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 91 章:识时务者为俊杰
“行军至彭城还需半月。这半月之中,大军行军,你领百人在外驻营,我麾下将军亦领百人在外驻营。两方相斗,形如打仗,一争短长如何?”
陈昭命人拿来一副沙盘,用黑白两色棋子假作士卒,向吕玲绮演示。
“木刀木戈上涂染颜料为记号,胸口脖颈被击中者不可再战。粮草按照五成供应,其余部分需尔等自行寻找。”
吕玲绮两眼放光,刷一下凑过来:“我年幼时候玩过!在并州老家的时候,方圆十里的小童都听我安排,我带着他们一起打仗!”
刚学会走路,吕玲绮便表现出了虓虎之姿,把方圆十里的孩子打了个遍,带着他们玩东汉版家家酒分做两波,自己演大将军,另一波小孩被迫演鲜卑人,被吕玲绮追得鬼哭狼嚎。
“这么说倒也没错。”陈昭点头,命人呈上两面大旗,一赤一青。
“先夺旗或擒住主帅者为胜。”
吕玲绮兴冲冲抓过赤色旗帜:“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她急匆匆就往外跑,左脚刚踏出大帐又折返回来,“何人是青旗主将?”
陈昭“啊”了一声,摸摸下巴:“暂且还未定下来。你属意谁?”
吕玲绮虽说如今还是编外人员,可生性豪爽擅结交好友,已经和昭明军中不少人混熟了。
“罗市!”吕玲绮咬牙切齿,“他前日才刚跟我说过他一见到书脑瓜子就嗡嗡的,骗我甚惨。”
亏她还真情实感和罗市一并吐槽可恶的功课,结果罗市整日来寻她玩,私下却偷偷学习,实在可恶。她要狠狠揍他一通方解气。
“原来汝心气如此低,只敢挑战倒数第二。”陈昭诧异。
作为激将法百用百中选手,吕玲绮嘴立刻就硬了:“我方才之意,乃是第一个是罗市,按照那劳什子分数高低,一个个来战。”
本来只想激一激吕玲绮的陈昭眼皮一跳,慢吞吞道:“便如尔所愿。”
真是天塌了都有吕玲绮的嘴顶着。哦,不对,还有个更高、更愣的吕布的嘴一起顶着。
“那得多给我些人。”吕玲绮狡猾顺着杆子往上爬,“车轮战对我不公平。”
“每轮过后,都可换一次士卒。”陈昭也痛快。正好能顺便练兵,兵不上战场可成不了精锐之卒,此时多挨几记老拳,总比日后上了战场多挨几刀强。
陈昭将一本封面写着《演习军规》的书册递给吕玲绮,叮嘱她细看其中规则。
回到自己大帐后,吕玲绮囫囵翻了一遍规则,草草记下“为期十五日、不可沿途劫掠庶民、不可践踏田地“这几条后,便把书一扔,兴致冲冲去挑选士卒去了。
该怎么挑选精锐,吕玲绮十分有把握。高顺组织陷阵营的时候她跟着学了几招,陷阵营只有七百人,皆是选出来百战之兵,配以甲胄武备,百战百胜。
吕玲绮亦有考虑,她练得最熟的兵种是骑兵,吕布马战无双,吕玲绮还没长牙的时候就被吕布抱着骑马。各类兵种之中,骑兵也的确威力最大。
可考虑到沿途行军复杂,地势多变,再加上粮草不足,消耗更少而能适应多变地形的重步兵才是更好的选择。
吕玲绮马不停蹄就在各个营地之间穿梭,一个个相看,利用今日这多出来的半日时间挑选士卒。
手下禀告此事之时,陈昭正在帐中和麾下将领商量此事,听闻之后,对吕玲绮更是高看一眼。
“首次领兵便知亲力亲为挑选士卒,好苗子。”陈昭爱才之心更重,要好好磨砺吕玲绮的心思亦更重。
“汝等谁愿意去试试?”陈昭含笑望着麾下众将领,“亦试试尔等的本事。”
李楼得后退一步看小辈本事:“末将麾下只得弓手,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子义去便可。”
已然成年却还能享受到亲妈帮忙报名参加活动的太史慈无奈举手:“末将去。”
赵溪和罗市对视一眼,亦跃跃欲试。
一时之间,众人都兴冲冲去备战,久无战事,骤然有这么件好“玩”的事,谁都打算试一试。
赵云与众人一起离开,待众人都离去之后又返回了中军大帐内。
“可记下了谁放了大话?”陈昭负手而立。
赵云面带笑意:“末将都已记下。”
“还要劳烦子龙再出几套试卷,我事务繁多出不过来。”陈昭没有两个州的民生之事需要她处理,每日都有数十封信从沮授和蔡琰处传过来,她亦不可能每张试卷都自己出。
品德能力都顶级的赵云就被陈昭抓了苦力,白日练兵,晚上负责完善这一套将领考核制度。
“一个个都上战场打过仗,若是连一个首次领兵的十三岁女郎都比不过,这才是丢尽了颜面。”
陈昭慢条斯理,说出的话却恐怖无比:“打不过吕玲绮的将领,功课和训练都翻倍,回到徐州之后再轮流腾出一月时间去补习兵法。”
赵云深以为然:“以大欺小,若还不胜,当羞愧矣。”
二人对视,双双一笑。
“子龙亦可去试试,吕玲绮自小有吕布和张辽高顺等虎将教导,若再谨慎些,弄不好这些人都要翻车。到时候丢脸之人便是我了。”陈昭在史书上见过的名将太多。
就单论东汉之前,项羽韩信霍去病,哪个都是年纪轻轻首次带兵就一鸣惊人。
赵云亦想到这点,正色:“末将这就去备战。”
天才更知道天才的可怕,赵云曾以为自己资质平平,结果十八路诸侯会战时候才猛然发现他根本不是资质平平。
诸位同僚战败被加练事小,丢了主公颜面事大。
吕玲绮一共选了五百人,一下午挑的眼花缭乱,再加上她从洛阳带出来的百余亲信,凑足了六百人。
“五百人是不是太多了?”跟随吕玲绮出来的护卫唉声叹气。
他被女公子威胁着不许把实话告知自家将军,已经很难了。结果女公子非但没有如他所期盼的玩几日就回去,反而好似在这昭明军中扎了根一样,还有模有样练起兵了。
护卫只盼自家女公子能够回头是岸,早日回洛阳。
吕玲绮哼道:“我不选他们,敌人就会选他们。何况我已放出了大话,想必来夺我旗之人不会少,该早做准备。”
翌日,陈昭派人告知吕玲绮,首位应战之人是罗市。
吕玲绮得了消息,立刻下令整军。
“女公子可坚守营帐,在营帐周围设下埋伏。”跟着吕玲绮出来的护卫首领亦是吕布麾下军官,给吕玲绮出谋划策,充做半个幕僚。
“不,先下手为强,我们去袭他。”吕玲绮转动手腕,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她能打过罗市,罗市见她必生怯,当主动出击。
护卫习惯应声:“遵命。”
一说先冲锋,他真是一下子便恍惚回到了吕将军帐中。
两路人马在半道相逢,罗市咦了一声,刚想放两句狠话,便见吕玲绮如疯犬一般拎着一根烧焦半截的木棍冲他冲过来。
眨眼间便至眼前,罗市下意识举起木刀应战,吕玲绮轻巧一挑,木棍便直直刺向罗市
一个时辰后,罗市顶着一头炭印灰头土脸回了中军大帐。
“吕玲绮冲阵无双,不要与她正面应战。”罗市悲凉向赵溪传授经验。
赵溪也惊讶了一下,没想到罗市输的这么快,她心中当下就有些打鼓。
“我回去想想计策。”赵溪愁眉苦脸离开大帐,罗市正要一并离开,陈昭喊住了他。
“莫羞愧了,羞愧无济于事。”陈昭安慰罗市,递给罗市一个二十斤重的木箱,“吕玲绮自幼有名将教导,你输的不冤,我传授给你一套秘籍,学会了便能大有长进。”
罗市精神一振,被陈昭温柔语气感动的几乎垂泪,小心翼翼抱着宝箱回到自己帐中,命亲信守在帐中,才打开宝箱。
名将必刷兵法十套汇总:《尉缭子》《吴起兵法》
《三年名将五年练习》:试卷一、试卷二
罗市目瞪口呆望着一箱子的书和试卷,如遭雷劈。
是夜,赵溪收到了她的狐朋狗友送来的一张纸条。
上面字迹凌乱,还滴着两滴像是眼泪的东西。
【千万不能输!!!】
赵溪忧愁叹了口气,其实她心比罗市宽些,毕竟她认识陈昭早,早早就知道有些人十三岁就很可怕。
看看罗市,平日就心胸狭窄,总爱记仇,现在被比他年纪小二十岁的女郎打败,心情就调节不过来了吧。
赵溪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劝说书,劝罗市放宽心胸。
正奋笔疾书,手腕都写酸了的罗市牙根都要咬断了,恨恨决定不告诉赵溪打输有“秘籍”等着她了。
赵溪决定扬长避短,避开武力,趁着夜色偷袭。
然后遇上了守株待兔的吕玲绮,吕玲绮哈哈大笑:“我家中叔父最擅偷袭,我早就防备着你夜袭呢!”
远在洛阳八百偷袭十万张辽打了个喷嚏,背后一寒。
赵溪见打不过,当机立断下令撤退,吕玲绮打到兴头,立刻拍马去追。
行到半路却骤然停下,吕玲绮半眯着眼,望着林中朦胧的身影,皱眉:“有埋伏。”
不对,每人就一百士卒,赵溪哪来多余的士卒埋伏?
吕玲绮试探命令弓手像林内。射了几箭,耳尖捕捉到了几道轻微的哼声。
她有些不甘心,不情不愿道:“撤兵。”
树林之内,逃过一劫的赵溪靠着稻草人松了口气。
她本来打算夜袭敌营,把吕玲绮赶到这边,让她看到茫茫夜色中伪装成士卒的稻草人,以为被两面夹击而慌乱。
结果夜袭没成功,稻草人成了掩护她撤退的后手。
赵溪收拢了散卒,数数人数,只剩下不到一半人,方才在林中还被“射死”了几人,该算尸体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赵溪嘟囔。
阿昭教给她的道理,打败仗强过全军覆没,该逃跑的时候就逃跑。
回到大帐,赵溪立刻找陈昭认输。
“比罗市强,知道留得青山在。”陈昭欣慰递给了赵溪一箱十斤重的“秘籍”。
第92章第 92 章:赵云版学霸笔记
翌日一早,吕玲绮听信使来传,言小赵将军已然认输,兴高采烈,趁着补充兵源的时机来寻陈昭嘚瑟。
“此二人皆不是我的对手。昭侯麾下便少一个如吾这般的将领。”
吕玲绮咳嗽了一声,故作沉稳。
她如此英勇善战,昭侯还不快快如那汉高祖请韩信一样立刻拜她为大将军?
陈昭假装没听懂吕玲绮话中深意,她笑道:“罗市赵溪都是野路子出身,汝能胜过二人,不足为奇。”
吕玲绮年纪虽小,但毕竟是跟着吕布、张辽、高顺长大的将领二代,兵书虽说不一定读过几卷,但父辈手把手传授的经验却少不了。陈昭见自己麾下几个将领败得如此迅速,也不觉诧异。
吕玲绮心中着急,这世上怎么有比她爹还憨的主公,她话里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少一个如她这般的将领,那就该礼贤下士招揽她,在这跟她论胜负之说作甚。
陈昭却仿佛丝毫看不出来吕玲绮意思一样,任凭吕玲绮几番暗示,就是不开口礼贤下士。
回了自己大帐之后,吕玲绮气得猛一掀开箱盖,翻出她和她爹的信件,展开信纸。她爹的建议一点用都没有。
前两日她写信询问她爹,若是看好了主公该怎么投奔。
她爹告诉她,只需展现自己的本事,而后等主公派人携带重礼上门来请就行。可如今,她明明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却只换来陈昭一句轻描淡写的“不足为奇”。
吕玲绮将信重重拍在案几上,心中愤懑难平。
那她就把昭侯麾下的将领都打一遍,让昭侯知道谁才配作她的大将军!她定要让昭侯拿着重礼亲自来请她!
另一边,陈昭将太史慈喊来,把青旗交给他,告知让他领兵去外扎营。
“这般快便到末将了。”太史慈诧异,心中立刻收敛起了对吕玲绮年纪的轻视,回营之后便点了百人,举旗离开了大军。
“主公以为谁能赢?”太史慈被召来时正在校场与赵云对练,赵云顺路跟随太史慈一起过来。太史慈忙着点兵去了,他却不急。
陈昭不加思索,“太史慈能胜。”
“吕玲绮连胜两场,骄纵之心已生。且吕玲绮以为太史慈与赵溪罗市一个水平,轻看太史慈,骄兵必败。”陈昭作为局外人看的清楚。
吕玲绮到底还是没经验,估计以为她麾下将领都一个水平。罗市是先锋,赵溪只负责她的护卫队,太史慈可是实打实能独当一方的名将。
太史慈扎好营帐之后,命一半人留守营地防备敌袭,自己则带着另一半士卒去吕玲绮营外挑衅。
吕玲绮初次听到叫骂,气得跳脚,当下便持木棍驱马与太史慈斗至一处。有了马,吕玲绮战力升了一截,与太史慈打了数十回合亦不分胜负。
让本来打算直接夺旗的太史慈吃了一惊。
步战时候吕玲绮不是他对手,在马上却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且太史慈还注意到吕玲绮身下战马的马镫还是旧制,与他所骑的双脚马镫不同。
这种旧制马镫在马上作战时,本应难以平衡,可吕玲绮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受影响。太史慈心中暗自惊叹,心道回去一定得加练了,要不然过两年被十五岁小孩追着揍那也太狼狈了
见武艺不相上下,太史慈也不再强战,而是纵马折返,反手从背上解下弓箭,一箭一个射“杀”吕玲绮麾下士卒。
“谁还不是神射手了,给我弓!”吕玲绮接过护卫递来的弓箭,亦射向太史慈方四散的士卒。
她父吕布一百五十步外能射中戟上小支,她箭术自小得父手把手亲传,竟还有人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一轮弓箭之后,太史慈率先大喊:“住手!”
“你我只有一百兵丁,如今已然去了十数人,再如此下去,便只剩你我二人了。”
被点杀十几人,放在万军之中不显眼,可放在百人之中就是一场折损巨大的“大战”了。
见太史慈灰溜溜逃走,吕玲绮得意把手中弓箭扔给左右护卫,自行回帐睡觉去了。
太史慈初战不利,回到营中后则独坐在营内细细思索。
想不出来啊,他也不什么智将。
太史慈翻出那册规则,细细看了三遍,一拍脑袋:“有了!”
他连忙亲自出营去射了一只雄鹿并上两只大雁,带着礼物便寻到了郭嘉帐中。
郭嘉见到太史慈手拎大雁而来,心中就已有了计较。自家主公组织手下将领与吕玲绮斗将之事,他们这些谋士虽未参与,却也看着热闹,还私下压了注。
他压赵溪能撑三日,貂蝉压一日,为此他还输给貂蝉一壶上好果酒。
“太史将军这是寻外援来了?”郭嘉好整以暇窝在软榻上,一语点破了太史慈的目的。
太史慈走到郭嘉榻前,拱手:“某既为将帅,自可自行寻谋士,还请军师收了某的礼,赠我一策。”
那规则中言他自为一方势力,可自行去募集粮草,招揽士卒,自然也可自己去寻谋士问策了。太史慈不止见过一回陈昭向军师们问策,心中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他一时之间想不出策略,但是十里外的大帐中可有好些心眼子贼多的文人。
“好说。”郭嘉爽快应承了下来。
郭嘉示意太史慈过来:“吕玲绮性格急躁,又只知带兵打仗,不知后勤粮草。你且多与她磨几日,日夜派兵骚扰,让她睡不安稳吃不饱,不日便可不攻自破。”
太史慈立即谢过郭嘉,大步流星离开了帐篷。
“果酒复得矣。”郭嘉舔舔嘴角,立刻派人去貂蝉帐中告知她太史慈已经来过。
不多时,完好无缺的一壶果酒连同一方写着几行娟秀小字的素帛一并被送来。
郭嘉立刻抱住酒壶掀盖喝了一大口,舒服眯眼。陈昭不让他喝太多米酒,果子酿的不醉人的果酒管得虽没那么严格,却也是喝一壶少一壶。
夜深,一小股士卒小心翼翼摸到营帐附近,未近三里便被吕玲绮发现,也不恋战,随意叫骂了两声便抱头窜走。
吕玲绮更加自信:“一群鼠辈,也敢来夜袭我。”
将敌军打退之后,吕玲绮没有立刻睡下,而是又等了一阵。她犹记得高顺叔说过,要防备敌军去而复返。
天色熹微,吕玲绮方要睡下,又得消息太史慈在外叫阵,打走太史慈,好不容易等到天上黑影,想着终于能安稳睡一觉。
又得消息说发现敌军踪迹。气得吕玲绮径直提着棍子追了七八里,才恨恨回营。
一连五日都不得安稳。
吕玲绮趴在案上,睁着一双熊猫眼昏昏欲睡,忽然亲信来见,吕玲绮抬起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脸,有气无力:“又来叫阵了?”
这太史慈忒可恶,比蚊子还烦人。
“女公子,军中没有粮草了。”护卫带来了一个比敌军叫阵更晴天霹雳的消息。
吕玲绮因睡眠不足而有些迟钝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猛然起身,愕然:“粮草不足?”
粮草不足要出事啊。
护卫无奈点头:“士卒皆要日夜防备敌军,顿顿都需吃饱喝足,粮草本就不甚充足,敞开肚子吃更不够了。”
这个她爹没教过,她两个叔叔也没教过,兵书上也没见到过。吕玲绮冷汗一下子就起来了,她焦急踱步。
她回忆吕布说过他打仗的事情,粮草、粮草问丁原和董卓伸手要。吕玲绮垮脸,她现在又不能找陈昭要。
一咬牙,吕玲绮选择了在并州边关时她听过的法子。
“全军备战,去袭营,抢粮食!”汉军和鲜卑人就总是抢来抢去,冬日鲜卑人会来抢汉人的粮食,夏日汉军会去草原上抢鲜卑人的牛羊。
听到探子禀告吕玲绮带兵前来时,太史慈正围着火堆烤兔子。
他只派小股人马去骚扰吕玲绮,自己则早上去叫阵,下午就直接领兵钻到林子里去打猎。依靠打猎给数千上万人当粮食不够,可给他们这百余人打牙祭绰绰有余。
偶尔路过村镇,太史慈还会遣人去用猎物找百姓换些粟米,日子十分滋润。
“哈哈,我军以逸待劳,定能胜她!”太史慈先给将士打满士气。
二人交手,打得正起兴,太史慈骤然喝一声:“汝大旗已被我缴获!”
吕玲绮骇然,定睛一看,赤色大旗果然已经在太史慈麾下士卒手中。而属于她麾下的士卒,各个都倒地身上印着炭印按照规则,她输了。
被压到陈昭面前,吕玲绮还嘴硬。
“不公平,太史慈找了那个一肚子坏水的郭嘉给他出主意。”吕玲绮不服气叉着腰。
陈昭哂笑:“你亦可去找谋士啊。貂蝉与奉孝打赌,压你先去找她,你没去,她还输给奉孝一壶好酒。”
说的
好像有点道理。
吕玲绮不确定地想,但是她爹身边也没谋士啊。不对,她爹有比较聪明的张辽辅佐,还有敢于顶嘴劝谏的高顺。
“好吧。”吕玲绮伸出小拇指,强调,“我此次输了一点点。而且是输给了那个姓郭的公狐狸的脑子,不是输给了太史慈。”
听到吕玲绮给郭嘉起的外号,陈昭噗嗤一笑。
“你还要再试?”陈昭随口一提,“我都想要下场一试了。”
吕玲绮眼睛一亮,扒着陈昭桌案:“那这次是我和你对战吗?”
“是赵子龙。”陈昭耸肩,望着吕玲绮瞬间失落下来的神色,补充了一句,“昭明军中唯一一个满分试卷,现在还负责出题。”
“呀,那就是说日后我还要做他出的考题?”
吕玲绮立刻愤世嫉俗起来,一握拳,“太可恶了,净出我不会的考题,我与他势不两立!”
当下吕玲绮的士气便如打鸡血一样膨胀起来了,气势汹汹去点兵立志把赵云抓住绑起来质问他为何要出此难题为难她。
半路遇到赵云,还十分凶狠地瞪了赵云一眼。
吕玲绮生得一双狭长凤目,眼白格外多,眼角上挑,显得凌厉而冷峻。瞪起人来有凶虎噬人的意味,加之身形格外高大,更添两分凶色。
一头雾水、丝毫不惧的赵云:“”
她知道自己给她准备好厚厚几大本的笔记习题了?
赵云若有所思走入大帐,将自己整理出的兵法注释笔记递给陈昭。
“此皆云亲手所写,还加了一些云以为或有用处的注释。”赵云有些羞耻。
按照主公所说,这些要被分发到各个将领手中让他们细读精研。赵云怕旁人看不懂,还特意把原本能一句话说明白的句子啰嗦解释上十句,只求不要误人子弟。
陈昭细看了几页,看到密密麻麻的工整小字,称赞:“子龙能文能武,实在是世间一等一的贤将。”
“这一次不够好不打紧,子龙年纪尚轻,往后每年再出一版修正版就是了。”陈昭安慰看起来似乎事事都想一次性做到完美的赵云。
赵云版学霸笔记!将领用了都咬着牙说好!
第93章第 93 章:陈昭智擒虎将
“子龙打算何日去攻打玲绮?”陈昭将学霸笔记收下,命人先拿下去抄写几份。
赵云毫不犹豫:“今日便可去。”
正面打不过才需用计,正面能打过,平推就是。
“再等几日如何?”陈昭狡黠一笑,“我有一计,还需子龙配合。”
只见识战场上的明争暗斗哪里够,对将领而言,战场下的尔虞我诈才更要命。
赵云自然应下。
一连三日,吕玲绮都没见到赵云来叫阵的身影,她试探去夜袭了一次赵云营帐,却在五里外便被哨岗发现。
她不甘心绕着赵云营帐转了数圈,却发现无懈可击日日都在高处扎营,没有野草树林遮挡,木栅绊马索齐全,绊马索上还栓了铃铛,三队巡逻士卒交替巡逻
便是她爹来打,这也无懈可击。
吕玲绮只得回营,这次她学聪明了,沿途打猎挖野菜,储备粮草。中途行军路过一个小村,听闻山上有猛虎吃人,吕玲绮还特意扛着大旗率军上山布下陷阱蹲守。
带着虎尸下山时,吕玲绮还向护卫感叹:“要不说中原地大物博呢,这么大一只大虫也没人猎杀。搁在咱们五原,虎毛都留不下一根”
“虎皮挺好看,留着给我做件披风。”吕玲绮见虎皮花纹斑斓,爱不释手。
大营内虎肉汤都开始飘香了,吕玲绮依然没等到赵云来攻,她嚼着烤肉,只觉往日最爱的烤肉都不香了。
七月十二,吕玲绮终于收到了赵云派人送来的战书。
“此人竟如此小看我!”吕玲绮看到战书,气得面红耳赤,猛然把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狠狠踩了数脚。
太史慈赢她都是靠偷袭和用计取胜,到了赵云这里,他不仅不偷袭,还堂而皇之地命人送来战书。这是战书吗?这分明是挑衅书,是赤裸裸地打她的脸!
一直跟在吕玲绮身边的护卫迟疑了片刻,“女公子,咱们打不过那个赵云啊。那日虎牢关下,他和吕将军打了二百回合呢。”
“未战先怯,扰乱军心,你这样的在军中该挨军棍!”吕玲绮冷冷睨了他一眼。
护卫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在军中,神色大变,连忙请罪。
“大战在前,此次先不和你计较。”吕玲绮想到自己读过的那几卷兵法,依稀记得不能战前内斗。
吕玲绮面上浮现一抹狠戾,面对强敌,赵云的强大并未让她生怯,反倒激出了她凶狠的本性。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她父亲麾下将领高顺率领陷阵营,只七百人却能百战百胜,皆凭一腔视死如归的凶气。
“不伤性命之战,若仍畏惧,来日战场之上,岂非汝第一个便要做逃兵?若当真是在阵前,吾今日便斩你祭旗。”吕玲绮斥责护卫,护卫讪讪不敢言。
翌日,赵云率军前来叫阵。
数百米外还有一堆跟着陈昭来看戏的谋士武将。
赵溪挥舞胳膊给自己本家兄弟赵云打气:“子龙,帮我报仇!”
“吕玲绮,叫赵云看看咱们读不会书可打仗不怯他!”罗市跟着凑热闹。
郭嘉正忙着开盘押注:“押注,押注,赌吕玲绮能撑几刻钟。”
“我押两个时辰。”貂蝉从头上拔出一支桃花嵌珠步摇递给郭嘉。
“我压一炷香。”赵溪从腕上拖下一枚玉镯,坚定不移站在了同姓赵的赵云这边。
就连贾诩也跟着凑热闹:“诩两袖空空,无金簪可压,便押一养生药膳方子,半个时辰。”
郭嘉收了一兜宝贝,又过来撺掇陈昭:“主公也试试?小赌怡情。”
陈昭也不扫兴,从腰袋中摸出两把每个只有拇指肚大小的小金元宝,用手帕包了递给郭嘉。
“我压一个时辰。”
“那便离谁压的时间近便谁赢了,以左右半柱香为准,其余算我这个庄家赢。”郭嘉抱着满满一怀宝贝,狡黠道。
他什么宝贝都没压,出力不出钱,输了也没损失,赢了就庄家通吃。此策绝妙。
远处已经打在了一起,赵云将麾下将士分做三军,两军随他正面进攻,一军则趁乱绕后,从后面进攻,三人结成小阵共同进退。
吕玲绮正专心指挥抵御前方的攻势,营后却忽然又冒出一股敌军直奔大旗,她连忙又分兵去抵抗。
打了一阵,亲信来报说后方抵挡不住,吕玲绮一咬牙,想着先保住大旗为重,便要亲自去后方守旗。
行到半道,被赵云拦路截下。
赵云生生将木棍舞出了长枪的姿态,手腕一抖,木棍如游龙般刺出。吕玲绮见状,握紧木棍横挡,两根结实木棍在空中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两股巨大的蛮力之下,木棍承受不住,只听“咔嚓”一声,直接从中断裂,木屑四溅。
到底只是木棍,比不上百炼铁锻造的银枪画戟。
赵云神色未变,从身边士卒手中夺来一根木棍,吕玲绮有学有样,又要打在一处。赵云却只是虚晃一枪,低头躲过吕玲绮招式,冲至她身后。
两马相交,千钧一发之际,赵云双手一拍马,一手拉着缰绳支撑在马背上,飞身而起,右膝直顶吕玲绮后心。
赵云十分冷静,他和吕布交过手,知道吕家父女这不讲理的天生神力有多棘手,所以没有选择肘击,而使用了威力更大,还能借助惯性增大威力的膝盖。
“好武艺!”忍不住凑近了些观战的几个谋士齐齐喝彩。
陈昭却笑:“吕玲绮年纪还小,那日虎牢关前子龙与吕布交战,才真是打得难舍难分,凶险万分。”
从情况中看到和亲眼看到是不一样的,直面战场的冲击力实在大太多。尤其是那日在虎牢关前,郭嘉虽然在场,可一来离得远,二来那二人打斗起来他只能看到银枪画戟撞击,却看不清招式。
今日看见赵云少有的用了花哨招式,郭嘉才隐约觉出味来。
“子龙都如此勇猛,吕布勇猛更胜子龙”郭嘉眼中异彩连连,有些理解了他家主公见一个爱一个的心思。
吕布人品不行,从做事来看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使,可他的勇猛又很好弥补了头脑和人品。
郭嘉瞥了眼自家气定神闲的主公,又看了眼已经从马上滚落下来的吕玲绮,心中有了计较。
那不愿意从主公的荀文若如今正老实待在徐州主公可是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性子。
赵云下马,从漫天灰尘中拎着吕玲绮的后脖衣领把她拎了起来。
吕玲绮手臂有些许擦伤,赵云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见没伤到骨头就不管了。将领打打杀杀,比试之中有些小伤在所难免。
“输得可服气?”赵云依然一脸淡然,丝毫没有胜了的喜悦。
他的目标是打吕玲绮的老子吕布,并非是欺负吕布的孩子吕玲绮。
吕玲绮看了远处的一群熟人一眼,缓缓抬起胳膊挡住了脸。
“我被摔晕了。”吕玲绮闷声闷气,头一歪,开始装晕。
太丢人了,输的太惨了,连二十回合都没撑到。更丢脸的是,昨天她才刚在陈昭面前放下狠话要把赵云抓住绑起来质问他为何要出难题为难她。
现在不仅证明了她脑子比不上赵云,连实战也比不上赵云。
“汝年纪尚幼,我已及冠,你不必沮丧。”赵云安慰吕玲绮,吕玲绮却铁了心挡着脸装晕,一动不动。
一时之间,却让赵云不知该如何是好。
“咳咳。”陈昭强压笑意的咳嗽声从身后响起,赵云露出得救的神情,连忙用眼神向陈昭求助。
“快命人去取笔墨,将这幅‘虎将耍赖图’画下,挂在中军大帐之中,让来往之人都能一睹为快。”
郭嘉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道:“嘉颇通笔墨,愿为主公献图。”
“你这公狐狸心眼忒坏!”吕玲绮顿时一跃而起,呲牙咧嘴怒视郭嘉。
众人纷纷大笑。
“先去处理伤势吧。”陈昭含笑,“还有两日才到半月时间呢。”
只不过只有寥寥几人注意到陈昭这句话,就连吕玲绮,也因沉浸在大败的悲伤中,丝毫没有注意陈昭此言。
是夜,护卫来禀。
“女公子,新到的士卒已在帐外了。”他轻声道。
吕玲绮脸上盖着一张铺开的竹简,闻言早已失了前几日的斗志,只是觉得奇怪:“又送来一批?”
她记得赵云就是最厉害的那个了呀,还有谁吗?
揣着一肚子疑惑,吕玲绮还是先出帐把士卒安顿了下来。士卒虽然换了一批,好在东西还没动,吕玲绮命人把剩下的半扇虎肉炖了,发给众卒。
她自己吃得却没滋没味。
挑选人手的时候,她只选了身强力壮的士卒,却忘记选两个火头兵来做饭。这些日吃的饭都是勉强弄熟了便下咽,除了盐味什么都没有,虎肉还烤过了头,塞牙。
“女公子,昭侯派人送了一封请帖来。”帐门掀开,护卫拿着请帖入帐。
吕玲绮一下就来了精神,粗略看过请帖,”觉得我受了伤要开个宴会赔罪?”
她低头望了眼用不了五日就能长好的擦伤,嘀咕,这点小伤还用得着专门设宴赔罪吗。
却也没有多想。
“告诉昭侯,我明日便回营赴宴。”吕玲绮一想到曾经蹭过的几顿伙食,就口中生津。
那可是陈昭花大价钱从洛阳带走的厨子,做饭特别香!
“玲绮来了,快入座吧。”陈昭远远见到吕玲绮,特意起身亲迎,笑得宛如春风拂面。
吕玲绮专门换下甲胄,穿了一身文绉绉的长袍去赴宴。
案上已经摆好了几盘凉菜,吕玲绮入席之后埋头苦吃,偶尔抬头胡乱应和陈昭几句。
吃到半程,肚子有了五分饱,吕玲绮才抬起头掺合进陈昭与麾下文武的聊天。
聊的似乎是汉高祖时候的事,吕玲绮耳朵捕捉到几个“项羽”“樊哙”“张良”,打了个哈欠。
这段时间的熏陶之下,她对兵书已经能读进去了,史书却实在不想看,看了也无用。
陈昭话题忽然一转,点了吕玲绮的名字:“玲绮,你可记得今日是几月几日?”
吕玲绮正打着哈欠,略一思索痛快道:“七月十四。”
“你可听过‘鸿门宴’这词?”陈昭面上的笑容越发亲切。
吕玲绮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对。
“似乎听说过。”吕玲绮谨慎道。
陈昭托着茶盏,不慌不忙饮了一口:“你还记得兵斗之期为半月吧。”
不就是七月初一到七月十五嘛,今日都七月十四了不对!吕玲绮瞳孔猛然缩小。
陈昭神色一变嘛,将手中茶盏狠狠砸向地面,大喝:“刀斧手,擒住吕玲绮!”
帐外、帐内书架后、屏风后乌泱泱涌出了一堆人,不等吕玲绮反应过来就一拥而上。
吕玲绮奋力反抗,那还是双拳难敌四掌,不多时便被牢牢捆住。
“你数数人数。”陈昭笑眯眯起身走到被捆成茧蛹的吕玲绮身前,温声道,“刚好一百人。”
她还特意命人支起了最大的帐篷。
“这、这”吕玲绮欲哭无泪。
陈昭站在她身前,面带笑意伸手拍拍她的脸:“战争可不一定要在战场上决胜。”
陈昭还可惜感慨:“我已经给过你不少提示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都能上当,有勇无谋啊。”
“哪里给过我提示?”吕玲绮嘀咕。
“一开始就写清了期限是十五日;数日前就告诉你,我想下场一试;昨日又给你补了新兵;还特意挑了为伤势赔罪这个拙劣借口”
陈昭细细数着她故意露的破绽们。
第94章第 94 章:至徐州
吕玲绮回忆了一下,发觉还真如陈昭所说,陈昭早就给了她提示。当时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话语,如今想来,句句都是提示。
吕玲绮看看站在她左侧,昨日刚把她全方位殴打了一顿的赵云,又望望负手站在她右侧,不费吹灰之力就用计擒住了她的陈昭。
只觉脸皮烫的厉害。
陈昭负手浅笑:“如今可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吕玲绮沮丧地点头,一连被打击数次,小老虎也成了落汤猫,耷拉着脑袋,连平日那股子傲气都消散了大半。
“可知读书的用处了?若你读过《鸿门宴》,今日便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了吧。”陈昭眼中带着几分揶揄,屈指轻轻弹了吕玲绮脑门一下。
吕玲绮垂头丧气,声音低低的:“兵法得读、兵法之外的书也得读,武艺也还得接着练”
跟她爹学,只练武不读书,成不了名将,说不准还没出名就被人骗到宴会上杀了。
陈昭见她态度诚恳,眼中笑意更浓,终于笑吟吟提出了招揽:“你已经被我俘虏了,我劝降你,你可愿意归顺?”
已经准备好被嫌弃之后灰溜溜回洛阳的吕玲绮:“?”
她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比脑子更快:“我愿意!”
话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够矜持,吕玲绮匆忙找补,语气郑重:“早闻昭侯有安定天下之志,某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陈昭亲自为吕玲绮解开绳子,赵云早已识趣从案后拎出来一个木盒。
赵溪和罗市瞬间就抻直了脖子,眼巴巴地盯着木盒,一看到木盒的厚度,双双面露失望,小声嘀咕:“这么小一个木盒,里面能放几本书?”
“这是子龙亲写的笔记三册,愿玲绮勤学读书,学成能文能武的名将。”陈昭将木盒递给吕玲绮。
“必不负主公所盼!”吕玲绮美滋滋抱着木盒回了座位。
鸿门宴已了,后厨又接着上热菜。烤的喷香,洒满了西域香料的烤兔被端上来,吕玲绮吃得满嘴流油。
罗市和赵溪不甘心凑过来,鼓动吕玲绮现场打开。吕玲绮打开,二人见盒中竟然真的只有三本书,双双目露失望。
“咋就三本。”罗市想着他营帐中那小山一样的书和试卷,牙根都咬地嘎吱响。
吕玲绮兴冲冲翻开最上面一本:“三本足矣这是什么?”
“必读书目,《论语》《春秋》《史记》选读书目,《楚辞》《九章算术》”吕玲绮不甘心又往后翻了几页,心如死灰地发现一整本书居然都是书名。
少说也罗列了二百多本书。换成竹简,堆成的小山能比她还高。
罗市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掠开了视线,和赵溪对视,双双露出了庆幸神色。
“奉孝。”坐在上首的陈昭将其一览无余,会心一笑之后忽然举起酒盏唤了郭嘉的名字。
“美酒虽好,不可多饮。”
郭嘉顺着陈昭的眼神看向吕玲绮,心中了然,举杯应了一声:“嘉知晓了。”
谁让他昨日赢了主公两把小金元宝呢,食君之禄,为君谋事。
宴散,吕玲绮依然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垂头丧气往外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数步之外的郭嘉。
事情已了,吕玲绮便不必离开大军单独搭营,所幸虽然她不在,可昭明军搭建营帐的时候也会顺手把她那顶帐篷搭上,不至于还需现搭营帐。
吕玲绮忽然停住脚步,神色不变,回头一瞥:“跟着我作甚?”
“小吕将军甚为敏锐,嘉佩服。”郭嘉笑眯眯从转角绕出来,脸上带着被吕玲绮称作“公狐狸”的狡猾笑容。
“下次别跟踪旁人。”吕玲绮毫不客气道,“你那脚步声重的跟打鼓一样,若非我知在军营中没有外人,你脑壳已经被我打飞了。”
郭嘉已对吕玲绮的性子有了十足了解,知道这就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小老虎,耸耸肩,神色如常地跟着吕玲绮进了大帐。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吕玲绮身上。
“将军既然已经是嘉之同僚,那有些事情便该让你知晓。”郭嘉正色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你可知汝父险些死在主公手中。”
“什么!”吕玲绮骇然起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便不曾怀疑过貂蝉为何会在主公麾下,又为何会和汝父掺合在一起?”郭嘉不紧不慢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引导。
“乃王司徒派其离间主公与吕将军矣。”
郭嘉气定神闲,寥寥两句话就将吕玲绮的情绪调动了起来。他见吕玲绮神情变化,便继续娓娓道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
随着郭嘉的叙述,吕玲绮的表情青白变换,拳头紧紧攥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太了解自己亲爹了,和她一样的脑子,若主公出手,今日她怎么中的鸿门宴之计,她爹就能中一模一样的计。到时是被乱刀砍死还是被一杯毒酒毒死,都是未知之数。
“老匹夫安敢设此毒计谋害我父女!”吕玲绮牙根咬地嘎吱响。
郭嘉识趣起身告辞:“此乃将军父女之外事,嘉便不打扰了。”
他已经完成了主公交给他的任务,剩下的,便不归他管了。
走到帐门前,郭嘉脚步一顿,好心提醒:“将军莫要忘记这几日所得的教训。”
别一气之下上头,乱了洛阳时局。现在洛阳文有卢植、武有吕布,再加上天子大义,勉强能抵挡住各路觊觎,如今的时局主公很满意。
吕玲绮热血上头的脑子冷静了一些。
在郭嘉走后,吕玲绮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个既能报仇又能不让她爹犯浑的法子。
不出所料,没想出来。
等等,她可以学一下太史慈。吕玲绮忽然心思一动,昭明军中有一堆聪明人啊。
她站起身,命人把她准备泡药酒的虎骨装上,拎着虎骨到了文官所住的一侧。
站在几个营帐前,吕玲绮十分果断选择了最坏的那一个会在酒肉里下毒的贾诩。
贾诩正在帐中沿着帐篷边缘遛弯消食,见吕玲绮过来诧异了一下,不过他性格就是不会直接得罪人,虽然和吕玲绮不熟,却还是笑着迎了上去。
“还请贾先生教我。”吕玲绮把手中几根虎骨往案上一扔,“我亲自猎的猛虎,虎骨泡酒能补肾。”
“咳咳。”吕玲绮说的太直白,贾诩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强行控制眼神不要往虎骨上看。
他就养生这一个爱好。
“还请将军细说。”贾诩谨慎,哪怕看到虎骨心动也不会贸然应下。
吕玲绮又把郭嘉给她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道来,害怕耽误贾诩思考,还强忍着按耐住了自己的怒气不去添油加醋。
贾诩听了几句便觉得这话语气熟悉,和他某位同僚的口吻如出一辙。
他眼皮一跳,迅速想到了郭嘉身后的那位真正幕后之人。
“我确有一计。”既然知道这是陈昭的示意,贾诩稍微思索便给出了法子。
“董卓旧部郭汜等人屯兵在洛阳附近,吕将军可邀王允一并外出,命人伪装成董卓旧部,打着为旧主报仇的大旗,杀王允嫁祸郭汜。”
贾诩云淡风轻:“可自己再受些伤,以苦肉计骗住群臣,狼狈逃回洛阳,言‘某勇猛,勉强逃得一命,王司徒力尽,被贼人杀害’。”
作为牛辅旧部,贾诩对吕布脑子的灵活程度了解甚深。
给这种人献策,就要每一句话都说清楚,每一个步骤都给他安排好。
最重要的是找一个能让他深信不疑的人做说客。
吕玲绮琢磨了一下,谢过贾诩,转身离开。
吕玲绮走后,贾诩写了张纸条,命人送去中军大帐。
【策成】
陈昭见到纸条上的字迹是贾诩手笔,挑了挑眉,没想到吕玲绮居然找了贾诩。
“可怜的王司徒。”陈昭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一句,将此事安心放下了。
贾诩一出手,王允轻则丧命,重则全家死绝。
王允想借吕布这把刀来对付她,就不要怪她反过来借吕布这把刀去杀他。
离开兖州,沿泗水南下,经过任城国、山阳郡等地,途经亢父县。此地地势险要,有 “亢父之险” 之称,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沿济水南下,就能直至徐州彭城。
至徐州境内,与接应之人接上头,众人才略微放松了警惕。在其他诸侯的地盘上行军,总归要小心一些,到了自家地盘上,才能放心。
“子龙先回一趟老家。”陈昭唤来赵云,直接了当告诉他。
“袁家之惨案在前,家眷在敌人手中忒不安全。”陈昭略微抬起头,“咱们日后肯定会和袁绍打起来,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真打起仗来他可不顾忌什么世家风度,肯定会以族人威逼。”
赵云难得心虚,目光闪了闪。
他哥上次来信还建议他去投奔公孙瓒。他应付兄长,说他还在外学艺。
只是虎牢关一战早晚会传入他兄长耳中,到那时候他的谎言就会被拆穿赵云很少撒谎,尤其是欺骗兄长。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陈昭只以为赵云是偶然投奔了她,丝毫没想到赵云是骗了兄长私自奔她。
“威亭侯,嗯?”陈昭打趣。
陈昭眼尾细长,侧头扫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点戏谑。
调戏下属,是陈昭在无聊事务中发现最愉快的乐事,奈何郭嘉脸厚如牛皮,贾诩八风不动,貂蝉吧,还反过来逗她。
只有赵云,一调戏就脸红,还强行保持冷静,殊不知通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了他。
若论起来,“威亭侯”全称应当是“汉威亭侯”,只是陈昭麾下文武都默认隐去了这个“汉”字。
“这个威字,威风凛凛,与子龙相得益彰。”陈昭仗着自己关系硬,根本没让朝廷那些大臣给选封号,直接让自己麾下文武自己选封号。
让朝廷选封号,若如吕布封地温县,号温侯还好些,如袁绍一般封个邟乡侯就不太好听了。
“并非威风凛凛之威,是威县之威。”赵云解释。
昔日留侯张良与高祖皇帝在留县相遇,张良便讨要留字为封号。威县在广宗之东,正是主公与他初次并肩作战之地。
“亦威风凛凛。”陈昭对赵云眨眨眼,“多带着精锐士卒,衣锦还乡好好炫耀一番。你兄长上次见到我像防贼一样,虽说当初我的确是黄巾贼不错。”
赵云猝不及防抬头对上陈昭视线。他虽知晓主公曾去过常山,却不知主公见过自己兄长。
甚至听主公话中意思,主公当初竟是为他而去
没等赵云深思,陈昭又道:“你可顺路去一趟田丰老家,给他带些重礼,就说我一直惦念田公,奈何有缘无分,实在遗憾。”
陈昭铁了心要给袁绍添堵,知道自己麾下谋士和她素来“交好”,陈昭相信以袁绍的为人,必定会干点什么让她这个仇人快活的事。
赵云终究还是没能敌过陈昭的热情,被迫带着二百精挑细选、男俊女美的士卒锦衣还乡,还拉上了好几车礼物。陈昭还提出要派几个敲锣打鼓的传令兵跟着一起去,赵云再三推辞从终于婉拒掉了陈昭的热情推荐。
三日后,抵达彭城。
蔡琰带着城中官吏出城五里迎接,陈昭在官吏队伍中看到了自己的老熟人。
“哟,陶公还未履职吗?”
陶谦看到陈昭那张脸就觉得气大,却生生忍住了。
“老夫与徐州牧交接州中事务。”陶谦没好气道。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官职虽明面上从州牧升成了尚书,实际上却是明升暗降。在乱世中,三公之位亦不过一张废纸,地方实权官员才是实打实的真权。
可他性格不够果决,幕僚劝说他抗旨,陶谦犹豫了一阵还是选择顺从圣旨。
“民生之事,想必使君已经十分熟悉。”陶谦假笑,陈昭当青州牧的时候就没少往徐州派兵“帮忙”剿匪修渠,只怕挨着青州的那几个郡县,陈昭比自己都熟悉。
陶谦回想陈昭往日所作所为,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老夫微薄之力,勉强让徐州在数年中保持了安宁,还请使君保境安民,莫要让徐州沦为四战之地。”
“自然。”陈昭颔首。
“其一,州内有几家世家,颇为棘手。其二,连年天灾,流民众多。还有自号黄巾军的流民此事使君应当不惧。”陶谦道。
最令他头疼的便是州内四处流窜的黄巾贼了,聚众十几万,四处劫掠城池,徐州虽也算富饶安宁,武力却不足,他麾下一个厉害将领都没有。倒是陈昭,有黄巾神女名头 ,安抚流民应当不成问题。
陈昭补充:“还有陶公轻信的一群贪官污吏,放心,我这个月就把他们都砍了。”
陶谦怔了一下,似乎是不信,可看着陈昭的神色又不像是说笑,喃喃道:“老夫麾下竟有贪官污吏。”
他年轻时候以刚毅正直、严格执法闻名,到了老了,却养出了贪官污吏。
“昭实救陶公。”陈昭理直气壮。
你抢了我的徐州,我还得谢谢你?
陶谦似乎被陈昭的脸皮厚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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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 95 章:在神女面前谈道?
陶谦气得扯下来两根胡须。
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他要把家眷托付给陈昭,不能得罪陈昭,他要把家眷托付给陈昭,不能得罪她
“使君所言甚是。”陶谦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这下轮到陈昭诧异了,陈昭略一思索,“看来陶公有求于我?”
“老夫想要把家眷托付给使君。”陶谦也知道陈昭性子不爱拐弯抹角,干脆就把话挑明了。
“汝妻子,吾养之,陶公放心去吧。”陈昭打发陶谦。
陶谦唉声叹气,在陈昭再三催促下依依不舍离去。
离去之日,徐州士人大摆筵席,送行数里。
下邳相笮融拉着陶谦的衣袖,垂泪而哭:“徐州之太平,离不开陶公兢兢业业,陶公如今怎忍弃徐州而去?”
笮融与陶谦是同郡老乡,陶谦一直十分信任他,让他负责管理下邳、彭城等地的粮运等要务,颇有几分有福同享的意思。
笮融自己也深知离开了陶谦,无论换了谁都不可能再如此信任他,一直游说陶谦抗旨,留在徐州自立。
陶谦叹息,反握住笮融:“我已与陈熙宁交代好了徐州之事,想必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也不会苛待尔等。”
“只怕下官差事不保。”笮融哭的是他的差事,粮运可是个肥差,陈昭必定会把此等要务交给她的心腹。
陶谦亦有不忍,思索片刻,惦记着多年同乡情谊。
“也罢,老夫再写一封信,为尔美言几句。”
说罢,陶谦便登上马车,命人拿出笔墨素帛,匆忙之际潦草写了几句话,卷成小团塞入随身的锦囊中,将其递给笮融。
糜竺陈珪、曹豹等人亦依依不舍,多次挽留陶谦,直至夕阳升起,陶谦口干舌燥才无奈推拒。
“送至此处已足矣,诸位快回去吧。”陶谦虽应付了大半日,面色却十分红润。
离任能得旧属十里相送,足以见他多年为官仁厚了。
夯土城垣在斜阳中泛着赭红,城头褪色的”陶”字旌旗半卷,一侧“昭明”大旗则鲜艳无比。
当最后一缕夕照染红车顶皂幔,陶谦最后遥遥望了彭城城池一眼,搀扶着竹杖登上马车,牛革鞮在黄土官道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渐渐没入暮色中的琅琊道。
曹豹见陶谦走了,不屑撇撇嘴角。
“胆小如鼠的老匹夫。”
他劝了几次,好说歹说,这老货就是不敢对抗陈昭。
“你这脾气日后可要克制些,咱们这位新任使君可不像陶公那般好性子。”糜竺路过曹豹身侧,低声提醒了一句。
曹豹用鼻腔哼了一声,并没搭理糜竺。
这家伙行商,换了个徐州牧对他自然没什么影响,站着说话不腰疼。
越想曹豹越烦躁。陈昭武将出身,麾下又有一帮能征善战的将领,陈昭必定不会把徐州军事大权留给他这个外人。
难道他堂堂彭城曹氏还要听命于一群小儿辈吗?
彭城新建造的州府,院中刚移栽过来的树还没长叶,府邸内外都站满了披甲执刀的精锐昭明军士卒。
听完探子禀告,陈昭笑了一声:“陶谦的确受徐州士人爱戴,一送行就是一整日,辰时动身,申时马车后轮都还没出彭城。”
“倒显得我这个现任州牧不受欢迎了。”陈昭十指交叉抵在案上,语气平淡。
对陶谦依依不舍?
这些人对陶谦还没王允对大汉忠诚,别看王允混账事做了一堆,可起码也只是能力和性格问题,叛军打到长安的时候,王允是真死在了长安。
曹操屠徐州之时,这些人可没有一个站出来赴死。
让她想想,糜竺最爱刘备,嫁了妹妹又送钱送人;陈登最爱曹操,明知曹操屠了徐州,还在曹操麾下当大魏忠臣;曹豹投靠吕布,帮吕布夺徐州至于笮融,借着陶谦信任没少靠运粮敛财,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
“先拿谁开刀呢?”陈昭有些忧愁。
杀一批,用一批,打压一批。杀鸡儆猴,这只鸡可不好挑。
找不出来目标,陈昭干脆派人去把蔡文姬喊了过来。
蔡琰听到陈昭召唤,心中已经有了思量,抱上这月余时间暗中收集的案卷,直奔陈昭书房。
“这段时日委屈了文姬,要和这些家伙虚以委蛇。”陈昭接过这厚厚一摞案卷。
蔡琰微微一笑:“主公还真想岔了。这些人做事霸道惯了,丝毫不加掩饰,收集证据根本没花多少工夫。”
自陈昭拿到了任命她为徐州牧的旨意,她就立刻给蔡琰写信,命她先到徐州担任别驾。
明面上是陈昭为了方便同时管理青徐二州,故意将徐州州治迁至彭城,派蔡琰先到彭城修建州牧府邸,实则私下还给蔡琰派了其他任务。
青州虽也有士族,可先有连年干旱和瘟疫,后有黄巾肆虐屠杀,能跑的大士族都跑路了。陈昭在青州收拾起来也不算麻烦。
徐州则大不相同,黄巾之祸并未大规模蔓延到徐州,徐州又水系发达,天灾也少些。不少其他地方的士人都为了避祸而移居徐州,陶谦又好名声,对士人宽容仁慈,弄成了士族与州牧共治徐州的局面。
陈昭派蔡琰先行一步,就是赶在她还没到,士族警惕心还不高的时候先一步收集证据。蔡琰是大儒之女,在徐州士人看来属于他们“自己人”,不会多加防范。
拿着案卷翻了几卷,陈昭表情就沉了下去。
“东海糜氏家中拥有僮客万人,资产上亿钱这么多僮客,都赶上我带来徐州的昭明军了。我看他就是有反心。”
陈昭语气很慢,二话不说先给糜竺扣了顶帽子。
“这个笮融,借助运粮职务聚敛财富佛像铜铸镀金,佛寺内有九层铜盘和楼阁步道,一寺可容数千人。让信徒读经,还通过免徭役吸引信徒”
陈昭被气笑了,语气不善:“在我这个黄巾神女眼皮底下传播教派,胆子挺大。”
信就信吧,建个七八亩大的寺庙她也懒得管,可一建就是能容纳数千人,还让信徒免除徭役,让百姓奉养。
这是在她头上动土。
翻看完卷案,时辰已到三更天。蜡烛流下两行苍白的蜡泪,屋外风声呼啸,有些像呜咽的哭声。
陈昭把桌上卷案分成三份,分别代表拉拢、打压,还有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本使君初到徐州,人生地不熟,理当设宴款待州中官员。”陈昭抬起酸涩的脖子。
陪在书房中一直安静不语的蔡琰应了一声:“臣将宴设在三日之后?”
“可。”陈昭长身而起,把桌上案卷塞进书架。
自陈昭踏入徐州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陈昭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在那日送别陶谦之后,彭城中更是有不知多少人在等着看陈昭的反应。
收到陈昭的宴请函之后,不少人纷纷松一口气。
“都说陈熙宁是玉面罗刹,我看,也不过如此。”笮融提心吊胆了数日,拿到陈昭的宴请函后,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他向曹豹笑道:“她一个乡野出身的黄毛丫头,彭城又没有黄巾贼让她使唤,她不依靠我等,还能依靠何人呢?”
在他们看来,陈昭邀请他们赴宴,这就是一个示软的信号。
“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便无需慌张了。”笮融起身,从婢女手中接过僧袍。
“为这点小事,险些误了我的佛会。曹兄,我要去赴会,便不留你了。”
寅时三刻,州牧府邸十二扇朱漆的正门次第而开,门楣悬着织锦幡轻晃,来往宾客如云。
陈昭坐在堂上,众人坐在下首,侍婢捧着犀角卮往来添酒,其乐融融。
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些添酒婢女有些高大,容貌也不算清秀。
“为何没有舞姬?”笮融想着这是个讨好新州牧的时机,主动开口,“想必是使君刚到徐州,还未来得及添置,下官府上养着数十舞姬,愿意献给使君。”
“汝想看歌舞?”陈昭瞥了笮融一眼,拍拍手。
一队持刀壮汉如狼似虎走进来。
堂中顿时一片寂静,只剩下吞咽口水的声音。众人纷纷绞尽脑汁猜测陈昭是什么意思,莫非这是一场鸿门宴?
就在堂中针落可闻之时,陈昭忽然笑出了声:“来,跳舞给诸位贤才看!”
八名赤帻缣巾的魁梧汉子踏着鼓点起舞,手中环首刀出鞘,手持刃踏起禹步,气势汹汹。
一舞罢,堂中更加安静,不知是谁的酒樽打翻了,堂内缭绕着一层浓郁的酒气。
“我如今是徐州牧,有些事便少不得要问明白。”陈昭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凝重。
“笮融!”
已经被这别具一格的歌舞吓得满头大汗的笮融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陈昭口中念出,脸色煞白,两腿一软。
“下、下官在。”笮融心中恐惧。
其他人不发一言,只是暗中思量陈昭的意思。
“你可知我出身?”陈昭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温和。
笮融飞快吞咽口水。
“使君出自颍川陈氏,乃是立下救驾之功被陛下亲封为徐州牧,年少有为,下官一向敬佩。”
笮融者,丹杨人,初聚众数百,往依徐州牧陶谦。谦使督广陵、彭城运漕,并任下邳相,遂放纵擅杀,坐断三郡委输以自入。
融过杀礼,然后杀皓。后为扬州刺史刘繇所破,走入山中,为人所杀。
乃大起浮屠祠,以铜为人,黄金涂身,衣以锦采,垂铜槃九重,下为重楼阁道,可容三千余人,悉课读佛经。《三国志吴书四刘繇传》
第96章第 96 章:你也算清秀可人
堂内气氛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笮融跪在堂中,瑟瑟发抖。其他人的脸色也都煞白,所有人的心里都恐惧起来。
下意识看向坐在最前方的几个人,等着他们反应。
这是鸿门宴啊。
陈珪在心中轻叹,脸色没有变化。笮融的人品怎么样,不少人都清楚,借着陶谦信任便将公中钱粮当做自己家财,这等人死了也是活该。
他家风清正,诗书传家,父子皆一心安抚百姓,治理地方,身正不怕影子斜。从他所知的情报来看,陈昭并非滥杀无辜之人,他并不担忧自己的处境。
糜竺比起陈登则想得更多一些,手中酒樽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他揣测陈昭的意思,单纯只是看笮融这个人不顺眼,还是看徐州上下官员不顺眼。
怀璧其罪,糜家太富,又无权无势,在乱世中便如小儿抱金。无论是谁要动手,第一选择都会是有钱无权的东海糜氏。
曹豹看看笮融,又偷瞄陈昭,急得鬓角冒汗,却什么都没想出来。只是看着陈珪和糜竺不说话,也就识趣跟着沉默。
陈昭终于开口了,她脸色冷然,俯视跪在堂下的笮融:“我师从大贤良师张角,乃是黄巾圣女。汝在我治下兴修佛寺,聚拢数千信徒,是何意思?”
堂内其他官员纷纷松了口气,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原来是道统之争。
笮融在下邳大兴土木,建造佛寺,收拢信徒,这不是什么秘密。东汉道教佛教兴盛,佛教虽不如道教那般席卷天下,可信徒亦不在少数。
不少人自以为隐蔽偷瞥了陈昭一眼,心里给笮融点起了蜡烛。
谁让笮融倒霉撞进了普天底下仅此一位黄巾圣女手中了呢。
笮融面色煞白,期期艾艾:“下官乃是被妖僧蒙骗,其实下官并不信奉佛教,下官早就对太平道十分敬仰”
越编越编不下去,毕竟那数座佛寺佛塔就在那摆着,下邳离彭城不远,明眼人都能看到下邳那成片的佛寺。
笮融又惊又怕之下,撑在地上的手腕忽然碰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
“使君,陶公给您留了一封讲情信,还请使君看在陶公的面子上,轻饶了笮融吧。”他忙不迭把锦囊呈上,颤抖的手指慌乱试了几次才解下锦囊。
婢女将锦囊呈给陈昭,陈昭拿出信看了两眼,神色不喜反怒。
她一拍桌案,怒而起身,厉声道:“好你个笮融,竟还为非作歹,私自截留三郡钱粮,假公济私!”
“啊!”笮融被吓得瘫软在地,惊骇道,“怎会如此?”
陈昭二指拎着帛书,细软的帛布垂落,她冷声道:“陶公早已知晓你的恶行,不过是一直挂念同乡之一,不忍心亲自对你动手,才在信中写清你的恶行,嘱托我对你明正典刑。”
“我本以为你只是被迷惑了心神,误入歧途没曾想你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陈昭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外。
仿佛她也没想到陶谦会在信中托付她惩治笮融一般。
陈昭神色骤然一变,喝道:“证据确凿。刀斧手何在?速速诛杀此僚,明正典刑!”
话音刚落,方才起舞的凶悍士卒立即抽刀,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笮融身前,双手用足了力气挥刀。
笮融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头颅便已落地。
“启禀主公,贼人已经诛杀!”舞者眼皮都没眨一下,手上环首刀还在滴血,就转身拎起笮融头颅,单膝跪地向陈昭复命。
“啊”
喷涌的鲜血洒在几个座位离得近的小官身上,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手脚并用慌忙逃离原地。
就连糜竺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根本没想到陈昭动手会这么利落。
从陈昭发难到笮融人头落地,连十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在场官员哪见过如此干脆利落的杀人。往日纵然官吏犯了错,也要先下狱审问,证据确凿再择期问斩,一套下来少说要数月时日。关系硬的人还能趁机疏通关系,找人说清,从轻发落。
可在陈昭这笮融一共就说了两句话人头就没了!
浓郁的血腥气迅速覆盖了先前那一层浅薄的酒气,笮融尸首分离,头颅被舞者拎在手中,死不瞑目,一双无神的眼珠瞪大。
正对着头颅方向的糜竺垂目不敢看,只觉腹中翻滚,恶心得厉害。
尸体倒在地上,断颈处已经积蓄了一滩鲜血,蜿蜒成暗红溪流,红得骇人。
陈昭吹了声口哨,只是此时再也没人觉得这位新来的徐州牧将他们请来赴宴是要服软了。陈昭的轻佻,在他们看来是城府深沉,故作伪装。
“怎么还不把尸体清理出去,耽误我与诸位同僚畅饮美酒了。”陈昭一句话落下,方才站在众人身后倒酒的几个婢女立刻行动,其中一个婢女扛起笮融尸体往外走,其余几个婢女面不改色拿出抹布擦拭血迹。
不过几十息,方砖上便干净如新,丝毫看不出这里方才死了一个州中高官。
这些人清理尸体也太熟练了吧!
众人目光逐渐惊恐了起来。
死人是最可怕的吗?
现在他们知道了,死人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了个人,前后一刻钟就再也看不出此处死了个人了。
若换作他们是笮融众人只觉心里发毛。
“来,接着喝酒啊。”陈昭坐下,扬起手中酒樽,热情招呼众人。
婢女又捧起了犀角卮往来添酒,这些官员手臂都在打哆嗦,还要强迫自己捧起酒樽,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刚面不改色处理完尸体的婢女手中接酒。
“我初来乍到,在徐州人生地不熟,还要劳烦诸位同僚辅佐我。这杯酒,我先饮为敬。”陈昭举着酒樽一饮而尽,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堂中血腥气还未散尽,大部分人都还在反胃,却没人敢不喝酒,见陈昭一饮而尽,大小官员也纷纷强压恶心把杯中酒水喝干净。
与方才你一言我一语奉承陈昭的景象不同,如今谁也不敢再说话,生怕被这尊煞神盯上丢了小命。堂中一下陷入了可怕的安静,只有喉咙吞咽酒水的声音。
不多时,庖厨从后厨端出炙鹿肉,分置漆案,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渐渐压过了血腥气。
陈昭吃得津津有味,其余众人看着鹿肉,却只想呕吐,只有寥寥几个武官还能吃的下去,却也味同嚼蜡。
“太安静了。”陈昭忽然轻叹了一声。
在陈昭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众人就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鹿肉,齐刷刷看向陈昭。陈昭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巨石,压在他们心头,给他们无与伦比的压力,生怕陈昭点到他们的名字。
“吕玲绮,你来读一读奏报。”陈昭指着吕玲绮向在场之人价绍。
“此吕布虎女,吕布虽曾随董卓挖掘皇陵、乱杀洛阳富户,不过如今他已经归顺朝廷,不再作恶了。”
吕玲绮颔骨微抬,那双凤眼白多黑少,转动眼珠时活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狼,冷酷在厅内扫视一圈,眸光淬冰般割过众人身体。
她话少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人的。
厅内大小官员听到陈昭的介绍,头皮发麻。
什么叫不再作恶了?连汉家天子皇陵都敢挖,这还是人吗?
连皇陵都说挖就挖了,这等人挖起他们祖坟来还不就是顺手的事?
汉朝观念事死如生,认为死后灵魂会进入另一个世界接着活,所以厚葬之风盛行,就连选官都要举孝廉。
如今听到自己可能会连死后都不能得到安宁,甚至还可能连累祖宗,胆小些的官员已经要吓得昏厥过去。
吕玲绮压低声音,开始念奏报。
“辽东太守公孙度自立郡中名豪大姓田韶等,宿遇无恩,皆以法诛,所夷灭百余家”
坐在案后的徐州官员个个浑身颤抖,就连表现的最为镇定的陈珪也不禁侧目。
辽东太守公孙度趁着董卓作乱,各路诸侯讨伐董卓之际在辽东自立为辽东侯,割据辽东,此事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可没人想到公孙度能下这个狠手,辽东士族不听命于他,他竟然把辽东境内数百家士族豪强全都杀了。
在场众人一边兔死狐悲,一边更在意的却是陈昭的态度陈昭为何要把此事拿在宴席上说?
莫非亦有效仿公孙度之心?
理智告诉他们,不可能,就算是鸿门宴也不可能把他们全杀了,没有他们,徐州必定会陷入混乱。
可情感上却难免恐惧。毕竟董卓杀洛阳士人、公孙度杀辽东豪族,这两件原本在他们的认知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今已经变成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了。
陈昭要是发疯把他们全杀了,事后能不能保住徐州两说,可他们一定就死了!
“唉。”
陈昭一声叹气吓得一个胆小的小官直接两眼一翻昏倒在了席上。
没人敢去扶他,人人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生怕被陈昭盯上。
“这位同僚怎么睡着了?”陈昭扑哧一笑,命婢女把昏倒之人喊醒。
睡着了众人听到这句颠倒黑白的言论,眼皮狂跳。
分明是要被你吓死了!
“公孙度实在残暴,我要写信谴责他。”陈昭皱眉,“岂能滥杀无辜?”
所有人俱都松了口气,无论陈昭这句话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起码说明陈昭没打算在这把他们都砍了。”我看酒菜已用得差不多了,府中尚有公务,便不再留诸位同僚了。”陈昭戏谑看向方才昏倒又生生被掐醒的官员。
“汝酒醉至此,可需我派人送你一程?”
小官连忙作揖:“下官已经酒醒,不敢叨扰使君。”
他虽不年轻了,可也还有几十年能活,还不想现在就被送到黄泉路上。
众人临走时,下意识屏息静气,不像来时那样三五成群,热热闹闹。
这才又发现这州牧府中的不对劲之处。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正堂内外更是围了不止一圈精锐士卒,偌大的州牧府邸硬生生被这挤进来的不知多少精锐士卒衬得狭小极了。
府门附近,还有两座箭楼正在搭建,院内空地上,摆着堆成小山的弩箭。
众人脸色发青。
终究有人忍不住了,闪到脚落,掏出一锭金子,低声下气拉过一个士卒:“这位郎君,不知尔等在修建何物?”
士卒笑嘻嘻接过金子:“修建箭楼啊。”
“为何要修建箭楼?”
“主公说要防备刺客。”士卒痛快回答,还反客为主,“敢问使君姓名?”
“老夫姓赵,乃是彭城督邮。”赵督邮颇有几分风度。
士卒念念有词:“赵、姓赵,是彭城督邮”
听的赵督邮心里打鼓:“汝记这个作甚?”
“主公说了,刺客必定会想方设法打听府内情报,若她遇刺,必定与汝脱不开关系,第一个先杀汝报仇。”士卒憨厚一笑。
赵督邮吓得连忙挥手:“我绝无此意啊!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走路都不利索了,哪有刺杀的本事”
奈何无论他怎么哀求,士卒都一心只记得主公之命,死活都要把他的名字报给上官。
赵督邮眼前发黑,好歹扶着身边同僚的胳膊,哎呦叫唤着没有直接腿软趴下。
他心中只能拼命祈祷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同僚派人刺杀陈州牧。连带着看向周遭同僚的眼神都带上了七分警惕,打算看到谁有苗头就先一步去找陈昭告状,摆脱自己的嫌疑。
一片寂静!
这些人心里只想骂人。府邸围得跟铁桶一样,还在府中弄这些箭楼,只怕连只鸟都飞不进来,刺客就算有穿墙的本事也进不来啊。
纵使能绕过兵符勘合之制,强征各家部曲,姑且按各家豪族各出数百青壮,凑足三千乌合之众。再忽略箭楼和那些弩箭、再忽略城外的数万昭明军会入城救主、再再忽略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将领五打一,他们府上的仆人五个也打不过陈昭府上披坚执锐的一个精锐士卒。
更别提实际上寻常刀棍连甲胄皮都砍不动。
这个新州牧,手段又狠又谨慎怕死,怎么办?
糜竺回到府上,见糜府摆设富贵华丽,深深叹了口气。
他早就看出来陶谦不是能守住徐州这个四战要地的英雄,也早就准备好投资英主,在乱世中给糜氏找个依靠。
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糜竺唤来自家弟弟糜芳,与其商量糜氏日后之路。
糜芳不以为然道:“先前不都商量好了,为小妹择一贤婿联姻吗?那陈昭麾下适龄男儿那么多,挑一个小妹喜欢的人联姻呗。”
“只怕不足以表示糜氏的重视,若再让陈使君以为我等结党营私就不好了。”糜竺若有所思盯着自家弟弟。
嗯,相貌也颇为清秀啊。
“那兄长以为如何?”糜芳不在乎道,他就是个凑数的,家主是他哥。
糜竺暗示:“据说陈使君颇好美色。我看弟弟你也算容貌清秀,不如咳咳。”
“都是为了家族啊。”糜竺长吁短叹。
先时,属国公孙昭守襄平令,召度子康为伍长。度到官,收昭,笞杀于襄平市。郡中名豪大姓田韶等宿遇无恩,皆以法诛,所夷灭百馀家,郡中震栗。《三国志魏书八二公孙陶四张传第八》
第97章第 97 章:陈昭变脸,荀攸来投
糜竺好说歹说,终于让糜芳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劝服了糜芳,糜竺又找来家中仆僮和家产簿册,思索该给糜芳多少家产作为陪送他心中也清楚,名义是联姻,实际上借着联姻这个名头投资陈昭,交纳一份投名状。
乱世之中,哪有安稳之地,没有靠山,财富再多也会是诸侯刀下冤魂。甚至越富,就会死得越快,累世积攒的财富如何能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命呢。
糜竺从五本簿册缓缓抽出了一本簿册,指尖在简册上逡巡良久,选择了最稳妥的送礼法子。
将库廪中五分之一的家产充作陪送。
仅仅作为买命钱。
再观察一阵,若陈昭真有英主之姿,便将身家性命都押上,资助陈昭霸业。糜竺深呼一口气,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士农工商,能为士,何必做商?家财何足贵。
糜竺深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趁着现在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先去投靠才能给陈昭留下印象,若人人都争先恐后去示好,那时再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第二日一早,糜竺便带着糜芳直奔彭城州牧府邸。
阳光刺眼。
彭城是徐州数得着的大城池,要不然笮融也不会盯上此地,求陶谦把彭城的粮运交给他。
只是今日街上却格外寂寥,看不见几个人影。糜竺觉得有些奇怪,骑马前行了两三里路,才终于发现了原因。
身着干练战袍的昭明军士卒押送着数百犯人浩浩荡荡在街道上行走,百姓远远见到,立刻慌不择路四散开,躲入街侧的店铺或者小巷,生怕挡路惹上麻烦。
这些犯人的身份不难猜测,糜竺的眼神掠过其中一些人光秃秃的头顶。
是笮融养在下邳的那些僧人。
作为商铺遍布天下的大商贾,糜竺的消息比寻常官员要灵通多了,大部分徐州官员只知道笮融假公济私、性情反复又崇佛,却不知笮融到底胆子大到了何等地步。
三郡之粮,尽数截留。强占土地修建佛寺佛塔,佛寺绵亘十里,塔刹高耸,遮天蔽日,将麾下走狗充作僧侣逃避徭役,名为僧侣,实为养的打手。
笮融身死,糜竺并不觉奇怪。董卓和公孙度为何四处杀士人豪族,还不就是为了钱,养兵何其费钱。徐州虽暂免战祸,然天下大乱,终将波及,届时无论谁主徐州,都不会放过笮融这等蛀虫。
糜竺不敢说自己懂天下大势,但是他懂钱,知道诸侯养不起军队会有多可怕的后果。仓廪实而知礼节,诸侯都要养不起军队了,谁还会给他们讲理。
只是没想到陈昭动手这么干脆利落。
“不是昨日才清算了笮融?”
走过浩浩荡荡的一大列押送队伍,糜芳才敢松口气,露出了不解之色。
下邳离彭城不算远,可也有近百里,笮融昨日方毙,其爪牙今日便已押至彭城,这般神速,令糜竺不禁蹙眉。
他回想起自己平日里往返于两城之间的经历。若是骑马,一日便可抵达,但这些犯人显然不可能骑马赶路。
步行需要三四日,如此往前推笮融前脚方启程赴宴,去抓捕他爪牙的昭明军后脚便到了下邳。
糜竺脸色复杂,不敢深思陈昭杀笮融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谋算,也不敢细想笮融掏出来的那封陶谦的信到底是催命还是求情。
再把彭城内的所有商铺都加上吧,献给陈使君。糜竺想到陈昭府中那堪称变态的防守,觉得送礼应当投其所好。他有几个铺子就在州牧府方圆五里内,还能多藏数百精锐。
彭城内也有一座笮融主持修建的佛寺,就在城东,日香火鼎盛,僧侣往来,信徒络绎不绝。糜竺路过看了眼,已是一片萧索,朱漆大门洞开,露出空荡荡的庭院,只有几个士卒正扛着锤敲匾额。
陈昭听闻糜竺兄弟前来拜访,丝毫不诧异。
商贾的嗅觉比士人更敏锐,腰板也更软,她喜欢聪明人。
进了小厅,糜竺带着糜芳见礼,寒暄数句,糜竺便试探了起来。
“下官听闻使君还未成家?舍弟平日洁身自好”
陈昭手中茶盏险些拿不稳,神色古怪。
糜家还真是一视同仁,刘备来了许配妹妹,她来了也要送弟弟。
能屈能伸。
糜竺怕陈昭误会,迅速补充:“舍弟只求在使君麾下做一牵马小吏足以。”
糜竺很识趣,陈昭雄踞二州之地,能征善战之名天下皆知,麾下悍卒十数万,绝非他一个商贾之族能高攀。
“汝弟相貌平平,手无缚鸡之力,弟不及兄,我看不上。”陈昭直截了当拒绝。
糜芳相貌只算清秀,人品更是差的一塌糊涂,脑子也不好使。能背叛刘备这个妹夫去投奔东吴,谁知道他脑子里塞的是驴毛还是朽木。
吕布还要忠诚有勇猛呢,这个糜芳连勇猛都没有,纯纯浪费粮食。
糜竺下意识抹抹自己脸,讪讪道:“下官有家室了。”
他忧愁看着自家弟弟,这也不丑吧?糜竺眼角余光看到站在陈昭身后容貌倾国的貂蝉,和站在貂蝉身侧被衬得像绿叶一样的糜芳,生生把狡辩咽了回去。
这么看是有点丑。
糜竺干笑了两声:“舍弟虽相貌平平,才德却略有一些,不是武将,手无缚鸡之力亦不算大事”
声音越来越小,糜竺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陈昭神色更加古怪。
她瞥了糜竺一眼。略有才德?你因为惭愧内疚被他真气得病重而死的时候就不这么想了。
“汝可识荀彧?”陈昭饶有兴致,“汝以为,令弟相貌才德比之荀文若如何?”
糜竺认识荀彧,荀彧虽是被陈昭半强迫抢来的徐州,可陈昭并未软禁他。荀彧名声在外,糜竺自然登门拜访过。
听到陈昭之言,糜竺哑口无言。
世上谁能和荀彧比才貌双全啊?你放低一下要求!按照荀彧的标准,谁能符合糜竺想到昨日在宴上见到的陈昭麾下那一群俊美的各有特色的属臣,默默闭上了嘴。
陈昭好美色的名声果然不假。
糜竺认命拿出簿册:“此为舍弟陪送。”
相貌才德不行,就拿钱砸吧。
陈昭接过迅速翻了几页,立刻改口:“令弟才貌双全,不弱于荀文若。”
这糜氏不愧是天下间数得着的大商贾,真有钱啊。
糜竺:“”
倒也不必睁着眼说这种瞎话。
虽有波折,好歹是人留下了,礼也送出去了。糜竺擦拭着额角冷汗离开了州牧府邸,回府就开始命人按照备份的簿册把堆成山的钱财往州牧府拉。
被留下为陈昭牵马的糜芳还有些羞涩,看着陈昭脸颊通红。
陈昭把簿册一收,立刻变脸,冷酷无情吩咐侍卫:“带走扔去菜园。”
“啊?”糜芳猛地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拉了出去,七绕八绕扔到了一个离陈昭住处不知多远的偏僻菜园。
“哎呦!”糜芳捂着腰站起身,骂骂咧咧,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黝黑的只剩下两行牙雪白的青年蹲在他面前冲他笑。
“哎呀,我这好久没来新人了。”刘归拍拍糜芳肩膀,煞有其事,“日后你就跟着我学种菜吧,种菜可有意思了。”
糜芳恼羞成怒,怒气冲冲道:“我乃是东海糜氏的公子,岂能如此苛待我!”
刘归撇撇嘴,已经习惯了每个人过来都要闹上一此了,他抱着胳膊:“我还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呢,不照样在这种菜?祢衡是大儒孔融忘年交好友,也照样在这种菜!”
“我哥给陈使君送了钱!”糜芳听到刘归身份,心里有些发虚,汉室宗亲的名头喊出来还是挺唬人的,却依旧硬着嘴。
他觉得自家出了大笔钱财,好歹也能给他换个舒服的官职吧?
刘归乐了,拍拍糜芳肩膀:“送钱就对了。我爹和祢衡他爹也都是送了大笔钱财才把我们塞进来了。”
“不过祢衡喜欢读书,又生了好厉害一张利嘴,已经被主公领到别处用了,不必再来种地。”刘归神色深沉。
“那汝为何还在此处?”糜芳听到有离开的例子,打起了精神,以为陈昭只是吓吓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放出去。
刘归眨了眨眼:“我喜欢种菜啊,种菜多有意思,我才不走。你放心,我都种了五年地了,也没人赶我走。”
糜芳眼前一黑,直挺挺昏倒在地。
吾命休矣!
陈昭刚说完荀彧,护卫来禀送上一张拜贴。
“说曹操,曹操他侄子便到了。”陈昭看到拜贴上清秀的“荀攸”二字,爽朗一笑,不叫护卫通传,而是自己起身,亲自向府门走去。
守在门外,见陈昭出门下意识扛着画戟跟上陈昭的吕玲绮瞪大了眼睛,提高了警惕。
那曹操会在酒肉里下毒,坏的很,主公都不敢去赴宴,如今他侄子来了,定要小心。
一身姿如青松般的男人立于朱漆府门外,年纪约莫三十岁,面容似古剑藏锋,素麻广袖随风轻振,面色沉静等待侍卫通传。
月前他得叔祖父荀爽和叔父荀彧传信,问他是否在昭侯麾下出仕,荀攸稍加思索就应了下来。
他对陈昭颇有好感,原本荀攸打算刺杀董卓,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听闻陈昭号召天下诸侯举兵攻打董卓,就弃官回乡协助荀氏族迁,刚在冀州定下便听闻董卓已被陈昭诛杀。
荀攸正在府门外站立沉思,一道惊喜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吾之公达来了!”
荀攸慢半拍抬头,看到一个身穿州牧官服的女子正满面笑容冲他跑过来。
“荀攸拜见使君。”荀攸正欲行礼,手还没抬起来就被陈昭一把拽住了。
跟在陈昭身后的吕玲绮看到荀攸慢悠悠的动作都替他心急。
不过曹操侄子怎么不姓曹,反倒和那荀玉树一个姓?相貌也不像,那曹操那么矮,这个“侄子”这么高,吕玲绮打量了一下荀攸身高,得出结论。
“公达见外矣。”陈昭拉着荀攸衣袖往府内走,“我得公达,如虎添翼,公达稳重如青山,我麾下正缺青山一般的贤才。”
芳为南郡太守,与关羽共事,而私好携贰,叛迎孙权,羽因覆败。竺面缚请罪,先主慰谕以兄弟罪不相及,崇待如初。竺惭恚发病,岁馀卒。《三国志》
真被糜芳气死的糜竺:“”
第98章第 98 章:荀氏也给了钱
荀攸生性内敛,乍一遇到陈昭便被灌了一耳朵的甜言蜜语,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后,脸颊瞬间变染了红霞。
他虽从文若处打听过了这位日后要跟随的主公性情,知道陈昭年纪不大,是一位偏活泼的少年主公。可也没想到陈昭会这么初一见面就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
“主公过誉了。”荀攸板着脸,一板一眼道。
陈昭笑着将荀攸带入了正堂,命后厨备宴,“公达内慧,若我再不热情些,只怕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敞开心扉,君臣相亲。”
荀攸诧异,他的性子的确慢半拍,却不知陈昭是如何得知此事。
莫非是方才见面他生了怯?
陈昭冲荀攸眨眨眼:“我既然知贤才要来,自然也要先打听好贤才的性子。莫非只许贤才问主公,不许主公问贤才?”
这番甜言蜜语听得貂蝉都不禁眼皮一跳。
一个时辰前,那糜竺来拜访的时候,自己主公的情商可还低的很,直接当着人家兄长的面直言不讳嫌弃糜芳“相貌平平,无才无德,不要不要”。
短短一个时辰过去,没想到主公就无师自通点满了情商。一套话接一套话,把这老实纯良的荀攸哄得团团转。
“远远便听到主公夸赞,嘉还以为主公口中贤才是夸嘉,正心生感动呢。”
郭嘉跨门而入,走到正因陈昭一番话而倍觉受宠若惊的荀攸面前,摇头叹气,“原来不是夸我,而是见到了你荀公达。”
见到郭嘉这个颍川熟人,荀攸初来乍到的紧张也放松了些。
“我说怎么一股酸气,原来是奉孝打翻了醋坛子。”陈昭弯弯唇角。
尽管郭嘉还不知“吃醋”这个典故,可结合陈昭语气却也不难猜出来意思。
“嘉不好吃醋,好吃酒。”郭嘉顺着杆子往上爬,嬉皮笑脸,“公达初至,当设宴款待,设宴岂能无酒?主公”
郭嘉故意拉长了声音,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已经许久没能一醉方休了。
蔡邕跟随蔡琰来了徐州,徐庶这位蔡邕弟子自然要跟随老师,连带着徐庶之母单姮也随之而来。单姮自觉陈昭对她们母子有大恩,又知道陈昭关心麾下幕僚身体,便拿出数十年养儿子的经验替陈昭看顾这些也的确和她儿子年纪差不多大的谋士武将。
包括但不仅限于督促吕玲绮读书、督促貂蝉不准熬夜读书、督促郭嘉晨练、督促郭嘉戒酒、督促郭嘉早睡早起
就连年纪比单姮还大上几岁的“幕僚家眷”蔡邕,也被单姮催着晨练,成了郭嘉的难兄难弟,每日一老一少两个五体不勤的弱鸡气喘吁吁地打五禽戏。
陈昭也知道郭嘉这段时日的“悲惨”经历,嘴角扬了扬,大发慈悲:“今日便准你喝酒。”
郭嘉眉开眼笑:“我这就去街上买酒!”
“顺路请文若来赴宴。”陈昭在郭嘉身后叮嘱,荀彧虽半被强迫绑来,陈昭却没有真搞什么囚禁强抢豪夺的意思,双方默契保持着表面和谐。
陈昭遣了几名精干护卫”保护”荀彧,对外宣称乱世当护名士周全。只要荀彧不踏出徐州,任其自由往来。荀彧也比陈昭预想得更知进退,来彭城半月,连府邸大门都未曾迈出一步。
在旁人看来,荀彧已然归附陈昭帐下。
荀攸是荀彧举荐,又是叔侄,于情于理,也该请荀彧来赴这场接风宴。
彭城街上略有萧瑟,笮融一死,如狼似虎的昭明军当日便闯入笮融家中,下邳、彭城几个地方佛寺也都搜遍了,生生搜出来数十万石的粮草。
连带着整三个郡的官吏都遭清算,街上时不时就有披坚执锐的昭明军闯入某个官吏家中,将其全家都缉拿下狱。
连带着不知情的百姓都感觉到了风雨已至的气息,默不作声纷纷减少了外出。
按照郭嘉跟着陈昭在青州的经验,彭城至少还得萧瑟上半月才能恢复热闹。
郭嘉拎着两坛酒水,身后还跟着一队护卫,漫不经心走在没几个的大街上。身侧一队昭明士卒压着几个痛哭流涕的官吏走过,郭嘉也只是敛下神色,眉毛都没皱一下。
跟着陈昭,他的心态也变了不少。他向主公献过策,初至一地该怎么不动声色解构州中势力。
地方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外来诸侯想要在当地安身掌权,何其难也。
可主公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一点也不难。刀架在脖子上,这些本地豪族跪的比谁都快。
他问主公,若这些豪族阳奉阴违,趁前方打仗在后方作乱怎么办?
郭嘉想起了陈昭当时的模样,神色冷厉,偏薄的嘴唇吐出一句让他心头颤抖的
“还有这种不用提着灯笼找也能自己撞上来的好事?诛九族都不用另找理由,只要杀几个人能白得他们数十上百年的积蓄。哎呀,我瞧着徐州这些士族都有造反的意思,我得派人鼓动一下,给他们勇气。”
陈昭喜笑颜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郭嘉嘴角狠狠一拉,想起来了他那天为何会浑身颤抖了。
主公说谁开的头谁要负责完善,他一想到又要加班,气得浑身颤抖来着。
郭嘉抛开擅长压榨谋士的主公,迈入荀彧暂时安身的府邸。
荀彧正在院中看书。已经入秋,风有些凉,好在日光很暖和,照在人身上也不觉冷。郭嘉靠在门边上欣赏自己这位好友。
君子如玉,又有一根比青竹更傲的脊梁。生的这么才貌双全,哪能逃得出他家主公之手呢。
“嘉来请文若赴宴。”郭嘉敲敲院门,把正沉浸在书中的荀彧心神拉回来。
荀彧依依不舍放下手中书卷,整理了一下本就十分整齐的衣领,袅袅起身。
“是公达到了?”荀彧一口就道出了郭嘉来意,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十分干脆跟着郭嘉出门。
“可不就是你那大侄子。”郭嘉趁着四下无人,把手中两坛酒水塞给荀彧,“先藏在你这,过几日我再来找你痛饮。”
他专门多买了几坛酒水,就为了趁机藏在荀彧府上,方便日后偷喝。
荀彧无奈接过酒坛,随手放在院内小案上:“难道陈使君还能缺了你好酒喝?好端端的才俊,怎么活像个小贼一般。”
郭嘉唉声叹气,却又不好向荀彧这个外人抱怨,一路只是哼哼唧唧。
从荀彧府至州牧府要经过两条街,其中一条街边便是笮融建下的佛寺,只是如今佛寺匾额已经被换下,数百个工匠进进出出。
“昭明书院。”荀彧抬头望了一眼新换上的匾额。
“佛寺已经建好,放着也是浪费,昭侯便命工匠小改布局,打算以此作为书院。”郭嘉笑道,“荀公已经应下了昭侯邀请,愿意在昭明书院传道授业。”
荀彧摇头无奈:“蔡公家中藏书万卷,叔父见了藏书便抬不动腿,想必不把蔡公藏书看完是不愿意回家了。”
“那文若之意呢?”郭嘉笑眯眯。
荀彧顿了顿,轻叹:“人已至此,还能如何。若陈使君愿请,彧亦愿从之。”
陈昭摆明了宁可软禁他也不会放他走,荀彧对袁绍也没太多忠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不是什么不懂妥协之人。
“以文若之才,想必昭侯必不吝啬亲请。我家主公”郭嘉耸耸肩,“爱才如命。”
郭嘉带着荀彧从州牧后门而入。
“这条路能少走一条街。”郭嘉理直气壮偷懒。
“大兄!救命啊,我要被他们折磨死了!”一道哀嚎声猛地响起,把郭荀二人吓了一跳。
忘忧草整理
荀彧下意识侧头,一个青年正被另外两个青年扯着胳膊往后拽。
这人他还有过一面之缘,糜竺之弟,糜芳。
“糜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再哭今日就没有饭吃了。”一个黑黝黝的青年憨厚道。
另一个稍白些的青年脾气则更差些,抬头看到郭嘉这个在他看来是陈昭狗腿子的人之后,更是嗤笑:“此非白词念赋的郭奉孝吗?”
祢衡又看到郭嘉身侧相貌俊美的荀彧,心中猜测这是陈昭的新狗腿,指着荀彧笑道:“此面可使吊丧问疾耳!”
郭嘉攥紧拳头。
其实有时候他也挺想揍祢衡一顿。
恰巧这句话被也抄近道走后门来赴宴的赵溪听到,她见祢衡还是这么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模样,立刻走过来:“祢衡,你又找揍是不是?”
祢衡见到赵溪下意识哆嗦一下,又想到自己的风骨,梗着脖子:“我所言乃实话。”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拳头。
赵溪一拳把祢衡揍老实了,又命令士卒把想要逃跑的糜芳带回去,这才和郭嘉打了个招呼接着往前走。
目睹了一切的荀彧顿时改口:“其实我也不急于一时。”
这陈使君,真是爱才之人吗?荀彧甚至有些后悔把自家侄子举荐给陈昭了。
饶是以郭嘉之智,此时也找不出什么好言相劝,只能干巴巴道:“他们家中给了钱才能入昭侯麾下。昭侯亦只是命他们种菜自食其力。”
荀彧更不安心,他喃喃道:“荀氏也出钱了。”
荀攸来投奔陈昭也带了不少荀氏的资助。
郭嘉头疼,破罐子破摔决定把这事丢给自家主公。
二人路上耽搁了这一会,入宴已经晚了,陈昭热情招呼荀彧坐下,却发现往日不卑不亢的荀彧今日却下意识躲避她的视线。
陈昭心一沉。
莫非她只能把荀彧关到天下一统之日?
让我们欣赏一下祢衡为什么会挨揍:
衡笑曰:“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
第99章第 99 章:专坑族人陈州牧
陈昭味同嚼蜡一般嚼着鹿肉,心中长叹一声,还有些纳闷。
那袁绍有什么好?袁绍麾下幕僚内部都要打起来了,袁绍本人更是偏听偏信,一不如意就把谋士下狱,荀彧看人嗯,好似也不太准。
陈昭默不作声在厅内扫视一圈。每一个人被她养得健康红润,同僚关系和睦,人人都有用武之地。怎么看也比袁绍麾下强百倍。
一直软禁荀彧,让他当一个笼中之鸟也未尝不可,她家大业大,还养得起一个荀文若。
可一想到这么有才德的贤才不为她拼命工作,陈昭心里就不痛快。
没才没德的糜芳都得去给她种两亩菜地呢。
宴席过后,陈昭体谅荀攸车马劳累,并未将宴延续太晚。这场接风宴本也就是她喊麾下几个亲信一并吃顿家常便饭,把荀攸介绍给众人,以示信重罢了。
酒阑人散,诸人各自在州牧府中择院安歇。荀彧略一迟疑,借口喝醉,也留在陈昭府中歇下。
天色略沉,荀彧走到陈昭院外,请护卫通传。
陈昭听闻荀彧求见,眼睛微眯。荀彧不会觉得她得了荀攸,便能把他放回去吧?陈昭微扬下巴,唇角勾了勾。
那不行,她凭实力抢来的贤才,才不会放走。
宴席刚散了不到两个时辰,荀彧已经换了身衣服,身上的酒气也被一股皂角味代替,若非陈昭府上没有熏香,荀彧还会给衣服熏完香再穿出来。
荀彧坐在陈昭下侧席子,犹豫许久,见陈昭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不知怎得一句话脱口而出:“公达不善养花弄草。公达曾养过兰草,养一株死一株。”
已经准备好冷酷回绝荀彧离开请求的陈昭一愣。
陈昭眼神微妙:“公达比文若尚且大上六岁吧?”
还需要她叮嘱荀攸在官署记得按时喝水吗?
那边荀彧也羞耻不已,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一骨碌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大概是收到的震撼太大,毕竟他所知,诸侯杀大臣的事情不少见,但是诸侯让大臣去种菜的事实在是破天荒头一回。
陈昭一回味,结合今日刚被她扔去菜园的糜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眉眼带笑指着荀彧大笑:“文若怕我把公达扔去种菜?”
“糜芳只有种菜之能,是亦我命他去种菜;文若与公达有平天下的才能,我为何要大材小用命尔等去种菜?”
陈昭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荀彧耳边响起:“只是若有人不愿意为我平天下,我便只能将那人大材小用,去”
目光落在荀彧这张温和俊美的脸上,陈昭还是觉得让荀彧去种菜浪费,思索片刻,终于给荀彧找了个好去处:“专门负责给我磨墨。”
然后她就可以把自己不想处理的公务塞给荀彧了。反正荀彧道德高尚,不会因为被她欺负了就故意利用公务迫害百姓。
君子欺之以方,这君子可太好了。
这么一想,陈昭还真有些心动,看向荀彧的视线带着两分玩味。
荀彧叹了口气,没有如陈昭所想的一般宁死不屈,而是起身长揖:“若使君不弃,彧愿为使君驱使。”
“吾之子房!”陈昭瞬间强硬把荀彧扶起,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句称赞就脱口而出。
陈昭温声细语把荀彧压坐下,面上丝毫不见方才的咄咄逼人。
“文若如和氏璧,乃是定天下的大才,我得文若,自然要以高官厚禄养之。”
恍惚间,荀彧甚至幻视自己成了被汉武帝金屋藏娇的陈阿娇。
不,他是正经谋士。
荀彧庄肃劝诫道:“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此《尚书》所言。”
陈昭含笑:“所以,我命文若为州中功曹。”
想要高官厚禄,那就加班干活。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画的大饼,要吃掉大饼就得努力工作。
努力工作,以后高官厚禄会有的。
“合该如此。”荀彧赞赏,丝毫不觉得他顶着世人盛赞的“王佐之才”的名头便该在陈昭这里有什么优待。
虽说是半迫于形势才投效陈昭,但荀彧的品性确应了那句”君子可欺之以方”。自他择定陈昭为主君那一刻起,便倾尽心力为陈昭考虑。
陈昭从桌案上拿起两只长短不一的毛笔,用手握住笔尖一侧,露出齐平的笔尾。
“如今我有两件要事,一为选官、二为昭明书院,文若与公达各领一件,为防偏颇,抽签为准。文若为叔,便先抽一支,长者去选官。”
陈昭语气带着无奈。
她麾下一直很缺人。哪怕她麾下的谋士已经不少了,可还是不够用。
若依照其他诸侯那般治理州郡的方法绰绰有余。奈何陈昭一直在不断开新项目,连年干旱,既要兴修水利,又需打深井取水;安抚流民,有十数万黄巾贼待安置;清丈田亩,核定赋税,短期看增加税粮,长期看也是为日后摊丁入亩奠基
当下最紧要的,是推行选官制度改革。她正逐步以考试选拔与书院培养替代举孝廉之制。趁着眼下辖地尚小,先培养储备人才,待日后开疆拓土,便可直接委任,实现人才更替的平稳过渡。
既可为将来储备贤能,又可避免因扩张而致人才匮乏。毕竟按照陈昭的想法,乱世就该杀人,地方豪族不好治理,那就杀干净。她须未雨绸缪,自己先培养人才,以免豪族尽诛,无人可用。
荀彧不知道刚认的主公这张灿烂笑脸下打得是尸山血海的主意,他只是温和一笑,顺从地从陈昭手中挑出一支笔。
只要主公不做昏庸之事,他很乐意在小处纵容主公玩闹。
“看来彧抽到了选官。”荀彧对比自己手中和陈昭手心躺着的另一根毛笔的长短,笑了笑。
荀彧觉得选官对他来说是一件轻松活计,天下谁人不知晓荀文若喜好结交贤才,有一双能辨贤才的慧眼。
陈昭怜悯道:“此事非一人之力可行,我需再为文若找个搭档。”
她翻开簿册,看看谁还有空闲能和荀彧搭档。蔡琰总管徐州税粮之事,郭嘉要离间徐州士族,还要掌握袁绍动向,贾诩则负责在南方各个势力间兴风作浪。
貂蝉初来乍到,再勤学也没法一夜之间从舞姬学成顶尖文臣,如今还只能跟着蔡琰打下手,连赵溪都被她丢去安抚黄巾流民了。
荀攸也需要负责昭明书院事务。
陈昭认命抬头:“我与文若做个搭子吧。”
荀彧忽觉不妙。
选官还需主公亲自下场吗?
陈昭洋洋洒洒把自己那套考试选官制度告知荀彧,直到三更天夜色深沉,荀彧才昏昏沉沉被陈昭赶去睡觉。
荀彧顶着一张疲惫神色也难掩俊美的脸直勾勾顶着床顶。
他睡不着!
笮融一案拔萝卜带泥一样牵扯出大批官吏,广陵、下邳、彭城三郡更是直接空出了一半职位。
荀彧原以为寻些才德兼备的茂才填补空缺即可。虽逐一考察耗时费力,但他自信能甄选出贤能之士。
然陈昭却令所有人皆须应试,按考绩择取前半为官。”欲选才德最优者,逐一考察太缓,当立标准择才。”
荀彧盯着从窗户缝隙中溜进来的那丝皎洁月光,耳边一遍遍回荡着陈昭这句话。
这是一个撼动大汉三百年举孝廉选才制度的一场应试。
他应当反对,他有很多个反对的理由。
可是、可是荀彧长叹一声,走到窗前,透过那一丝缝隙眺望澄净的夜空,一夜未眠。
翌日,陈昭看到荀彧面上那两个硕大黑眼圈,惊讶了一下:“文若一夜未睡?”
“彧思索了一夜。”荀彧坦然承认。
陈昭挑眉:“不过一场应试,如此文若便彻夜难眠,先帝卖官鬻爵之时,文若岂不是要日日郁郁寡欢?”
她觉得如今就是实行科举制的最好时机。有汉灵帝那荒唐的卖官鬻爵,三公也卖的例子在前,此时士人应当对科举做官不难接受
起码陈昭认为,能做出题的士人应当比能拿出三百万钱买官的富人要多些。
荀彧沉默道:“既主公要以应试择官,彧与公达愿先行参加此次应试,再由主公授予官职。”
荀彧的身躯清瘦,面上两个硕大黑眼圈显得他疲惫无比,他的脊梁却依然挺直。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荀彧神色平和,“彧昨日有此言,今日亦此言。”
废举孝廉而用科举,这是削弱士族而加强王道。
可这是公平之道。并非如桓灵二帝一般为一己之私而抬宦官打压士人,而是对天下所有人都公平的一条道路。
“士人难免议论主公,彧与公达率先参与应试,也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荀彧温和一笑。
连他这位出自颍川荀氏的“王佐之才”都要以应试成绩分配官职,天下其他士人便说不出什么了。
“何须文若,我已有更好的人选。”陈昭淡定道,她既然要用应试择才,怎么会不事先选好彰显公平的例子呢。
曹操下令踩踏麦子者杀无赦的时候都知道自己割须替代首级立威。
“吾至亲至爱的兄长,颍川陈氏陈群,如今已经守完祖父之孝,来投奔我了。”陈昭好整以暇,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把便宜亲戚卖了。
“其实想来,我老家离徐州也不远,说不准和下邳陈氏亦有血缘关系。”
陈昭几乎明示,“陈珪有一子陈登,字元龙,在徐州颇有名望,亦有出仕之意。”
她来得早,如今陈登还没来得及在陶谦麾下出仕,正好能抓个壮丁。
要说做给天下人看,谁能比陈家人更合适呢,毕竟陈家人可都是她陈昭的亲戚。
诸侯的亲戚也要考科举,这才是真公平。
荀彧表情复杂望着面不改色的陈昭。
这可真是颍川陈氏和下邳陈氏能有主公这位亲戚,祖坟风水应当是出了问题。
他只是公正不偏向家族,自家主公这是专门逮着同姓族人坑啊。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尚书洪范》。
不偏私不结党,王道就会宽广;不结党不偏私,王道就会平坦。
第100章第 100 章:借吕布杀王允
最难缠的一件事情被陈昭解决,其他诸如设立考场、敲定时间、安置士子一类事务,对荀彧就是繁杂却没有难度的小事了。
他向陈昭告辞,而后就匆匆去各处官署熟悉人事,着手准备应试。
书房内只余陈昭一人,温暖的日光穿过大开的窗,宁静祥和。
陈昭握着名册,指尖点在漆案边缘,面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名单还有些单薄。若无意外,陈登、陈群,二人能把其他士人比出一大截。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徇私呢。而且她麾下能够独当一面的能臣也还远远不足,应当趁机多择一些贤才压榨。
陈昭思索着人选,徐州青州,这二州之内有没有谁家的后辈到了能出仕的年纪又还没有出仕。还有扬州,陈昭从来都是把临近州郡当成自家后花园管,扬州也算她半个属地
今日是吕玲绮和貂蝉在州牧府邸官署中听宣。
战事平息,诸将皆在辖地练兵,唯独吕玲绮因年幼且需读书,被留在陈昭身边负责彭城军务。每逢轮值的谋士来议事,便顺道指点她几句。今日恰巧轮到貂蝉当值,貂蝉神色焦虑,翻来覆去背书。
吕玲绮被貂蝉念得烦了,双手捂着脑袋痛苦摇头:“别念了,别念了,我真的一句话都听不懂。”
“不用听懂,你再听我背一遍原文。”貂蝉柔声细语哄着吕玲绮,十根手指焦虑地拧在一起。
吕玲绮苦着脸:“你不是已经有官职了吗,还去考那劳什子科举干什么?”
她是搞不懂貂蝉的心思,分明已经在主公麾下了,还要辞官去参加那劳什子科举从头再来。为了备考日日学习,好端端一张芙蓉面累成了黄瓜皮。
“我如今官职卑微,若考个好名次,就能得一个更好的官职。”貂蝉计算的很精确。
她来得晚,错过了讨伐董卓这一立大功的机会,又不像吕玲绮这样的武将可以四处剿匪积累军功。机会稍纵即逝,要及时抓住每一次机会才能迅速进步。
这是第一次科举考试,为了打响名头,又加上笮融一案大批官员撤职,空缺官位不少,陈昭拿出的官职很痛快,单单貂蝉所知,便有十数个比她如今职位高的官职。
吕玲绮捧着书哀叹:“那你背吧。”
貂蝉语气迅速过了一遍书,就在吕玲绮以为完了的时候,貂蝉又从自己身后掏出来另外一本书递给吕玲绮,琅琅背诵。背罢,又开始拉着吕玲绮一起对照真题谈论军国大事,该怎么筹集军粮、该怎么安抚战后百姓”子龙将军布置的功课,我一日只需习一个时辰。今日已毕,不必再学。”吕玲绮坐立难安,灵机一动,搬出赵云作挡箭牌。
貂蝉轻摇螓首,素手拉住吕玲绮:”学海无涯,今日多习一分,他日便多一分用处。岂有已毕之说?”言罢,又取出一卷军务策论,与吕玲绮论起军中后勤:粮草调度、军械储备、营寨布置
貂蝉志在军中司马一职。科举初试不过排名,具体分官尚需复试。她自知学问难与专心读书数十年的士人比肩,便打算另辟蹊径,专攻”军务”一科,欲在复试中脱颖而出。
貂蝉深谙物尽其用之道。吕玲绮身为军中将领,对行军所需了如指掌,正是她最好的学习搭子。
直把吕玲绮念得头昏眼花,心中貂蝉那张姿容绝代的脸渐渐变得面目可怖。
吕玲绮绝望捧着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正在让她那色胆包天的亲爹看看貂蝉是个何等可怕的女子。
貂蝉自己嗜书如命也就罢了,竟还夜以继日地苦读,更要拉着她一同挑灯夜读!
吕玲绮敢指天发誓,让她爹跟着貂蝉读上三日书,她爹再见了貂蝉就得绕着走。
“阿嚏。”
远在洛阳的吕布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莫非是哪个宵小在背后嚼舌根?”
他手中握着吕玲绮寄来的信。
吕布手指一挑,信封应声而裂。他抽出信纸,目光在字里行间飞快扫过。只看了两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额角青筋暴起,双拳紧握。”砰!”
吕布猛然起身,一掌拍在桌案上。厚重的案几瞬间四分五裂,木屑四溅。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熊熊,目眦欲裂。”好一个王允老儿!”他咬牙切齿,杀气凛然,”竟敢算计于我!”
吕布从来就不是一个憋得住怒气的人,人在屋檐下,吕布仅有的理智让他没有立刻提戟冲入司徒府,他当即便喊来他觉得唯一有脑子的张辽和对他最忠诚的高顺,把信交给他们看过。
“王允这个老东西欺人太甚。”吕布在屋内踱步,神色不虞,“叫我去与那陈昭拼命,岂非让我平白送死?”
在涉及自己小命的时候,吕布的急智甚至能提到和袁绍一个水平线上。
“纵我能杀了陈昭,可陈昭麾下将领不似董卓那般各有私心,必会杀我偿命。我再勇猛,又岂能经得住数万大军不死不休追杀。”吕布越想越心惊。
越怕死,对王允的恨就越强烈,恨不得现在就把王允捉过来宰了。
还好他有急智,没上王允之当。吕布完全忽略了他的“急智”是貂蝉不陪他玩了。
高顺皱眉,亦对王允十分不喜,可他性格到底沉稳些:“王允乃司徒,将军若贸然杀他,我等便在洛阳待不下去了,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吕布勃然大怒:“王允老儿要取我性命,你还敢劝我饶他?”
这个高义直,忠心归忠心,可次次说话都忒不中听。
“若明日他还要杀我,我便老实等着他杀吗?”吕布一把揪住高顺衣领,语气森然,“在咱们并州,有野兽袭击村子该怎么办?”
高顺沉默不语。在并州,若野兽袭人,无论成不成事,猎人都会上山去把野兽宰了以绝后患。
“主公。”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
吕布扭头瞪了张辽一眼,“汝也要反对?”
张辽默默举起了手中信函,露出第二页信纸:“女公子在信中写了对策。”
一阵诡异的寂静。
吕布默默把高顺放了下来,还替他捋了把衣领,尴尬:“哈哈,一时心急,还未看完。”
他拿过信纸,逐字逐句细看,喜笑颜开:“不愧是吾女,此策妙极。便按此策来!”
自家将军这么一说,高顺略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作为跟着吕布数年,也算看着吕玲绮长大的将领,高顺对吕玲绮和他家将军如出一辙的智商也颇有了解。
女公子能想出什么好计策?
高顺忧心忡忡看完了长信,粗黑的眉毛放松,又再次皱成一团。
“这计策”
吕布打断高顺,护短道:“某看此策甚好!”
高顺缓缓道:“此策的确甚好,只是如此周全,不像女公子能想出来的计策。”
他年纪比张辽大几岁,跟着吕布也更早,吕玲绮还没换牙就喜欢往军营里钻。吕布是主将,不得空闲,就把吕玲绮丢给他带。他了解吕玲绮。
“我儿如我一般聪慧,此虎父无犬子,有何奇怪?”吕布砸吧了一下嘴,洋洋得意。
他觉得自己就很聪明,从丁原投董卓,从董卓投朝廷,每一步他都踩得精准无误,次次都能安稳脱身。吕玲绮只是肖他罢了。
高顺和张辽齐齐沉默了,谁也没接话。
吕布也不在意,他现在还沉浸在“吾儿聪慧”和“报仇雪恨”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两个下属沉默的态度。
在获得外置大脑,并且决定听从外置大脑意见之时,吕布的智商骤然超过了曹操曹操依仗自己聪明自作主张坏事的时候也不少,可吕布只要连接上外置大脑,效率高达百分百。
尤其是在杀人这件事上,吕布得心应手。
等了半月,终于让吕布找到了机会。
陈昭以雷霆之势平定董卓之乱,历时短暂。洛阳虽元气大伤,可百年帝都,底蕴犹存,仍有繁华气象。
朝堂之上,卢植以铁腕治政,既不徇私,亦不结党,行事公正。虽有人私下诟病其不近人情,然百官多敬服其为人。
一时之间,让王允想要表现自己也无处下手,虽明面上王允不争不抢,私下却愁的夜不能寐。等了许久,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
董卓虽死,其麾下将领也被杀了大半,可难免有两个漏网之鱼。董卓准备迁都之时,把麾下将领郭汜和李傕先一步派到长安镇守,也让这二人侥幸逃过一劫。
长安的存粮吃完了,郭汜李傕又不会带着西凉兵种田,也不愿意灰溜溜放弃长安返回凉州,便打起了洛阳的主意。王允在洛阳招募士卒,二人虽不敢大摇大摆来攻,小打小闹劫掠的次数却不少。
王允被吕布私下撺掇,觉得若是能趁机立下军功,在朝中也能多些底气。
而且,他自己的本事不好说,吕布之勇可是经过丁原、董卓、陈昭还有另外十七路诸侯反复证明过的。打不过陈昭还打不过董卓残部吗。
揣着这样的心思,王允找上了卢植自请剿贼。
卢植轻按鼻梁,脑仁有些疼:“郭汜李傕虽无能之辈,可麾下西凉兵勇猛,洛阳百废待兴,挤不出大军剿匪。”
他这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想立军功不但要看看对方的本事,要紧的是要看看自己的本事。
“便是不剿匪,老夫亲赴战场,亦能鼓舞将士们士气。”王允滴水不漏。
卢植沉默片刻,平平道:“那王司徒便去吧。”
望着王允难掩喜色的背影,卢植轻叹一口气。
先前他在洛阳之时,王允还不是司徒,他和王允也只是点头之交。诛灭董卓之后,他得知王允在董卓手下忍辱负重还对他有几分钦佩。
可如今看来,卢植摇了摇头。
只怕王允在董卓手下忍辱负重是真,想要借机青云直上亦是真。贪欲太大,终自取灭亡。
何况还有卢植想起陈昭临走之前对王允的露出那些许厌恶,心觉不妙。
那小反贼可不是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