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秦沭要过生辰了?
见奚昭走神,秦沭放下茶杯问:“想什么呢?”
奚昭收回目光说没什么,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曾经发生的事。
要是脑海里一直惦记着过往的那些事,他和秦沭单独相处起来不知道要有多尴尬。
奚昭安慰自己,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的事已然过去,就当没发生过算了,她现在和秦沭的关系也和曾经不同了。
这么想着,奚昭的心才能平静了一点。
秦沭这时招呼她过去,于是奚昭走上前,隔着矮案在秦沭对面跪坐下来。
秦沭给她倒了一杯茶,声音轻缓道:“住在这里,本宫总是会想起曾经的往事,本宫记得一年前,你和本宫一同生活的时候,你偶尔还会为本宫弹琴。”
奚昭极力想忘,秦沭却还故意提起往事,奚昭闭了闭眼,无奈道:“过去的事,娘娘还记得。”
秦沭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淡淡道:“当然记得,难道奚爱卿忘了?”
说完,她微微抬眼看向奚昭,压低了些声音,状似不经意道:“那奚爱卿可还记得,你不辞而别之前的那个夜晚,你——”
“娘娘!”
奚昭急忙打断她,脸又有些红了,似掩饰一般端起茶杯说:“不用说了,臣已经想起来了。”
秦沭唇角弯了弯,“本宫说的是你为本宫弹琴,奚爱卿想的是什么?”
奚昭无言以对。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秦沭心眼坏的很。
不仅故意说让她不忍听的话,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奚昭在心里吧秦沭埋怨了一遍,就听秦沭忽然说:“说来本宫已经许久没听过你弹琴了,正好这里有琴,不如你今日为本宫弹一曲如何?”
奚昭是会弹琴的,她的母亲曾是乐师,奚昭自幼就跟随母亲学过琴,如今也会偶尔弹奏几曲。
在她曾经和秦沭住在一起的时候,秦沭很喜欢听她弹琴,奚昭就也一直在秦沭身边为她弹奏。
不过,自从奚昭进太学读书之后,她已经很久没碰过琴了,如今还有些怀念,于是她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秦沭让人把琴摆好,奚昭走到琴前坐下才发现,这张琴竟是他曾经和秦沭在一起时用过的那一张。
也不知道秦沭是不是又故意安排的。
奚昭心里有一些复杂,手指抚上琴弦,熟悉的触感差点又把她拉进记忆里。
同样的琴、同样的人、所差无几的地点,她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
只不过一年前她还只是一个落难的科举考生,秦沭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世家小姐。
没想到一年后,她们的身份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奚昭有些感慨,手指缓缓拨动琴弦,柔和的音乐从弦上散开,琴音在安静的寝宫内缓缓回荡。
慢慢的,奚昭越弹越投入,听着琴音,忽然觉得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全世界仿佛一片空旷,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秦沭坐在矮案前,安静地看着奚昭弹琴,注意力却都落在了奚昭专注的神情上。
秦沭很喜欢这样看着奚昭,就像奚昭会在她做事时看着她一样。
其实奚昭不知道,在一年之前,在胥州,奚昭每次为秦沭弹琴时,秦沭都是这样看着她的。
如果她那时候抬头看一眼,或许她们不会至今才明白彼此的心意。
一曲终了,奚昭长舒一口气,许久没弹琴了,弹完一首曲子后,她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抬起头,却意料之外撞进了秦沭深潭一样漆黑的双眼中。
秦沭看她望过来,拍手赞叹道:“不错。”
奚昭今天心情不错,于是问:“娘娘可还想听?”
秦沭:“只要你愿意弹,本宫自然想听。”
于是心情不错的奚昭又一连弹了几首,谁知,弹到一半时,刚下学的小皇帝走了过来。
小皇帝进门先朝秦沭行礼,随后望着奚昭,眼睛亮晶晶的,随后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又换成一本正经的表情说:“朕还以为是乐师在殿内为母后弹奏,原来是奚评事。”
奚昭起身拜见小皇帝,小皇帝萧灵故作严肃地“嗯”了一声,随即问:“没想到奚评事还会弹琴,能否再给朕弹一首?”
奚昭没什么意见,正要答应,秦沭却出言制止道:“皇帝不可胡闹,你该回去做功课了。”
小皇帝一听,严肃的表情一下子苦了下来,望着秦沭道:“就一首,听完朕就回去,求母后答应朕吧。”
小皇帝终究还小,免不了有小孩子心性,奚昭见状莞尔一笑。
秦沭正要严词拒绝,奚昭却说:“既然陛下想听,臣便再为陛下弹一首吧。”
秦沭看向她,无奈道:“你也别太惯着她。”
奚昭笑笑:“一首曲子而已,无伤大雅,对吧?陛下。”
小皇帝闻言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沭说:“是啊,母后,朕保证,听完就回去做功课。”
秦沭无奈看了奚昭一眼,答应了。
于是小皇帝又高兴了,坐在秦沭身边满心期待地看着奚昭,奚昭则重新坐好,给小皇帝又弹了一首曲子。
一曲弹完,小皇帝连连拍手赞叹,早已把皇帝架子抛到了九霄云外,问:“奚评事能否再弹一曲?朕还想听!”
小皇帝没听够,还想再求奚昭弹一首,秦沭却喊道:“皇帝,你该回寝宫了。”
小皇帝还想撒娇,秦沭却严肃道:“是你自己说听完一曲就回去做功课,皇帝难道要食言吗?”
小皇帝闻言只好瘪瘪嘴说:“母后息怒,朕知错了。”
随后在宫女的陪伴下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小皇帝走后,奚昭看了看外面,也站起身说:“天色不早,臣也该回去了。”
秦沭看着她说:“你也可以在此留宿。”
奚昭心里思量了一会,觉得别院毕竟不比宫里森严,在别院留宿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而且她一路走来,也没看见这里有空余能住人的偏殿,于是说:“臣就不留下了,娘娘早日歇息。”
秦沭叹口气,见奚昭没答应,有点遗憾,只好说:“本宫让阮春送你出去。”
离开了别院后,奚昭往家里走去。
别院距离奚宅有些距离,奚昭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被现实勾起了回忆,晚上睡前躺在床上,她又想到了和秦沭住在一起时的种种。
还有那天夜晚,急促的呼吸和震耳欲聋的心跳……
越回忆,越清晰,奚昭皱起眉,睁眼望着床顶。
忽然有点后悔没有留宿了。
…
自从太后和皇帝搬去慈园后,群臣也跟着在慈园上早朝。
奚昭作为跟随钟景严去慈园的属官,也一直往返在慈园和奚宅之间。
秦沭有空的时候,会喊奚昭去寝宫,两人在一起不是弹琴就是下棋,或者一起游湖吹风,日子平静又惬意,让奚昭仿佛真的回到了和秦沭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
大理寺最近也没有什么要事,奚昭得了阵清闲,不知不觉夏天了一半。
又过了许多日,一天下朝后,奚昭正在处理公务,钟景严走了进来,说起了早朝的事,“再过两个月就是太后的万寿宴了,听说今年的万寿宴太后决定大办。”
奚昭:“万寿宴?”
秦沭要过生辰了?
钟景严把官帽摘下来,坐下说:“是啊,以往太后万寿宴,都是简单了事,但今天朝上说,克察部此次要派他们圣女前来为太后贺寿,所以这次万寿宴得好好准备。”
克察部奚昭知道,是大燕西边的一个外族部落,战乱时被太祖收编,如今替大燕镇守边疆。
但她的关注点却不是克察部,而是秦沭要过生辰。
秦沭要过生辰了,这还是她在秦沭身边为她过的第一个生辰。
奚昭突然想送秦沭一个贺礼。
不是君臣之间的贺礼,而是她专门送给秦沭的贺礼。
送些什么好?
奚昭认真想了一下。
天材地宝或者金银珠宝之类,秦沭应该不缺。
她想送一个合秦沭心意的东西,可是秦沭喜欢什么?
奚昭回忆了一下从前,觉得秦沭似乎没对什么东西表现出过特别的兴趣。
那送什么好?
晚上回家后,奚昭苦思冥想一天也不知道该送秦沭些什么好,想来想去,于是决定把小禾叫来书房商量。
奚昭沉吟着问:“若是有人要过生辰了,我想送她一个贺礼,你觉得,送什么比较好?”
小禾被奚昭问得一头雾水,“小姐朋友要过生辰?那为什么不问她直接本人想要什么呢?”
奚昭有些犹豫,说:“我还不想让她知道。”
小禾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要给对方一个惊喜,那不如就旁敲侧击打听一下那人的喜好。”
旁敲侧击……奚昭若有所思。
小禾看着奚昭纠结的样子,说:“小姐,其实我觉得呢,送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小姐的心意。如果是小姐送我生辰礼的话,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很高兴。”
无论什么吗?
奚昭听完,想了一晚上,最后打定主意,在第二天下朝的时候拦住了晏微。
晏微被奚昭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一脸疑惑问:“怎么了?这么神秘,有新案子了?”
奚昭:“不是,就是有些事想问你。”
晏微:“什么事?”
奚昭:“你可知道,娘娘从小到大都喜欢过什么?”
晏微狐疑:“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晏微似乎明白了什么,抱臂问,“再过几个月是娘娘生辰,你是打算送娘娘生辰礼?”
上来就被戳破,奚昭只好大方承认:“是,但这件事你先别告诉娘娘,我还不想让娘娘知道。”
晏微会心一笑,说:“行,我知道。不过这事我还真不愿意清楚,你要是想问,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
奚昭:“什么人?”
晏微:“想见?那就明日休沐的时候来昆水楼,我带你见她。”
第32章 她姐姐那样的人竟然有了喜欢的人,还真是铁树开花。
昆水楼是个戏楼,平时常有一些文人雅士过来听曲,奚昭是第一次来,进去后跟着小厮找到了格子间里的晏微。
晏微今天穿了一身常服,换下肃杀的朝宁司装扮后,整个人便显现出了世家贵女的气质。
奚昭在晏微对面落座,问晏微:“你要带我见的人到底是谁啊?”
神神秘秘的,让奚昭十分好奇。
晏微从窗户望着街上,朝远处指了指说:“马上就来了。”
奚昭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辆名贵的马车慢慢驶来,马车上挂着一个家徽,奚昭仔细去辨认,发现上面竟写着一个“秦”字。
秦国公府的马车?
奚昭愣了一下,没过多久,就见马车停在了昆水楼下。
一个身穿水蓝长裙,样貌温婉的女子从车上下来,缓缓走进楼里。
没一会,格子间的门被敲响,晏微过去开门,门开后,奚昭这才看清这女子的样貌,惊奇地发现她和秦沭长相竟有几分相似。
那女子看见奚昭似乎并不意外,她面上一直带笑,走进来十分热络地对奚昭说:“久仰奚评事大名,今日总算是见到了,小女秦潋,是太后娘娘的三妹。”
奚昭听说过一些秦国公府的事,老秦国公有三个子女,秦沭在秦家排行第二,下面还有一个小妹,而如今的秦国公则是秦沭的长兄。
没想到晏微带她见到神秘人竟然是秦沭的妹妹,奚昭连忙起身说:“原来是秦三小姐,幸会。”
怪不得晏微说,问秦沭的喜好这个人更清楚。
都亲姐妹了能不清楚吗?
可这叫奚昭怎么问的出口?
三人坐下后寒暄了几句,奚昭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要怎么问,可还没等她说话,秦潋先开口道:“我听晏微说,奚评事此次过来,是为了问娘娘的喜好?”
奚昭没想到秦潋如此直接,对上秦潋那双含笑的双眼时只觉得心思都被看透了,这种感觉和面对秦沭时简直一模一样。
奚昭心里默默想,难道秦家人都这么精明吗?
她本还在心里纠结怎么说,听秦潋开门见山地提起了,于是顺势承认道:“是,快到娘娘生辰了,我想送娘娘一件贺礼,只是不知道送什么好,想请秦三小姐帮忙参谋。”
秦潋笑着说:“那你真是问对人了。”
奚昭听她这么说,心放下了一点。
秦潋又说:“其实现在外人都不知,娘娘从小就对骑马射箭一类的事物特别感兴趣。”
奚昭诧异道:“娘娘喜欢骑射?”
这个奚昭还真不知道,也没听秦沭说过。
“是啊。”秦潋感慨道,“只不过,家父在世的时候,总是不让她碰这些东西,反而叫她学习女红针织等,娘娘早年还因此和父亲大吵过一次,只是,后来父亲还是没同意。”
听起来,秦沭的童年似乎过得不是那么如意。
奚昭没想到秦沭还有这样的过往,她只听秦沭说过因为联姻,她不得不早早嫁入皇室,竟不知道在她小时候还发生过这种事。
秦沭喜欢骑射……那不如,为她寻一匹好马?
奚昭正沉思着,忽然听秦潋又说:“奚评事还真是心细,竟如此大费周章地打听娘娘的喜好,看来晏微说的没错,奚评事对娘娘果然上心。”
奚昭一听,有些惊讶,连忙解释:“毕竟这是我送娘娘的第一个生辰礼,自然要上心一些。”
秦潋看她的反应,笑意更深了,说:“奚评事有这个心真是难得。说起来,我也有一阵子没见过娘娘了,听晏微说,娘娘平日对奚评事也很是上心?”
奚昭看向晏微,有些心虚地笑着问:“哪有这种事?”
晏微却抱臂道:“怎么没有,娘娘对你可是极其偏爱,连我都能看出来,你难道没察觉到?”
奚昭当然知道,可又不能当做秦潋的面承认。
于是,只能干笑两声说:“是吗?或许吧。”
秦潋坐在对面笑而不语,只默默看着,心里却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外人不知道,她这个做妹妹的可是知道,她这位太后姐姐,可从小就不喜欢男子。
而面前这位……
只听晏微描述太后和奚昭平日里的相处,秦潋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姐姐那样的人竟然有了喜欢的人,还真是铁树开花。
秦潋看着奚昭,笑意更深。
三人在格子间里坐了半天时间,边听戏边聊天,气氛还算和谐。
秦潋健谈,又和晏微熟悉,所以大多时间都是她们二人说话,奚昭只是听着。
不过,有关秦沭的事上,奚昭会偶尔插嘴问几句。
秦潋看破不戳破,和奚昭讲秦沭从前的事,奚昭默默听着,全然没注意秦潋笑着看她的目光。
三人一直聊到太阳西斜,这才准备离开。
临走前,站在门口,奚昭想了想,还是对秦潋说:“能否请秦三小姐答应我,今日的事先不要对娘娘说。”
秦潋含笑道:“当然可以,奚评事放心吧,今天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别人。”
奚昭得了保证,心放下来,先行告辞离开。
奚昭走后,晏微奇怪问秦潋:“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和外人说秦家的事,今天怎么和奚昭说了这么多?”
秦潋微微笑道:“是吗?我看奚昭可不像外人。”
晏微闻言面露疑惑,可还没等继续问,秦潋已经扔下她,先上车走了。
自从奚昭从昆水楼回来后,她就决定送秦沭一匹骏马,但好马不是那么好寻的,所以一连几天琢磨的都是这件事。
正四处打听着,秦沭这天忽然把她叫了过去。
两人坐在秦沭寝宫里,秦沭边看奏折边问奚昭:“你最近很忙?”
奚昭一曲刚弹完,指尖按着琴弦,沉吟着说:“还好,最近大理寺里公务不多。”
秦沭放下手里的奏折,看向奚昭:“那本宫怎么听说,你最近每日都早出晚归,常常忙得不见人影呢。”
奚昭对上秦沭的目光,心想着怎么回答。
当然是因为她最近在寻马,经常要出门拜访其他人,这才每日早出晚归。
但她不想现在告诉秦沭自己在为她准备生辰礼,于是错开了视线,说:“嗯……最近是有点事。”
秦沭看奚昭的目光里带了点探究,说:“刚才不是还说不忙?”
奚昭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秦沭靠坐在龙椅上,低声问:“还不说?难道,要本宫亲自去查?嗯?”
奚昭见秦沭不依不饶,只好换了个办法,轻声说:“等再过些日子我会如实告诉娘娘的,娘娘现在能否先别问了?”
奚昭尾音故意拖长了一点,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秦沭听着奚昭的声音,心软成了一片,十分受用。
再看奚昭带着些恳求的表情,秦沭面上带了些笑意,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宫就先不问了,等着看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奚昭得了保证,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在殿里坐了一会,奚昭又为秦沭弹了几首曲子,等太阳落山,奚昭这才起身准备回家。
秦沭见她要走,出声问:“不留下来吗?”
奚昭动作顿了顿,心里惦记着生辰礼的事,抿了抿唇说:“不留下了,我回家还有些事。”
秦沭看着她,半晌,似乎叹了口气,问:“又是不能告诉本宫的事?”
奚昭点了下头。
秦沭半开玩笑道:“看来在奚昭心里,那件事比本宫还重要,本宫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奚昭听秦沭不悦的语气,只好说:“我答应娘娘,下一次定在这里留宿,可好?”
秦沭:“奚爱卿可要说话算话。”
奚昭:“自然。”
秦沭这才满意道:“那好,本宫记着了,奚爱卿可不要食言。”
奚昭笑道:“必不会食言。”
秦沭闻言,这才放她离开。
奚昭匆忙赶回了家,刚一进门,小禾就迎了上来,对她说之前打听的卖马人有消息了。
奚昭一听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这几日好不容易打听到旬州有一户马主,于是就连忙让小禾帮她去寻,今天可算有了回音。
小禾:“我已经让人去将马带回来了,下个月应该就能到。”
那应该可以赶上秦沭的生辰了。
奚昭想着,心里隐隐开始期待起来。
不知道秦沭看见她送的这个礼物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临近了太后的万寿宴。
这一天,京城里十分热闹,不仅是因为今日太后生辰,举国同庆,还因为克察部的使者——也就是他们的圣女,带领使团进京了。
克察部是西方异族部落,高鼻深目,皮肤颜色偏深,一进京就引来百姓的围观。
“这就是克察部的人吗?他们人都是这个样子吗?真好看。”
“领头的应该就是他们的新圣女吧?看着真年轻。”
“听说是族长的女儿,今年才不过二十岁。”
百姓们议论纷纷,克察部圣女乌尔格骑在马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的人群,对身边的随从说:“原来这就是京城,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随从压低声音说:“可别忘了我们进京是给太后贺寿的,不是来玩的。”
乌尔格满不在乎道:“知道了,不用一直提醒我,我记得呢。”
随从只好闭嘴。
副宰相魏元信受太后之命前去迎接他们,接到人后,将一行人带到慈园住下。
奚昭得知克察部进京的消息是在傍晚,这天她刚从大理寺里出来,就见一队异域装扮的人在魏元信的带领下前往主殿。
见那几人样貌与众不同,奚昭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看到为首的女子,奚昭想她大概就是克察部的圣女乌尔格了。
再朝她身后看去,发现在随从之后,还跟着许多名精壮的男子。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克察部走后,奚昭收回疑惑的目光,虽然好奇,但并没有太过在意。
又过了几日,到了万寿宴的日子。
这天夜里,慈园处处张灯结彩,万寿宴也在一片欢腾声中开始。
第33章 没想到,反倒成她哄秦沭了。
这次万寿宴所有在慈园的官员都准许赴宴,是以入夜后十分热闹。
万寿宴在主殿之外举办,所有官员露天而坐。
奚昭坐在距离秦沭比较远的位置,远远看见秦沭和小皇帝一起入席落座。
随后就见秦沭的目光随意扫过,与她对视时,短暂停顿了片刻。
见秦沭看过来,奚昭朝她浅浅一笑。
秦沭目光柔和了些,随即两人视线再次分开。
夏日暖风吹拂而过,万寿宴在热闹中开始。
此次因为克察部进京,万寿宴办得格外隆重,整个慈园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奚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看歌舞,一边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把自己为秦沭准备的马送出去。
她今天已经拜托阮春把马牵去了马厩,只等宴会后带秦沭过去。
眼前这歌舞看得实在没什么意思,只希望这宴会能快点结束。
奚昭百无聊赖地坐着,小口喝着手边的酒,忽然,歌舞退下,就见克察部的圣女乌尔格站了起来。
奚昭以为她是给秦沭祝寿的,却没想到乌尔格高声说:“我这次进京为太后娘娘准备了些特别的礼物。”
她一说准备了特别礼物,在座众人都提起了兴趣。
克察部的特殊礼物,不知道是什么稀奇东西。
秦沭坐在主位,看着下方的乌尔格,面色没什么变化,问:“不知圣女为本宫准备了什么特别礼物?”
奚昭也想知道克察部会送秦沭什么,好奇地看着,就见乌尔格行礼道:“太后娘娘请看。”
说完,她拍了拍手,几个克察部男人走了出来,各个身材健壮,身上穿着克察部服饰,露出了身上的肌肉。
正是奚昭前几日看见的,那几名跟在乌尔格身后的男人。
看那几人走上来,群臣都被吸引了目光,乌尔格又说:“我克察部男儿,特来为太后娘娘献舞。”
说完,她招了招手,一旁乐声骤然响起。
随着旋律,那几个克察部男人开始舞蹈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大开大合,与宴会上细水长流的寻常歌舞全然不同。
奚昭有些惊讶,从没见过这样的舞蹈,不由得认真看完了全程。
随后最后的鼓声落下,舞蹈结束,众人都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半晌过后,这才后知后觉地鼓掌喝彩。
奚昭也跟着鼓掌,看了一场精彩的舞蹈,脸上神采奕奕。
没注意到秦沭看着她的目光。
秦沭默默看了一会奚昭,见她全然没发现到自己在看她,眉头微微皱了皱。
看得那么专心?
乌尔格这时出声问:“不知太后觉得,我克察部男儿为太后献上的这一舞如何?”
秦沭把视线转回来,赞赏道:“克察部战舞气势磅礴,果然名不虚传。”
乌尔格闻言,自豪道:“这几位都是我克察部精挑细选的美男子,此番,也是专门带来献给太后的。”
此言一出,原本拍手鼓掌的众人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这是要送太后男宠?
奚昭闻言也有些惊讶,下意识去看秦沭。
席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还鼓掌喝彩,现下都收了声。
谁都知道,太后清静自守,平日里不近男色。
也曾有人想过给太后送男宠,但最后却被太后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还挨了一顿骂。
从那之后就没人敢提过这件事。
没料到克察部会搞出这么一手,虽然知道克察部习俗和京城不同,但这也太唐突了。
也不知道看在今天是生辰的份上,太后会不会收。
众人噤声,一言不发,纷纷观察着秦沭的脸色。
秦沭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那几个男人,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众人拿不准太后的心思,眼观鼻鼻观心,刚才还热闹的万寿宴此时鸦雀无声。
奚昭也在观察秦沭的反应,想知道秦沭会不会收下。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知道秦沭以秦沭的作风,就算现在收下,日后也不会真的留下那几人。
她只是单纯想看看,秦沭面对这种场合会怎么做。
想着,她转头看了看乌尔格,忽然觉得这克察部还真是有意思。
一来就干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事。
副宰相魏元信见势不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解释道:“太后有所不知,此乃克察部的最高礼仪,说明克察部对此次万寿宴极其重视。”
魏元信脸色也不太好看,没想到克察部怎么也不愿意透漏的特色礼物竟是送男宠。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说:“既然克察部一片真心,不如,娘娘便就此收下吧。”
乌尔格也学着魏元信的样子行礼道:“正是,这几人都是我族中最优秀的男子,特地选来送给太后,请太后不要嫌弃。”
秦沭看着下方的魏元信和乌尔格,知道魏元信这是在给她递台阶,希望她收下。
毕竟克察部替大燕镇守边疆,人心还是要笼络的。
于是,秦沭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淡声道:“既然这样,那就留下吧,克察部有心了。”
说完,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
乌尔格闻言很是高兴。
而席上的众人见状只低头喝酒,谁也没敢出声。
等那几名克察部男人离开后,这件事很快被众人故意翻了过去,宴会上重新恢复了热闹的氛围,只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奚昭目送着克察部的人被带下去,收回目光,把视线重新落在眼前的歌舞上,却并没有认真看。
虽然看着秦沭把人收下,但奚昭知道,秦沭只是给克察部面子罢了,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
她在想的是,她要什么时候告诉秦沭自己也为她准备了生辰礼。
奚昭这边专心致志地沉思着,可看在秦沭眼里就变了味道。
秦沭只看到奚昭先是认真看完了那几名克察部男人的表演,随后又用赞赏的眼光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再后来一路目送着那几名男子离开。
最后又心不在焉地看着大殿中央。
一副对那几个克察部男人很上心的模样。
秦沭敛眸,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神情更冷淡了几分,移开了目光。
看来她还是不该收下那几个人。
奚昭全然不知秦沭的心思,她刚做好打算,等宴会结束后再带秦沭去看她送给秦沭的骏马。
猜测着一会秦沭看到会是什么反应,奚昭开始期待起来。
又坐了一会,没有再看到吸引人的表演,奚昭有些无聊。
在席上坐得久了,觉得有些闷,奚昭干脆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
从主殿离开,奚昭一路来到湖边,坐在湖边吹风。
喝了酒之后有些热,头也有些迷蒙,被夜风吹过后感觉舒适了许多。
坐了一会,奚昭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气,觉得歇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去。
可刚起身,就听身后传来秦沭的声音:“怎么自己在这?”
奚昭忙转身去看,却没想到秦沭就站在她身后,她一转身差点撞进秦沭怀里。
秦沭伸手扶了她一下,随即松开了手,语气平静地问:“想什么呢?本宫过来都没发现。”
奚昭眨了下眼,看是秦沭,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说:“没什么,只是喝多了酒,头有些晕,出来醒醒酒罢了。”
秦沭:“是吗?”
说话时语气平淡,不似往日两人相处时温柔。
奚昭听出了一些不对劲,怔了一下。
她怎么觉得,秦沭似乎不太高兴?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奚昭试探着问:“娘娘今夜,不开心吗?”
秦沭想起奚昭看那几个可克察部男人时专注的模样,移开目光,看向被风吹出阵阵涟漪的湖面,承认道:“是。”
奚昭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难道是她离席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于是奚昭再次试探问:“不知娘娘为何不开心?”
秦沭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奚昭的脸,指腹在她耳边蹭了蹭,想起刚才奚昭看那几个克察部男人的眼神,声音压低了些,反问:“奚爱卿觉得为什么?”
奚昭想不到理由,但见秦沭看她的眼神,隐约觉得是因为自己。
秦沭摸在她脸颊上的手带着些危险的意味,她回忆了一遍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最后,不太确定地问:“是因为,我多看了几眼克察部的人?”
话音落下,秦沭抚在她脸颊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虽然很细微,但奚昭还是感觉到了。
看来她猜对了。
奚昭一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听秦沭问:“你对那几个男人很感兴趣?”
“没有!”奚昭连忙说,“我看他们只不过出于好奇。”
说完,她注视着秦沭的表情,怕秦沭不信,补充道:“我对那几个人没有其他想法。”
秦沭见奚昭骤然紧张起来的样子,一直被堵着的心这才舒适了不少,但还是问了一句:“真的?”
“自然是真的。”奚昭说完,又小声说,“我已经心有所属了,怎么会喜欢他们。”
听到奚昭说“心有所属”,秦沭冷淡如冰的表情这才慢慢解冻。
奚昭一直观察着秦沭的反应,见她眉头慢慢松开,心里松了口气。
还有些哭笑不得。
秦沭收下了那些美男,按理说,吃醋*的应该是她才对。
没想到,反倒成她哄秦沭了。
不过秦沭会吃醋说明是在乎她的,奚昭倒是也乐得其中。
于是她主动去拉秦沭的手,软下了声音说:“娘娘,别生气了。”
奚昭这温声细语的声调,听在秦沭耳中简直就像有一只猫在挠。
就算真生气,恐怕也要被哄好了。
何况她根本不是真的生气,她只是吃醋而已。
于是,秦沭面上不显,嘴上却淡淡道:“不喜欢就好。”
奚昭闻言,知道秦沭不再计较了,如释重负,随即就听秦沭又说:“那几个男人,过几天本宫会找个理由放走。”
奚昭连忙说:“那是克察部送给娘娘的,娘娘自然怎么安排都行。”
秦沭闻言这才彻底满意了,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点变化没瞒过奚昭的眼睛,奚昭正要趁热打铁告诉秦沭自己为她准备了生辰礼的事,却听秦沭先开口说:“别人的生辰礼都看过了,你是不是该给本宫看看,你为本宫准备的生辰礼了。”
奚昭听秦沭这话有些惊讶:“娘娘怎么知道我准备了生辰礼?”
随即反应过来带着些怨念道:“娘娘不是说不调查我的吗?”
秦沭瞥去她一眼,回答的非常坦然:“本宫的确没调查你,这是本宫猜出来的,不然,你前几日神神秘秘的,是背着本宫在干什么坏事?”
奚昭真是拿秦沭一点办法也没有,没想到她精心瞒了这么久秦沭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有点挫败,秦沭还在催促,“好了,本宫都等了这么久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生辰礼给本宫?”
奚昭没办法了,只好抓住秦沭的手说:“娘娘跟我来。”
秦沭任由她抓着,被奚昭一路带至马厩。
今天是万寿宴,几乎所有宫人都去宴上伺候了,马厩里也没有留人。
秦沭看向奚昭:“你给本宫准备的生辰礼,就在这?”
奚昭:“娘娘稍等。”
奚昭让秦沭等在外面,自己则进去把那匹重金求来的马牵了出来。
那是一匹浑身漆黑的骏马,毛发光亮,四肢健壮,眼睛炯炯有神,一眼看去就知道它与众不同。
秦沭在看到这匹马的瞬间,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
这马性格十分温顺,奚昭将它带到秦沭面前,抚摸着鬃毛,问:“这便是我为娘娘准备的生辰礼,娘娘可喜欢?”
黑马在秦沭面前低下头,十分乖巧的模样,秦沭也伸出手摸了摸,嘴角勾起笑意道:“喜欢。”
她很喜欢。
奚昭见秦沭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黑马,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是特地打听了秦沭的喜好后才做出的决定,但在送出去之前,也担心秦沭会不会不喜欢。
现在看见秦沭的反应才真的放心下来。
奚昭正要把缰绳递给秦沭,忽然听秦沭问:“本宫很好奇,你是如何想到送本宫一匹马的?”
奚昭递缰绳的手顿了一下,含糊道:“是打听来的。”
秦沭:“哦?和谁打听?”
奚昭被秦沭看着,自知是瞒不过去了,只好说:“是秦三小姐。”
秦沭侧目,“你见过她了?”
奚昭点头,“是,是秦三小姐告诉我,娘娘幼时喜欢骑射,所以,我便想送娘娘一匹好马。”
秦沭听着,幼时心里那没有被补全的空隙如今被爱意渐渐填满。
抚摸着黑马,秦沭低声说:“看来,你在本宫不知道的时候,搞了不少小动作。”
小动作……
奚昭移开眼,没说话,当默认了。
秦沭忽然笑道:“算了,这次先放过你。”
说着,她压低了些声音,幽幽道:“不过,若是再有下次,让本宫知道你有事瞒着本宫,本宫可就要教训你了。”
她故意压低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亲昵,听的奚昭耳朵一烫。
她喉咙动了动,小声道:“我知道了,没有下次了。”
秦沭看着她,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随即抓住了奚昭的手,说:“走,跟本宫去换骑射服。”
奚昭一惊,诧异问:“换骑射服干什么?”
骑马吗?
可现在万寿宴不是还没结束?
秦沭认真道:“你送了本宫这么一个大礼,本宫当然要骑出去转转了。”
奚昭忙问:“那万寿宴怎么办?”
秦沭头也不回,拉着她就走,“不劳奚爱卿费心。”
第34章 秦沭明明就是故意给她使坏。
奚昭被秦沭一路拉回了寝宫,路上奚昭一直担心被看到,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四周。
秦沭却像没事人一样,毫无顾忌。
直到进了寝宫大门,奚昭这才放心下来。
奚昭今天赴宴穿的是官服,不用更衣也能骑马,她本想在寝宫里找地方坐着等秦沭,可还没等坐下,秦沭忽然说:“过来帮本宫更衣。”
奚昭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
秦沭于是又放慢声音,眼神锁着她,重复了一遍:“本宫说,过来帮本宫更衣。”
奚昭眨眨眼,有些迟疑。
寝宫里没有其他人,秦沭想要更衣的确只能她来伺候。
可是这合适吗?帮秦沭更衣,那岂不是就要看见……
想着想着,奚昭自己先脸红了。
可紧张之余,竟然又隐隐还有些期待。
秦沭说完,径自走到屏风后面,看向原地不动的奚昭,见她脸色不住变换,面上划过一丝笑意,出声道:“想什么呢?”
“还不过来?”
奚昭眸光闪了闪,努力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告诉自己只是更衣而已,别多想。
随后正了正神色走了过去。
秦沭看奚昭明明耳朵已经红了,却还要装作一本正经的,心里觉得可爱,不由得又想逗一逗。
于是,等奚昭走到她身前,秦沭故意凑近了一点,看着奚昭低声说:“奚爱卿紧张什么?更衣而已,还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传来的,发现秦沭又在故意撩她,奚昭面上一热,强做镇定道:“娘娘多虑了,我没有紧张。”
秦沭眉梢微微扬起,问:“没紧张吗?”
说完,她指尖勾起奚昭的一缕发丝,把它别到奚昭耳后,临收手前,故意在奚昭耳边碰了碰,意有所指地问:“那耳朵怎么这么热?”
奚昭最受不了秦沭碰她耳朵,她现在本就被秦沭撩得心尖直颤,再被她碰耳朵,只觉得一下子痒到心底了。
她喉咙动了动,勉强维持着表情,语气带了点嗔怒说:“好了娘娘,不是还要更衣吗?”
“别闹了。”
秦沭见奚昭又要受不了,面上笑意深了些,随后一脸坦然地张开手臂,“那就有劳奚爱卿了。”
奚昭看着从容不迫等她帮忙更衣的秦沭,做了一会准备,走上前,缓缓解开了秦沭的衣带。
秦沭今天出席万寿宴,穿的格外隆重。
衣裳层层叠叠,奚昭也就一件一件往下褪。
随着衣裳越来越薄,秦沭隐在衣裳下的身材越来越明显。
奚昭的目光开始游离起来。
她知道秦沭身材很好,她也曾清楚地看过。
可时隔许久后,让她再次面对,她有些难为情。
奚昭的脸越来越红,动作也越来越轻,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秦沭就安静看着她,没有出声,只是嘴角一直勾着,似乎心情很好。
随着最后一件衣裳褪下,奚昭低下头不去看秦沭,整个人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
“奚爱卿怎么了?”偏偏秦沭还明知故问,“莫不是——”
她故意拖长尾音,半晌缓缓吐出三个字:“害羞了?”
奚昭咬紧下唇,拿起一旁衣架上的骑射服,胡乱套在秦沭身上说:“娘娘先把衣裳穿上再说话吧。”
说完,上前为秦沭穿衣。
秦沭没再说话,笑着看她动作。
奚昭此时努力摒弃杂念,只告诉自己就当秦沭是个摆设就好,可她越这么想眼睛就越控制不住地往秦沭身上瞄。
脑海里自己上演着各种各样难以启齿的戏码。
奚昭闭了闭眼,实在克制不住,干脆认命,放任脑海里那些不入流的想法肆意横行。
再历经了种种艰辛之后,奚昭终于帮秦沭换好了衣服。
换好的那一刻,奚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只觉得替秦沭更衣简直比她出门查案还累。
秦沭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十分满意道:“辛苦奚爱卿了。”
奚昭心里腹诽,秦沭明明就是故意给她使坏。
刚在心底嘀咕完,转头就看见秦沭把披散的头发随意扎起,没有梳发髻,而是随手绑了一个发带,瞬间显得英气逼人。
奚昭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
都说秦沭当年是名动京城的世家贵女,奚昭觉得果然名不虚传。
秦沭的确有这个实力。
换好骑射服,奚昭刚想问秦沭要去哪里,却见阮春已经等在了殿门外,手里还牵着那匹黑马。
奚昭不知道阮春是什么时候来的,是否听见了刚才她和秦沭在寝殿里的对话,有些尴尬,正要上前把马接过来,秦沭却已经先行牵起了马,问阮春:“人都走了吗?”
阮春答道:“已经都离开了,克察部和皇帝也已经回了住处休息。”
秦沭说了声知道了,让阮春退了下去。
阮春走后,秦沭对奚昭伸出手:“来。”
奚昭把手搭了上去,秦沭于是借力把奚昭拉上了马,随后翻身上马,让奚昭坐在自己身前。
奚昭是会骑马的,但不常骑,有些生疏,所以刚坐上去还有些不稳,左摇右晃的时候,秦沭揽过奚昭的腰,把人牢牢固定在怀里。
随后,低声说:“坐稳了。”
奚昭有点紧张,下意识抓住秦沭环在她腰上的手臂,随着秦沭挥起马鞭,黑马来了精神,快步跑了起来。
一路疾驰,奚昭眼见着秦沭带着她离开了慈园,随后又向山里跑去。
熟悉了骑马的感觉后,奚昭的心也慢慢落了下来,感受着呼啸而过的风,回头问秦沭:“我们这是去哪?”
秦沭不答,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骑马到高处,等秦沭停下来,奚昭这才发现此处是山顶一片宽敞的空地。
向东望去,竟然可以远眺整个京城。
大燕没有宵禁,相反,越入夜,城里越热闹,此时的京城灯火通明,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
奚昭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京城,站在原地望着万家灯火,简直要看呆了。
秦沭带着奚昭下马,拉着她走到山崖边,问:“好看吗?”
奚昭点了下头,“很好看。”
秦沭背着手,眺望着远处的京城说:“我小的时候常常来这里玩,那时侯我还不会骑马,还是大哥带着我。”
“不过若是他要练武,就没法带我出来玩。”
“所以那时,我便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可以让我随心所欲地去哪。”
奚昭从秦潋那里听说了一点秦沭小时候在秦国公府的事,虽然听过,但话从秦沭口中说出来又是不同的意味,于是她没有出声,只安静听着。
“不过我父亲却觉得,身为女子就应该端庄贤淑,不许我接触刀剑,不许我学骑射,后来我便和父亲吵了一架,可还是没用,父亲仍然不同意。”
秦沭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情绪和往日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奚昭静静听着,问:“所以娘娘才想改制科举吗?”
秦沭“嗯”了一声,“我本以为,就算允许女子做官,可要在大燕官场上见到女官,也需要许多年,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
秦沭看着奚昭,说:“你的出现给了我一个惊喜。”
奚昭垂眸,睫毛轻轻颤动,说:“娘娘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再次相见,对吗?”
毕竟她们初次相识的时候,在朝夕共处的日子里,奚昭曾对秦沭说过,她有意进京参加科举。
秦沭:“是,我等了你一年。”
还好最后等到了。
奚昭沉默,回想两人分别后,她日思夜想,还以为两人此生再不复相见,却没想到这一切仍在秦沭的掌控之中。
还说等了她一年……
想到这,奚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了她一年?难道她们当初分开时,秦沭心里也舍不得她吗?
奚昭似乎发现了什么,双眼微微睁大望向秦沭。
秦沭:“怎么了?突然这么看我。”
奚昭喉咙动了动,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问什么?
问秦沭从前就对她有其他感情吗?
还是问临别前那天夜里,两人刻骨缠绵,是真的意外还是……早有预谋?
千言万语堵在口中说不出来,奚昭努力整理思绪,最终还是轻声问道:“娘娘曾经……”
可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开玩笑,她话还没说完,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夏夜的雨来的毫无预兆,很快转为了大雨。
把奚昭没说出口的话也浇了回去。
两人匆匆出来,没有带伞,秦沭望了望天说:“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真是天公不作美,竟然这种时候下雨。
为了不被淋湿,她们得赶快回去,秦沭拉着奚昭上马。
奚昭没问出口的话就那么被咽了回去。
秦沭带着奚昭骑马朝着寝宫疾驰时,奚昭想,算了,还是先不问了。
她也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开口。
回寝宫的路上,果然如秦沭所说,雨不仅没停,还越下越大。
两人冒雨赶回寝宫时,衣裳都湿了七七八八。
奚昭从马上下来时,虽然浑身都湿了,但不知为何,心情竟然还不错。
她看了看同样被淋湿的秦沭,虽然也被雨淋湿了,却并未显得狼狈,反而有种别样的美感。
奚昭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
秦沭没注意到奚昭的眼神,带着奚昭快步走进寝宫,阮春已经等在了门口,见她们回来,走上前说:“已经让浴殿烧好了热水,娘娘和奚评事随时可以沐浴。”
秦沭应了一声,转而拉着奚昭去了浴殿。
进了门,秦沭把奚昭推了进去,嘱咐道:“你刚才淋了雨,进去好好洗个澡,不然受凉又要得风寒了。”
奚昭见秦沭要走,扶住门,问站在门外的秦沭:“娘娘也淋了雨,不进来洗吗?”
奚昭问的时候只想着秦沭也淋了雨,全然没顾及其他。
结果,问完就见秦沭若有所思地朝她身后浴池看了一眼,眉梢扬了扬,意有所指地问:“你这是在邀请本宫共浴?”
第35章 “你不合规矩的事,做的还少吗?”
奚昭一怔,全然没往那方面想,如今被秦沭一提才发觉不对,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看着秦沭也被淋湿的衣服,咬牙纠结了一下,又说:“娘娘衣裳也湿了,我是怕娘娘着凉。”
秦沭看她这样心里好笑,说:“行了,不逗你了,你先进去吧,等你洗完本宫再洗。”
奚昭:“还是娘娘先洗吧,我——”
话没说完,秦沭把她打断,“非要本宫脱了你衣裳,把你扔水里,你才肯乖乖洗?”
奚昭无言以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实在没眼看。
秦沭见状把殿门关上,在门外对奚昭说:“乖乖去沐浴,本宫等你出来。”
随即离开了浴殿。
奚昭见状,想着那只能她快点洗完出去,然后换秦沭过来。
于是走到池边,脱下淋湿的衣裳钻进水里。
热水浸透全身时驱散了冷气,奚昭舒适地长舒一口气。
浸泡了一会后,她惦记着外面的秦沭,快速洗了一遍全身就准备出去。
可要穿衣的时候才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
她没有能更换的衣物。
原来的衣服被雨淋湿了,没法穿,可这是慈园,她又没有新衣裳可换。
奚昭呆呆地站在池边愣了片刻。
进来的时候怎么忘了这件事?这下可怎么办?
奚昭一时感到左右为难。
奚昭想喊阮春。
可她还没来得急出声,忽然有人影出现在了门外,还没等奚昭看清,人已经直接开门走了进来。
奚昭吓得连忙钻回水里,就见秦沭从水雾中缓缓走来。
看见缩在水里的奚昭,秦沭失笑说:“别怕,是本宫。”
奚昭现在**,羞于面对秦沭,抬手护住胸口,问:“娘娘怎么来了。”
秦沭:“给你拿衣裳。”
话音落下,几个宫女走了进来,依次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奚昭看着那整齐摆放的衣裳,心想来得还真是时候。
秦沭怎么总知道她在想什么。
秦沭让人放下东西后,没有多留,只对奚昭说了一句:“洗好了就出来吧。”
随后离开关好了门。
等人都走后,奚昭擦干身子从池里出来,换上了秦沭给她准备的新衣,穿上后发现尺寸居然正好合她的尺寸。
没想到宫里居然还有合她尺寸的衣裳,奚昭惊讶了一下,换好后走了出去。
秦沭已经脱下了被淋湿的衣服,只松松垮垮穿着一件中衣,见奚昭出来,问:“洗好了?”
奚昭点了下头,说:“娘娘也去洗吧。”
秦沭也淋了雨,又在外面等了她这么久,怕是很难受。
秦沭应了一声,说:“在这等本宫回来。”
说完,去了浴殿。
等待秦沭出来的时间,奚昭擦干了头发,随后自己坐在榻上,等秦沭洗完出来。
这期间,奚昭一想到自己就要和秦沭同床共枕就紧张,以至于光是坐着,心跳都越来越快。
没过多久,秦沭也洗完走了出来,一头黑发披散在身后,雪白的中衣衬得她整个人出尘脱俗。
奚昭的视线被吸引,定在了秦沭身上。
秦沭走近,见奚昭出神地望着自己,轻声问:“怎么?”
奚昭回过神,连忙移开视线,端正表情说:“没什么。”
同时,收起了脑海里那些混乱的想法。
要是被秦沭发现她刚才在想什么就更无地自容了。
秦沭笑着看她,没有说话,走到镜前坐下。
寝宫里的宫女都被秦沭挥退了,奚昭见状,主动走上前拿起了长巾。
秦沭坐在镜前,从镜中看见奚昭为她一点点擦拭头发,心情很是愉悦,“今天这么晚了,你就别回去了,在慈园留宿吧。”
秦沭已经不是第一次让奚昭在慈园留宿了,但奚昭从前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所以推辞了好几次。
想起上次离开时,她答应过秦沭,下次一定在慈园留宿,奚昭看了看外面仍然下着的雨,低声说:“好。”
秦沭见她答应,淡淡笑了,坐在镜前不再说话,看着奚昭专注地为她擦拭头发。
等头发彻底干了后,奚昭放下手里的长巾问:“那我……今夜去哪里睡?”
慈园不比宫里,没有那么多空殿,奚昭想,既然秦沭会让她留宿,那一定也是为她留出了睡觉的地方吧。
奚昭正好奇秦沭会让她睡哪,秦沭忽然眼神古怪地看她一眼,随后说:“克察部入京,慈园如今都住满了,奚爱卿便和本宫挤一挤吧。”
奚昭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秦沭的意思是,让她和她一起睡?
奚昭下意识看向了远处的床,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一定是她理解错了,秦沭是意思应该是让她睡在榻上。
于是奚昭面不改色说:“那我去铺榻。”
秦沭抬眼看她,“去榻上干什么?那榻又冷又硬,你当我让你留宿是惩罚你的?”
奚昭又看了远处的床一眼,说:“可若是睡床上……未免太不合规矩了。”
秦沭没有说话,只看着奚昭。
奚昭被她盯着,有些不明所以。
过了片刻,秦沭才缓声开口:“你不合规矩的事,做的还少吗?”
秦沭这话说的,让奚昭不禁联想起来许多歧义。
如今她和秦沭之间,好像的确没什么规矩可言了,毕竟再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了。
可即使这样,和秦沭同床共枕这种事还是让奚昭很难为情。
上一次两人睡在一起纯属意外,这一次却是在清醒的时候,这之间的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
奚昭又看了一眼床。
觉得还是应该挽救一下,于是又说:“不然,我还是不留宿了吧,娘娘明日还要上朝,我怕和娘娘一起睡,打扰了娘娘休息。”
秦沭却不想再听她说那么多,“奚爱卿这是要食言?是谁上次答应了本宫,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会留宿的,莫非想反悔不成?嗯?”
奚昭这下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的确,话是自己亲口说的,她没法否认。
秦沭看样子也不允许她反悔。
可她当时根本不会想到,留宿竟然是和秦沭睡在一起……
秦沭站起身,去拉奚昭的手,用不容反抗的态度把她拉到床边,示意道:“奚爱卿请吧。”
奚昭看了看眼前的床,两眼一闭,心只秦沭是铁了心要让她睡在这张床上了,于是,只好忍着羞涩爬了上去。
随后,她看着秦沭熄了灯,也躺了上来。
被子被人扯动又放下,奚昭望着雕花的床顶,一颗怦怦跳,怎么也睡不着。
太后的床毋庸置疑比奚昭睡过的所有床都要舒适,也很大,即使是睡奚昭和秦沭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两人都平躺着,肩膀之间还留有些空隙,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
秦沭也很安静,自从上床后就没再说话,本来应该没什么的,可奚昭就是睡不着。
她安静躺了一会,脑海里思绪萦绕,过了许久,一直没有听到动静,心想秦沭大概是睡着了,略微偏头去看秦沭。
在夜色下,只能看清秦沭的朦胧的侧影。
奚昭忽然有些感慨,曾经她还以为和秦沭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如今她们已经睡在一个床上了。
应该说是……又睡在一个床上了。
奚昭自己胡思乱想着,忽然,听闭着眼的秦沭开口问:“怎么?睡不着?”
随后,奚昭就看见秦沭缓缓睁开眼,也侧头看向她。
奚昭扭回头,闷声说:“有些不适应罢了,娘娘怎么也没睡?”
秦沭看了她一会,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说:“本宫等下就睡了,你迟迟不睡,是在想什么事?”
脸颊被触碰的触感,让奚昭想起了她在宫中偏殿留宿时,秦沭摸她脸的感觉。
感受着秦沭的指尖从她的脸颊划过,游走到鼻尖,又要向下,奚昭呼吸有些快了,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挡住脸闷声说:“这就睡了,娘娘也早点睡吧。”
秦沭看着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奚昭,心里好笑,也不逗她了,收回手说:“好,那你睡吧。”
说完,竟真的不再说话了。
奚昭缩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又偷偷去瞄秦沭,见她呼吸平稳,心里的紧张感总算消了一点。
恰好此时困意袭来,奚昭的眼皮渐渐有些沉重。
临闭上眼前,奚昭再次认真看了秦沭一眼,随即,彻底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奚昭醒来时,秦沭已经起床了。
奚昭一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屋子,先是回忆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奚昭连忙坐起来,她刚起身,就见秦沭从外面了走进来,问:“醒了?”
秦沭已经穿戴整齐,换好了朝服,应该是要去上朝。
外面雨已经停了,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透进来,奚昭看了看天色,这才发现自己睡过头了。
或许是昨天又是赴宴又是骑马太累了,今天竟然睡了懒觉。
秦沭坐在床边,看奚昭精神还不错,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说:“醒了就起来吧,本宫要去上朝了,没法陪你了,等下次再叫你过来。”
奚昭点了下头,“娘娘去吧,我等下也去大理寺了。”
秦沭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随即站起身说:“那本宫先走了。”
奚昭说了声“好”,目送着秦沭离开,等人走后,自己起床穿戴洗漱。
一切妥当之后,奚昭也离开了寝宫前往大理寺。
因为是在慈园内,怕遇见其他人,奚昭故意挑了一条人少的路走。
却没想到反而在半道遇见了晏微。
晏微看见奚昭,迎上来问:“昨夜你离席后去哪了?一直没见你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昨晚……
奚昭想起自己昨晚和秦沭一起做过的事,干笑着说:“让你担心了,其实我晚有些不舒服,所以先走了。”
晏微:“不舒服?怎么搞的?今天好些了吗?”
奚昭:“好多了。”
晏微闻言没再多问,看看奚昭,又看看她来的方向,疑惑问:“你这是……从太后那过来?太后今日没上朝吗?”
奚昭只能硬着头皮说:“上朝了,我……是去送东西的。”
说完,怕晏微继续问,忙说:“你怎么在这?怎么没去朝宁司?”
晏微:“接到了几封密报,正要去朝宁司。”
她手里拿着几张纸,奚昭见状不好多问,于是说:“那你去吧,不耽搁你了,我也该回大理寺了。”
说完,匆匆和晏微告别。
两人分开后,晏微前往朝宁司,路上还想着刚才奚昭的反应。
常年身在朝宁司的直觉告诉她,奚昭有点不对劲。
可是到底哪里不对晏微暂时又想不到。
就是觉得奚昭和太后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得要更亲密一点。
但更多的晏微又想不出来。
晏微看看手里密报,摇摇头丢开了这个想法。
算了,先处理正事要紧。
平州现在可有麻烦了。
第36章 在奚昭浑身紧绷的时候,咬了一下她的耳尖。
奚昭和晏微分开后回了大理寺,等进了门这才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好像做贼一样,回大理寺还要鬼鬼祟祟的。
奚昭走到桌前坐下,心想以后还是尽量少在慈园留宿好了,不然每次都这样提心吊胆的,实在让她难以招架。
可她转念又想起了昨夜和秦沭共同睡着一张床上时的感觉。
睡在秦沭身边时,有种莫名的安心感,竟让她有些留恋。
尤其是被独属于秦沭的气息笼罩时,那种感觉简直要让奚昭沉醉其中。
奚昭捂住脸,心想,秦沭怕是给她喝了什么迷魂汤吧。
…
万寿宴过了后,慈园里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可秦沭又似乎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每天都很忙碌。
奚昭不知道秦沭具体在忙什么,但听大理寺同僚打听来的消息,得知最近平州似乎受了灾。
听说今年平州雨水格外多,长时间大雨使河流涨水,淹没了许多农田,导致现在平州不仅在闹水灾,还在遭受饥荒。
奚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不免多留了分心,听得仔细了一点。
因为他们说的是平州,而平州是赵颉的地盘。
当年在进京路上绑架她的就是平州知州赵颉,奚昭对他恨之入骨,是以听说平州的事,她都会多留份心。
为了日后报仇做准备。
只不过,这次就连消息灵通的同僚打听到的事情都不多。
虽然知道平州在闹灾,可闹到什么程度,有没有结束,一概不知。
像是有人在故意隐瞒一样。
奚昭听完,思索了一会,没有做声。
此后的几日,克察部一直在慈园留宿没有走,谨慎起见,奚昭也没再去找秦沭。
这中间也奚昭繁忙了一阵子,因为乌尔格初次进京,对什么都比较好奇,所以常常四处闲逛,有一次外出的时候,丢了随身佩戴的首饰。
乌尔格说,那首饰十分重要,于是找到了魏元信帮忙,魏元信便委托给了大理寺寻找,最后找首饰的事就落在了奚昭的头上。
奚昭花了一天时间,查到了首饰已经被人捡走拿去典当了,于是在典当行里把乌尔格的首饰赎了回来,还给了乌尔格。
乌尔格对她感激涕零,两人也因此熟识了不少。
不过此事之后两人就再没什么交集了,只是偶尔奚昭在慈园的时候,能看到乌尔格在慈园里闲逛。
两人偶遇时,奚昭每次都是行礼打声招呼就走了,可这一天奚昭从大理寺出来,正要回家时,又在湖边遇到了乌尔格。
奚昭照例打完招呼正要走,乌尔格却叫住了她。
“奚评事请留步。”乌尔格身边跟着一个太监,还有几个克察部随从,似乎心情很好,高兴地问奚昭,“我正要去游湖,奚评事可要一起?”
奚昭闻言去看湖面,发现果然有一艘小船,奚昭现在虽然没什么事,但也没有游船的兴致,于是婉拒道:“谢过圣女好意,我就不去了。”
乌尔格却说:“奚评事先别急着拒绝,其实我一直想和奚评事聊一聊,还望奚评事能赏个脸,不会耽误你太久,一会就好。”
奚昭不知道乌尔格和她有什么可聊的,但既然乌尔格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拒绝,于是犹豫着答应了。
乌尔格让开身后的小船,说:“奚评事请。”
两人上了船,太监站在船头划船,小船慢慢离开了岸边。
奚昭也是第一次在湖中央观看慈园,看着岸上青葱翠绿的花草树木和各式各样的假山,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坐了一会,小船划到湖中央,奚昭问乌尔格:“不知圣女想和我聊什么?”
乌尔格笑着对奚昭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听说,奚评事是大燕第一位女状元,这几日相处下来,觉得奚评事实在是名不虚传,所以想问,奚评事愿不愿意嫁入我们克察部?”
奚昭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闻言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问:“圣女为什么会这么问?”
也太突然了。
乌尔格奇怪地看着她,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坦然道:“因为我觉得你很不同寻常,我们克察部向来欣赏优秀的女子,我觉得,你如果跟我回族里,肯定会大受欢迎,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奚昭连忙摆手说:“多谢圣女好意,但我现在没有成亲的打算。”
乌尔格坚持不懈,“没关系,如果你有意,就算现在不想成婚,以后什么时候想嫁来克察部也都可以,克察部随时欢迎。”
奚昭忙解释:“我不是这这个意思,我不想成亲,是因为我不愿意嫁入后宅,我已下定决心,此生永远不会成婚的。”
乌尔格奇怪问:“为什么?”
奚昭放下茶*杯,在心里措辞一会,解释道:“因为我自幼父母不合,见过深宅之中的恩恩怨怨,所以不想和母亲一样,被院墙困住终身。”
乌尔格却摆摆手说:“这点奚评事不必担忧,克察部与中原习俗不同,你若是嫁入克察部,必不会妨碍你做官。”
奚昭见乌尔格仍不放弃,只能无奈道:“我早已决定心意,此生不嫁,圣女就不必再劝了。”
乌尔格闻言,露出遗憾的表情,“那好吧。”
还以为这次回去可以给克察部带回一个优秀的适婚女子,奚昭貌美又有官职,若是奚昭能嫁入克察部,那克察部和大燕的关系应该能更加紧密。
可惜奚昭不答应。
她记得万寿宴上奚昭看他们克察部男儿表演战舞看得挺认真的啊。
美男计没用吗?
算了,不答应就不答应吧。
克察部在男女之事上也一向讲究你情我愿,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办法。
乌尔格在心里叹气,看向奚昭,忽然觉得这位女官有点意思。
她来之前就听她的族长父亲说,大燕推崇男尊女卑,女子在大燕不得读书做官。
可她来到京城后,先是了手握大权的太后,然后又见到了身为女官的奚昭,乌尔格觉得她父亲说的一点也不对,大燕明明和克察部差不多嘛。
奚昭不想嫁,两人也就没什么可聊的了,干巴巴地说了几句话,奚昭看天色不早了,于是对乌尔格说自己准备回去。
乌尔格闻言,让太监掉头回了岸边。
下船的时候,乌尔格先上了岸,随后伸出一只手,作势去扶奚昭。
奚昭看了看乌尔格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出于礼貌,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奚昭被扶着下船,脚刚踩到地面,忽然余光看到远处似乎有几个人影。
她转头去看,结果正好对上一个人的视线。
秦沭正带着几个大臣从不远处走来,此时正看着她和乌尔格搭在一起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秦沭看她的目光凉飕飕的。
奚昭连忙把手抽回来,走上前对秦沭行礼说:“微臣见过娘娘。”
乌尔格也跟着行礼,秦沭望着两人,语气平淡地问:“奚爱卿和是圣女这是在做什么?”
乌尔格率先开口:“回太后,我刚刚在和奚昭一起坐船同游。”
秦沭:“同游?”
秦沭语气有几分冷,不笑时,身居高位的气势又显现了出来。
奚昭低着头,急忙解释道:“是圣女有话要问微臣,所以邀请微臣去湖中一边坐船一边说。”
秦沭背着手问:“什么话要到湖上去说?不如也说给本宫听听。”
奚昭看看秦沭身后跟着的那些大臣,有些犹豫。
乌尔格问她要不要嫁进克察部,这听起来实在不是什么正经的事。
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她要怎么措辞呢……
这边奚昭正心里思索着,另一边乌尔格却全无顾忌,坦然道:“是我想让奚评事嫁入我们克察部,不过奚评事没答应。”
秦沭闻言,眼神带了些不明意味看向奚昭。
奚昭见状,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心情复杂道:“……是,圣女正是问臣此事。”
秦沭听完,看看两人,语气平静地问:“那你们现在聊完了?”
乌尔格:“聊完了,奚评事说她此生不嫁。”
奚昭:“…”
乌尔格怎么这话也跟秦沭说?
秦沭淡淡道:“既然说完了,那就各自回去吧,别在这站着了。”
奚昭已经等不及想走了,闻言抢先答道:“臣遵旨,这就回去。”
说完,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弯身向秦沭告退。
秦沭“嗯”了一声,看着奚昭离开走远。
等奚昭走后,秦沭看向乌尔格,漫不经心道:“圣女日后还是不要打奚评事的主意了。”
“奚评事并非你想象中的那种女子。”
秦沭说完,乌尔格一头雾水。
乌尔格心想,什么是“并非她想象中的那种女子”?
那奚昭是什么样的女子?
可太后似乎并不打算和她多解释,说完,带着一众人走了。
只留乌尔格在原地苦思冥想。
奚昭离开湖边,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角落暗暗后悔。
早知道就不答应乌尔格去游什么湖了。
现在好了,竟然还被秦沭撞见了。
想起秦沭刚才那凉飕飕的目光,奚昭捂脸,心想怕是又要哄秦沭了。
明明上次刚哄好没多久。
正想着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不多时,一个太监走了过来,对奚昭说:“娘娘请奚评事过去。”
奚昭心知秦沭会叫她,于是提起心跟着太监去了御书房。
进门后,秦沭在批阅奏折,见奚昭进来只淡淡说了声:“来了。”
奚昭答应一声,看着殿内宫女都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想了想,主动问道:“娘娘可是介意刚才的事?”
秦沭眼睛没离开奏折,只说:“奚爱卿和别人出去同游,本宫介意什么?”
看来的确介意了。
奚昭垂在袖中的手捏紧衣袖,慢慢走到秦沭身边,俯下身轻声说:“娘娘别生气,我下次不会就是了。”
秦沭放下手里的奏折,靠在龙椅上抬眼看她:“还想有下一次?”
奚昭改口:“不会有下一次了。”
秦沭没说话。
奚昭见状,咬了咬唇,只好主动去挽秦沭的胳膊,放轻了些声音说:“娘娘,别生气了。”
说完,她仔细观察着秦沭的反应。
看到秦沭嘴角弧度缓和了些。
奚昭松了口气。
还好,服软还是有用的。
秦沭看着身边的奚昭,感受着她挽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心里有些痒。
于是慢慢用力,把人拉到了腿上。
奚昭没有抗拒,顺势坐在秦沭身上,被她抱住。
熟悉的香气笼罩过来,奚昭望着秦沭,又有些害羞了。
她不自然地别开视线,随即,感受到秦沭缓缓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奚爱卿惹怒了本宫,你说,本宫该如何处置你?”
奚昭听这话,心跳有些加速,小声问:“娘娘想……如何处置?”
秦沭:“你的意思是,本宫想如何都可以?”
话音落下,奚昭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在秦沭幽深的目光下,还是红着脸轻轻点了下头。
秦沭似乎笑了一下,随即慢慢靠近。
看到秦沭盯着她的目光,奚昭再次开始紧张,刚想问秦沭想干什么,就见秦沭的唇靠近她的耳朵。
随即,在奚昭浑身紧绷的时候,咬了一下她的耳尖。
奚昭脸登时就红了。
秦沭也太……
耳尖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递到心里,奚昭下意识把抓着的秦沭衣裳攥成一团。
秦沭看奚昭的反应很少满意,低声说:“下次再惹本宫生气,可就不止这样了。”
奚昭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就快要跳出胸腔。
一边紧张,一边心想,要是再过分一点,秦沭会怎么对她?
应该就不是耳尖了吧,那该不会是……
想着,奚昭喉咙动了动,看向秦沭的嘴唇。
看着看着,莫名有种冲动。
不敢再细想,奚昭连忙收回目光。
秦沭含笑抱着她,鼻尖在奚昭的发间蹭了蹭,没有再说话。
奚昭也任由秦沭抱着,不久后,慢慢总算冷静了下来。
她这才注意到秦沭桌上还堆着许多奏折,正想站起身,秦沭却用了些力把她按回了怀里,问:“干什么去?”
奚昭看看桌子上的奏折,低声说:“娘娘不是还有奏折要看,我在这里,怕打扰娘娘。”
秦沭没有松手,只说:“本宫不觉得你打扰。”
言外之意,是不想让她走?
奚昭眨了下眼,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也没有动。
秦沭也没有动。
两人安静靠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了,就在奚昭觉得她应该离开了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太监的声音。
太监:“启禀娘娘,晏副使在门外求见。”
奚昭一听,正要从秦沭身上站起来,秦沭却拉住了她。
奚昭只能好言劝道:“娘娘,正事要紧。”
秦沭闻言没有说话,眼中暗了暗,最后还是放开了她。
奚昭离开后,整理了一下衣裳,回到殿中站好。
随即,秦沭召了晏微进来。
晏微进门看见奚昭时愣了一下。
奚昭怎么又在这?
但她只是疑惑了一下,并没有多想,上前朝秦沭行了个礼,说:“娘娘,朝宁司有事禀报。”
第37章 她决定了,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奚昭走。
晏微说完顿了一下,看了看奚昭有些犹豫。
奚昭见状知道朝宁司的消息都是机密,自己不好站在这,正打算退出去,秦沭却说:“无妨,直接说吧。”
于是晏微不再顾忌,开口道:“徐正初来报,说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听候娘娘调遣。”
秦沭闻言“嗯”了一声,说:“本宫知道了,告诉他,一切便宜行事,尽快安抚好百姓。”
晏微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临走前问奚昭:“你回府吗?要是回去,我可以送你一程。”
奚昭本没想走,可晏微这么一问,问得她愣了一下,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秦沭,说:“那娘娘……臣也告辞了。”
秦沭看着奚昭,没说话,但眼神里似乎带着些埋怨。
奚昭抿了抿唇,等着秦沭开口。
秦沭过了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奚昭于是俯身行礼说:“臣告退,请娘娘不要太过劳累,当心凤体。”
秦沭语气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奚昭随即和晏微两人一起离开了御书房
离开后,晏微和奚昭一起走在慈园里,奚昭有些好奇刚才晏微禀报的是什么事,于是问:“朝宁司最近在调查什么?”
晏微边走边说:“是平州。”
奚昭:“平州?”
晏微点了下头。
提起平州,奚昭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朝宁司在调查平州?
听刚才晏微和秦沭的对话,秦沭是派了人过去?
是要做什么?
会和赵颉有关吗……
赵颉可谓是奚昭一个永远无法原谅的仇人,虽然赵颉促使了奚昭和秦沭的相遇,但他当初绑架奚昭,差点害的奚昭失去清白,这件事奚昭永远无法释怀。
要是可以,奚昭恨不得亲自手刃了他。
奚昭很想多问一些赵颉的事,可晏微似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奚昭便也不好再开口。
毕竟朝宁司的公务多是机密,晏微愿意和她说已经是不把她当外人了。
于是奚昭只好暂时收起好奇心,心想,秦沭最近十分忙碌,难道就因为这件事?
自那之后,奚昭就留了个心眼,常常留心着平州相关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连几日无事,就在奚昭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的时候,朝中忽然传出一条消息。
平州通判徐正初因赶路时遭遇暴雨,掉入河中,意外身亡。
她的预感竟真的应验了。
此消息一处,众人哗然,纷纷感叹水火无情,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而奚昭听见这个消息时,正坐在大理寺里,望着外面阴云密布的天。
在为徐正初的死感叹的同时,心中还想着,既然人死了,那秦沭的计划该怎么办?
这之后,又是一连几天没有见到秦沭,似乎自从得知徐正初身亡后,秦沭就变得更忙碌了。
而且不仅是秦沭,奚昭发现,最近就连晏微都经常忙得看不见人影。
奚昭隐约感觉到,朝中似乎又酝酿起了什么。
又过了许多天,还是没见到秦沭,奚昭心里放心不下,于是这天晚上,等众人离开后,她特地留在大理寺没有走。
等到太阳落下后,这才独自一人前往了御书房。
秦沭果然还在御书房里,正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奚昭进门后,秦沭缓缓睁开眼,看见她有些惊讶,“怎么还没回去?”
奚昭直接走到秦沭近前,看着她疲惫的神色有些心疼,轻声说:“许多日未见,又听说了许多朝中的事,放心不下娘娘,于是来看看。”
秦沭轻笑,“有劳奚爱卿挂念了。”
奚昭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看见桌子上堆放的奏折,出声问:“徐正初的事,很麻烦吗?”
秦沭闻言唇角落了下去,微微皱了下眉说:“是有点麻烦,不过不用担心。”
秦沭皱眉的幅度很轻,但没有逃过奚昭的眼睛。
她慢慢反握住秦沭的手,低声说:“娘娘不要太过劳累了。”
秦沭说了句:“没事。”
随即站起身,“坐了一天,本宫的确有些累了,陪本宫出去走走。”
说完,拉着奚昭走了出去。
奚昭跟在秦沭身后,两人一路到了花园里,吹着夜晚有些凉的微风,秦沭忽然说:“赵颉这个人,你应该还记得。”
奚昭:“记得。”
当然记得,一想到此人就想起了自己曾被他绑架的屈辱经历。
秦沭背着手站在树下,望着远处的湖水,说:“他是宰相的人,受宰相包庇,已经在平州任职很久了。”
“宰相将平州当做敛财之地,而赵颉则为虎作伥,导致现在平州几乎成了赵颉一人的天下,此事一直是本宫的心头大患。”
“不久前,平州遭受了水灾,如今虽然大水已经退下了,但许多农田都被洪水淹没,导致现在平州又陷入了饥荒。”
“这些事,赵颉一直压着没报,还是本宫派朝宁司过去,他这才肯说出实情,而且,这其中一定还有隐瞒。”
“本宫这次指派徐正初过去,就是想让他治理灾荒,并且找办法把赵颉拿掉,让宰相一派失去对平州的控制。”
“原本本宫的打算,是让平州通判徐正初想办法拿到赵颉贪墨的证据,以此来治赵颉的罪,可没想到,徐正初竟然死了。”
奚昭听完,皱起眉问:“难道是赵颉干的?”
秦沭沉声道:“不好说,朝宁司还在查。”
奚昭想,若是赵颉干的,那他未免太无法无天了。
这么看来,说他在平州为非作歹的确所言不虚。
秦沭又说:“赵颉背靠宰相,有章渊给他撑腰,本宫想动他本就要费一番心思,如今徐正初死了,想动他就更不容易了,本宫最近就是在烦心这件事。”
奚昭知道朝中秦沭和宰相一直明争暗斗,两人谁也不肯相让,一步棋走错就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而秦沭站在这个位置,要面临的压力更是奚昭无法想象的。
奚昭看着秦沭疲惫的神色,有些心疼,问:“那娘娘有何打算?”
秦沭不语,沉吟了片刻,只说:“徐正初已死,如今只能再选一个人过去代替他,否则若是再派一个宰相的人过去,让平州彻底落在章渊手里,那就真要任由他兴风作浪了。”
奚昭若有所思,“那娘娘如今可有合适人选?”
秦沭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头疼,“平州形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能派过去的人本就不多,已经再找不出第二个徐正初了。”
那就是没人可用了?
奚昭心里渐渐担忧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不久后,秦沭轻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
这几日因为平州之事忙得天昏地暗,难得见到奚昭,不能浪费了大好时光。
她转头看向奚昭,伸手刮了一下奚昭的鼻尖,问:“本宫这几日没有见你,你可想过本宫?”
奚昭没想到秦沭变脸这么快,刚才还在为平州发愁,一转眼就又来调戏她了。
不过奚昭也不想看见秦沭忧心的样子,于是便顺着她的话打趣说:“娘娘还说我,这几天娘娘日理万机,怕是都把我忘了吧。”
秦沭稍稍扬眉,手抚摸上奚昭的脸,指尖在她脸颊蹭了蹭,似笑非笑地问:“你这是在怪本宫,这几日疏于陪你了?”
脸颊传来的感觉又轻又痒,秦沭的指尖在奚昭的脸上游走,最后落在了下巴上。
微微用力,奚昭的下巴就被秦沭挑了起来。
姿势有些暧昧。
奚昭怔了一下。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把昏暗的夜色都照的不同寻常。
此时奚昭和秦沭一同站在花园里,周围没有其他人,只能听见彼此心跳到声音。
奚昭望着秦沭,看着她如深潭般沉静的双眼,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要被这双眼睛吸进去了。
她一时没有答话,两人就保持着这种亲昵的姿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氛围开始变得旖旎起来。
奚昭看到秦沭唇边的弧度慢慢落下,漆黑如墨的双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那是一种她能够看得懂的深意。
她看到秦沭的目光缓缓向下,落在了她的唇瓣,顿时觉得秦沭的目光似乎带着火一样,烫的她唇瓣发干。
今夜夜色正好,很适合发生些什么,奚昭感受到秦沭在靠近,呼吸也有些重。
心底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就在她要闭上眼时,忽然,一声鸟鸣打破了寂静的夜晚。
很快,许多只鸟从后山上飞起,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奚昭从失神中回过神,感受到脸色不同寻常的热度,下意识和秦沭拉开距离。
暧昧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奚昭有些尴尬,慌乱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秦沭搓了搓指尖,那里仿佛还留在奚昭皮肤的触感,她呼吸也有些乱,但和奚昭比起来,面上却平静多了,问:“这么晚了,还回去干什么?”
奚昭闻言心想,不回去,难道留宿吗?
回想起上次留宿的经历,奚昭看看秦沭,一想到两人刚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再想到晚上和秦沭共同睡在一张床上,奚昭就有些担心。
担心她们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奚昭眼神闪烁:“我……”
秦沭却不给她考虑的机会,刚才奚昭躲开了,让秦沭被挑起的情绪无处安放,憋在心里很是难受,她怎么会放奚昭回去?
于是秦沭直截了当道:“不用纠结了,就听本宫的,今晚留下。”
她决定了,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奚昭走。
奚昭听她这不容置喙的语气,知道她刚刚躲开让秦沭心里有些怨气了。
可她刚才实在是没准备好。
秦沭凑近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今夜已经拒绝了秦沭一次,不想再拒绝第二次,奚昭只好犹豫着答应了留宿。
秦沭见状,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经历了刚才的事,两人各自心里都带着点旖旎的心思,就算站在花园里,也没了赏花的吹风的兴致,没过多久就回了寝宫。
回去后,秦沭先让奚昭进去沐浴,等奚昭出来后,对奚昭说:“在这里等本宫。”
随即自己进了浴殿。
等秦沭走后,奚昭独自一人坐在床上,脑海里回忆着刚才两人那个没能进行到底的吻。
想着想着,奚昭忽然很想让秦沭快点回来,而看着空荡荡的寝宫,奚昭忽然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像那些后宫里等待侍寝的妃子。
等秦沭洗澡回来然后……
不敢再想,奚昭连忙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
再想就真要失控了。
奚昭这边努力控制着自己,而另一边,秦沭刚沐浴回来,就见奚昭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正盯着床尾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她进门都没发现。
于是秦沭慢慢走了过去,坐在她身后,忽然出声问:“想什么呢?”
耳边突然想起秦沭的声音,奚昭如梦初醒,正想到“失控”呢,一转头就看见秦沭,担心自己的内心戏被发现,奚昭脸一红,连忙说:“没什么!”
秦沭看着她闪躲的眼睛,面上没什么表情,嘴上却故意问:“没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
说着,还越靠越近。
奚昭刚才还希望秦沭快点回来,可当秦沭真的靠近她,她又开始紧张了。
秦沭今夜有些太冲动了,奚昭有点承受不住,她心脏乱跳,只能一味味地往后躲,可她背靠的就是墙。
实在无处可躲了,望着近在咫尺的秦沭,奚昭只好红着脸哀求道:“娘娘……”
她真的要扛不住了。
秦沭看奚昭脖颈都红了,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于是嘴角微微勾起,拉开了些距离说:“好了,不逗你了。”
说完,心情很好的样子,起身走到梳妆镜前若无其事地梳头发。
刚才还笼罩周身的香气骤然消失,奚昭还有些患得患失。
再去看坐在镜前的秦沭,像没事人一样,奚昭失神地坐着,越发觉得秦沭是个黑心肝的。
什么性情冷淡、不爱笑都是假的。
明明心里坏的很!
她独自坐在床上,缓了好久,这才平复下心跳。
而另一边,秦沭也梳完了头发,转身走了回来。
奚昭看着她接近,率先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看着秦沭熄了灯,故意没说话,翻身背对着秦沭,装睡。
秦沭:“奚爱卿。”
秦沭叫了她几声,她装作没听见。
秦沭:“睡了?”
奚昭还是没说话。
不一会,奚昭感受到被子另一边被人扯动,随即闻到了秦沭身上沐浴后的馨香,知道秦沭也躺下了。
秦沭没再喊她了,奚昭正准备就这么入睡,忽然感到秦沭的手碰在她的背上,指尖沿着后背的曲线缓缓移动。
第38章 “嘴这么甜,莫非,你今日来前吃过蜜?”
奚昭睁开眼,装不下去了,感受着秦沭触碰她的那只手,只觉得哪哪都烫。
要是再不制止秦沭,她今夜就别想睡了。
于是她立马转过身,看向秦沭,裹着被子问:“娘娘这是干什么?”
秦沭也侧身看着她,问:“不是睡了吗?”
奚昭有些难以启齿,低声说:“你那样……就算真睡着了也要被你弄醒。”
秦沭轻笑一声,声音悦耳,“那下次就别装睡。”
奚昭无言以对,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不想理秦。
太坏了,真是太坏了。
秦沭笑着看着奚昭当鸵鸟,没再说话,浅笑着闭上眼。
不久后,两人先后进入梦乡。
一夜好眠,第二天,奚昭醒来的时候,秦沭还没有醒。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看时间还早,奚昭干脆侧身悄悄打量秦沭。
平时有机会仔细看秦沭的时候不多,秦沭醒着的时候,奚昭偷看她总是会被发现。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奚昭的视线从秦沭的睫毛向下移,经过鼻尖,落到嘴唇上。
秦沭长得好看,五官无一不精致,唇型也是奚昭喜欢的样子,而且奚昭也很清楚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记忆中的触感又被奚昭回忆起,奚昭盯着秦沭的唇,忽然有想亲的冲动。
奚昭想起了昨夜那个没能成功的吻。
可惜了。
奚昭并非不想亲,只是昨夜太突然了,奚昭还没有准备好。
要是再来一次……
就在奚昭想入非非的时候,秦沭似乎醒了,慢慢睁开眼,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转头看奚昭。
奚昭来不及伪装,正对视秦沭的视线,有点心虚。
秦沭轻笑,也翻了个身面对着她,用刚睡醒还有些沙哑的声音问:“什么时候醒的?”
奚昭:“……刚醒。”
秦沭:“盯着本宫做什么?”
奚昭抿了抿唇,低声说:“娘娘貌美,我多看两眼,也是人之常情吧。”
“哦?”秦沭闻言支起头看着奚昭,“现在天色还早,奚爱卿可要再多看一会?”
秦沭的长发几缕垂落在奚昭的枕边,低缓的语调听起来十分蛊惑人心。
听得奚昭又有些心神不定了。
不行,不能一大早就被秦沭搅乱了心。
不然她今天一天都别想好好做事。
于是,奚昭也撑着身子坐起来,语气故作平静道:“不用了,娘娘还要上朝,还是快些起床的好。”
秦沭着看奚昭躲闪的眼神,忍不住继续逗她,于是出声问:“你这是在赶本宫走?”
奚昭一听果然变了脸色,急忙解释:“不是,我只是……”
只是不敢继续和秦沭待在一起,怕自己抑制不住自己躁动的心。
奚昭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反倒是脸越来越红了。
秦沭见状满意了,坐起身,语气带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别紧张。”
她从床上站起来,说:“来帮本宫更衣。”
说完,朝屏风后走去。
使完坏却还像没事人一样,简直是秦沭的一贯作风。
奚昭一边在心里把秦沭埋怨了一遍,一边掀开被子下床。
奚昭如今帮秦沭更衣已经驾轻就熟,利索地穿戴整齐后,秦沭刚起床的闲适感一扫而空,转而又是雍容华贵的样子。
等奚昭也换好官服时,两人站在门口道别。
奚昭正要目送秦沭离开时,看见秦沭头上的发饰,叫住她说:“娘娘等等。”
说完,上前一步,伸手扶了扶秦沭头上的步摇。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进,就在奚昭收回手,正要退开时,秦沭却拉住了她,将奚昭揽进怀里。
奚昭心头重重一跳,感受到秦沭拥着她的力道,不做声地在秦沭怀里靠了一会。
不多时,到了上朝的时间,秦沭这才将奚昭慢慢放开。
秦沭摸了摸奚昭的脸,轻声说:“本宫去上朝了。”
奚昭点了下头,“娘娘慢走。”
说完,看着秦沭转身离开。
直到看不见秦沭的人影,奚昭这才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裳,唇边抿起一抹淡淡的笑,出了寝宫前往大理寺。
…
这之后又过了几天,炎热的夏日就要过去,每天的气温也日渐凉爽。
这天在去大理寺的路上听宫人讨论说,太后打算和皇帝搬回宫里了。
奚昭听见这个消息,一边朝大理寺走一边思索。
要是秦沭搬回了宫里,那她们之间就又隔着一道宫墙。
想见面就要宫里宫外地跑。
本来这段时间,因为秦沭被琐事缠身,她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等回了宫里,想见面就更麻烦了。
不想让时间过得这么快。
奚昭有些惆怅,想着赶在秦沭回宫前再去见秦沭一面好了,走进了大理寺。
进门后没看见其他同僚,只看见了钟景严坐在桌边,神情有些忧愁,应该是刚下朝。
奚昭见他眉头紧缩着,有些疑惑,走进去问:“寺卿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钟景严见奚昭进来,叹口气说:“还不是因为宰相一派的那些人。”
奚昭犹豫着问:“还是因为平州的事?”
钟景严也没瞒着,点头说:“平州通判如今正空缺着,人选一直定不下来,宰相有意安插自己的人,太后自然不让,就这件事已经争论许久了。”
平州的事已经持续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一个结果,奚昭有些惊讶。
看来她低估了事情的棘手程度。
有点担心秦沭,奚昭问:“那太后如今打算怎么办?”
钟景严摇摇头,沉思道:“如今还在僵着,没什么好办法。”
说完,钟景严顿了一下,又说:“除非……”
奚昭等着他下面的话,可他说完却没了下文,只若有所思地看了奚昭一眼。
奚昭追问道:“除非什么?”
钟景严看了奚昭一会,又收回了目光,摇摇头,“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可奚昭却觉得钟景严刚才那一眼里有些深意。
她忍不住又追问:“寺卿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办法?”
钟景严难得面上有些不自然,摆摆手道:“你别问了,就当我刚才一时失言。”
奚昭狐疑,不知道钟景严为什么说一半又不愿意告诉她了。
正疑惑着,忽然见钟景严正色了起来,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正要和你说,你最近去见太后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奚昭和秦沭私下见面是时候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但听钟景严忽然提醒,感觉不太对,问:“寺卿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件事?”
钟景严沉声说:“宰相一派一直在调查是谁查出了永王,现在查到你了头上。”
“此事我已告知太后,娘娘应该会想办法阻止,但你这几日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已经查到她了?
奚昭忙问:“他们已经知道了?”
若是被宰相一派发现她和秦沭不同寻常的关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钟景严见状沉吟道:“我当初已经划清了你和太后的关系,他们不会知道你是太后的人。”
奚昭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把心放了下来。
“不过……”钟景严迟疑道。
奚昭听他语气,心又提起来了。
钟景严:“宰相一派此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知道是谁调查了永王,就连我也不好隐瞒,最终十有八九还是会查到你。”
“章渊此人睚眦必报,若是他得知是你给他找了麻烦,就算知道你不是太后的人,也不会对你坐视不理。”
言外之意是,她可能会受到宰相的报复。
但这对奚昭来说,并不算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不如说是意料之中。
朝中秦沭和宰相分庭抗礼,奚昭要帮秦沭,自然就要与宰相交恶。
从选择站在秦沭那一边开始,她就做好了和宰相为敌的心里准备。
奚昭:“我知道了,多谢寺卿告知,这些我都明白。”
见奚昭语气平静,钟景严点了下头,慢慢放下心。
他还担心会被吓到,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钟景严:“你明白就好,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既然娘娘已经得知了这件事,想必会竭力保护好你,你无需害怕。”
奚昭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她并不害怕,但她担心秦沭。
平州之事已经让秦沭殚精竭虑,再加上这件事,秦沭最近应该很累。
奚昭敛眸,心想,若是她能帮秦沭分担一些就好了……
…
几日之后,宰相府里,一个人快步走进了章渊的书房。
章渊近日也在因为平州的事心烦。
平州通判空缺,他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去,可秦沭却屡次阻止,这是让章渊很是头疼。
如今两方僵持下,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找一个纯臣过去。
那样,虽然他让了步,但至少也没让秦沭得逞。
这样平州就还在他手里。
可是,派谁过去合适?
他坐在圈椅上,思量着如今可用的人,一个个名字被他想起来,又在脑海中划掉。
如今能去平州的人选本就不多,符合这些条件的就更难找了。
章渊思考着,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正要放弃时,门外下人忽然告诉他有人来了。
章渊叫那人进来,发现是他派出去调查永王案的人。
那人进门言简意赅道:“老师,您吩咐的事有回信了。”
说完,递给章渊一封密报。
章渊拆开,迅速读了一遍,扬声问:“奚昭?”
那人低头道:“正是。”
章渊认真想了一下这个人,只有模糊的印象。
好像是今年的女状元。
如今在哪任职来着?似乎是大理寺。
章渊问:“就是她替秦沭查出的永王?”
送信人沉吟道:“现在还只是怀疑,细节学生还会再去查,只是,眼下还未发现此人和太后有什么关系。”
“学生猜测,她应该不是太后的人,只是奉了钟景严之命前去调查,并不知道此案和太后有关。”
章渊思索了一会,问:“你真这么觉得?”
送信人:“是。”
不是太后的人……
章渊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沉声问:“就算她不是太后的人,但也给我找了一个大麻烦,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她?”
送信人想了一下,试探说:“学生觉得,不如,就将她送去平州如何?”
章渊抬眼,这个答案和他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他面上没有半分表露,只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送信人解释道:“学生以为,她既然不是太后的人,将她送去平州,便可以防止太后在平洲安插眼线。”
“而且此人年轻,还是个女子,必然方便控制,就算她有投奔太后的打算,到时候叫赵颉做掉她就是,无需老师费心。”
在他看来,平州有赵颉守着,就算派一个奚昭过去也没什么,毕竟奚昭初出茅庐又是女子,总比太后手下的其他人好对付。
那赵颉为官多年,早已老奸巨猾,虽然其他本事没有,但送信人想,用他来打压奚昭还是绰绰有余。
章渊听完,闭上眼,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送信人不敢乱说话,只低头站着,等着章渊的吩咐。
过了半晌,章渊睁开眼,眸中厉色转瞬即逝。
还真是老天保佑,他正因此事发愁,上天竟然就这么送了一个合适的人过来。
很好,那就她吧。
章渊:“那就如你所说,送她去平州。”
“叫其他人来找我。”
送信人闻言,答应一声,忙不迭地退了下去了。
送信人走后,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章渊看着桌上的密报,冷笑一声。
好一个奚昭,来得真是时候。
看来这次还是他赢了。
秦沭想让他放弃平州?简直是白日做梦。
平州,他必然要牢牢握在手里。
…
又是几日过去,秦沭总算抽出了空,把奚昭叫来寝宫。
奚昭满心期待地去了寝宫,到了后,却发现秦沭还在批奏折。
看着桌上已经堆成堆的几本奏折,不知秦沭已经看了多久。
奚昭有些心疼,低低喊了一声,“娘娘。”
慢慢走了过去。
秦沭见奚昭走近,放下手里的朱砂笔,拉住她,面色疲惫道:“你来的正好,陪本宫歇一会。”
说完,用了些力把奚昭拉进怀里。
奚昭没有抗拒,被秦沭抱在腿上。
时间长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姿势,顺势靠在秦沭怀里,手指轻轻抚过秦沭的发丝,说:“最近朝中的事,我都听说了。”
秦沭微微侧头问:“听说什么了?”
奚昭:“听说宰相在和娘娘因为平州的事争执不下。”
秦沭闻言,面露倦色道:“是,平州通判的位置宰相也想要,本宫自然不会给,所以才一直僵着。”
见秦沭的神色,奚昭有些担忧地问:“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秦沭不想见奚昭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故意打趣问:“难道你有什么好计策?”
奚昭摇了摇头。
她若是有办法,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秦沭如此忧虑。
她又想起钟景严的欲言又止,觉得钟景严应该是有办法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
看样子也没有告诉秦沭。
所以钟景严到底想说什么?
秦沭抱着奚昭,见她脸色也黯淡了下来,安慰说:“好了,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会有办法的。”
“倒是奚爱卿如此关心朝政,真是让本宫意想不到。”
奚昭听秦沭说笑的语气,知道秦沭又在逗她了,看着秦沭,犹豫了片刻,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小声道:“与其说关心朝政,不如说……我是关心娘娘。”
她在意的分明是秦沭。
秦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语气里带着些笑意说:“奚爱卿这张嘴怎么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
奚昭咬着唇,脸有些烫,没说话。
为了说出刚才那句话她可是做了不少心理准备。
好在,看秦沭的反应,她的准备没白做。
秦沭很吃这一套。
正心里暗暗想着,忽然听秦沭意有所指地问:“嘴这么甜,莫非,你今日来前吃过蜜?”
说完,伸手轻轻捏住奚昭的下巴。
奚昭心里一惊。
感受着秦沭指尖的力道,心里开始浮想联翩。
秦沭这是……要亲她?
在这?
奚昭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呼吸有些快,等着秦沭的动作。
可秦沭的手指只是在她唇边蹭了蹭,留下了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便收了回去。
指尖温度离开的时候,奚昭的期待也跟着落空了。
不亲她吗?
秦沭收回手后转而揽住奚昭的腰。
奚昭提起的心重重跳了两下,又落了回去。
白期待了。
秦沭真的不打算亲她。
秦沭感觉到奚昭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奚昭只好压下心里的旖旎心思,说:“没什么……”
她不好意思告诉秦沭,她想让她亲她。
奚昭深吸一口气,说:“娘娘还是继续看奏折吧,政务要紧。”
说到奏折,秦沭又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
还有几本,还要一些时间才能看完。
秦沭于是问:“你想在这陪本宫还是先去睡?”
奚昭低声说:“我在这等娘娘。”
不然秦沭不睡,她也睡不着。
秦沭浅浅笑了一下,说了声“好”,放开奚昭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很快,秦沭又专心处理起了奏折,奚昭百无聊赖,就静静坐在一旁看着秦沭。
虽然秦沭并没有避着她的意思,但奚昭也没有看奏折上的内容。
她只是看着秦沭的侧脸,不时从她的神情里判断内容是好是坏。
眼见着秦沭刚打开另一本,眉头就皱了起来,奚昭见状心知这是遇到麻烦事了,十有八九是有关平州的折子。
这本奏折秦沭没有看很久,只看了一眼就重新放了回去。
但在奏折合上的瞬间,奚昭的余光看见了一个名单,写的似乎是可以充当平州通判的人选。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奚昭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她也是可以去平州的人之一吗?
在这一刻,奚昭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了钟景严欲言又止的表情。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第39章 她忽然很想让这一晚过得慢一点了。
钟景严说的办法,该不会,就是她吧?
想到这,奚昭神情有些凝滞。
这么想来,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钟景严会欲言又止,还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难道最适合去平州的是她自己?!
奚昭愣在原地失神,脑海里回忆着和钟景严谈话时的种种细节。
秦沭把桌上的奏折都看完,转头就看见奚昭在走神,出声问:“想什么呢?”
听见秦沭问话,奚昭从思绪中脱离出来,目光有些复杂,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
奚昭现在心里有点乱,赵颉、宰相、钟景严等人一股脑在脑海里冒出来,她有点不知所措。
可有一个想法却很强烈,也很清晰。
如果这样就可以解决秦沭的心头大患的话……那她去平州,也未尝不可。
秦沭见她频繁出神,拉着奚昭的手,凑近了些问:“累了吗?”
见秦沭凑近,奚昭眼神躲闪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随口应道:“有点累了。”
秦沭见状,拉着她站起身,“让你陪本宫太久了,来,陪本宫走走。”
奚昭看着秦沭拉着她的手,轻声说了句:“好。”
跟着秦沭一起出了门。
夏天过去之后,夜里慢慢凉了下来,吹来的风不再温暖,甚至还有些冷。
奚昭跟着秦沭在寝宫附近走了一会,出声问:“娘娘是不是要搬回宫里了?”
秦沭:“嗯,在慈园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宫了。”
秦沭说完,就见奚昭神情有些落寞,于是问:“怎么?你在慈园还没待够吗?”
奚昭犹豫了一下,“……是。”
秦沭:“不想回宫?”
奚昭:“也不是不想回宫。”
秦沭:“那你更喜欢慈园还是更喜欢宫里?”
奚昭不假思索道:“慈园。”
秦沭:“为什么?”
奚昭看着秦沭:“因为在慈园可以常常见到娘娘。”
哪怕不是待在一起,平时也偶尔会遇到,可在宫里就不同了,隔着一道宫墙,奚昭每次见秦沭都要大费周章,奚昭当然更喜欢慈园。
秦沭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回宫后你也可以常来见本宫,本宫不是特许你在宫里自由出入了吗。”
奚昭小声说:“那不一样。”
秦沭:“怎么不一样?”
说完,秦沭拉长声音,故意说:“哦,本宫知道了,难道是因为,在宫里时,你留宿住在偏殿,而在慈园则是睡在本宫床上,所以你更喜欢慈园?”
奚昭听出秦沭又在逗她,不答,用力捏了一下秦沭的手。
秦沭反握住她,浅笑道:“不用担心,等回宫后,本宫也准许你睡在本宫床上,这样可好?”
又来了。
奚昭本来得知平州事后,心情挺沉重的,可听秦沭三番五次调戏她,心情似乎也没那么差了。
奚昭故意说:“多谢娘娘好意,还是不用了,我在偏殿睡得挺好的,要是换一张床,我恐怕反而睡不着了。”
好一个更睡不着。
这话也就奚昭敢对她说了。
秦沭闻言,眉梢微微扬起,手臂稍稍用力去拉奚昭。
奚昭顺势被拉到秦沭身前,就听秦沭压低声音问:“你竟然还睡惯偏殿的床了,偏殿的床难道比本宫的床还软?”
奚昭扶着秦沭的肩,面不改色地说:“自然了,我在偏殿自己睡,又没人和我挤,当然睡的好。”
秦沭:“你这话的意思,是嫌本宫碍事?”
奚昭眨眼,“臣可不敢。”
秦沭捏她鼻子,“本宫看你可不是不敢的样子。”
奚昭忍不住笑了出来,靠在秦沭肩上。
秦沭伸手环着她的腰,轻轻抱着她,问:“现在心情好些了?”
奚昭一怔,秦沭看出来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奚昭靠在秦沭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秦沭没有多问,只说:“那就好。”
说完,继续无声地抱着她。
随着夜越来越深,凉气也越来越重,一阵风吹来,奚昭忽然有些冷了,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秦沭见状,说:“回去吧。”
奚昭点了下头,秦沭拉着她回到了寝宫里。
等到临睡觉前,奚昭还是先躺了进去,然后看着秦沭熄灯,拉开被子躺进来。
奚昭闭上眼,正准备睡觉,忽然感觉秦沭侧身抱住了她。
奚昭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秦沭缓缓道:“既然你觉得本宫碍事,那本宫今晚便碍事到底好了。”
秦沭声音又低又柔,此时两人离得又近,秦沭都能感受到秦沭呼出的气打在她耳边,吹得她耳朵又痒又麻。
说完,秦沭环着奚昭的手收紧了一些,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进了几分。
奚昭和秦沭贴在一起,近的都能感受到秦沭的心跳。
秦沭的心跳倒是还平稳,她自己的却已经控制不住加快了。
奚昭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动了动,问:“今夜就打算这么睡?”
秦沭:“不行吗?”
奚昭张了张口,没说话。
行倒是行,就是她不确定,今夜自己是否睡得着了。
秦沭:“要是不喜欢这样,本宫就放开你。”
奚昭抿了抿唇,小声说:“没有不喜欢。”
其实还挺喜欢的。
秦沭无声地笑了,对奚昭的回答很满意,手又缩紧了些,在奚昭耳边低声说:“那就睡吧。”
两人贴得更紧了。
奚昭见状,只好认命地闭上眼。
她今夜真的能睡着吗?
秦沭说完就真的没再说话了,奚昭听着耳边安稳起伏的呼吸,感受着秦沭怀里的温度,心跳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忽然很想让这一晚过得慢一点了。
慢慢的,不知在什么时候,奚昭也睡着了。
一夜好眠。
当第二天奚昭睡醒时,发现自己还在秦沭怀里。
只是,原本奚昭是平躺着睡的,秦沭则侧身抱着她,而现在,她也侧过了身,几乎整个人钻进了秦沭怀里。
手还紧紧环在秦沭腰上,比睡前秦沭抱她抱得还紧。
奚昭愣了一下,刚要退开,就听秦沭的声音在头顶传来:“醒了?”
奚昭微微拉开些距离,见秦沭正支着头看她。
青丝如瀑垂在枕边,衣衫有些乱,领口露出了一点春光,看得奚昭脸一红,忙移开视线。
奚昭:“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睡醒的奚昭有一种平时见不到的随意感,秦沭看得心痒,没忍住摸了摸奚昭的脸,说:“醒了一会了。”
奚昭收回自己环在秦沭腰上的手,坐起身问:“怎么没叫醒我?”
秦沭还要上朝,万一被她耽误了那可真是罪过。
秦沭也坐起身说:“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喊你。”
奚昭:“早朝要紧,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好。”
秦沭却笑着问:“已经在打算下一次了?看来昨夜睡得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应该说睡得非常好。
奚昭红着脸,没有回答,只说:“好了别说笑了,再不上朝就要来不及了。”
时间的确要来不及了,秦沭见状也不再打趣奚昭,笑着下床更衣。
穿戴整齐后,已经临近早朝的时间,秦沭匆匆和奚昭道别。
奚昭目送着秦沭离开,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想起了昨夜看到的奏折。
在平州通判的备选人里,有她的名字。
奚昭决定去问一问钟景严。
她想把这件事搞明白。
如何真的需要她去平洲的话……
奚昭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前往大理寺。
…
钟景严下朝后,径直朝大理寺走去。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沉思。
平州的事太后和宰相已经博弈许久,至今仍没有个结果,这让两派的支持者都有些心焦。
两方各自都有自己的算盘,谁也不想退让,真是让人头疼。
可不知是不是钟景严的错觉,今天早朝上章渊的态度似乎有些缓和了,好像隐隐有要松口的迹象。
难得章渊终于要放弃了?
钟景严摇摇头,心想还是再看看比较好,章渊老奸巨猾,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弃,还是小心些为妙。
眼见就要到大理寺了,钟景严叹了口气。
其实解决之法也不是没有。
在他的误导下,如今在章渊眼里,奚昭应该还有个清白的身份。
她与太后没有牵连,又参与过永王案,要是让奚昭去平洲,章渊应该不会反对。
就是太后那边……
钟景严揉了揉太阳穴,心知太后一向对奚昭的重视,应该不会让她去那种地方。
毕竟,平州偏远,地处边境,本就是有名的混乱之地,现在又有赵颉在那为非作歹,奚昭去了恐怕难以应付。
可就只能这么僵着了吗?
钟景严叹口气,推开大理寺的门走了进去。
可他刚进门,就看见奚昭迎了上来。
奚昭已经在大理寺里等候钟景严多时了,终于等到了他下朝回来,快步走了过去。
钟景严见状问:“你这是在等我?”
“是。”奚昭行了一个礼,如实回答,“下官有话想问寺卿,不知可否耽误寺卿片刻。”
钟景严沉吟片刻,点头说:“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奚昭得了答复,把钟景严请进了屋子里,等坐下后,钟景严问:“你想说什么?”
奚昭在心里措辞一会,说:“下官想问寺卿,昨日寺卿想说,却没有说的口的计策,可是因为我?”
钟景严正在喝茶,闻言手顿了一下,看向奚昭:“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奚昭坐得端正了些,正色道:“下官便不绕弯子直接问了,敢问寺卿,如今平州之事的最好解决办法,是否是让我去平州赴任?”
第40章 她自然想和秦沭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钟景严在来大理寺的路上还在想这件事,没想到奚昭主动问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知的。
他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奚昭已经知道了,钟景严也不再隐瞒,于是深深看了奚昭一眼说:“是。”
奚昭闻言,心里五味杂陈。
竟然真的是这样。
虽说早已预料到答案,但是真听到钟景严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原来最适合去解决平州之急的人就是她。
钟景严叹气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知的,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卖关子。”
“没错,你就是去平州的最佳人选,你若是去平州,便可以与娘娘里应外合,防止平州彻底落在章渊手里。”
“只是,平州实在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你若是去了,恐怕凶多吉少。”
奚昭明白他的意思。
秦沭原本有意让徐正初接任平州通判,可还没过几日,徐正初就死了。
这之中难说有没有宰相或者赵颉等人的毒手。
万一徐正初真是被迫害而死,那她去了,很有可能同样遭遇打压。
一不小心,或许会和徐正初一样,遭遇性命之忧。
钟景严说完便没再说话,奚昭也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奚昭艰难开口道:“多谢寺卿如实告知。”
钟景严既然能想到这点,秦沭应该也能想到。
但秦沭却从未和她提过。
现在只有她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
平州……
奚昭想,如果真的让她去平州,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徐正初的死就是一记警钟。
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落得和徐正初一样的下场,奚昭就浑身发凉。
但在害怕之余,心里却还有一个念想在不停提醒她。
她可以帮秦沭。
只要她去平州,就可以让秦沭不再为平州而忧虑。
解决秦沭的燃眉之急,这不正是她期望的吗?
钟景严看奚昭不说话,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慰道:“此事最终还要看太后怎么打算,依我看,太后应该不会同意你去平州,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平州之事,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奚昭敛眸,想起秦沭,说:“寺卿觉得,娘娘不会同意我去?”
所以秦沭才一直没有和她提起过这件事吗?
钟景严:“娘娘看中你,怎么会让你犯险。”
奚昭心想,可如果她也不想让秦沭为难呢?
奚昭:“那寺卿觉得,若是我主动要求前往平州,娘娘可会答应?”
主动要求?
钟景严没想到奚昭竟然会这么说,有些诧异地问:“你难道愿意去平州?”
钟景严本以为,他已经提醒过奚昭平州的凶险,奚昭应该不想去那种地方,却没想到奚昭竟还主动要求。
奚昭面对钟景严的疑问,点了下头,语气平静道:“若是能帮太后,我愿意为娘娘而去平州。”
钟景严面露困惑。
他知道太后待奚昭不薄,也知道奚昭同样关心太后。
钟景严为官多年,见微知著,多少可以看出她们之间的不同寻常。
只是她没想到,奚昭竟然可以为太后做到如此地步。
奚昭:“寺卿还没告诉我,若是我主动要求,娘娘可会同意?”
钟景严沉吟着开口:“娘娘或许……”
他顿了顿。
最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太后和奚昭之间的关系比他想得还要复杂,即使他跟随太后多年也无法定论。
奚昭敛眸。
秦沭的态度不明,那她自己呢?
她自己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这天从大理寺回家后,奚昭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她本想再看一看那幅秦沭的画,可到了书房才想起,那画已经被秦沭拿走了。
自从秦沭那夜来过之后,她和秦沭的关系就日渐亲密,不需要看画来思念,奚昭便很久没想起过那幅画了。
如今她看着空空的画架,忽然又想睹物思人了。
若是去了平州,没法见到秦沭,大概又要看画来疏解相思了吧。
奚昭想,或许她该去找秦沭把画要回来,这样在平州还能留一个念想。
她独自在书房沉思了许久,又想到了赵颉,想到他给自己留下的屈辱,奚昭想,她也是该亲手报自己当年的仇了。
只是,她有些舍不得秦沭。
虽然两人重逢后,至今已经过了很久,但她还是觉得和秦沭在一起的时间太短。
或许,和心上人在一起度过的日子总是觉得不够吧。
可是七品官太小,不足以支撑两人的爱恋,奚昭想要升官,按照大燕惯例,就免不了前往各州任职。
她们之间总要再面临一次分别。
奚昭从前讨厌分别,因为她和秦沭分别后尝尽了相思之苦。
可现在再想起,却觉得,或许离别也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短暂的分别,如果能让她们更长久地在一起的话……
奚昭想着,坐在书房里仰望夜空。
她自然想和秦沭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这一晚上奚昭没有睡觉,直到第二天天亮时,她才从书房里出来。
推开门,看着刺眼的晨光,经过了一晚上的沉思,奚昭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清楚的答案。
小禾今天起了个大早,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去奚昭房里叫奚昭起床,可推门却发现奚昭不在房间里,她心里疑惑小姐去哪了,打算去找,刚走到书房外就看见奚昭站在廊下正在望天。
她快步走过去问:“小姐你怎么在这啊,我到处找你。”
奚昭闻声转头,面色一如往常平静,可小禾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担心问:“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奚昭摇摇头,说:“没什么事,就是刚刚做了一个决定。”
小禾疑惑问:“什么决定?”
奚昭笑笑,语气一如往日温和,“我要去平州。”
小禾眨眨眼,不明白奚昭要去平州干什么。
不过无论奚昭去哪,她都会跟着就是了。
于是催促道:“好了小姐,就算去平州也要吃早饭的,快走吧,一会你还要去大理寺呢。”
…
等奚昭穿戴好,坐上去大理寺的马车时,正赶上路边小贩叫卖最热闹的时候。
奚昭以往匆匆赶路,从没留意过,可如今想到要离京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也不知道平州街上是否也和京城一样热闹。
等到了大理寺,奚昭推开门,只有依稀几个人在。
像往常一样打了声招呼,奚昭照常走到桌前坐下,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见秦沭一面。
不如,就今晚吧。
好不容易等到朝臣们下朝的时间,奚昭想着等钟景严回来,再问一问平州的事进展如何,可钟景严没等到,等到的却是别的消息。
一个同僚小跑进门,其他人见了他,连忙问:“周大嘴,今天早朝又说什么了?快跟我们说说。”
那个被叫做周大嘴的同僚坐下说:“还真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
有同僚好奇问:“什么事啊?和大理寺有关?”
周大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和大理寺关系不大,不过,和奚昭有关。”
话音刚落,众人目光齐刷刷向奚昭看来。
奚昭原本也好奇地听着,看见大家都在看她,心里觉得不对劲。
她疑惑问道:“和我有关?”
周大嘴点了点头,不急不缓说:“今天早朝上宰相提议,让你去平州出任通判。”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说:“当通判?这是好事啊,那奚昭岂不是要升官了?”
又有人犹豫说:“可我听说,平州乱的很,不好治理,奚昭……要去平州?”
一听平州两个字,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怎么是平州?
平州的乱是出了名的,几乎没人愿意去。
宰相怎么想让奚昭去那种地方?
转瞬之间,众人看奚昭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同情了。
奚昭没说话,也没在意其他人看她的各色目光,只问:“那太后是怎么说的?”
周大嘴摊开手说:“太后什么也没说,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奚昭闻言没说话,低头沉思。
别人以为她是因为要去平州而担忧,有人过来安慰她:“没事,太后没表态,那就说明你未必真会去平州,别担心。”
奚昭勉强笑笑,应了一声,可心里担忧的却完全相反。
她是担心秦沭不让她去。
她没想到,宰相竟然会主动提议让她去平州,原本她还想着主动请愿,可如今宰相却自己提了出来。
这简直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她若是趁着这个机会,顺水推舟前往平州赴任,不仅能顺利达成目的,还能不让宰相一派的人起疑,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秦沭却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秦沭果然不想让她去吗?
那她今天就更有必要去见秦沭一面了。
正想着,钟景严下朝回来,看见众人都围在奚昭身边,问:“都干什么呢?没事做吗?”
众人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位置,钟景严看了看奚昭,说:“奚昭,你跟我来。”
说完,钟景严率先走了出去。
众人纷纷投给奚昭鼓励的眼神,奚昭攥紧手指,跟着走了出去。
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钟景严站住,说:“今天早朝上,章渊亲自提议让你去平州。”
奚昭看着远处的湖水,低声说:“我已经知道了。”
钟景严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章渊主动开口,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是你真能趁机去平州,或许能解平州的麻烦。”
“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奚昭深吸一口气,认真说:“我已经考虑好了,我要去平州。”
钟景严看着她,“那太后那边……”
奚昭:“我会去劝。”
钟景严望着奚昭,半晌点了点头,“好,既然你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说完,沉声道:“真是难为你了。”
奚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和钟景严谈完,奚昭回到大理寺,同僚们都默契地没和她提平州的事,奚昭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
她心里想着秦沭,越想越心乱,于是干脆找了个理由出门,避开众人独自前往御书房。
秦沭果然还在这里,小皇帝也在,奚昭来的时候,小皇帝正从御书房里退出来,看见奚昭惊讶问:“奚评事怎么在这?”
奚昭说找太后有要紧事,小皇帝似懂非懂点了下头,“母后正在御书房里,奚评事进去吧,朕先走了。”
奚昭答应一声,行了一个礼,目送着小皇帝离开。
小皇帝走远后,奚昭推门进去,秦沭正在看奏折,头也不抬地说:“皇帝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话刚说完,奚昭已经走到秦沭身边,低低喊了一声:“娘娘。”
秦沭闻声从奏折上移开视线,就看见奚昭正站在一旁看着她。
有些惊喜,秦沭放下奏折,面上不自觉带了点笑,问:“怎么是你?”
奚昭问:“娘娘不想见我?”
“自然不是。”秦沭屏退其他人,握住奚昭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奚昭回握住秦沭,抿了抿唇,说:“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想和娘娘说。”
秦沭见奚昭神情认真,问:“哦?什么事?”
奚昭望着秦沭的眼睛,轻声开口:“我……想去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