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新来的通判与知州不和。
赵颉和奚昭在平州的第一次见面最后以不欢而散收场。
赵颉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奚昭开仓放粮,为此他气得七窍生烟。
而这件事所产生的后果也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
因为奚昭之前大肆高价收粮,所以全平州手里有粮的粮商都纷纷赶去她那里卖粮。
而如今在外面准备卖的还有数十家,粮商都已经把粮食拉到了城下,就等着进城去卖。
可这时,那些神秘商人却突然不收了。
不仅不收,还在一日之内尽数消失。
这可急坏了等着卖粮的粮商们。
他们为了把粮食运来可费了大力气!怎么如今说不收就不收了?
他们急忙四处打听,可打听来打听去,最后却打听到一个更震惊的消息。
官府开仓放粮了。
全平州挨饿的百姓一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抛下了这些黑心粮商,转而前去州衙所在州城领粮。
这下粮商们一下子傻了。
手里囤积的粮瞬间没了地方卖,运回去更要花大价钱,再这样下去就要全砸在手里。
于是有人便开始低价抛售,慢慢的,其他人也开始跟着低价抛售,最后粮价开始飞速直降。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粮价回落到了正常价格,百姓们也有了粮食果腹,饥荒终于得以缓解。
而不满的粮商们,则集体找到了赵颉。
“赵颉!我们不是约定好的,你官府绝不插手粮价吗?你为何开仓放粮!”
“就是!那我们贿赂你的那些钱算什么!如今粮食都砸在手里了,不仅没赚到钱还亏了大半,你怎么赔!”
“就是!赵颉!还钱!”
赵颉被这些人堵在州衙外进退两难,顶着难看的脸色大喊:“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决定开仓放粮的不是我!”
可粮商们并不买他的账,怒道:
“放屁!你是知州,最后不还是你来拍板?现在出了问题就想推给别人?”
“就是!要是没有你的同意,那通判会开仓放粮?你少唬我们!”
“我看就是你拿了钱还不想办事!你少找借口!还钱!”
赵颉被他们骂得焦头烂额,想起这一切都由奚昭,他恨不得把牙咬碎。
好她个奚昭,竟然一上来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如此狂妄。
当他赵颉是软柿子吗?
这仇他记下了,他早晚要报复回去!
…
而此时的奚昭,暂时稳定下饥荒后,正坐在房间内给秦沭写信。
从计划开始后,奚昭就一直频繁和秦沭书信交流,中间秦沭也没少为她出谋划策。
如今饥荒过去,奚昭把当前平州的具体情况写在了信里,悉数告知秦沭。
写完后,她想了想,又提笔加上了几句关心的话语。
写完,绑在鸽子身上,让鸽子飞了出去。
看着鸽子展翅消失在天际,奚昭收回目光,眼里有些落寞。
刚分开不久,就开始想她了。
鸽子离开后不久,小禾走进了院子,对奚昭说:“小姐。”
奚昭离开时,只带了少数几个下人来平州,其余人则留在了京城的府里。
奚昭本想让小禾也留下,但小禾最后还是自愿跟来了。
有小禾在,奚昭也没那么孤独了,见小禾进来,奚昭问:“怎么了?”
小禾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交给奚昭,说:“这是赵大人派人送来的。”
赵颉?
奚昭接过来打开,快速读了一遍。
信上的大概意思是,让她几日后跟随赵颉一起巡查河防水利。
奚昭把信叠了起来。
她知道赵颉最近被粮商们闹得焦头烂额,躲了好几日才那些粮商才消停下来。
刚躲过一劫,赵颉就给她递信,看来这是被她激怒了,要开始对她使手段了。
不过这也在奚昭的意料之中,毕竟只有赵颉有动作,她才有可能找出赵颉的把柄。
奚昭想的,可不仅仅是给赵颉找几次麻烦这么简单。
她要的,是彻底拿掉赵颉,让他整个人消失在平州。
奚昭敛眸,对小禾说:“你去回复赵知州,就说,信我已经看过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小禾答应一声,离开了,奚昭回到房间,看着桌子上的平州地图,沉思起接下来的计划。
另一边,被奚昭放飞的鸽子飞了许多天,这日终于越过宫墙回到了皇宫里。
阮春解下鸽子腿上的信,快步前往御书房交给秦沭。
此时秦沭刚处理完公务,正在闭目养神,见阮春进来,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了些光彩,问:“奚昭来信了?”
阮春:“是。”
说完,把信递了上去。
秦沭伸手接过,三两下展开,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冰冷淡漠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看到平州饥荒已经被基本解决,秦沭心底松了口气。
她还怕奚昭初去平州会不适应,如今看来,她还得担忧太过了。
奚昭比她想的要坚强。
信的末尾,奚昭嘱咐秦沭平时不要太过劳累,看着那几个关心的小字,秦沭眼中有了些笑意。
反复看了几遍,秦沭把信收了起来。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想起奚昭嘱咐她不要忙得太晚,秦沭轻笑一声,对阮春说:“今天先这样,回寝宫。”
…
几日之后,到了和赵颉约定的时间,奚昭与赵颉在州衙见面,随后和赵颉一起去巡查河防水利。
到了河边,赵颉从轿子里下来,站在河堤上抬手指着一段河道,对奚昭说:“看见那里了吗?”
奚昭顺着赵颉手指的方向去看,见那里的河堤有损毁的痕迹,许多人正在忙碌地重新修补。
赵颉又说:“那里就是徐判官被淹死的地方。”
“前不久暴雨,河水飞涨,徐判官就是在这不慎栽进河里,被洪水卷走的。”
“等找到了捞上来,已经是一日之后,人早就没气了。”
“可怜啊,徐判官那么年轻,居然折在了这里,真是天妒英才。”
他语气缓慢,故意说重了“天妒英才”几个字,说完,转而看向奚昭,问:“奚通判,你说是不是?”
奚昭见赵颉看过来的眼神,看出赵颉这是故意拿徐正初之死吓唬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于是奚昭变不改色,望着河道,也慢声说:“这么说来,赵知州在这河道上行走时可要小心了。”
“可千万别像徐判官一样,跌进河里被水冲走了。”
“真到那时,我可捞不动赵知州。”
赵颉本以为奚昭一介女流,随便恐吓几句就会被吓住,却没想到还被奚昭反过来嘲讽。
他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冷冷道:“本官身子健朗着,绝不可能像徐判官那样摔进河里,就不用奚通判关心了。”
“奚通判还是管好自己吧,平州风水不比京城,你可别像徐判官那样,刚来不久就被老天取走了性命了。”
奚昭好似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怨怼一样,仍背着手注视着河面,说:“多谢赵知州提醒,但我的事,也不劳赵知州关心,赵知州也是,还是管好自己吧。”
赵颉被奚昭气得牙痒痒。
粮商的事再加上这次的事,新仇叠旧账,让赵颉心里憋起一股火。
他正想着怎么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转眼,就见身后侍从手里牵着的马。
赵颉有了打算,冷笑一声,说:“行了,今天是来巡查的,本官懒得和你多费口舌。”
“后面的路轿子不好走,本官要骑马过去,奚通判应该不介意吧?”
奚昭身上的官服被河边的风吹得猎猎作响,想看赵颉又想搞什么花样,淡声说:“不介意。”
赵颉听完,抬手招呼身边的侍从说:“来啊,把马给本官牵过来。”
侍从闻言,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走了过来,随后搀扶着赵颉上了马。
赵颉上马后,坐在马上朝还站在地上的奚昭一扬下巴,说:“走吧,奚通判。”
奚昭看了看身后,并没有多余的马。
她站在原地没动,问:“赵知州就让我这么过去?”
赵颉坐在马上说:“不然呢?谁叫你没有自己备马?这里只有一匹马,难道要本官下来,看着你骑马不成?”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奚昭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赵颉催促她:“还等什么?动作快点,别耽误了巡查。”
这时,身边扮做下人的王盛忽然低声对她说:“小姐,我有办法。”
说完,摊开手,给奚昭看了看手里的石子。
奚昭见状,思索了片刻,对赵颉说:“那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陪赵知州走走。”
说完,迈步朝前走去。
赵颉见她妥协,心里冷笑,说:“那奚评事可要跟紧了。”
说完,一甩鞭抽在马上。
那马嘶鸣一声,飞快像前方飞奔。
一眨眼就甩开了奚昭一大段距离。
在赵颉身后,没来得及跟上去的其他人连忙慌张地追赶。
转眼原地就只剩下了奚昭和王盛。
看着远离的赵颉,奚昭朝王盛使了个眼色,王盛会意,悄无声息地拿出弹弓,将手里攥着的石头搭了上去,随即将弹弓拉紧。
只听“嗖”的一声破风声划过。
随后,追在赵颉身后的众人就见前方的马忽然瘸了腿,摔倒在地。
而赵颉始料未及,也惊呼着被跌下了马背,摔倒在地上。
众人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搀扶。
这一下摔得不轻,赵颉只觉得眼冒金星,腿也疼得不敢动。
众人这是全都围了上来,连声问:“赵知州,有没有事?”
赵颉这会正七荤八素着,想抓着别人的手站起来,可他刚一用力,忽然感到脚下一滑。
随即,在众人惊惧交加的目光中,赵颉翻滚着摔下了河堤,最后掉进了河里。
奚昭站在原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看着赵颉被众人火急火燎地捞起来,然后送回了家。
最终,这次巡查因为赵颉的坠马加坠河而草草结束。
后来的事,奚昭没有亲自去看,只知道大夫慌慌张张跑进了赵颉的府邸,一通诊断之后说,赵知州摔断了腿。
至少要养两个月。
让后赵颉就再也没从府里出来过。
虽然赵颉有心隐瞒这次丢脸的事迹,但当时的河堤上还站着许多修河堤的工人,大家都真切看在了眼里。
是以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很快就在整个平州传开了。
长期经受赵颉压榨的百姓暗地里拍手叫好,纷纷说,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而心情畅快的同时,也不免打听起了赵颉受伤的详细经过。
得知赵颉是因为给奚昭挖坑而自食其果后,平州百姓们同时明白了另一件事。
新来的通判与知州不和。
以往的平州是赵颉的一言堂,他说往东没有人敢往西。
如今来了个专和他对着干的通判。
众人觉得这一望无边的漆黑日子似乎迎来了那么一丝的曙光。
而同一时间,奚昭则趁着赵颉不在的这段时间忙碌了起来。
赵颉坠河也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意只想让王盛将赵颉打下马,挫挫他的锐气罢了,可没想到赵颉竟然自己踩空摔进了河里。
如今赵颉躺在了家里,动弹不得,这可给了她一个削弱赵颉势力的好机会。
奚昭连夜写信,将这件事告诉了秦沭之后,便开始一步步着手整治。
先是监管仓库钱粮,后又剔除赵颉亲信,最后总揽政务。
自从赵颉受伤躺进了府里后,奚昭几乎每天都在忙碌,很快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小禾见状很是心疼地说:“小姐就算公务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奚昭却只是说:“等赵颉的伤好了,想做这些事就更麻烦了,只能现在抓紧时间。”
小禾见劝不动,只能叹口气,转身端了碗鸽子汤回来。
小禾:“小姐多喝点,这鸽子是我从新吉商人手里买的,据说对身子大补呢。”
平州有很多新吉人,奚昭刚来时也注意到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平州处在大燕和新吉国的边境,两国还有贸易往来,平州当地百姓早已习以为常。
奚昭道了声谢,仰头喝尽,小禾见状,这才放心走了出去。
而在奚昭争分夺秒地削减赵颉势力的时候,在家中养伤的赵颉,此时正躺在床上破口大骂。
好她个奚昭!竟然害他摔断了腿!
现在他在手下面前丢了脸,还躺在床上动不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赵颉越想越生气,偏偏这时,手下人又告诉他,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奚昭在大肆打压他的势力。
赵颉听完更气了,躺在床上一把将手里没喝完的药摔了出去。
药碗“咣”地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许多片,赵颉怒骂道:“本官不过是受了点伤,她就迫不及待开始动本官的人,是当本官死了不成!”
端来药的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
那丫鬟脸上有一道不可忽视的*、贯穿脸颊的疤痕,使原本唇红齿白的脸因为那道疤瞬间变得可怖。
赵颉这会正在气头上,看到她那张毁容的脸心生厌烦,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
丫鬟低低应了一声,蹲下身去捡碗的碎片。
她把碎片全部徒手捡起来后,擦干净了地上的药渍,随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赵颉仍在大发脾气,不住咒骂道:“这个奚昭,本官要让她不得好死!”
丫鬟迟迟没有离开,站在门口听了一会,看着手里的碎瓷片,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和愤怒。
…
在赵颉受伤的第三个月,奚昭已经趁他不在的时候做了不少事。
虽然无法真正对赵颉造成威胁,但至少动摇了他的根基。
赵颉在平州盘踞多年,若不是因为受伤动不了,想削减他的势力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能说这次是天赐良机。
也就是这时候,在家里躺了三个月的赵颉终于有了动静,据说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出门了。
奚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轻轻一笑。
料想赵颉的腿也该好了。
毕竟手下的人连带着财产都被她清算了不少,再不出来,怕是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奚昭适时收了手,准备迎接赵颉伤好后的反击。
可这天,她傍晚刚回到家,小禾却告诉她,有一个姑娘在外面求见。
奚昭疑惑,“是什么人?”
小禾:“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只说一定要见小姐你一面,见不到就不走,都等了一天了。”
奚昭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结交过什么人,一定要这时候来见她,于是带着好奇让小禾将人请了进来。
奚昭坐在正堂等侯,当小禾带人进来时,她朝那人看去,看清的瞬间惊讶了一下。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被一道可怖的伤疤毁去了容颜。
奚昭心里疑惑,站起身问:“不知姑娘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
那女子朝奚昭行了一礼,低着头,声音怯弱道:“奴婢与奚大人并不相识,奴婢是赵知州府里的丫鬟,此番前来拜访,是有话想对奚大人说。”
奚昭一听她说赵颉府上的丫鬟,眸光一凝,问:“是赵知州派你来的?”
那女子摇摇头,“不是,是奴婢自己想见奚大人的。”
奚昭打量着她,问:“你是赵知州府上的人,来找我干什么?”
那女子低声说:“请奚大人听我慢慢道来。”
奚昭狐疑地看着她,随即就听女子开口道:“奴婢本是赵颉府上的丫鬟,但赵颉为人严厉苛刻,经常打骂奴婢,有一次他甚至……”
说到这,那女子顿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强忍着继续说道:“甚至还划伤了奴婢的脸。”
奚昭看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微微蹙了下眉,问:“然后呢?”
女子:“此仇奴婢一直记在心里,等待报仇的机会,可奴婢势单力薄,实在无法撼动赵颉。”
“外面百姓都在说,奚大人与赵颉不和,所以奴婢听到传言后便想来投奔。”
“奴婢愿意告知赵颉的秘密,只求奚大人为我一雪前耻!”
那女子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奚昭上前去扶,“姑娘先起来,不必行此大礼。”
那女子却不起,只高声说:“请奚大人帮帮奴婢!”
奚昭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没有办法,沉吟着问:“你要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
那女子闻言,连忙说:“赵颉手上有一本账本,上面记载着他每一次贪墨的证据,若是奚大人能拿到这本账本,将他告到御前,赵颉便必死无疑。”
奚昭闻言,神色一凝,问:“账本?”
女子:“是,那账本被赵颉藏起,极少示人,在府上也只有少数下人得知。奴婢也是偶然听闻此事,所以特来告知奚大人。”
原来赵颉还有一个账本……
奚昭闻言陷入沉思。
若是真的,那她拿到这个账本,就可以将它拿给秦沭。
这样秦沭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治赵颉的罪,就连宰相也无法阻止。
想到这,奚昭的手握紧椅子的扶手,问:“你所言可属实?”
那女子信誓旦旦道:“奴婢愿对天发誓,所言千真万确。”
说完,她又道:“若是奚大人不信,可以将奴婢留在府中严加看管,若是奴婢欺骗了大人,奴婢的性命任大人随意处置!”
她说完,眼含希冀地看着奚昭,可眼眸深处却乌黑一片,好像酝酿着暴风骤雨。
那是恨到极点才会显露出的眼神,奚昭很熟悉,她最初被赵颉绑架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奚昭还不能轻易相信她。
奚昭说:“关于账本的事,我还有些细节想问。”
女子:“奚大人但问无妨,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一定尽数告知。”
奚昭:“那账本在什么地方?”
银杏:“赵颉将账本放在一个密室之内,钥匙贴身保管,奴婢曾有一次撞见他从密室里出来,所以知道密室的位置,可以为大人画出来。”
奚昭闻言,对小禾说:“给这位姑娘拿纸笔。”
小禾答应一声,很快带着东西回来,女子把纸铺开,拿起笔稍思索了片刻,在纸上一笔一笔画了起来。
奚昭站在一旁看着她绘画,脑海中陷入沉思。
没一会,就见女子将画好的地图拿了起来,交给奚昭说:“奚大人请看。”
女子画的是赵颉府上的地图,地图画得很清晰,房屋和道路简洁明了,奚昭看了一会,看着被着重被圈出来的一个屋子,问:“账本就在这里?”
女子:“是,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奚昭看了那副地图片刻,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子,心底快速思索要不要相信这个人。
奚昭对这个女子的来历仍然存疑,无法真正相信她说的话。
但是,她又想到,自从她来到平州之后,事事本就不是全有把握。
而且,这的确是个扳倒赵颉的机会。
哪怕有风险,但只要是能除掉赵颉,她就不能轻易放过。
至少,奚昭可以看出,这个女子对赵颉的恨是真的。
奚昭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下定了决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闻言眼中好似亮起了光,高声说:“奴婢名为银杏。”
奚昭闻言点了下头,说:“好,银杏,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我府中,关于账本的事,我日后或许还会时常寻问你。”
银杏一听,忙道:“是,奴婢愿意留下,只要奚大人愿意替奴婢报仇,奴婢愿意做任何事!”
奚昭:“赵颉可知道你得知了他的秘密?”
银杏:“不知道,请奚大人放心,奴婢从赵颉府中离开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不会有人得知我投奔了您。”
奚昭点了下头,心想,看来这个银杏还很是聪慧。
正思索着,这时,赵驰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盛和赵驰在奚昭府中伪装成侍卫,进门后,赵驰对奚昭说:“小姐,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完了。”
奚昭点了下头,对赵驰说:“这是银杏,日后便留在府中了,你们好好相处。”
赵驰看了银杏一眼,心里有些疑惑奚昭怎么忽然收了个丫鬟,但还是什么也没问,答应了一声。
奚昭还要再仔细问一问银杏地图的事,于是让王盛和赵驰先行离开。
赵驰走出去后,看了看在正堂里认真说话的两人,又看了看已经黑下去的天色,忽然想起,今天是和太后娘娘汇报消息的时候。
临走前,太后娘娘嘱咐过,他们此行的职责不仅是保护奚昭,还要定时汇报奚昭平日的生活。
只是,奚昭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在处理公务,少数时候在看书,其余的就是睡觉,汇报来汇报去几乎就那么几件事。
赵驰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新意。
不过……
赵驰想起来刚才被奚昭留下的那个丫鬟,赵驰觉得,这次汇报应该有的写了。
于是他连忙回了房间,稍加措辞,在纸上写下“接见陌生女子”几个字。
写完,想起刚才奚昭说以后银杏会留在府里,于是提笔又补充“并将该女子收留,准许其在府服侍”。
最后,看着余下的空白的纸张,觉得字有点少,又沉吟着加了一句“后与该女子密谈至入夜”。
写完,看着纸上的的消息,很是满意。
终于能写一点不同寻常的事了,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看后会作何感想。
反正,他看见奚昭有了空闲做其他事情还是挺高兴的。
赵驰想着,折起了信纸,把它绑在鸽子身上,放飞了信鸽。
…
不久之后,信鸽飞入了京城,身上的信落在了秦沭手里。
秦沭拿到信时,正准备入睡,听说平州来信了,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折开了信纸。
这是赵驰传来的信,本以为信上一如既往写的都是一些奚昭平日里雷打不动的日常,可当秦沭展开往下看了几句时,眉梢渐渐扬起。
收留陌生女子?
密谈至入夜?
秦沭反复看着那几句话,睡意全无。
难道这才是奚昭硬要去平州的真正理由?
第52章 姑娘家之间的姐妹情谊。
赵驰写信的事,奚昭并不知情。
收留下银杏后,奚昭在想要怎么才能拿到赵颉的账本。
据银杏所说,密室常年上锁,而钥匙赵颉随身携带。
得想想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赵颉身上拿到钥匙。
奚昭垂眸沉思。
又是许多之后,赵颉终于养好了伤,这天在下人的搀扶下回了州衙。
奚昭听闻赵颉痊愈的消息,在州衙等待,赵颉进门后,面对赵颉满含恨意的眼神,奚昭悠然自得地出声问:“赵知州,三个月不见,身体可痊愈了?”
赵颉一看见奚昭,受伤的腿就隐隐作痛,他心里一股火气,怒视着奚昭说:“本官如今这副样子全拜你所赐,你现在得意了?”
奚昭坐在原位,慢条斯理道:“赵知州自己失足坠河,大家都看着呢,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赵颉若是有多余的力气,还是抓紧去处理积压的公务吧。”
一说到这个赵颉更生气了,黑着脸说:“别以为你趁本官不在时做的那些事本官不知道。本官本看在你年纪轻的份上不想和你计较,但你却狂妄自大不知悔改,那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本官最后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太年轻气盛的好,不然容易引火上身。”
奚昭闻言,却只笑笑道:“赵知州的提醒我记住了,我也给赵知州提个醒——”
她顿了顿,看向赵颉,慢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赵知州也别太目中无人的好。”
赵颉气得再也忍不住,猛拍桌子,大声问:“你什么意思?”
搀扶着赵颉的下人见他气得浑身发抖,连忙上前小声劝阻。
奚昭不答,只说:“赵知州别是也摔坏了头,连话都听不懂了。”
赵颉胸口剧烈起伏,旁边的下人还在劝他不能动气,他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奚昭,冷冷道:“在平州敢如此和本官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你可知道,就连当初徐正初对本官都毕恭毕敬。”
“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一件件本官都记下了,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赵颉一甩衣袖,转身便走。
奚昭见他离开,视线重新落回手里的文书上,心想,她倒是想看看,这次赵颉又会用什么手段报复她。
晚上,奚昭回到家,饭后在书房里思索接下来的打算。
想来想去有些累了,于是出门到院子里走走,恰巧遇到了银杏。
银杏在小禾这几日的指导下,已经基本熟悉了府里的事务。
据小禾说,银杏在府里很是卖力,帮小禾分担了很多事务,多日相处下来,小禾很是喜欢她。
银杏见到奚昭后行了一个礼,“小姐。”
奚昭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却又注意到了银杏脸上的伤疤,那疤痕本就不容忽视,现在在夜色下显得更加可怖了。
在奚昭留下银杏,她曾观察过此人几日,却发现她平时其实话很少,基本一直都是默默做事,很少出声。
这让奚昭很是奇怪,好奇她究竟是怎么惹怒了赵颉,以致赵颉动手划伤了她的脸。
于是,就在银杏打算离开时,奚昭出声问:“银杏姑娘,不知我能否问问,你脸上的伤是因何而来?”
银杏闻言似乎顿了一下,奚昭也没有说话,只等着她开口,过了一会,银杏低声说:“我初入赵颉府上的时候,打碎了他最喜欢的花瓶,于是赵颉一怒之下,就用碎片划伤了我的脸。”
银杏说完,低垂着头,似乎十分悲伤。
奚昭听完,沉默了片刻,心里思索了一会,最后还是对银杏说:“你跟我来。”
说完,朝着自己卧房中走去。
银杏诧异了一瞬,没有多问,跟了上去。
赵驰正守在门口,看见奚昭过来,和她打了声招呼。
奚昭应了一声。
赵驰刚想问奚昭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卧房了,就看见了她身后跟着的银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奚昭转头对身后的银杏说:“进来吧。”
银杏点点头,看了赵驰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赵驰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房,面色迷茫。
奚昭似乎很喜欢这个叫银杏的姑娘,不仅收留了她,还这么晚带她回房里。
两人似乎关系很好的样子。
赵驰在脑海里思索了半天,想来想去,最终归结为姑娘家之间的姐妹情谊。
奚昭在平州结交了新的朋友。
这可是大事。
得如实告诉娘娘。
另一边,奚昭带着银杏进了卧房后,让银杏坐下等待,随即自己打开了从京城带来的箱子。
银杏坐在一旁看着奚昭,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不安地打着鼓。
她知道奚昭一直都不信任她,就算把她留在了府里,但对她和小禾终究还是不一样,她能看出,奚昭在提防她。
银杏坐在凳子上,袖中的手指搅在一起,心想究竟要怎么才能博得奚昭的信任。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被奚昭赶出府,那等待她的便是死路一条。
不仅是赵颉,还有追杀她的那些人……
离开这里,她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银杏越想越紧张,不知道奚昭叫她过来是要做什么,正心里七上八下着,就见奚昭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随即又听她松了口气道:“还好带过来了。”
说完,奚昭合上箱子,把药瓶放在银杏面前。
银杏看着那个瓷瓶,不知道这瓷瓶里是什么,也不懂奚昭把它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正游移不定时,听奚昭又说:“此药每日涂一次,可以祛疤。”
这让银杏怎么也没想到,她怔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那个瓷瓶,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小姐这是……给我的?”
奚昭点头,“是。”
银杏看着那个瓷瓶,没有动,等了半晌,才出声问:“小姐为什么要给我药?”
奚昭:“因为我想,姑娘家都是爱美的,想必你不会喜欢脸上的这道疤,这瓶药便送给你了,但愿能让你的脸恢复原样。”
恢复原样……
银杏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那个瓷瓶。
因为这道疤,旁人对她都避之不及,这样的话,还从没有人和她说过。
银杏把瓷瓶握在了手里,慢慢攥紧说:“银杏谢过小姐。”
奚昭:“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谢我。”
银杏没有再多说,握着药瓶,低着头,站起身问:“若是小姐没有其他吩咐,银杏就先行告辞了。”
奚昭点了下头,“没事了,你回去吧。”
银杏闻言,不再多留,退了出去。
离开时,银杏手里拿着药瓶,心中仍然百感交集。
守在外面的赵驰看见银杏自己一个人出来,下意识朝卧房里看了一眼,问:“怎么就你自己出来了?小姐呢?”
银杏听他问话,心不在焉道:“小姐要休息了。”
赵驰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又看到银杏手里的药,好奇问:“这是什么?”
银杏低声说:“是祛疤的药。”
赵驰了然,心想奚昭对银杏还真是好。
祛疤的药可不多,寻常是只有宫里才能用的,这瓶药怕也是奚昭什么时候得的赏赐,竟然就拿给了银杏,果然是姐妹情深。
银杏快步走远了,而赵驰目送着她远离,心里已经开始为晚上的汇报措起了辞。
奚昭今晚和银杏在卧房长谈,这件事得告诉娘娘。
还有赠药也要写上,这样娘娘或许还会觉得奚昭体恤下人。
赵驰已经把今晚要汇报的内容在心里想好了大半,而卧房里的奚昭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在赵驰的信里已经和银杏“姐妹情深”了。
银杏走后,她也在给秦沭写信。
自从赵颉受伤后,奚昭就忙碌不停,连给秦沭写信也要抽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她打算把这段时间的事全部告诉秦沭。
但奚昭和赵驰写的东西毕竟不同,为了不让秦沭过多担忧,奚昭在信里往往报喜不报忧,大多事情都只一笔带过。
而留下银杏在她的信里也不过一句话罢了。
写完信,奚昭唤来信鸽,把信绑在鸽子的腿上放了出去。
…
不久之后,京城的皇宫里,两封信同时出现在了秦沭面前。
一封是赵驰写的,另一封是奚昭亲自写的。
秦沭先是打开了奚昭送来的那封信,看完后,又打开了赵驰送来的那封。
看了两眼,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好一个姐妹情深。
秦沭又拿起了奚昭亲自写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
奚昭的信上只写她收留了一个叫银杏的女子,并说此人掌握着赵颉的把柄。
而赵驰的信上则写着奚昭深夜叫银杏入卧房,还给了她一瓶祛疤的药。
祛疤的药……
那不就是她曾拿给奚昭擦耳朵的吗?
秦沭看完,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站在秦沭身边的阮春却知道,娘娘不高兴了,不然,娘娘平时看到奚昭来信都会微不可查地笑一下的。
阮春沉默地站在一旁,而龙椅上的秦沭也迟迟没有做声,只低头看着手里的信纸。
虽然秦沭明白,奚昭并不会背叛她,收留那个叫银杏的女子多半是为了对付赵颉,而送她药也只是因为心软罢了。
但秦沭心里还是不高兴了。
她搓了搓手指,心想,等再见面的时候,她要好好问一问奚昭,在平州都干了什么了。
还有这个叫银杏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第53章 赵颉的确不是善类。
在平州,此时的奚昭又忙碌了起来。
因为平州要修缮防御工事。
前不久,新吉忽然爆发了内乱,各皇子皇女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国内一下子变得动荡不安。
而平州处在两国边界,为了防止新吉的战火烧过来波及平州,朝廷命平州修缮防御工事。
原本修防御工事这件事应该落在赵颉头上,但赵颉却以“大病初愈身体抱恙”为原因全部推给了奚昭。
当时两人正坐在州衙的议事堂里,旁边还有许多手下官员看着。
当众人本以为又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时,却没想到,奚昭没有推辞,直接答应了下来。
赵颉:“既然奚通判接下了,那可要尽职尽责,本官空闲时会去视察,若是有不当的地方,别怪本官向朝廷参你一本。”
奚昭:“刚才赵知州还说腿脚不便,怎么如今又能去视察了?赵知州这腿好的竟如此之快?”
赵颉:“本官的身体如何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
说完,他让一旁下人搀扶着他站起身,说:“好了,该说的话本官已经说完了,奚通判好自为之,防御工事滋事重大,可千万别出差错。”
赵颉故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说完,率先走了出去,其余手下官员见赵颉走了,也先后跟着退了出了议事堂。
奚昭恍若未闻,不久后,也离开了州衙。
小禾正在马车里等她,两人一同回家。
听到奚昭以后为了监督防御工事的修建,要频繁往返在边界和州城之间,小禾愤愤道:“边界距州城那么远,一来一返最快也要一日时间,小姐你怎么能接下这个大麻烦呢?”
“而且若是出了差错,赵颉指不定要怎么怪罪你,要我说,那赵颉就是装的,小姐你就应该把这事推回去,叫赵颉自己折腾去!”
奚昭看着窗外,摇摇头说:“赵颉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防御工事滋事体大,不能随意糊弄,要是交给赵颉,我反而不放心。”
若是真让赵颉负责,那修城墙的钱恐怕全要进赵颉的腰包。
还不如让奚昭自己监督放心。
小禾闻言眨了下眼,“原来小姐是这么想的。”
奚昭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从那之后,奚昭就经常往返在边界和州衙之间,往往是一早上过去,深夜才能回家。
就这么过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奚昭刚胖回来一点的身体就又消瘦了一圈,站在城墙上监工时,显得更弱不禁风了。
这些事奚昭并没有告诉秦沭,但她不知道,即使她不写,赵驰也会把她在平州每天做过的一件件事都悉数告诉秦沭。
这天夜里,御书房中,秦沭看着赵驰的来信,看到赵驰说奚昭因监督城墙修建,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眸光暗了暗。
她叫阮春备好纸笔,可思来想去,却不知该怎么下笔。
应该戳破她,还是装作不知道?
秦沭难得犹豫起来。
她坐在桌前提笔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缓缓把笔放下。
罢了,奚昭如今还要对付赵颉,不能让她分心。
还是等下次见面时,再和她算这个账吧。
连带着上次的账一起。
…
自从奚昭监督防御工事的修建后,平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月。
可两个月之后的一天,赵颉忽然没有预兆地说,要去城墙检查修建的进度。
当即就出发。
奚昭听到后没有说什么,只和往常一样,带着赵颉乘车去了边界。
到了城墙边后,有工人看见了奚昭,和她打招呼。
刚打完招呼,又看见了赵颉从马车上下来。
工人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晦气,怎么看见了这个姓赵的,埋头干活去了。
赵颉下了车后,站在马车旁,看着忙碌的工人和修了一半的城墙,脸上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慢慢走了过去。
他今日临时起意过来,就是为了不让奚昭有任何准备,就算是鸡蛋里挑骨头,他也要挑出点奚昭的差错好好参她一本!
他一边冷笑一边在城墙下行走,不时指着什么对工人们问东问西。
工人们虽对他不待见,但回答的却也流利,以至于赵颉问了一圈下来,一点把柄也没抓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挂不住。
他不信邪,又自己去城墙下面左踢踢右踹踹,又随手揪了几个人过来,却还是没能找出任何疏漏的地方。
赵颉脸色十分难看,碰了一鼻子灰,走回马车旁,正心烦着,就听奚昭出声问:“赵知州可看够了?”
赵颉没好脸色地说:“看来奚通判这监工当的还真是称职啊。”
奚昭:“就是怕哪天赵知州突然到访,我这才日日小心,不敢马虎半分,如今看来,力气没白费。赵知州现在看完了,对这城墙可还满意?”
赵颉没说话,黑着脸转身上了马车。
从边界回州衙时,赵颉坐在马车上气不打一处来。
想不到这奚昭看着年纪轻轻的,居然还不好对付,竟然让他屡次吃瘪。
外面的流言他不是没听过,从前只传他和奚昭不合,可近来已经传成了奚昭是来除掉他的。
笑话!
他堂堂平州知州,在平州说一不二,谁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会被一个女人除掉?
赵颉一想起这些就生气,今天特地来给奚昭找麻烦还没找成,更是火上浇油。
一旁的手下见状,小声说:“知州,这奚通判着实是嚣张,这平州可是您的地盘,您怎么能让她在这胡作非为呢?”
赵颉怒道:“那你说怎么办?你以为本官想让她如此嚣张吗?”
手下闻言连忙说:“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现在外面许多人都说,奚通判即将顶替您的位置,她现在在平州风生水起,照这势头早晚要对您造成威胁,您不如趁她尚且未成气候,把她……”
手下没说完,只用手在脖子上比了比。
赵颉闻言,拧起眉,“你是说,把她做掉?”
手下点了下头,朝马车外指了指,说:“知州您看,这地方怎么样?”
赵颉掀开车帘朝外看去,此处两面临山,道路狭窄,是一处山谷。
常有路过的人被山上掉落的碎石砸伤。
更倒霉一点,被直接砸死的也有。
赵颉瞬间明白了手下的意思。
手下继续说:“奚通判往返两地常常路过这里,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那也不稀奇,您说是不是?”
“再退一步讲,就算没死,让她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也能挫挫她的锐气。”
赵颉闻言,陷入沉思。
…
自从上次赵颉视察城墙之后,奚昭就隐约觉得赵颉变得有些不对劲。
她小心提防了几天,却不见赵颉来找茬,心里十分疑惑。
这天,她照例前往去视察防御工事。
城墙已经被加固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奚昭从头到尾认真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慢慢放下心。
等城墙彻底修完,她也可以歇一阵子了。
从城墙上下来后,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回去的路途遥远,一旁的王盛嘱咐她早些回去。
奚昭点了下头。
夜路难走,她是得趁着天亮快些回去了。
上了马车后,王盛驾车迅速朝着州城驶去。
路上,奚昭坐在车内,问王盛:“你这几日,可注意到赵颉身上哪里藏了钥匙吗?”
银杏告诉奚昭赵颉有一个账本,上面有他贪墨的证据,奚昭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弄到它。
虽然有银杏给她画的地图,让她得以知道存放账本的位置,但钥匙在赵颉身上,奚昭这几日一直在观察。
可她并没发现赵颉把钥匙藏在了哪里。
王盛一边驾车一边说:“我也没有看到,不过,如果是带在身上,或许在他脱下衣服的时候可以有机会拿到。”
奚昭皱眉,心想那可有些棘手。
她和赵颉平时见面大多是在州衙里,能让赵颉脱下官袍的机会可不多。
这可怎么办?
奚昭正思索着,忽然感觉到马车在慢慢减速。
奚昭疑惑问:“怎么停下了?”
车外传来王盛凝重的声音:“我刚刚看见山上有一个人影。”
奚昭:“人影?”
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发觉马车此时正停在一处山谷的入口,面前的道路两边被山夹着,而抬头向山上去看,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土石,除此之外再看不清其他。
王盛:“是,千真万确,我不会看错。前方地势凶险,要是有人从山上进攻,我们避无可避。”
奚昭皱起眉,看向前方,问:“那依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王盛沉吟说:“谨慎起见,最好绕过这里,不过那样的话,就要明早才能进城了。”
奚昭看着前往幽暗的路,略微沉思,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打断了奚昭的思绪,她正要仔细去听,下一瞬,轰隆隆的石块滚动声从头顶传来,震得人头皮发麻。
奚昭心头一惊,王盛率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快走!”
说完,拉起奚昭扔下马车朝山谷外逃离。
在他们身后,碎石紧随其后砸下,发出的巨响震耳欲聋,很快扬起一片灰尘。
小石块如雨一般落下,很快将马车埋在其中。
距离马车不远处,奚昭惊魂未定,下意识抬头朝山上去看,只见一道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果真有人?!
下一刻,王盛闪身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跑远,奚昭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被埋葬的马车,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深夜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这就是赵颉的报复?
看来赵颉已经彻底按捺不住,要对她下手了。
幸亏刚才没有真进入山谷,否则自己的下场怕是和这马车一样。
奚昭想起临走前,秦沭问她是否会好好地回京,奚昭当时没想太多,答应得坦然。
可如今看来,秦沭的担忧不无道理。
赵颉的确不是善类。
奚昭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好在只有些淤青,没什么大碍。
看了看地面的碎石,和对面的山坡,奚昭的手不自觉攥紧。
既然赵颉现在狠下心要对付她,那她也不能再拖了,得尽快拿到那本账本。
她和赵颉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不久之后,王盛折返了回来,懊恼道:“那人躲进了山里,我没能追上。”
奚昭平复了一下呼吸,说:“无妨,我能猜到此事十有八九是赵颉的手笔,那人既然早有预谋,就不会轻易被我们抓到。”
王盛:“那现下你要怎么办?这赵颉竟敢在途埋伏,简直欺人太甚。”
奚昭呼出一口气,看着前方漆黑的山谷,说:“先回去,等我细细打算,此事……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王盛:“连府里的人也不能说?”
奚昭点头。
王盛:“为什么?”
奚昭:“因为我日后或许要以身作饵,要是被小禾她们知道赵颉已然对我起了杀心,她们应该不会同意我犯险。”
王盛脸色复杂,“可是……”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劝告的话,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那你也不打算告诉娘娘吗?”
奚昭闻言顿了顿,半晌后缓缓道:“娘娘那里更不能告诉,日后……我会亲口和娘娘解释。”
秦沭本就不想她来平州,要是被秦沭得知她在平州面临危险,而秦沭远在京城想帮她却有心无力,只会让秦沭徒增烦恼。
平州的事,她自己应付就够了。
王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应下。
交代完之后,奚昭和王盛一起离开山谷。
他们的马车已经被埋进了碎石堆里,但好在附近有一个村子,两人进村借了两匹马,趁着夜色赶回了州城。
另一边,赵颉在府里正堂前来回踱步,没一会,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赵颉连忙问:“怎么样?得手了吗?”
黑衣人重重磕了个响头,高声道:“小的无能,让奚通判逃脱了,请老爷恕罪!”
赵颉一听,气得一脚踹了过去,怒道:“废物!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黑衣人被踹了个跟头,爬起来重新跪好,不敢说话。
赵颉咬牙切齿,指着黑衣人大骂道:“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没能得手,奚昭必然有所防备,下一次再想动她就没这么简单了!”
黑衣人小声说:“小的、小的明白。”
赵颉又是一脚踹过去,“明白你还敢坏我好事!”
黑衣人再次爬起来跪好。
赵颉骂了好半天,这才消了点火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心里猛然发起狠来。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彻底除掉奚昭!
这一次他要自己动手,绝不会再出纰漏,他发誓,他定要让奚昭有来无回!
…
奚昭回到家时,已经是次日白天。
小禾等了奚昭一夜,见到奚昭时都快要哭出来了,又看奚昭浑身官袍都脏了,焦急问:“小姐你昨晚去哪了?衣裳怎么都脏了?”
奚昭只随口道:“没事,就是马车半路坏了,摔了一跤。”
小禾:“小姐没受伤吧?让我看看。”
奚昭:“我没事,别担心。”
好不容易让小禾放下了心,奚昭回房沐浴,把浑身的尘土都洗净之后,坐在床上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昨晚天太黑看不清,现在才发现,身上的淤青比她想的还要多。
落石的时候还是被一些碎石砸到了。
银杏这时在外面敲门,奚昭喊她进来。
银杏把手里的新官袍放下,沉默了片刻,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低着头说:“这是我老家常用的一种创伤药,小姐若是不嫌弃,可以试一试。”
说完,把盒子放下,也不等奚昭回答,转身出了门。
奚昭愣怔一瞬,拿过来打开嗅了嗅,发现是没闻过的味道,琢磨着银杏刚才的话,眼神带了些探究。
老家?
…
自从奚昭在山谷遇袭之后,几日时间里,州衙一直风平浪静。
奚昭从未提过山谷的事,赵颉也故作不知,两人就这么带着各自的心思,在州衙里维持表面的平静。
又过了几日,边界的防御工事彻底修缮完毕,奚昭总算卸下了一个重任。
而赵颉视察了一圈了之后,站在城墙上,对奚昭说:“如今城墙修好了,奚通判劳苦功高,本官这个做知州的,还得好好感谢你啊。”
感谢?
她如今身上的淤青还没痊愈,赵颉竟然还假惺惺地说什么感谢。
奚昭背着手凉凉道:“感谢就不必了,赵知州的感谢,我怕是受不起。”
赵颉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冷笑一声:“本官都要亲自谢你了,岂是你受不起便能不受的?”
说完,他挥挥手,身后下人弯腰递给奚昭一张请柬。
奚昭低头看着,没有接,赵颉说:“明日休沐,本官在春香楼设宴,打算好好款待你,奚通判可一定要来。”
奚昭:“设宴?”
赵颉奸笑道:“是啊,可是专门为你设的宴,奚通判可别让本官好心白费。”
奚昭看着那封请柬,心想,怕是鸿门宴还差不多。
但即使明白,在思量片刻后,奚昭还是伸手接下来那张请柬。
赵颉见状,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这就对了,奚通判要是早这么明事理,你我又何须到这般地步?”
说完,他自己朝城墙下走去,边走边说:“两日之后,本官在春香楼等你,奚通判,可别让本官等太久。”
说完,扬长而去。
赵颉走后,奚昭打开手里的请柬,看着上面寥寥几个字,一言不发。
回到家后,奚昭把自己要去赴宴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小禾抢先说:“小姐,你和赵颉向来不合,他突然设宴请你过去,准没好事!”
王盛闻言面露担忧,可又不好开口,只能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奚昭。
奚昭面色不变,淡淡道:“赵颉要在春香楼见我,如果想偷到钥匙,这是个好机会,既然他主动开口了,我又岂有不去的道理。”
小禾还是有些担忧,“可是……”
奚昭:“不必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账本,此次有必要冒险一试。”
在奚昭的坚持下,最终此事还是拍了板。
王盛虽然忧虑,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夜里,奚昭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进房间之后,她久违地从盒子里拿出了画卷,缓缓展开,画上两个栩栩如生的人便展现在她面前。
借着烛光,奚昭抬手轻轻抚摸着画上的人,微微垂眸。
来到平州后已经过了几个月,这几个月里,虽然两人经常信件往来,但思念仍然在一点点堆积。
最近做梦又开始常常梦见秦沭了,世间最磨人的,恐怕便是这相思之苦了。
上一次,她和秦沭分别,不知此生能否再见,而这一次,她远在平州,与秦沭遥遥相望,奚昭欣慰地想,至少还有念想。
等她解决掉赵颉这个祸患,把平州夺下来,或许,那时就是她们再见的时刻。
就算是为了两人能再见,她也定不惜一切拿掉赵颉。
奚昭看着手中的画,不自觉落下一个吻。
但愿老天保佑。
第54章 昨夜她死里逃生,而如今,终于轮到赵颉有难了。
两日时间匆匆而过,休沐这天的黄昏,奚昭的马车来到了春香楼外。
今日的春香楼已经被赵颉包下,整个楼里没有其他客人,奚昭刚一下车,就被一群侍女前呼后拥地带了进去。
老板娘站在门口迎接,看见奚昭笑着说:“奚大人可是稀客,快随我里面请,赵大人已经在等您了。”
春香楼是平州最大的酒楼,里面除了吃饭喝酒,还可以作乐消遣。
奚昭跟着老板娘穿过了几道回廊,路上听老板娘说:“想不到奚大人平时也用新吉的香熏,真是好眼光。”
“小店其实平日也做点香熏生意,奚大人如果有需要,小店随时欢迎奚大人光顾。”
奚昭奇怪道:“我并未用香熏。”
老板娘掩嘴笑道:“奚大人真会说笑,您身上有如此浓郁的新吉盘罗香味,我怎么会认错呢?您日后要是来了小店,小店保证给您一个最实惠的价钱。”
奚昭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一口咬定她身上有什么新吉的香。
她今天并未熏香,只用了一些银杏给她的创伤药罢了。
难道是那药?
新吉?
思索间,老板娘已经带奚昭来到了设宴的暖阁前。
现下已经是深冬,暖阁里燃着炭盆,火焰在里面张牙舞爪地飞舞。
赵颉就等在里面,身边被美人环绕。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空着一个位置,看来是专门为奚昭留的。
奚昭看了看暖阁里那些言笑晏晏的女子,一言不发走了进去。
赵颉趁机往奚昭身后看,见她独身前来,身边没带其他人,脸上笑得更高兴了。
好啊,就她自己一个人,这可真是正中他下怀。
赵颉:“奚通判可算来了,本官还以为你要失约了。”
奚昭:“赵知州难得请我赴宴,如此良机,我怎么会错过?”
赵颉:“奚通判放心,今日这场宴会,本官必然让你终身难忘。”
奚昭:“此话我也送给赵知州。”
赵颉哈哈笑了两声,眼中满是阴毒,高声喊道:“开宴!”
话音落下,乐声响起,舞女们伴着乐声从门外快步走进来,翩翩起舞。
春香楼的舞蹈大胆露骨,赵颉色眯眯地看了一会,问奚昭:“奚通判觉得这歌舞如何?”
奚昭:“索然无味。”
赵颉啧啧两声,“看来奚通判平时不常看歌舞,欣赏不来这等雅事,无妨,本官不怪你。”
说完,举起面前的酒杯,“不过这酒可是本官从家里带来的,乃是本官亲手所酿,奚通判可千万要尝一尝。”
说着,他对奚昭身边的侍女道:“去,给奚通判把酒满上。”
那侍女闻言给奚昭倒了一杯酒,随即举到奚昭面前,奚昭冷眼看着,没接,那侍女却也不放下,就那么举着杯等奚昭。
赵颉:“怎么?奚通判不喝?好用本官帮你不成?”
说完,赵颉朝着奚昭身边的侍女扬了扬下巴,“愣着干什么?好不快服侍奚通判喝酒?”
他说完,不仅是奚昭身边的侍女,就连陪在赵颉身边的侍女都移来了目光,眼神森冷地盯着奚昭。
而奚昭身旁,那名举着杯的侍女更是将另一只手背到了身后。
奚昭皱了皱眉问:“若是我不喝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侍女从身后一截明晃晃的刀刃一闪而过。
下一瞬,那截刀刃就出现在了她的脖子上。
赵颉:“这可由不得你。”
脖子上的刀刃温度冰冷,奚昭心沉了沉,对上赵颉得意的眼神,问:“赵知州这是何意?”
赵颉:“别害怕,不过是想让你喝一杯酒罢了,不过要是你不喝……”
赵颉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奚昭脖子上的刀,“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伤着了你,奚通判可别见怪。”
奚昭闻言,手慢慢攥紧,她看着那杯酒,又转而看了看窗外,最终还是抬手接过,在赵颉的注视下仰头饮尽。
赵颉的笑意越来越深,看见奚昭喝下酒,也举杯高声道:“这就对了,奚通判果然识时务。”
他呵呵笑两声,刚要去喝酒,可身边倒酒的侍女忽然惊呼了一声,毫无征兆地跌倒在赵颉身上。
连带着手里的酒壶也倒了下去,洒了赵颉一身。
赵颉衣裳顿时湿透,顿时变了脸色,大骂道:“怎么回事?你没长眼吗?!”
那侍女见赵颉生气了,顾不上小腿的酸痛,连忙跪在地上求饶:“知州饶命!”
赵颉看着湿透的衣裳,心想真是晦气,怎么偏偏在今天摊上这种事。
奚昭见状眸光一凝,微微侧目看向窗外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没一会,就听赵颉说:“奚通判先在此稍等,本官去去就来。”
随后又对其他人高声道:“你们留在这里,服侍好奚通判,不得失礼,明白吗?”
其余人连忙答应,齐声说明白。
赵颉快步出了门。
他走后,窗外的人影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上去。
奚昭看到王盛离开,心里松了口气,看看手里的酒杯,又看看周围一眨不眨看着她的众人,心想,什么服侍?
分明就是监视。
喝下肚的酒已经开始起了作用,赵颉果然在里面下了药。
奚昭喉咙动了动,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事到如今,就看王盛能否顺利拿到钥匙了。
要是不能趁着今晚成功偷出账本,那她的所有准备都将功亏一篑。
没过多久,赵颉换了一身新衣裳折返了回来。
奚昭此时在酒的作用下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见到赵颉回来,强做镇静道:“赵知州此去可真够久的。”
赵颉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奚昭,见她竟然还端正地坐着,心里惊讶了一下,随即说:“更衣时遇到了些事,让奚通判久等了。”
说着,他再次举起杯,“刚才那杯酒不算,我再敬奚通判一杯。”
说完,他率先一饮而尽,随即倒了倒空杯,看向奚昭。
奚昭身边的侍女再次替她端起了酒,眼含敌意地看着她。
奚昭停顿了片刻,赵颉问:“奚通判?”
侍女又将手边的刀向前递了递,奚昭见状,阴沉着脸抬手接过,在赵颉的注视下,再次喝尽。
赵颉露出满意的笑,招呼奚昭吃菜。
这之后,他一直关注着奚昭的状态,见她双眼越来越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抑制不住。
没一会,奚昭彻底闭上了眼,倒在桌上,赵颉见状,轻轻喊了一声:“奚通判。”
奚昭没反应。
赵颉又提高声音再次喊了一声:“奚通判。”
奚昭仍然没反应。
赵颉这下大起胆子站起身,走到奚昭身边弯下身推了推她,见她仍然不为所动,赵颉没忍住大笑出声。
“奚昭啊奚昭,谁让你三番五次地惹怒我。”
“你说你当初要是识相从了我,哪还会落得这般下场?”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马上就要被烧花了,哎呦,真可惜,啧啧啧。”
赵颉说完,直起身高声道:“把窗户都给我锁上!今天我要叫她插翅也难逃!”
侍女们连忙动作起来,不一会就将整个暖阁封了个严严实实。
看着被锁得密不透风的暖阁,赵颉脸上扬起奸笑,背着手朝外走去。
身后的侍女紧随其后,一步也不敢落下。
站在门外,赵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仍然不省人事的奚昭,冷笑着对身后等待的下人说:“放火。”
有人将举着的火把丢了进去,火焰顿时四散开来,很快蔓延到各处。
周围温度骤然升高,而奚昭却仍一动不动,赵颉讥笑着关上门,对着身后众人大声说:“都给我听好了,奚通判今日独身一人前来春香楼,却不料遭遇春香楼走水,不幸葬身火海而亡,明白吗?”
身后的众人连忙答道:“明白!”
赵颉大笑两声,看着房间中飘出浓烟,带着一众下人转身离开,徒留身后的火焰在房间中肆意燃烧。
在他走后,房间之中,奚昭已经悄然睁开了眼。
迷药的作用还在,她废了些力气才直起了身,此时身边已然成了一片火海,到处燃着火冒、浓烟滚滚。
奚昭捂住嘴,去寻找逃生的出路。
窗户已经被封死,门也被赵颉从外面反锁……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王盛的呼喊:“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
奚昭连忙打起精神,喊道:“我在这!”
王盛一听,喊道:“我这就救你出来!”
说着,用力去砸紧锁的大门。
奚昭听到王盛的动静,拖着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身体走到门边,隔着门问:“钥匙得手了吗?”
王盛一边踹一边说:“放心,已经交给赵驰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知州府。”
奚昭听完,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
不久之后,门终于被王盛砸开了一条缝,只是那缝隙太小,还不够一个人出入。
王盛正要继续,忽然,木头断裂声从头顶传来,还没等奚昭反应过来,房屋的柱子已经砸在了她面前。
火焰顿时窜高几尺,瞬间烧得更旺了,眼见火海就要烧过来,这时,另一侧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了银杏的声音:“小姐!”
下一刻,紧锁的窗户被人从外打开,银杏钻了进来,看见房间内的奚昭,朝她跑来。
没想到银杏会出现在这里,奚昭十分惊讶,“你怎么在这?”
银杏跑过来扶起她说:“我不放心赵颉,所以跟了过来。”
奚昭:“你……”
这实在出乎奚昭的意料。
银杏:“快跟我走,这里就要塌了。”
生死攸关之际,顾不得想那么多,奚昭定了定神,转头对门外的王盛喊道:“别管我了,你去阻止赵颉,想办法拖延他回府,千万不要让他发现赵驰。”
王盛闻言犹豫了,“可是你——”
奚昭:“快去,我没事,银杏在这。”
王盛闻言,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说:“那你千万小心。”
银杏这时催促道:“小姐快走。”
奚昭点了下头,在银杏的搀扶下,忍着迷药的作用强打精神跑到窗边。
当她朝外看时才发现,外面竟也到处都是火。
赵颉为了烧死她,竟然不惜点着整个春香楼。
银杏:“跟我来。”
银杏率先跳出窗外,随即去扶奚昭,可回头却见奚昭扶着墙,表情痛苦。
银杏一惊:“小姐你怎么了?”
奚昭闭眼又睁开,甩了甩头,强作镇定道:“没事,赵颉刚才给我喝了迷药。”
说完,奚昭心里一横,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血腥味扑鼻而来,头脑霎时清醒了许多。
银杏见状一惊,“小姐你……”
奚昭没有说话,翻出了窗户后随手擦了擦唇上的血迹,对银杏说:“快走,我撑不了太久。”
银杏见状,抿唇不再多说,带着奚昭朝春香楼的后门跑去。
一路踏着火焰而行,奚昭只觉得自己也要烧着了,头也越来越沉,勉强维持的清醒就要过去。
她强撑着一口气,忍着迷药的作用,好不容易来到了春香楼的后院,眼见着就要逃出生天时,迷药却再次发作了。
奚昭只觉得意识涣散了一瞬,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小姐!”
银杏接住了她,焦急道:“小姐千万别睡,再忍一忍,很快就能出去了。”
奚昭却只觉得两眼发黑,头脑昏沉得连银杏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眼见着出口就在眼前,身后的火焰也即将蔓延过来,可奚昭却怎么也动不了。
就差一点。
奚昭十分不甘,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背起了她,随即,奚昭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朝外移动。
银杏身材瘦小,带着奚昭有些吃力,但仍一寸寸地将她带出了火场。
最终两人躲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银杏扶着奚昭靠墙坐下,奚昭休息了一会,虽然头脑仍然昏沉,但恢复了些力气。
她勉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火光烧红了昏暗的天空,而春香楼已然整个被大火吞噬。
她刚刚就差点留在那片火海里。
奚昭又看向一旁的银杏。
银杏似乎很是疲惫,一直急喘着气。
奚昭敛眸,想起了刚刚银杏将她带出来的样子。
虽然银杏身上还有很多让她搞不懂的疑点,但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奚昭却也看得出,银杏对她并没有恶意。
何况她刚刚还救了自己。
奚昭心想,或许,她可以放下对银杏的怀疑。
…
王盛和赵驰此时已经等在了府里,可却不见奚昭,焦急地在原地徘徊。
赵驰急道:“小姐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要不我去看看?”
王盛也心急如焚,心想当时就不该听奚昭的话扔下她。
赵驰看着手里的账本,又看了看远处冲天的火光,咬牙切齿道:“赵颉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放火,可真够狠毒的,怎么一点预兆也没有?”
王盛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道:“其实并非毫无预兆,只是之前小姐不让说。”
赵驰疑惑:“什么不让说?”
王盛犹豫了一下,将奚昭在山谷中遇袭的事如实告诉了赵驰。
赵驰听完顿时脸色大变,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他就说赵颉怎么上来就下这么狠的死手。
原来早前就已经试探过了。
王盛无奈道:“这……小姐当时不让我说。”
赵驰:“你听小姐的还是听太后的?这么大的事怎么连我也瞒着!”
赵驰心想,完了,这要是被太后知道,自己日日上报却还遗漏了这么大的事,太后定要治他的罪了。
赵驰想来想去,最终心想他不如将功补过,这次报告把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太后,说不定还能得到太后宽恕。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心里打定主意这才无论如何都要把奚昭遇袭的整件事详细地告诉太后。
就算奚昭不让说也不行!
正想着,奚府的小门忽然被人推开,两人闻声去看,就见银杏扶着奚昭走了进来。
看见奚昭完好无损,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可见奚昭面色发黑几乎不省人事,两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银杏:“小姐中了迷药,快送她去床上。”
两人闻言,连忙迅速把奚昭抬到了卧房里,又叫来了大夫,听大夫说睡一觉就没事了,这才彻底放下心。
所有人一起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奚昭幽幽转醒。
迷药的后劲还在,但身体已经有了力气,奚昭勉强坐起身,看去守在床边的几人,问:“账本呢?”
赵驰连忙把账本递了过去,说:“小姐放心,账本拿到了。”
奚昭接过,忍着头疼翻了翻,看到上面写着的一笔笔账目,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枉她昨夜放手一搏,终归一切没有白费。
奚昭:“快带着账本回京见娘娘。”
赵驰答应一声,“放心,我今天就出发,一定把它完好无损送进宫里。”
奚昭点了下头,心里笼罩了多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昨夜她死里逃生,而如今,终于轮到赵颉有难了。
另一边,赵颉对即将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他正沉浸在干掉奚昭的喜悦之中。
昨夜的大火将整个春香楼烧了个一干二净,从里面挖出无数具尸体,但都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无从辨认,说不准哪具就是奚昭的尸体。
赵颉坐在州衙里,跷着脚,一想起自己以后又毫无顾忌了就想笑。
那奚昭竟然想撼动他在平州的地位?
笑话。
平州归根结底还是他的。
正得意着,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个身形消瘦的人影。
赵颉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以为是自己府上的哪个小娘子,可等人走近,看清后,登时愣住了。
“你——”
赵颉指着站在门外的奚昭,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还活着?你是人还是鬼?!”
奚昭:“赵知州觉得我是人还是鬼?”
说着,背着手冷眼看着赵颉。
赵颉惊魂未定,心里只不可置信地重复同一个念头。
她难道没被烧死?
奚昭今天过来只是为了让赵颉知道她还活着,并不想多留,于是言简意赅道:“赵知州,好好珍惜你剩下的日子吧。”
“你的报应就要到了。”
说完,留赵颉一人惊疑不定地愣在原地,转身离去。
赵颉看着奚昭离开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
报应?什么报应?赵颉不知道,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奚昭还活着,好啊,算她命大。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还在平州,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不必担心,平州是他的地盘,没人能在平州忤逆他。
没错,平州是他的……
…
几日之后,皇宫御书房。
赵驰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休,终于在短短几日内赶回了宫里。
秦沭听到赵驰求见,当即叫人进来。
前几日不知为何,秦沭一直心头不宁。
太医给她开了几个安神的方子,可都不管用。
心头就好像压着什么一样,总是忍不住担心奚昭。
近来无论是赵驰的信,还是奚昭的信,上面写的事都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秦沭感到了一丝不自然。
她正打算亲自去信问一问奚昭,却没想到,赵驰回来了。
还带回来了记载赵颉贪墨证据的账本。
当赵驰将账本呈上来时,秦沭皱紧了眉。
奚昭未和她商量过对策,竟然就独自一人拿到了赵颉贪墨的账本?
正在秦沭觉得不对劲时,又听跪在地上的赵驰高喊:“末将失职,请娘娘降罪!”
秦沭手一顿,看向赵驰,问:“你如何失职了?”
赵驰不敢再隐瞒,将奚昭夺得账本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秦沭。
一点细节都没敢放过。
连带着还有奚昭在山谷遇袭却故意隐瞒的事情。
秦沭听完,没有说话,握着账本的手却已经缓缓攥紧。
奚昭在平州竟然险些被害,还故意不告诉她。
秦沭听完只觉一阵后怕。
这些她竟全然不知,若是奚昭真出了三长两短……
赵驰见秦沭不说话,以为是生气了,连忙替奚昭解释:“娘娘息怒,奚大人也不过是怕娘娘担心,并非蓄意隐瞒,还请娘娘看在奚大人一片苦心的份上,从轻责罚。”
秦沭听完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手里的账本。
赵驰不敢出声,半晌后,就听秦沭说:“本宫不会罚她,也不会罚你。”
“你先退下吧。”
赵驰一听,没想到娘娘竟然饶恕了他,连忙谢恩,随后退了出去。
赵驰走后,秦沭靠在龙椅上,看着桌上的账本,心头隐隐作痛。
相思与担忧一同袭来,在这一刻,秦沭对奚昭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此时秦沭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解决掉赵颉,她要见奚昭。
第55章 她真的很想见秦沭。
又过了几日,就在赵颉思索着怎么再次动手解决奚昭的时候,一道圣旨千里迢迢来到了平州。
同时而来的还有朝宁司。
黑衣肃杀的司吏将赵颉从州府里抓了出来,二话不说便要押送回京。
这一天,州城里的百姓都赶到州衙围观,眼睁睁看着赵颉被带上了车,嘴里还喊着:“本官犯了什么罪?朝宁司凭什么抓本官!放开我!”
那几个一身漆黑的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只将他塞进马车。
得知这件事时,奚昭正在府里养伤。
那日她逃离火海时身上受了几处轻伤,大夫让她最近在家静养,所以除了那天去见了一次赵颉后,她就再没出过门。
赵驰也同朝宁司一同回了平州,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外面的事告诉奚昭。
奚昭一听是朝宁司,问:“朝宁司领头的是什么人?”
赵驰:“是朝宁司的晏副使。”
晏微?
奚昭一听,站起身对小禾说:“替我更衣。”
可奚昭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出门,晏微就自己来了她府上。
两人许久未见,都很是怀念,奚昭把晏微带回正堂,问:“可是娘娘让你来的?”
晏微点头,“顺便看看你。”
说完,她上下打量奚昭几番,问:“听说你为了拿到账本,以身为饵差点被烧死,这事是真的?”
奚昭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晏微:“娘娘说的。”
秦沭?
奚昭正疑惑秦沭怎么会知道,恍然看见了一旁的赵驰。
她这才想起,赵驰是宫廷禁卫,说到底是听命于秦沭的,回了宫,怎么会不和秦沭说明平州的来龙去脉。
她当时只想着送回账本,竟然忘了这一茬。
奚昭思索着,应了一声,说:“是真的,不过没什么事,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
说完,奚昭又想,那秦沭岂不是已经知道她故意隐瞒了?
奚昭原本还想着,等一切结束后亲自和秦沭坦白,结果现在竟然被赵驰抢先说了。
也不知秦沭有没有生气。
晏微又认真看了奚昭一会,见她脸色红润,的确不像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娘娘得知你险些遇害后很是担忧,这几日都没什么好脸色。”
奚昭琢磨着晏微的话,心想,她原本就是不想让秦沭担心才选择隐瞒,没想到,最后还是让秦沭担忧了。
奚昭眼神暗了暗,心想着要不要给秦沭送一封信回去好好解释一番。
晏微没有在奚昭府上留太久,因为要押赵颉回京,不能耽搁,所以只坐了一会就要离开。
奚昭:“怎么这么急?不如今天在我府上歇一晚,明天再启程?”
晏微摆摆手,“不了,赵颉可是条大鱼,我还是尽快带回去好,免得夜长梦多。”
奚昭闻言只好不再劝,送晏微出门。
朝宁司众人已经等在了门外,两人不好多说,晏微翻身上马,对奚昭说:“我在京城等你,等你回京,我们再好好相聚。”
奚昭站在门外,笑着说了声好,目送着朝宁司的人马远离。
晏微走后,奚昭回到房中,想了想,提起了笔。
…
在群臣得知朝宁司抓捕了赵颉之后,这天早朝上,宰相第一个站出来阻挠。
章渊:“听闻娘娘让朝宁司抓捕了赵颉,不知赵颉犯了什么错?就算朝宁司有监察百官之责,也不该如此恣意妄为吧。”
秦沭看着下方的章渊,“章相以为,本宫抓捕赵颉只是一时冲动?”
章渊听秦沭语气,眉头皱了一下。
在他看来,秦沭不过是想敲打赵颉一番罢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有他在赵颉身后帮赵颉隐瞒,赵颉从未被人抓到过什么把柄。
他不觉得秦沭会突然之间得到什么足以要赵颉命的东西。
可正当他思索着的时候,就听秦沭出声道:“把东西拿上来。”
话音落下,一旁太监手里捧着账本走了上来,将它放在了秦沭桌前。
秦沭举起账本,问:“章相可知这是什么?”
章渊仔细看了一会,并不认识,沉声道:“臣不知。”
秦沭:“这是从赵颉家中搜出的账本,里面一条条写着的,都是赵颉贪墨的证据。”
秦沭随手翻开一页,“章相若是认为,本宫指使朝宁司随意抓捕朝中官员,本宫便在此给章相念几条听听。”
说完,缓缓念道:“元和二年,正月,河道修缮薄款,十万两。”
“元和二年,三月,赋税截留,九千两。”
“元和二年……”
随着秦沭缓缓念出来,章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颉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秦沭面不改色,翻到最后,看着上面寥寥无几的几个字,语气更冷了几分,“元和六年,八月,救灾粮款挪用,二十万两。”
话音落下,朝堂上鸦雀无声。
救灾粮款,几乎被赵颉尽数贪污,如此罪行,谁还敢为他申辩?
章渊此时的眉头已经紧紧锁在了一起,不时还能感受到从背后看过来的目光。
没想到秦沭居然来真的。
他一言不发,秦沭却问道:“朝宁司还在审问,如今赵颉已经主动坦白,他在平州还曾强占土地、欺凌百姓,种种罪证不胜枚举,都有证人证物可查。”
“事到如今,章相还认为赵颉无罪吗?”
章渊闻言,攥紧了手里的笏板。
这才秦沭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今日上朝前他还春风得意,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内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虽然很不甘心,虽然很愤恨,还很疑惑秦沭到底是怎么得到的证据。
可现实就这么摆在了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不接受。
半晌后,章渊缓缓开口说:“娘娘明辨是非,此番……是臣失察了。”
说完,章渊深施一礼,起身后,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
这之后,又过了不久,平州的百姓听闻,赵颉数罪并罚之下,最终被太后下令处死。
百姓们得知这个消息皆大欢喜,对太后歌功颂德。
而另一边,秦沭走进了朝宁司天牢之内。
秦沭:“把牢门打开。”
一旁的朝宁司司吏答应一声,上去将牢门拉开。
赵颉浑身是血,有气无力地坐在草席上,看见秦沭进来,连忙跪下大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有人搬来了一张椅子,秦沭坐下,问:“是你在春香楼放了火?”
赵颉:“不!不是!我从未放过火!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求娘娘饶命啊!”
秦沭却自顾自说:“既然你这么喜欢放火,那本宫便叫你自己也体会一下被火烧的滋味。”
说完,高声道:“来人。”
周围的朝宁司司吏答应一声,手持着烧红的烙铁走了进来。
赵颉面无血色,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连忙求饶:“娘娘不要!求娘娘放过我!只要娘娘肯放我一命,我什么都说!”
秦沭:“哦?那你便说说,你手上可有什么章渊的把柄?”
赵颉闻言,张了张嘴,磕磕巴巴地说:“这、这……我虽然为章渊做事,但章渊向来谨慎,我、我手上也没有他的把柄。”
他说完,秦沭朝一旁的司吏示意了一眼,司吏立马拿着烙铁朝前走了两步。
赵颉吓得声音发颤,“娘娘饶命!我、我真的不知道!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说!”
秦沭没有说话,司吏见状,手上的烙铁用力印在了赵颉身上,赵颉顿时发出哀嚎。
赵颉:“娘娘!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撒谎!娘娘别烫了!”
秦沭却只是冷冷看着,没说话,眼见着一块烙铁冷了下去,又叫人换了一块回来。
赵颉哭喊着说:“娘娘饶过我吧!我已经知错了!”
秦沭:“现在是为了奚昭。”
说完,让人继续,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赵颉没了声音,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秦沭看了两眼,叫人浇了一盆水下去,赵颉仍一动不动。
已然晕死了过去。
秦沭慢慢站起身,对一旁的司吏说:“别让他死了。”
“日后还要将他斩首示众。”
司吏答应一声,在司吏的目送中,秦沭离开了朝宁司。
…
不久之后,赵颉被处死,平州百姓欢天喜地地庆祝。
而此时的宰相府中,章渊正坐在书房里,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几人,满心怒气,一言不发。
“老师……”跪在地上的灰衣人主动出声道,“学生该死,竟让老师将奚昭送去了平州,致使赵颉被抓。”
章渊冷着脸,没有说话。
赵颉被抓,给章渊造成的后果,不仅仅是丢了平州这么简单。
之前在他的刻意隐瞒下,几乎没人知道赵颉在平州的所作所为,而秦沭此次审问赵颉,将赵颉的罪行尽数公开。
这引起了许多老臣的不满。
这些老臣多半腐朽顽固,当初投奔他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不满秦沭身为一个女子却干预政事,所以一气之下前来投奔他。
但秦沭掌权的这几年来,大燕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原本就让那些最初反对秦沭的老臣有所动摇,再加上这件事,现在那些老臣纷纷前来指责他包庇罪人,放纵赵颉在平州作恶。
章渊不胜其烦,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安抚下来。
他近来日日殚精竭虑,赵颉之事本来就够他心烦了,现在又险些和老臣离心,纵使他再喜怒不形于色,这次也装不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谁能想到,他不过是一次大意,送了奚昭去平州,竟然就给自己引来了这么多后患。
章渊看着眼前的密报上的那个人名,攥紧了圈椅扶手。
奚昭……
本以为此人无足轻重,没想到,竟是一根扎手的钉子,暗中投奔了太后不说,竟还在平州斗倒了赵颉。
还是一名女子。
愤怒到极点,章渊怒极反笑,可愤恨之余,心中竟还隐隐升起了一丝好奇。
年轻一辈中竟然还有这般人?
…
赵颉死后,奚昭暂代平州知州事务。
她听说宰相一派在赵颉被抓后气焰就收敛了不少,近来在秦沭手下频频受挫也一声不吭,应该是被赵颉的倒台伤到了根基。
但虽说如此,奚昭很清楚,宰相仍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且……
奚昭坐在州衙里沉思。
经过赵颉的事,章渊应该已经知道她是太后的人了。
日后,她就要彻底与宰相一派为敌了。
奚昭看向外面,心想,这下她和秦沭,现在是真的同生共死了。
想着想着,奚昭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样……好像也挺好。
代理知州事务后,没过多久,奚昭在平州迎来了新年。
这天从州衙回家时,看着路边处处张灯结彩的楼阁和三两成群的路人,忽然很想秦沭。
她前不久给秦沭写了解释平州之事的信,但秦沭的回信却依旧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有没有生她的气。
奚昭敛眸,心想,或许还是生气了。
她该回去亲口和秦沭道歉的。
可如今公务繁多,她又一时走不开……
奚昭想着,有些心焦。
她真的很想见秦沭。
新年过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冬雪消融,迎来了春天。
万物复苏之际,朝中开始商议新的平州知州人选。
宰相一派还想要借机再安插一个自己人过去,但秦沭这一次又怎么会让他得逞。
于是,在秦沭有意无意的操纵下,平州知州之位最后便不出意料地落在了奚昭的头上。
御书房中,秦沭坐在龙椅上,听副宰相魏元信说,章渊仍对平州知州这个位置有所觊觎。
秦沭把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脆响,冷冷道:“告诉钟景严等人,早朝之上一步不得让,平州知州之位,只能是奚昭。”
魏元信闻言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御书房里安静下来后,秦沭按了按眉心,看向窗外。
春天来了,京城的花又开了。
很快,她们也能见面了。
不久之后,原在平州的奚昭接到圣旨,让她接任平州知州,并命她回朝觐见。
奚昭接到圣旨后,站在原地,心想,她可以回去见秦沭了?
奚昭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回京,随着马车距离京城越来越近,奚昭心中的期待越来越按捺不住。
终于,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早上,奚昭的马车进了京,停在了宫门外。
看着熟悉的高墙,奚昭百感交集,在宫人的带领下朝御花园走去。
到了御花园外,宫人站住脚,说:“奚大人请,娘娘就在里面。”
奚昭点了下头,看着宫人离开,缓缓走了进去。
进了御花园,花香扑面而来,奚昭抬眼望去,见满园的花开得正好。
再往里走,奚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红衣,气质清冷,站在花丛中,却比鲜花更吸引她的视线。
秦沭听见脚步声朝她看来,两人视线交错时,都微微怔住,舍不得移开。
就这么安静了片刻,秦沭慢慢朝奚昭走来。
站在奚昭面前,见奚昭仍在呆呆地望着她,秦沭面色缓和了一些,温声问:“怎么?不认识本宫了?”
第56章 “本宫不嫌麻烦。”
怎么会不认识?
分开的这段时间,奚昭日思夜想,唯恐忘了秦沭的样子。
望着眼前的人,奚昭只觉得是在做梦,轻声道:“我怎么会不认得娘娘。”
秦沭拉起她的手,问:“那怎么只看着本宫不说话?”
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奚昭柔声说:“久别重逢,情难自禁,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在看见秦沭之前,本有一肚子话想和秦沭说,可在见到秦沭之后,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想再多看她几眼。
她定定地望着秦沭,忽然听秦沭又问:“不想本宫?”
奚昭认真说:“自然是想了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每日都在想。”
她说完,就见秦沭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很高兴。
每日都在想,秦沭又何尝不是。
看着奚昭明显消瘦了一圈脸,秦沭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低声问:“既然每日都在想,为什么还不听本宫的话,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冒险?”
自从奚昭离京后,秦沭每天都在思考,她同意奚昭去平州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原本以为奚昭在平州一切还算顺利,秦沭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决定是对的,可就听到了奚昭险些被害的消息。
秦沭当即便后悔了。
想起奚昭故意和她隐瞒,以身犯险,秦沭心里就一阵揪心。
还有些生气,气奚昭如此轻视自己的安危,也气她竟故意和自己隐瞒。
她明知自己会担心……
奚昭闻言一怔,知道秦沭是在怪她故意涉险还没告诉她了。
这件事奚昭无可辩驳。
临去平州前,她曾答应过秦沭会重视自己的安危。
可她却没做到,的确是她的错。
奚昭抿了抿唇,软下声音说:“此事的确是我不对,娘娘是生我的气了吗?”
秦沭沉默了片刻,说:“本宫并不是生你的气。”
“只是觉得后怕。”
“如果你当时真的在火海里丧生……”
秦沭没有说完,只看着奚昭,目光一如往日平静,却又好像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让奚昭一阵不忍。
奚昭微微低下头,看着一旁的花,想安慰秦沭说:“我当时是做好了准备的,不会轻易出事。”
秦沭:“是吗?”
奚昭点头。
秦沭:“拉开袖子给本宫看看。”
奚昭愣住,她手臂上有一道从火场逃出来时的擦伤,刚愈合,疤还没消,怎么敢给秦沭看。
秦沭见她犹豫,问:“怎么?”
奚昭:“娘娘……现在就要看吗?”
秦沭“嗯”了一声。
奚昭有些无可奈何,可对上秦沭不容置疑的目光,最后还是拉起了袖子。
一道泛红的伤痕出现在奚昭白皙的小臂上,十分醒目。
看着那道明显刚愈合不久的伤,秦沭心尖仿佛在滴血,她手指轻轻拂过奚昭细嫩的皮肤,声音却冷了一分,“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事?”
皮肤被秦沭指尖摩挲的感觉有些痒,奚昭忍耐着,勉强道:“这些都是小伤罢了,娘娘不必在意。”
秦沭语调提高了几分问:“小伤?”
奚昭忽然有些心虚了。
秦沭:“那这样的小伤,你身上还有多少?”
奚昭无言以对。
那天她从火场逃出来,身上的小伤加起来怎么也有十多处了。
她不敢和秦沭说,怕秦沭听完更担心,却没想到秦沭不等她回答,拉起她说:“跟本宫回寝宫。”
回寝宫?
秦沭说完,便带着奚昭走出了御花园。
奚昭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知道秦沭这是要做什么,一头雾水地踏进了寝宫。
进了寝宫关上门,奚昭安慰道:“娘娘真的不用担心,我的伤都已经痊愈了。”
秦沭却不说话,只带着她来到了屏风后,随即对她说:“给本宫看看你身上的伤。”
奚昭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娘娘要怎么看?”
秦沭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脱衣裳。”
奚昭一惊,连忙道:“我真没事,娘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秦沭看着她,说:“本宫不嫌麻烦。”
秦沭不嫌麻烦,可奚昭觉得难为情。
她们都许久没见了,奚昭本就有些紧张,秦沭竟然还一上来就叫她脱衣裳。
奚昭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秦沭,问:“娘娘难道,还要在这里看着?”
秦沭:“本宫要看你的伤,自然要在这看着。”
奚昭更动不了手了。
虽然她不是没被秦沭看过,但当着秦沭的面脱衣裳也太……
秦沭见她犹豫不决,细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问:“都说小别胜新婚,许久不见,你怎么更害羞了?”
奚昭抓着衣襟,低下声音说:“我刚回京,娘娘就这么对我,我怎么受得了?”
秦沭:“若是你下不去手,那不如,本宫帮你?”
奚昭双眼睁大,一想到那场面,更觉得难为情了。
秦沭又幽幽道:“不说话,本宫就当你默认了。”
说着,慢慢靠近,奚昭见状连忙说:“不必!我脱就是,不用娘娘代劳。”
秦沭看奚昭窘迫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仍语气平静道:“好,那你就动手吧,本宫等着你。”
奚昭无奈,只好深吸一口气,缓缓解开了外衫的衣扣。
衣物一层层落下,春日的凉气也慢慢袭来,随着身上的衣衫越来越薄,奚昭身子渐渐感觉冷了,可脸上却越来越烫。
褪至最后的时候,奚昭搭在衣扣上的手顿了顿,随即抿紧唇,在秦沭的目光中,慢慢解开了中衣。
所有衣裳褪下后,光洁如玉的身子一览无遗。
就是有几处痕迹十分扎眼。
秦沭的目光先是在奚昭泛红的脖颈停留了片刻,随即慢慢下滑,最后落在奚昭肩上的一片红痕处。
看样子像是烫伤后残留的印记,伤口应该也刚痊愈没多久。
秦沭眸光颤了颤,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抚摸那道印记,低声问:“疼吗?”
奚昭低着头,小声说:“不疼。”
就是被秦沭碰得有点痒。
秦沭依次看过后,见奚昭背上似乎还有,于是说:“让本宫看看你身后。”
奚昭闻言,忍着羞赧慢慢背过身。
秦沭看着她背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敛眸,抬手一一拂过。
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奚昭身子下意识抖了抖。
奚昭闭上眼,努力忍耐。
这短短的几息时间,竟然比日日相思还要磨人。
还在秦沭没有看太久。
春日的天气还有些凉,奚昭没穿衣裳坚持不了太久,于是秦沭很快就收回了手,将奚昭衣裳扯起来拉好。
奚昭如释重负,连忙低头穿衣。
穿戴整齐后,秦沭说:“本宫叫太医再为你配几副祛疤的药。”
奚昭点头应了一声,就听秦沭又问:“上次给你的,用完了吗?”
奚昭穿衣的手顿了一下,如实说:“上次的药,我赠给银杏了,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她,就是我在信里提到过的那个丫鬟。”
银杏?
秦沭想起来了。
她光顾着担心奚昭的身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
不就是那个被奚昭收留,然后和奚昭“深夜密谈”的那个银杏。
她当然记得。
秦沭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声音平静道:“自然记得,本宫还记得,你可带她不薄。”
奚昭不知道赵驰也会给秦沭写信,没听出秦沭话里的其他意味,只说:“我赠药给她只是同情罢了,不过,这次能从火海里逃出来,倒是多亏了她。”
秦沭默默地听着,脸上笑意越来越淡,“原来如此。”
最后一句话秦沭几乎是凉着声音说出来的,奚昭怔了一下,感觉秦沭的语气不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了看秦沭,见她面上仍然没什么情绪,心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正疑惑时,寝宫外传来阮春的声音:“娘娘,大理寺卿钟景严求见,现下正在御书房。”
听到阮春的声音,奚昭忽然想起,她这次入宫是来觐见的。
按理来说,她应该和秦沭坐下来,好好谈谈平州的大事小情。
怎么变成两个人跑到寝宫来脱衣裳了?
奚昭抿了抿唇,听到阮春说钟景严在御书房,对秦沭说:“娘娘公务繁忙,还是先去见钟寺卿吧,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出宫了。”
没想到钟景严这时候进宫,秦沭轻轻叹口气,问:“那你晚上回来留宿?”
还有一笔账要和奚昭算呢。
奚昭不知道秦沭在想什么,但她很久好久没和秦沭同床共枕了,十分怀念,于是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秦沭:“好,那晚上,记得回来。”
正好再算一算另一笔账。
奚昭全然不知,应了声:“好。”
没再多耽搁,奚昭告别秦沭后,离开了寝宫,朝宫外走去。
一边走,奚昭心里一边想,这次她回京,不会在京里停留太久,得好好打算这几天的日子。
尤其是要珍惜和秦沭独处的机会。
秦沭让她晚上留宿……
奚昭想起来,脸有点红。
好久没和秦沭睡在一起了,奚昭很是怀念那种秦沭在身边的心安感。
在平州她夜夜怀念,今夜总算是能得偿所愿了。
想着想着,奚昭不由得开始期待。
她一路想着事情,没注意到拐角处走来一个人,等就要擦身而过时,那人出声道:“奚知州。”
听到陌生的声音,奚昭站住脚,转头去看,首先入目的是那人身上的紫色官袍。
等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奚昭瞳孔骤缩。
竟然是章渊。
此时的章渊正背着手站在奚昭面前,视线落在奚昭身上,带着些打量与审视。
虽然只是看着,可又给奚昭一种鹰隼盯住猎物的感觉,让她一阵心悸。
奚昭不动声色朝章渊行了一礼,“见过章相。”
章渊:“不用多礼。”
这还是奚昭第一次和章渊面对面交谈,虽然她早已做好了和章渊为敌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时仍旧有些紧张。
她直起身,也暗暗打量面前的章渊,只觉得这个人和秦沭给她的感觉即相同又不同。
两人虽然都深不可测,但奚昭却分得清,章渊目光中藏着的只有敌意。
心思电光火石般闪过后,奚昭努力镇定下来,就见章渊看了看她过来的方向,问:“奚知州这是从太后那里来?”
奚昭沉吟着说:“是,今日刚刚回京,入宫觐见娘娘。”
章渊点了下头,“奚知州还真是深得娘娘器重,如此年轻就接任了平州知州,本相佩服。”
“深得娘娘器重”几个字让奚昭心里沉了沉,没有多说,只道:“章相过誉了。”
章渊听完,只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奚昭也不言,两人便无声对峙着。
沉默了片刻,章渊忽然笑了一下,摆摆手说:“行了,你去吧。来日方长,等改日,本相再和你好好聊一聊。”
最后几个字被章渊故意咬重,奚昭只当没听见,面不改色道:“那下官便就此告辞了。”
章渊点了下头,奚昭再次朝他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
一直走出了宫道,奚昭这才站住脚,回头去看,只见章渊已经消失不见。
奚昭松了口气,却仍心有余悸。
这就是秦沭的敌人吗?
第57章 “本宫在等你。”
从宫里出来,章渊刚刚那来者不善的眼神仍然挥之不去。
奚昭心知,她这次是真和章渊结下仇了。
以后事事都要万般小心才行,否则,一个不慎,恐怕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奚昭整理了一下思绪,正准备上马车回家,忽然听远处有人喊:“奚昭。”
那声音实在熟悉,奚昭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她连忙抬头去看,发现果然是晏微。
见晏微朝她走来,奚昭笑着问:“你怎么在这?莫不是专程等我的?”
晏微:“是啊,听说你今日到京,我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真叫我碰上了。”
奚昭和晏微在平州的时候因为时间匆忙,两人只说了几句话,都没能好好叙旧,如今再次相见,奚昭心里很是高兴。
晏微:“上次在平州,我说等你回京后要好好招待你,你是不是忘了?”
奚昭:“怎么会忘,我可是惦记了许久。”
晏微笑道:“那不如就今晚吧,在望楼,如何?”
今晚啊。
奚昭想了想。
晏微:“你有别的事?”
虽然的确有别的事,但那是更晚的时候了。
奚昭想着,干笑着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就今晚吧。”
晏微:“好,那我在望楼等你。”
奚昭答应一声,想着今夜怕是要晚一些进宫了。
和晏微约好晚上见面,奚昭上了马车回了京城的府中。
她去平州时只带了小禾,把其他人都留在了京城。
到京之后,奚昭已经先派人将携带的行李放进了府里,是以下人们都得知她回了京,奚昭到家后刚一迈进门,下人们就都了围上来。
“小姐回来了!”
“小姐这次在京城住多久?”
奚昭有些始料未及,笑着说:“不会留太久,过几日就得回平州了。”
众人闻言有些失望,“这么急?不再多留几日吗?”
“是啊,小姐都瘦了,在平州一定很辛苦吧。”
奚昭笑笑,说:“不久前的确有点劳累。”
“那可要趁着在京的这几日好好补一补身子才行。”
下人们一通关心,随后又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问:“小姐,平州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什么好吃的吗?”
“听说那里有很多美女,是不是真的?”
众人一股脑问了一大堆问题,奚昭被问得应接不暇,好半天才解答完,得以回到卧房。
回了卧房后,奚昭好好沐浴一番,换了一身衣服,多日赶路的疲惫总是缓解了一点。
她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看向窗外,想着夜里要进宫,莫名还有些紧张。
在平州几个月,她已经很久没和秦沭睡在一起了。
原本习以为常的事,现在想起来竟然还有些羞涩。
到了傍晚的时候,应晏微之约,奚昭前去了望楼。
结果两人刚坐下没一会,却又正巧碰到了秦潋。
秦潋有些惊讶,看见奚昭和晏微坐在一起,主动走过来对奚昭说:“我前几日才听闻你要回京,正想叫你来家中小聚,没想到竟然被晏微抢了先。”
奚昭:“既然今天碰见了,秦三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坐下一起?”
秦潋笑着说:“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又说:“上次在府上一别之后,你就去了平州,时隔这么久,再看见你我都还感觉一切恍如昨日呢。”
晏微这时问:“奚昭去过秦国公府?”
秦潋:“是啊,临去平州前,我请她来府上做客,顺便为她送行。”
一提起秦国公府,奚昭又想起了临分别前那夜,她和秦沭睡在一起的时候。
那天夜里她和秦沭才算真正亲了一次。
她好像记得,她当时和秦沭说过,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亲。
那今晚难道……
奚昭抿了抿唇,想起这还是在饭桌上,没有再想,收起了心思。
三人在一起随便聊了一会,晏微自从上次去过平州后就对平州起了兴趣,问了奚昭不少平州的事。
听到奚昭说平州有很多新吉人时,晏微思索着说:“我听说,新吉内乱已经非常严重,他们老皇帝命不久矣,各皇子皇女为了争夺皇位彻底撕破了脸皮,大打出手。”
晏微说完又嘱咐道:“你可千万要小心,当心平州被殃及。”
说到这个,奚昭正色了几分,点点头说:“我明白,放心,我会万事小心的。”
晏微见状放下心。
又聊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入了夜,眼看着时间不早,奚昭惦记着入宫的事,与二人分别。
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酒,身上沾了酒气,奚昭回家后,想到要见秦沭,又沐浴了一次,换了一身新衣裳,随后进了宫。
进宫后,本以为宫人会将她带去御书房,却没想到宫人直接将她带到了秦沭寝殿。
奚昭看看时辰,发觉竟然还早,以往秦沭这个时候都还在御书房看奏折,今日竟然在寝宫了。
奚昭疑惑着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看到秦沭正靠在矮塌上看书。
看见奚昭,秦沭把书放下,“你来了。”
奚昭缓步走上前问:“娘娘今夜怎么这么早就回寝宫了?”
秦沭:“本宫在等你。”
奚昭心头一动,随即,就见秦沭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拉到了身前。
两人距离骤然贴近,奚昭与秦沭面面相对,难得又有了些紧张。
白天在寝宫,当着秦沭的面脱了衣裳的羞耻感在见到秦沭时又被回忆了起来。
随即她又想起了秦沭说过下次见面要亲她……
奚昭的呼吸下意识急促起来。
秦沭看她胸口不住起伏,脸也有点红,轻笑一声问:“紧张什么?”
奚昭还没等回答,就听秦沭压低了些声音说:“怕本宫再让你脱衣裳?”
奚昭瞪大眼睛,脸色骤红问:“娘娘难道还要看?”
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秦沭嘴角勾起一抹笑,“好了,别害怕,本宫说笑的。”
奚昭呼出一口气,看着秦沭揶揄的眼神,心想秦沭真是坏透了。
可她刚要埋怨秦沭,忽然听秦沭又问:“你喝酒了?”
奚昭一怔,说:“刚才和晏微还有秦三小姐见了一面。”
说完,她抬起衣袖闻了闻,“我换了一身衣裳,还有酒气吗?”
她知道秦沭平日不碰酒,特地沐浴更衣后才过来,竟然还是被秦沭闻到了。
秦沭:“有一点。”
说完,秦沭抬手抚上奚昭的脸颊,指尖碰了碰奚昭的唇角,“这里有一点。”
下唇被不轻不重地触碰,奚昭心跳得更快了。
久违的指尖温度,还有久违的触感,直接唤起了奚昭脑海中最甜蜜的那些回忆。
秦沭的目光也落在她的唇上,带着某种隐秘的暗示,奚昭下意识抿了抿唇,身体不自觉地朝秦沭靠近了一点。
秦沭另一只空着的手环住了奚昭的腰,微微用力,奚昭被带着坐在了秦沭怀里。
她手扶在秦沭肩上,与秦沭一上一下对视,心里的冲动越来越难以压制。
秦沭忽然问:“不知奚爱卿还记不记得,在你临去平州前和本宫说过的话。”
奚昭扶在秦沭肩上的手慢慢攥紧秦沭的衣裳,低声问:“娘娘问的是哪一句。”
秦沭停顿了片刻,“在秦国公府时,你夜里,答应本宫的事。”
那天夜里……两人除了亲吻,好像就没别的事了。
奚昭脸上的绯红已经到了耳根,“娘娘说的可是,睡前的时候……”
她没能全部说出口,视线转向一旁,羞愧得不知道该看哪好。
秦沭:“是。”
听秦沭确认,奚昭心顿时跳得像击鼓。
可下一瞬就听秦沭又说:“不过在奚爱卿兑现承诺之前,本宫还有话要问。”
奚昭奇怪,转回头问:“娘娘要问什么?”
随即,就见秦沭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几张信纸。
奚昭本以为那是她给秦沭写的信,可当递给她后,她才发觉上面的字迹不是她的。
奚昭疑惑地看向秦沭,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听秦沭解释:“这是赵驰在平州时给本宫的密报。”
奚昭听完了然,“原来是赵驰的信,难怪字迹有些眼熟。”
说完,大致读了一下,发觉竟然都是她在平州的点滴日常。
奚昭有些惊讶,原来赵驰还要向秦沭汇报这些东西吗?
奚昭:“娘娘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诧异地看了秦沭一眼,见秦沭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心中更加好奇,继续往下读。
可还没等她读完,就听秦沭说:“这信上提到了不少银杏的事,你可全然没和本宫说过。”
恰好这时,奚昭也读到了那句“收留陌生女子,密谈至入夜”。
听到秦沭的话,奚昭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赵驰都在写些什么?
虽然她的确收留了银杏没错,那天也的确和银杏聊到了夜里。
但怎么被他写出来后,看起来就那么怪异?
奚昭现在明白秦沭为什么给她看这个了。
她连忙往后翻了翻,发现还有“姐妹情深”、“亲自赠药”等一系列容易引人遐思的话。
要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会真以为她和银杏之间有什么。
奚昭身体有些僵硬,再看秦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总觉得里面带着些危险,她连忙说:“娘娘听我解释,我和银杏只是寻常主仆而已,并没有其他!”
秦沭:“是吗?”
话音落下,秦沭抬手捏住奚昭的下巴,问:“可本宫怎么看着,你似乎很喜欢她?”
奚昭瞪大眼连忙道:“没有此事!”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却被秦沭按回了怀里。
秦沭微微靠近,“那奚爱卿便好好给本宫解释一下,你和那个银杏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解释的不满意,就别怪本宫,不懂怜香惜玉了。”
第58章 “是你不会喘气。”
这话说得太过歧义了,不懂怜香惜玉……
奚昭咬着唇,不知道秦沭那是打算怎么对她。
但却隐隐还有些期待。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奚昭连忙打住,转而认真说:“娘娘听我说。”
秦沭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奚昭于是便把自己从见到银杏起的全部经过和秦沭完整说了一遍。
说到银杏脸上那到可怖的伤疤时,秦沭问:“所以,你就把本宫给你的药送给她了?”
奚昭连忙解释:“我只是同情她而已,毕竟,女孩子向来在乎容貌,我想,大概没几人愿意脸上留着一道伤疤,所以我才把药给了她,并非对她有别的心思。”
奚昭又说:“而且,后来赵颉放火时,也是银杏从火场里把我救了出来,如果当时不是她,恐怕我现在已经……”
说完,抓着秦沭的手轻声道:“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娘娘别生气。”
秦沭眼中看不出情绪,奚昭心里直打鼓,不知道秦沭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才听秦沭低声说:“说完了?”
奚昭提着心,点了下头。
秦沭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脸色却慢慢柔和了。
奚昭见状如释重负,提着的心刚要落下来,忽然感到秦沭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随即又看到秦沭慢慢靠近。
奚昭屏住呼吸,心跳慢慢加快,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短的距离,喉咙下意识动了动。
可就在两人快要触碰到一起时,秦沭却停住了,奚昭有些恍然,又听秦沭说:“本宫信你,不过,还是得给你点教训。”
奚昭脑海有些空白,心想秦沭要干什么,下一刻,秦沭已经凑了上来。
奚昭双眼睁大,呆愣了一瞬,而就在这短暂的片刻里,秦沭已经在下唇上咬了一口。
奚昭吃痛,倒吸一口气。
秦沭放开她,问:“疼吗?”
奚昭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有一点。”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现在就只剩下了酥和麻。
奚昭感受着唇上残留的感觉,心想,这就是秦沭说的教训吗?
好像多来一点也可以……
秦沭:“还没完。”
秦沭说着,再次靠近,低声对她说:“闭眼。”
短短两个字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暗示,奚昭心脏疯狂跳动,在秦沭的注视下,缓缓阖上了眼。
下一瞬,奚昭感受到秦沭的唇吻了上来。
时隔许久再次亲吻,两人都有些陌生,但很快就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舌尖纠缠时,两人的动作都有些急促,带着压抑许久的渴望。
寝宫里一时寂静无声。
没过多久,奚昭急喘着气靠在秦沭怀中休息。
时隔许久再次亲吻,奚昭仍旧被亲得喘不过气,没一会就不得不分开。
秦沭一手环着奚昭,一手玩弄着奚昭的腰带,语气带笑地问:“这就不行了?”
奚昭好半天才把气喘匀,软弱无力地睨了秦沭一眼,埋怨道:“你总是那么急,不给我喘气的机会。”
秦沭:“是你不会喘气。”
说完,又挑起奚昭的下巴,问:“歇够了吗?歇够了就继续。”
“还来?”奚昭刚平复下去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了。
秦沭:“自然,到你学会如何喘气为止。”
说完,又欺身吻了上去。
奚昭没能说出口的话在细细密密的亲吻中被打碎咽了回去。
秦沭这次很有耐心,一教就教了许久,似乎势必要让学会。
直到桌上的烛火都短了一截,奚昭才被秦沭放开。
亲了许久,两人的唇色都被染成了鲜红,秦沭抬手蹭了蹭奚昭的唇角,低声问:“学会了吗?”
奚昭低低“嗯”了一声,低头不看秦沭。
秦沭见她害羞的模样,笑了笑,终于松开了圈着奚昭的手。
冷静下来后,两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平州的事,不知不觉间,夜慢慢深了。
临睡前,奚昭躺在床上,看着秦沭熄灯后也躺了下来,熟悉的感觉顿时让她心安了不少。
在平州时,其他事情都可以克服,但夜夜独眠的寂寞却最让她难忍,于是在秦沭躺下后,奚昭抬手抱住了秦沭。
秦沭看着自己凑过来的奚昭,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嘴角弯起笑,问:“怎么今晚这么主动?”
奚昭埋首在秦沭颈间,闷声说:“有些想你。”
秦沭:“只是有些吗?”
奚昭顿了顿,缓声说:“很想。”
这话说进了秦沭心里,秦沭听完心情不错,把奚昭抱紧了一点,说:“本宫也很想你。”
嗅着熟悉的香气,奚昭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靠在秦沭怀里,久久没说话。
秦沭轻声问:“累了吗?”
奚昭“嗯”了一声。
秦沭抚摸着奚昭的发尾,低声说:“那睡吧。”
秦沭声音对奚昭来说是最好的催眠良药,奚昭应了一声,不久后,抱着秦沭沉沉睡去。
…
奚昭这次回京预计在京中停留七日,为了珍惜本就不多的相处时间,她便过上了白天出宫,晚上进宫的日子。
白天处理琐事,晚上进宫见秦沭。
两人都有意让时间过得慢一点,秦沭为了抽出时间多陪一陪奚昭,近来总是早早处理完公务。
而奚昭也和从前一样在御书房陪同秦沭批奏折,等她处理完所有事后,一起携手回寝宫。
就这样过了几日,距离奚昭临行的时间越来越近。
临行前一天的夜里,奚昭照常进宫,想到明天就又要和秦沭分离,心情有些低落。
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想着想着,奚昭不由得叹口气,朝御书房走去,却没想到半路遇到了小皇帝。
小皇帝刚从御书房出来,看见奚昭,“咦”了一声,“奚爱卿?”
奚昭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奚爱卿平身。”小皇帝说完又问,“你这是要去见母后?”
奚昭称是。
小皇帝看了看奚昭的脸色,见她似乎有些低落,有些疑惑,刚要开口寻问,忽然想到了什么。
奚爱卿似乎就要回平州了。
小皇帝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自己想出了原因。
奚爱卿大概是不愿意回平州吧。
毕竟母后和她说过,奚昭去平州是被逼无奈,而她还听说奚昭前不久差点在平州遭难。
于是小皇帝想了想,说:“近来平州发生的事,朕都听说了。”
说完,小皇帝清了清嗓子,认真道:“奚爱卿临危受命前往平州赴任,又替朕清除了赵颉这个祸害,朕……朕十分欣慰,望奚爱卿继续恪尽职守。”
奚昭看小皇帝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心里诧异,又觉得有些可爱,答道:“臣遵旨,定为陛下鞠躬尽瘁。”
小皇帝听完“嗯”了一声,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奚昭看着,出声问:“陛下还有其他吩咐?”
小皇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朕听闻,新吉如今正在内战,国内动荡不安。”
“平州与新吉相临,奚爱卿身为知州,日后……”
小皇帝声音放小了一点,奚昭还以为她要说些“不得懈怠”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小皇帝说:“奚爱卿日后在平州,要当心安危。”
奚昭没想到小皇帝会担心她,笑着说:“臣谨记陛下叮嘱,在平州会小心行事的。”
小皇帝点了下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让奚昭离开了。
和小皇帝分开后,奚昭走进了御书房,秦沭此时正在看奏折,看见奚昭进门,招呼她过去。
这几日奚昭几乎都会在这时来找秦沭,久而久之两人都习惯了在这个时间看到对方。
奚昭走上前为秦沭磨墨,秦沭问:“你明日就走?”
奚昭闻言眸光暗了按,点了下头说:“是。”
秦沭:“你可以再多待几日。”
奚昭想了想,低声说:“还是不了,如今赵颉已死,平州百废待兴,正是整顿的时候。平州还有许多事情,我不能在京里停留太久。”
秦沭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心里却依旧不舍,无声叹了一口气,“你倒是挂心平州。”
奚昭:“因为我答应过娘娘,会还给娘娘一个崭新的平州。不如等平州一切安稳了,我再回来见娘娘,可好?”
秦沭敛眸,没有说话,只拉着奚昭坐下,用力抱紧了她。
奚昭也抱着秦沭,感受到秦沭将全身力量压了过来,随即又听秦沭在耳边说:“好,本宫等你。”
奚昭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这天夜临睡前,两人熄了灯后躺在床上,秦沭侧身抱着奚昭,却一直没有入睡。
奚昭也不想睡,睁着眼睛,手里绕着秦沭的发丝。
她正因为要分别而失落着,忽然听秦沭问:“睡不着吗?”
奚昭轻轻“嗯”了一声。
秦沭:“舍不得?”
奚昭又“嗯”了一声。
秦沭沉默了片刻,说:“等本宫有了空闲,就去平州见你,如何?”
奚昭有些惊讶,撤开身问:“真的?”
秦沭:“真的。”
奚昭笑着说:“那好啊,我在平州等娘娘。”
秦沭眸光柔和,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奚昭的脸,可在收回手的时候,却不经意擦过了奚昭的嘴唇。
柔软的触感让秦沭心头一跳,随即目光落在那双红润的唇上。
奚昭感受到了秦沭的异样,见秦沭盯着她的嘴唇看,下意识抿了抿。
她也有点冲动。
毕竟再不亲,离开后就要好久都亲不到了。
于是她也看向秦沭,两人目光相交,都带着相同的心思。
不需要说太多即可会意,秦沭支起身子,微微靠近。
奚昭下意识抓住了秦沭的衣袖。
从秦沭肩头滑落的发丝垂在奚昭的脖颈,让她有些痒。
但她已经无心理会,秦沭俯身含住她的双唇,奚昭的一切感知都被唇上的触感吸引。
第59章 如今她又要走了,很想好好看一看秦沭。
第二天早上,奚昭醒来时,秦沭还在身边。
距离她不到一臂的距离,触手可及。
奚昭又有些失落了,想到明明这在京城时只不过是她和秦沭之间最习以为常的小事,可在平州,却要在梦里才能见到。
如今她又要走了,很想好好看一看秦沭。
视线落在秦沭好看的唇瓣上,奚昭想起了昨夜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唇上仿佛还能回忆起昨夜亲吻时的触感,那吻持续了很久,两人动作中都带着小心翼翼和即将分别的不舍。
看了一会,秦沭醒了,奚昭看着她睁开眼,恍然了片刻,随后看向自己。
秦沭刚睡醒,就看见奚昭正睁着眼睛看她,心里一软,问:“怎么醒这么早?”
奚昭:“要走了,想多看一会娘娘。”
秦沭微微一笑,问:“只想看着吗?”
奚昭诧异眨眨眼。
就见秦沭抬手碰了碰她的嘴唇,低声问:“要不要再亲一次?”
奚昭脸一红,“现在是早上,娘娘还要上朝呢。”
秦沭:“还来得及。”
说完,支起身子慢慢靠近。
奚昭盯着秦沭,暗暗咬紧了唇。
可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阮春的声音:“娘娘,该上朝了。”
这声音直接打断了两人的旖旎心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奚昭一怔,秦沭动作也微微一顿。
奚昭看向秦沭,虽然很不舍,但还是轻声说:“要不,娘娘还是去上朝吧。”
秦沭不语,只低头看着奚昭,片刻后,出声说:“没事,不必管。”
说完,在奚昭惊讶的目光中吻了上来。
奚昭一面回应着,一面担心秦沭上朝迟了,一心二用下,被秦沭咬了一下舌尖。
“不专心。”
奚昭此时被吻得呼吸急促,见秦沭惩罚似地又咬了她几下,最终干脆也什么都不管了,全身心投入这个漫长而细密的吻之中。
直到门外阮春催促第三遍的时候,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晨光熹微,两人平复下呼吸后,相继坐起来。
奚昭脸有点红,看着秦沭起床穿戴,自己也走到了一旁拿起衣裳。
两人都收拾妥当后,面对面站在一起。
秦沭没有着急去上朝,而是看着奚昭有些红润的脸,抬手奚昭理了理衣襟,低声说:“路上小心。”
奚昭应了一声,不舍地看着秦沭,只想在这一刻多看她几眼。
秦沭缓缓靠近,最后在奚昭眉心落下一吻,随即语气柔和道:“去吧,记得给本宫写信。”
奚昭望着秦沭,轻声说:“娘娘保重。”
秦沭点了点头,看着奚昭朝她认真行了一个礼,朝门外走去。
即将迈出门的时候,奚昭转过身,又留恋地看了秦沭一眼,随即,在秦沭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奚昭走后,秦沭仍然站在原地。
以往都是奚昭目送她出门,这次却是她目送奚昭离开。
在奚昭身影消失的那一刻,秦沭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
…
奚昭出宫后,又回了一趟府中。
府里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行李,奚昭最后回首望了一眼宫城,上了马车。
出了京城后,一路颠簸多日,奚昭再次回到了平州的府里。
小禾一直在府中留守,看见奚昭回来上前迎接。
奚昭问小禾,府里在她离开后有没有什么要事,小禾说没有什么大事,府中一切安好,奚昭点点头,随即就看见银杏也走了过来。
奚昭一看见银杏,又想起了秦沭吃味的眼神。
再想起赵驰也要常常向秦沭上报自己的日常,奚昭心想她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免得又惹了秦沭自己在宫里生闷气。
奚昭想着,正准备回房,可路过银杏的时候却看到她脸上的伤疤仍然骇人,似乎没有要消去的迹象,奇怪问:“你脸上的疤痕这么久还没好吗?是我给你的药不管用?”
奚昭有些奇怪,那药见效挺快的,她也是亲手用过,不应该没效果才对。
银杏却犹豫道:“我……”
她似乎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说:“是因为那药太珍贵了,所以我没舍得用。”
奚昭:“既然我把药给了你,就是让你拿去用的,你不必多想,趁早把疤痕去了要紧。”
银杏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只说:“我知道了。”
奚昭闻言,没再多说,回了房。
夜里睡觉时,奚昭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有些难以入眠。
在京城的几天,习惯了和秦沭睡在一起,骤然分离,心里真是难熬。
她想起临走前,秦沭对她说,会来平州见她。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奚昭叹口气,独自一人望着床顶,久久未眠。
…
这之后,奚昭正式接手了平州的事务,开始一点点整顿百废待兴的平州。
平州如今问题繁多,农田荒废、官员腐败,道路也年久失修,还有盗贼在各处横行……
看着眼前堆成山的文书,奚昭一个头两个大,却也只能一件件处理。
于是从这之后,奚昭就又脚不沾地地忙碌了起来。
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这期间,秦沭又新任命了一个通判,有人过来帮忙后,奚昭得以减轻不少负担。
而等到太平气象初具雏形,奚昭也终于能从繁杂的公务中脱身出来时,距离她接任知州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虽然磕磕绊绊,但好在,万事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原本死气沉沉的街道终于慢慢热闹了起来,田间地头也有了人影,奚昭看着慢慢恢复生机的平州,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眼下只剩下一件没有解决的事了。
就是平州的新吉人。
因为新吉国内持续战乱,许多流民为躲避战火越过边界跑到了平州,平州的新吉人越来越多。
而最麻烦的是,这些新吉人里有许多不法之徒,这些人到了平州立刻成为了一方贼寇,四处惹是生非。
奚昭为了抓这些人没少费心思,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打压下去,可许多天之后,奚昭刚到州衙,新来的通判就过来告诉她,平州的新吉贼寇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奚昭:“又出现了?”
说完,她接过通判带来的文书,认真翻看了一遍,看完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年中,因为奚昭的有意打压,新吉贼寇已经藏匿了许久,怎么又开始出现了?
通判:“是,只是我看,这次有些与众不同。”
奚昭:“怎么?”
通判沉吟着说:“以往新吉人作乱多是为了抢钱抢粮,可这一次我瞧着,他们行动十分低调,似乎在暗中寻找什么。”
奚昭疑惑:“找什么?”
通判摇头:“还不知道。”
平州有什么值得他们寻找的?
奚昭听完垂眸沉思,可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只能暂时放下。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这天,奚昭从外地赶回州城。
此时天色已晚,为了尽快赶回州城,奚昭让王盛抄了条近路。
小路偏僻,四周荒无人烟,只能听见马车行驶的声音。
王盛在外面驾着车,车里奚昭靠在车厢上垂眸沉思,而银杏则坐在她身边,不时朝窗外望。
见银杏频频向外望,奚昭问:“怎么了?”
银杏摇摇头,“总觉得心放不下来。”
说完又道:“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奚昭也朝外面看了一眼,却见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奚昭安慰道:“别担心,要是有什么动静,外面的王盛会发现。”
银杏轻微地点了下头,若有所思。
奚昭看了看银杏的脸,发现那道伤疤依然在,于是疑惑问:“我给你的药,你一直没有用过?”
银杏神色怔了一下,随即抿唇,点了点头。
奚昭:“为什么?”
银杏犹豫了片刻说:“我……现在还不想消去这道疤。”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奚昭惊讶问:“你想留着它?”
银杏没有说话,只又点了下头。
奚昭:“这又是为什么?”
银杏沉默,心里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低声说:“对不起小姐……我不能说。”
奚昭哑然。
奚昭知道银杏身上有许多秘密,也看得出,银杏对她隐瞒了许多事。
但她念及当初银杏救她的恩情,再加上,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奚昭能够确认银杏没有其他图谋,所以奚昭一直没有多问。
现在看来,银杏的来历,不仅仅是赵颉的丫鬟这么简单。
奚昭想了想,最终叹了口气,选择不再多问,只说:“无妨,那药给你便是你的了,你想什么时候用都可以。”
银杏闻言手慢慢攥紧了座下的软垫,低声说:“谢谢小姐。”
奚昭没再说话,靠在软垫上重新陷入了沉思。
可就在她认真思索与银杏有关的事时,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起,下一瞬,王盛猛然拉住了马。
马嘶鸣一声停在原地,马车剧烈晃动,奚昭稳住身体后,忙问:“发生什么了?”
只听外面的王盛“唰”地一声抽出刀,低声说:“小姐别出来,外面危险。”
他话音刚落,奚昭就听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在靠近。
奚昭心觉不妙,问:“外面是什么人?”
王盛:“看打扮像新吉人,大概是把我们当过路的百姓了,想打劫。”
奚昭闻言有些头疼。
她今天是便装出城,没有带多余的侍卫,马车也是最普通的一种,原本想着快去快回,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种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若是打起来……奚昭想着,摇摇头甩开了这个想法,心里觉得不行。
虽然王盛功夫不错,但一对多终究不利。
而且,以奚昭对新吉贼寇的了解,知道他们也不过是要钱而已。
于是,奚昭思索了片刻对王盛说:“要是他们求财就把钱给他们,先不要动手。”
王盛闻言答应一声,手里提着刀,看着四周围过来的人,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我们的马车?”
他说完,就见对面的新吉人相互疑惑地看了一眼。
然后拿着武器继续靠近。
王盛见状,心想莫非这些人不懂大燕官话?
他又问了几句,仍然没人应答,看来是的确听不懂。
这让王盛有些头疼,于是干脆从怀里拿出了钱袋,举起来晃了晃,问:“你要可是要钱?”
听见铜板碰撞的声音,那些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贪婪。
王盛心领神会,又问:“我若是把钱给你们,你们可会放我们走?”
那几人闻言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见完全无法沟通,王盛又是一阵头疼。
奚昭留心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低声对王盛说:“把钱袋给他们。”
王盛闻言,答应一声,把手里的钱袋扔了出去。
钱袋落地后,立刻被捡走,可那些人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仍然虎视眈眈。
什么意思?嫌不够?
王盛见状握紧了手里的刀,心想,若是他们还不肯放人,那就只能动手了。
这时马车里,银杏忽然对奚昭说:“小姐,我可以和他们商量。”
奚昭闻言愣了一下,看向银杏问:“你会新吉语?”
银杏点了下头,说:“我去和他们说。”
说完,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第60章 可在大燕,她终究是个外族人。
王盛看见银杏走了出来,连忙说:“快回去,外面危险。”
银杏却按住了王盛的刀,低声说:“让我说吧。”
王盛狐疑地看着银杏,问:“你会新吉语?”
银杏不答,只缓步走到马车前。
对面的新吉人警惕地看着她,银杏将他们逐个扫视一遍,深吸一口气,开口说了一句话。
王盛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可对面的新吉人听完却有了反应。
就见他们面面相觑,似乎也有些惊讶。
王盛有些惊讶,没想到银杏竟然真的会新吉语。
他警惕地盯着新吉人的动作,随后又听银杏说了一长串。
王盛一句也没听懂,可等银杏说完,他却看见对面的新吉人不时低声耳语几句,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过来一会,对面的人缓缓放下了刀,随后又问了几句。
银杏也回答了几句。
等银杏说完,对面为首的新吉人高喊了一声,在他身后,其余人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王盛惊疑地看着银杏,还有些不可思议。
银杏来奚府已经一年了,他竟从来都不知银杏会新吉语。
银杏没再多说,又压低声音对王盛说:“快走。”
随即回到了马车里。
虽然王盛很疑惑,但现在却不是让他惊讶的时候。
见对面让开了路,王盛一手持刀一手拉起车绳,缓缓朝前走去。
见新吉人真的没有动作,他这才在新吉人的注视中,快速驾车离开。
奚昭一直在车内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到马车彻底甩开了新吉人,这才放下心,转而去看银杏。
银杏此时正低头坐在车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似乎刚刚发生的事没发生过。
奚昭:“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银杏低头看着地上的毯子,低声说:“没说什么,就告诉他们,钱已经全给他们了,让他们放我们走。”
奚昭:“还有别的吗?”
银杏摇头,“没了,其他事情,我没和他们多说。”
奚昭点了下头,又问:“你怎么会新吉语?”
这次问完,银杏却没有立刻回答。
奚昭等了片刻,见银杏面色犹豫,叹口气问:“这也不能说吗?”
银杏轻轻“嗯”了一声。
奚昭微微蹙眉,思绪在心里,转了一圈,还是没再问。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银杏又说:“有些事,小姐若是知道了,怕是会引来祸患,我不说,是因为不想牵连小姐。”
“小姐还是……别再问了。”
…
此事过去不久后,奚昭正要开始重新整治一下这些新吉贼寇,却发现他们却又销声匿迹了。
她还没动手,这些人就又藏了起来,不像他们的习惯。
奚昭叫来通判一起商议。
通判也觉得莫名其妙,只说:“先前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在有意找什么,可如今又藏匿了起来,莫非……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奚昭皱眉沉思。
又过了不久,平州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奚昭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天夜里,奚昭在书房里看书,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夏日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被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书房,打湿了桌上的书。
奚昭起身去关窗,可走到窗边时,忽然听到雨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
像是树枝被踩断,又像是有人在雨水中跑动。
奚昭凝神,正要细听,守在外面的赵驰跑了过来,低声说:“小姐,有贼人进府了。”
贼人?
奚昭如今住的是知州府,府内府外守卫森严,能躲过这些侍卫偷偷潜进府里,这人恐怕不是普通的盗贼。
奚昭:“贼人现在在哪?”
赵驰:“往西院去了。”
西院是小禾和银杏居住的地方,奚昭皱眉,对赵驰说:“过去看看。”
说完,拿了把伞走出书房,让人召集了侍卫,朝着西院走去。
而此时的西院,银杏正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的落雨,脸色忧愁。
也不知道她今后到底该何去何从。
新吉内乱还没有定局,谁输谁赢还未得知,她现在还不能回去。
可在大燕,她终究是个外族人。
就算现在奚昭收留了她,可她又能永远留在这里吗?
银杏心绪烦乱,叹了口气,就要回房,可是刚转过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
长期逃亡养成敏锐让她骤然紧张起来,回头去看,就见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站在几步之外,正提刀看着她,犹如雨中恶鬼。
看见那人的瞬间,银杏瞳孔骤缩,久违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而黑衣男人见银杏发现了他,动作不再小心翼翼,转而飞速朝银杏靠近。
银杏下意识要跑,可那黑衣男人速度很快,马上就到了她近前。
眼见就要被抓住,银杏万念俱灰,就在这时,一把刀忽然切开雨幕飞来。
银光一闪而过,直冲黑衣人而去,黑衣人急忙站住脚步,那把刀便直直插在了门上,将两人隔开。
银杏趁机跑远,黑衣人见状就要再次追上去,这时,一道人影忽然冲过来,拔出墙上的刀回手便向黑衣人砍去。
黑衣人急忙格挡,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而银杏惊魂未定,正要趁机逃走,忽然身后传来声音:“他是来抓你的?”
银杏回过头,就见奚昭正朝她走来,目光注视着打得不分上下的黑衣人和赵驰,眼神凝重。
赵驰是皇宫禁卫,身手不差,能和赵驰打成平手,这贼果然不是一般人。
银杏低头“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奚昭看了她一眼,来不及追究原因,对身边的王盛说:“快去帮赵驰。”
王盛答应一声,也加入了战局。
面对两个人,黑衣人明显有些吃力,他见势不妙,找了个机会退出了战局,三步两步跳到了屋顶上。
王盛和赵驰见状,退回到奚昭身边,而此时府中的其他侍卫也闻声赶来,把西院团团围住。
雨还在下,奚昭打着伞,看着屋顶上的黑衣人,高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擅闯我知州府?”
黑衣人看了看站在奚昭身后的银杏,说:“奚大人,在下此番前来无意冒犯,只是想带走一个人。”
话说得很流利,却带着些口音,听得出他是新吉人。
奚昭:“未曾过问过我的意思,就要带走我府上的人,这还叫无意冒犯?”
黑衣人指着银杏说:“奚大人有所不知,你身后的那名丫鬟来头可不小,可不该被困在这小小的府邸里。”
“你要是留着她,日后可要招来大麻烦,把她交给我,对你也有好处。”
奚昭转头看向银杏,却见银杏面色惶恐,对奚昭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道:“不!求求小姐救我,我不能跟他走!”
奚昭沉默片刻,对黑衣人说:“我既然把她留在府里,那便是我府上的人,她说不想跟你走,我便不会让你带走她。”
黑衣人:“你可知道她是谁?”
奚昭:“我只知道她是银杏,不知你要找的又是谁。”
黑衣人闻言冷哼一声,“我可不会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不过,我要提醒奚大人一句,她可不是寻常百姓。”
不是寻常百姓?奚昭陷入沉默。
黑衣人见奚昭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得意问:“怎么样?奚大人,是否考虑将她交给我?”
黑衣人还在劝,而银杏已经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只低声说:“小姐……”
一面是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一面是身份成谜的银杏,奚昭左右看了看,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做出了决定。
虽然银杏的身份扑朔迷离,但有一点奚昭却很清楚,那就是银杏救过她一命。
当年银杏带她出火场,对她曾有一命之恩,念及这恩情,奚昭就不能将她交出去。
于是,奚昭朗声道:“不管是谁,我都要留下她。她曾救过我一命,今日就当我还她一命。”
黑衣人见奚昭依然坚持,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如此不听劝?我告诉你,你留着她迟早要后悔!”
奚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交人,不想再听他废话,抬起了手。
身后的侍卫们会意,霎时举起弓箭。
黑衣人见状,知道今天奚昭是铁了心不放人,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侍卫,他冷冷道:“好啊,奚昭,不放就不放,我们日后走着瞧!”
说完,他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王盛和赵驰问要不要追,奚昭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让人守好府里。”
说完,她将银杏带回了正堂。
银杏此时还在恐惧之中,无法说话。
奚昭坐了一会,等她情绪平复了下来,问:“事到如今,那些不能说的话,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吗?”
银杏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说:“那个人说得对,我只会招来麻烦,小姐对我,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银杏说完,抽泣着说:“小姐今日救命之恩,银杏没齿难忘,日后必然会报答小姐。”
奚昭:“我救你是因为你曾救过我,我们从此扯清了,你不用报答我,不过你身上的秘密……”
银杏闻言,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奚昭又劝了几句,可银杏怎么都不原因说出来。
奚昭无奈,她也没有办法强行让她开口,最后只能道:“算了,今夜你淋了雨又受了惊,早点回去吧。”
银杏闻言,低低应了一声,说了句:“谢小姐。”
随即转身离开。
奚昭看着银杏走远,心里回忆着刚才黑衣人说的话。
听那黑衣人的意思,银杏的身份似乎并不一般……
…
另一边,银杏回到房中后,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地上。
她都已经躲到了知州府里,为什么还会被发现?难道她那天露面,竟然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吗?
银杏看向镜子,看着自己脸上那道伤疤。
而镜子前放着一个小瓷瓶,里面正是奚昭给她的祛疤药。
她一直留着这道疤,就是为了遮住自己的面容,却没想到,她做到了如此地步还能被认出来。
事到如今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银杏垂着头,万念俱灰,想起刚才黑衣人对奚昭威胁的话,咬紧牙关。
那人说得对,或许她本就不该属于这里,她在这里只会带来灾难,还会牵连其他人。
她应该回到自己应在的地方。
…
一夜之后,府里再次恢复宁静,奚昭让人去查昨天黑衣人的身份,可刚把命令传达下去,就听人说银杏过来了。
奚昭疑惑,让银杏进来。
银杏走入正堂后,先是朝奚昭端正行了一礼,随后语气认真道:“小姐,银杏自请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