间冷静了下来。别说受命于天了,他现在还只是袁绍麾下一个小小太守。
“可若袁绍得到玉玺,以其家世名望,再加天命”曹操长叹。
戏志才提醒:“天下间有南北二袁。”
曹操才恍然大悟,拉住戏志才的手感激道:“幸有志才为吾所计。”
他现在的目的不是抢玉玺,而是在袁绍麾下发展自己的势力,抢玉玺这等麻烦事该让袁绍去烦心。
这一刻,陈昭和曹操的目的殊途同归让袁家内斗,自己好趁机占便宜。
曹操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知袁绍,还随信附上自己的祝贺。
【本初兄得天之授,日后定登九五之位】
袁绍翻来覆去把这封信看了数遍,一头雾水。
谁有玉玺?他有吗?
袁绍试图想明白曹操信中的意思,却觉得始终差一点,干脆将信示之身边谋士。
“孟德何其可笑,怎能以为那玉玺不在天子和陈昭手中,便一定在吾手中”袁绍正在嘲笑曹操,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袁绍起身,面带怒色:“吾去收敛叔父尸骨,袁术去搜了董卓府邸!”
他想起来了,他和袁术带兵同入的洛阳,约好一人去收敛族人尸骨,一人去董卓府上将他落下的家眷抓住,血债血偿。
而他惦记着自己曾守孝多年换来的美名,主动提出去为叔父袁隗收敛尸骨,让袁术去搜董卓府邸!
“定是袁术私自藏了玉玺。”袁绍咬牙切齿。
田丰连忙阻止袁绍:“主公不可轻疑兄弟,传国玉玺在袁公路手中,与在主公手中并无不同。”
郭图哂笑,轻轻瞥了田丰一眼:“若无不同,袁术为何要私藏玉玺?主公为兄,弟自然该以兄为尊。亲兄弟,为争夺家产而反目成仇者还少吗?”
这话就说到了袁绍心坎里。从小到大,袁术没少嘲笑他是婢生子,骤然新仇旧恨加起来,袁绍瞬间就觉得郭图所说在理。
“主公可暗中示意袁术,令其将玉玺呈上。”郭图顺着袁绍往下说。
“汝所言在理。”袁绍连忙道。
袁绍思考该怎么让袁术同意。
实在不行,就找借口强抢。
“我已经读完了《孙子兵法》。”吕玲绮哗啦把一堆竹简往陈昭面前一扔,得意叉腰。
“你再考考我试试。”
吕玲绮确认自己已经把兵书中的每一句话都背熟了。她已经不是洛阳城中的吕玲绮了,而是精通兵法又武艺高强的吕玲绮!
她爹亦算当世猛将,还不是被她糊弄的到现在也没发现不对。
陈昭挑眉,命人从包袱中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素帛,还有一副笔墨。
“写吧,能考八十分便算你过关。”陈昭似笑非笑道。
正好吕玲绮也能当她的一只实验小白鼠,先试一试这培养人才的大考试术。
她预备先在昭明军内部设立一个小小的昭明武堂,培养中层和底层将领。
若是连吕玲绮这等世上一等一的倔驴都能学出来,往后培养人才便不用愁了。
吕玲绮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东汉应试教育的第一个倒霉蛋试验品。
她信心十足接过试卷,提笔沾墨。
【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详细解释此言含义,并举史书之例论证。】
吕玲绮:“”
这不是兵书上的东西,起码不是《孙子兵法》上的东西。
下一题。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解释此言,并写明你认为的正确君臣关系。】
也不会。吕玲绮额角冒出一滴冷汗,她硬着头皮往下写,会写的就写上,不会写的就胡写一通,最后交给陈昭阅卷。
十五分。
二十道题只会两道,还有零零碎碎从其他题凑出来的几分。
“肯定不止我一人不会!”吕玲绮试图拉着其他人共沉沦。
陈昭把方才准备好的证据递给吕玲绮她麾下谋士和武将做完的试卷。
这等东西,陈昭自然先用在自己属下身上。
吕玲绮不敢置信翻看,谋士和武将做的不是一套试卷。谋士那边的东西都是什么民生后勤策略一类,吕玲绮看不懂,只看武将这一摞。
赵云满分、太史慈九十二分、李楼九十三分有一个六十一分!再一看名姓,罗市。
吕玲绮悲愤欲绝:“他怎么也能考六十一分?”
这些时日众人一起读书的时候,就罗市和她两个人睡的最香,结果一考试罗市居然比她高这么多。
她看到赵云满分都没罗市六十一分让她觉得心痛。
“不准,这是纸上谈兵。”好在吕玲绮好歹读过纸上谈兵的典故,立刻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将领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分的出高低。”吕玲绮一激动,脑子反而冷静了,“若纸上谈兵有用,朝中公卿各个满腹诗书,不会被董卓追着杀。”
陈昭鼓掌,赞赏:“有急智、自信,能为自己争取,不错。”
“既如此,那便实战试试。”陈昭又掏出了她琢磨的另一套东西依然是需要小白鼠的未测试版。
《左传僖公二十五年》:
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