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看娘娘干的好事。”
好久没有走这条路,再次从这条路进宫时,奚昭竟然觉得有些怀念。
进宫后奚昭直奔御书房,却没有见到秦沭。
奚昭有些稀奇,看了看天色,以往这个时候秦沭应该还在处理政务才对。
正在她疑惑时,阮春走了过来,“陛下今夜突然发了热,娘娘嘱咐若是奚大人过来,便请奚大人去寝宫等候。”
奚昭有些惊讶,“陛下病了?”
阮春点点头,“奚大人请随我去寝宫。”
将奚昭带进秦沭寝宫后,阮春退了出去,奚昭独自一人坐在寝宫里,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这才见秦沭回来。
奚昭连忙起身问:“陛下怎么样了?”
秦沭走到奚昭身边,“喝了药后已经退热,现在睡下了。”
奚昭闻言放下了心,又问:“怎么会突然发热?白天不是还好好的?”
秦沭无声叹了口气,“皇帝自幼身体欠*佳,时常头疼脑热,如今长大了,也是大病小病不断。”
奚昭这时忽然想起了中毒而死的先帝,皱眉问:“难不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秦沭思索着说:“太医也这么说,本宫如今只能让太医给她多调养身子,还不能让她太过劳累。”
说完,又有些感叹道:“本宫本有意让她学着处理政务,可如今看来,本宫还不能太快放手。”
奚昭:“如果我没记错,陛下如今也有十二岁了。”
秦沭:“是啊,十二岁了,已经不小了。”
若不是生在皇宫里,十二岁的孩子正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对皇宫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十二岁已经不能称为小孩子了。
秦沭:“有些事她可以自己做主了,前不久还亲自选了一位伴读。”
奚昭想起了今日在御书房外见到的那个小男孩,好奇问:“可是那位荆川候的世子殷舟?”
秦沭有些惊讶,“你知道他?”
奚昭点头,“今日在御书房外见过。”
秦沭解释道:“就是他,皇帝与他在寿宴上见过一面,交谈甚欢,于是请求本宫将他选为伴读。荆川候向来远离朝堂争斗,他这儿子又才学又不错,本宫就答应了。”
奚昭想着小皇帝没有同龄的玩伴,的确难免觉得孤单,“皇帝现在正是爱玩闹的年纪,整日自己在宫中,难免烦闷,想找个伴读陪同也是情理之中。”
秦沭:“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便答应了她。”
奚昭了然。
秦沭说完,拉起奚昭的手,稍稍靠近,轻声问:“今天累不累?”
奚昭抿了抿唇,摇摇头,“不怎么累。”
秦沭捏了下奚昭的手,“那就好。”
说完,低声问:“本宫去沐浴,你在这里等本宫,还是……陪本宫一起?”
上次沐浴的记忆还很深刻,奚昭连忙说:“我还是在这等娘娘吧。”
秦沭也不强求,只说:“那好。”
说完,抬手碰了碰秦沭的脸,低声说:“等本宫回来。”
这话似乎带着一丝暗示意味,听得奚昭心尖微颤,下意识点了下头。
秦沭去浴殿沐浴,奚昭独自走到屏风后宽衣,等坐到床上时,竟又有些紧张。
她干脆随手拿了本书坐在床边翻看,可越想集中注意力就越容易走神,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几个字。
不久后,殿门再次被拉开,奚昭抬眼去看,就见沐浴后的秦沭带着一身清香走了过来。
头发已经擦干了,整个人只披着一件中衣。
奚昭微微出神,看着秦沭靠近,又被秦沭抱住,听秦沭在她耳边问:“你在看什么?”
奚昭把书合上,给秦沭看封页,“从娘娘书架上拿来的。”
秦沭随便扫了一眼,状似不经意道:“本宫还以为你在看那种书。”
奚昭脸一红,反驳道:“难道娘娘的寝宫里还有那种书不成?”
秦沭却说:“你若是想看,本宫倒也可以叫人找来几本。”
奚昭连忙阻止,“不必了。”
乌尔格送奚昭的那几本就够奚昭看的了,自从在平州和秦沭分别后,奚昭就再没敢碰那个盒子。
秦沭看着奚昭逐渐变红的耳尖,心里觉得好笑,打趣道:“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算起来,两人都已经行过两次亲密之事了,奚昭却还总是像初次尝试一样,说两句就脸红。
奚昭小声埋怨道:“谈论这种事,会害羞不是人之常情吗,倒是娘娘,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之前在平州光明正大的看那种书时,都没见秦沭变过脸色,也不知道秦沭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不在意。
秦沭轻笑一声,环在奚昭腰间的手落到了奚昭的衣带上,“看来本宫得让你逐渐习惯了。”
奚昭还没来得及细想秦沭话里的深意,下一瞬,衣带猝不及防被解开,人也躺在了床上。
奚昭稍稍惊讶了一瞬,脸红了红,抬手揽住秦沭的肩。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奚昭本能地回应。
在衣裳彻底被丟开前,奚昭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提醒秦沭:“今夜克制一点,明日……还要上朝。”
秦沭不语,只吻住了她的唇。
不久后,烛火被熄灭,昏暗的殿内只剩下凌乱急促的呼吸声。
次日清晨,奚昭醒来时,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寝宫,恍惚了一会才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她转过头,秦沭正靠在床边,见奚昭醒了,俯下身问:“累吗?”
奚昭闭眼感受了一下,小声说:“还好。”
好在,秦沭还是有分寸的,没真让她今日起不来。
穿衣裳的时候,奚昭经过镜前,余光扫过镜中时,忽然看到自己颈下有一处红痕。
奚昭动作一顿,走到镜前弯身仔细去看,见竟是昨夜秦沭留下的痕迹。
秦沭这时经过奚昭身边,见她盯着镜子看,走近问:“怎么了?”
奚昭转身幽幽道:“看娘娘干的好事。”
秦沭目光落在奚昭颈下,了然一笑,“放心,遮得住。”
说完,拉着奚昭的手走到屏风后更衣。
等穿完衣裳后,奚昭回到镜前,再去仔细看自己脖颈,见的确没有露出来,松了口气。
秦沭也换好了朝服,走到奚昭身后,弯了弯唇,“本宫不是说了,遮得住。”
奚昭直起身,朝秦沭幽怨瞥去一眼,没说话。
按照如今的官职,奚昭也是要上朝的,还要提前去宫门外等候。
秦沭替她理了理衣襟,检查无误后,轻声说:“去吧。”
奚昭低低应了一声,离开了寝宫。
为了避免撞见其他人,奚昭从侧门出了宫,绕了一圈后,来到了皇宫大门外。
此时已经有许多官员在门外站定,正小声交谈。
奚昭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首位的章渊。
有人和奚昭说话,奚昭一一回礼,章渊闻声朝这边瞥了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继续站在原地闭目养神。
虽然只是一瞥,但奚昭在那一瞬间仍是感受到了章渊目光之中的寒意。
奚昭只当做没看见,继续和身边人交谈。
直到卯时初刻,宫门开启,群臣朝文德殿走去。
前往文德殿的宫道奚昭曾走过许多次,可今日走在这条路上却是另一种心情。
眼看着文德殿越来越近,奚昭跟随百官走了进去,在踏进殿门的那一刻,再次感受到了庄重肃穆之感。
上一次她体会到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她科举殿试的那天。
回想起自己最初在殿试上见到秦沭时的样子,奚昭忍不住感叹,时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这时,太监走了进来,奚昭收起心思,在位子上站定,听太监尖着嗓子喊:“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话音落下,秦沭与小皇帝一起走上了龙椅。
百官纷纷跪地,叩拜高呼。
奚昭也随众人跪下,小皇帝朗声说:“众爱卿平身。”
百官又齐声谢恩,陆续站了起来。
奚昭趁着起身的空档,抬眸朝龙椅之后看去。
一道薄纱隔绝了她的视线,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和当初在殿试上见过的一样。
奚昭心头微动,不动声色地低了下头。
有官员站出来上奏,奚昭听了一会,大多数商议的都是一些日常事务。
但有一件事却引起了奚昭的好奇,就是如今京中传得正热闹的郑御史一案。
京府尹将这件事上奏之后,群臣十分疑惑,纷纷说此事已经过去许多年,当年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怎么又会被提起。
章渊冷哼一声,出声道:“简直是无稽之谈,此案当年乃是太祖亲自审理,怎么会是冤案?”
奚昭闻言微微侧目,就听龙椅之后的秦沭问:“宰相有何高见?”
章渊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此事关系太祖,应当立刻彻查谣言的源头,将罪魁祸首严加惩治,以正视听。”
京府尹不敢贸然开口,弯着身低声请示:“娘娘,此事……该如何处置?”
秦沭没有立刻答话,目光透过纱帘,淡淡看了一眼站在首位的章渊,片刻后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就依宰相所言,彻查此事,将散播谣言之人缉拿归案,仔细审理,务必问清背后原由,不得有误。”
京府尹闻言,连忙躬身答道:“臣遵旨。”
说完,退了回去。
奚昭抱着笏板站在百官之中,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章渊身上扫过,忽然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简单。
第82章 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么大正是无拘无束的年纪
早朝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下朝后,奚昭前往舍人院。
她如今的职位是中书舍人,平时要做的就是起草诏令、敕书等,需要经常出入宫廷。
进了舍人院和同僚寒暄了几句,奚昭开始处理公务,午后,奚昭带着拟好的文书进宫去见秦沭。
进了御书房后发现钟景严也在,奚昭于是公事公办地将文书递了上去,站在殿中等待秦沭吩咐。
秦沭仔细看过一遍,拿起朱笔批了几处,随后还给奚昭,奚昭上前接过,低眉恭敬说:“臣告退。”
秦沭应了一声,低声说:“去吧。”
没能和秦沭多说几句,奚昭觉得有点可惜,不过一想到她如今回了京,随时都可以出入宫廷见秦沭,那点可惜又消散了。
大不了,稍后没人时再入宫见秦沭一面就是。
奚昭想着心情好了不少,正准备回去,经过文华殿前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惊呼声。
“陛下!娘娘说了,陛下刚刚痊愈,不能吃——”
话音戛然而止。
奚昭疑惑了一瞬,朝文华殿内看,就见小皇帝萧灵正捂着太监的嘴,低低“嘘”了一声,“你小点声,朕还没吃呢。”
太监哭丧着脸劝道:“陛下昨夜发了热,今日身子刚痊愈,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陛下吃这生冷甜腻之物,陛下可万万不能任性啊。”
萧灵看了看手里的糕点,又看了看太监,也拉着小脸,用商量的语气问:“朕就吃一块还不行吗?”
太监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万一陛下吃完今夜再发热,娘娘怪罪起来,奴才就要掉脑袋了。”
萧灵盯着手里的糕点,心里十分纠结,一面想吃,一面又不忍太监受罚,简直是天人交战。
一旁的太监还在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萧灵瘪了瘪嘴,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小声说:“罢了,朕不吃了便是。”
说完,把手里的糕点放了回去,眼睛却还盯在盘子上,眼神满是不舍,脸色还有点委屈。
太监见状却松了口气,正要把糕点端下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出声道:“这姜黄糕口味清淡,并非生冷甜腻之物,陛下若是想吃,吃一点也无妨。”
太监闻声惊了一下,转头去看,就见奚昭缓步走了过来,对小皇帝弯身行礼:“参见陛下。”
萧灵也被吓了一跳,可听见奚昭刚才的话,心中又有些希冀,试探着问:“奚爱卿刚才所说可属实?”
奚昭见她眼睛里一下子都有了光亮,浅笑着说:“回陛下,生姜性温,有驱寒之效,陛下自然是可以吃的。”
小皇帝的小脸瞬间阴转晴,可想了想,又再次暗淡了下去,失落道:“就算如此,朕也不能吃,不然,若是真发了热,母后怪罪,德顺无论如何也免不了挨板子。”
奚昭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还想到了这一层,不禁感叹小皇帝真是长大了。
奚昭又说:“陛下若是怕娘娘怪罪,何不亲自去御书房,请求娘娘的准许?如此一来,陛下既能吃这姜黄糕,又可以让德顺免受怪罪。”
萧灵纠结道:“母后日理万机,政务繁忙,朕如何能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她。”
奚昭却说:“陛下的事哪里有小事呢,陛下是天子,一举一动都关乎国体。何况,娘娘对陛下一向关系,只要陛下去御书房请求娘娘准许,想必娘娘会答应的。”
萧灵闻言,眼中重新亮起了光,语气期待地问:“奚爱卿说的可是真的?”
奚昭点点头,“臣怎敢欺瞒陛下。”
萧灵闻言小脸一下子明媚了不少,望着奚昭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有些欲言又止。
奚昭等着小皇帝开口,不久后就见她有些扭捏道:“那……奚爱卿可否陪同朕一起去御书房?”
奚昭:“这是为何?”
萧灵小声说:“朕不敢独自一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奚昭在她身边她会安心许多。
而且,她能看出,母后似乎也很喜欢奚昭,应该会听奚昭的话,有奚昭在身边,还可以帮忙劝一劝母后。
奚昭见小皇帝满眼的期待,不忍拒绝,轻笑一声说:“既然如此,那臣便陪同陛下一起过去。”
谁叫刚才她在外面看小皇帝那副委屈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怜,这才忍不住出面解围。
既然小皇帝想让她帮忙劝秦沭,奚昭便好人做到底好了。
从文华殿去御书房的路有些距离,一大一小两人一起走在宫道上,奚昭边走边问:“陛下可觉得娘娘平日待陛下严苛?”
小皇帝闻言,低头思索了一会,摇摇头说:“母后虽时常对朕严厉管教,但朕并不觉得母后严苛。”
“太师说,为君之道当克己复礼,朕是天子,母后自然要对朕严加约束,只是……”
小皇帝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脚步也放慢下来。
奚昭站在原地安静等着,就听小皇帝又缓缓开口道:“只是朕也曾想过,若是朕不是天子,是不是就可以和宫外的寻常孩子一样玩闹了。”
奚昭看向小皇帝,见她神情落寞,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意。
正如小皇帝所说,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么大正是无拘无束的年纪,怎么会如此忧虑。
奚昭问:“陛下可还有什么其他想要完成的心愿?”
小皇帝想了一会,小声说:“朕……朕听闻宫外手艺人卖的竹编动物很是精巧,很想见一见,可又怕母后责怪朕玩物丧志。”
奚昭会意,温声说:“那等下见到娘娘后,陛下不如一并将想做的事情说出来,臣也会帮忙劝娘娘,说不定娘娘会答应呢。”
小皇帝闻言睁大眼睛,“真的吗?”
奚昭点点头,“臣会尽力而为。”
小皇帝闻言,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那……那便有劳奚爱卿了!”
得知奚昭愿意帮她劝母后,小皇帝很是高兴,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此时的御书房内,钟景严已经走了,秦沭还在看奏折,听见奚昭和小皇帝一起过来了,有些奇怪,让她们进来。
奚昭和小皇帝一前一后进门,秦沭先是看了一眼奚昭,又把目光投向小皇帝,问道:“皇帝怎么来了?”
萧灵朝秦沭行了一礼,鼓起勇气说:“儿臣此番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请求母后。”
秦沭放下手里的朱笔,“哦?皇帝有何事?”
小皇帝悄悄看了奚昭一眼,认真说:“儿臣想请求母后……准许儿臣吃一块姜黄糕。”
小皇帝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秦沭的眼睛,见听她来求自己只是为了吃一块糕点,秦沭有些无奈,“陛下从文华殿跑到御书房来,就是为了这点小事?”
小皇帝一听,心里有些慌张,下意识看向奚昭,奚昭见状,适时出声说:“启禀娘娘,臣方才途径文华殿时,听闻陛下说想吃这姜黄糕,却因为害怕娘娘怪罪而作罢,觉得此事并非小事。”
说完,奚昭引经据典、认认真真和秦沭讲了一遍不让小皇帝吃姜黄糕的利与弊,上至养生之道,下至为君之德,一口气说了半天。
说完,深吸一口气道:“……所以,特此来请求娘娘准许。”
秦沭也没有打断她,全程一言不发地听着,等她说完,才淡淡开口:“奚爱卿为了一块糕点,还真是大费周章。”
奚昭笑笑,“何止是为了一块糕点,臣是为了陛下。”
秦沭:“奚爱卿如此尽心为皇帝着想,本宫要是不答应,倒显得本宫不近人情了。”
奚昭:“娘娘这是答应了?”
秦沭瞥她一眼,“本宫答应,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萧灵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谢恩,“儿臣明白,谢母后!”
说完,却没有急着离开,仍然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什么。
秦沭:“皇帝还有事?”
秦沭语气凉凉的,萧灵一听,心里有些发怵。
正想着要不要见好就收,忽然听身旁奚昭上前一步说:“其实陛下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不知娘娘可否一同答应?”
秦沭看着面带笑意的奚昭,指尖搓了搓,转而问小皇帝:“皇帝还有什么事?”
小皇帝自己也有了些底气,出声说:“回母后,儿臣还想要……宫外匠人做的竹编动物。”
秦沭:“太师不是曾为你编过?”
小皇帝小声说:“的确编过,可那与宫外的不同,儿臣……想要宫外匠人编的。”
秦沭:“都是竹子编成的,有何不同?”
小皇帝被问得说不出话,下意识朝奚昭投去求助的眼神。
奚昭见状,再次出声说:“娘娘有所不知,宫外的竹编动物被匠人们编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那等手艺寻常人少有,既然陛下从未见过那等灵巧物件,不如让陛下看看也好。”
秦沭:“奚爱卿如此纵容陛下,不怕将陛下的性子也养得骄纵吗?”
奚昭却温声劝道:“娘娘,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想必心中是有分寸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失了规矩。”
小皇帝一听,附和道:“正是,母后放心,儿臣定不会因为玩乐耽误了功课,只是实在好奇罢了,求母后答应儿臣吧。”
秦沭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皇帝小心翼翼的模样,奚昭则朝她悄悄眨眼,秦沭心想,这二人真是她的克星。
秦沭有些无奈道:“罢了,本宫便答应皇帝,不过,若是因此耽误了功课,皇帝可别怪本宫责罚。”
小皇帝见秦沭答应,连忙说:“母后放心,儿臣必定更加发奋读书,决不会耽误功课。”
奚昭这时说:“既然娘娘答应了,刚好臣回府时路过西市,不如臣买回来送给陛下如何?”
小皇帝一听,脱口而出:“好啊。”
说完才意识到秦沭还在,连忙正了正神色。
奚昭看向秦沭:“娘娘意下如何?”
秦沭深深看了奚昭一眼,却又拿她没办法,只好说:“那便有劳奚爱卿了。”
小皇帝见秦沭答应,心中大喜,连忙谢恩,“谢过母后。”
秦沭:“皇帝今日的功课可做完了?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尽快回文华殿去,本宫还要处理政务。”
萧灵这才想起,今天书才背了一半,刚刚有些得意忘形,都快把这件事情忘了。
萧灵:“儿臣这便告退,请母后保重凤体,莫要太过操劳。”
秦沭语气稍稍缓和些道:“皇帝回去吧,莫要再贪玩了。”
奚昭见大功告成,也朝秦沭行了一礼,就要告退:“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还有公务在身,也先行告退了。”
秦沭却看了她一眼,语气幽幽道:“奚爱卿留步。”
第83章 奚昭简直哭笑不得。
奚昭听秦沭语气,知道秦沭这是责怪她了,心里失笑,嘴上却只能恭敬回了声是。
小皇帝一听,连忙替奚昭辩解道:“母后!此儿臣请奚昭过来替儿臣说话的,请母后不要责怪她!”
秦沭看了奚昭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本宫留她是为了谈公务,不怪她,皇帝先出去。”
小皇帝听秦沭说不会责怪奚昭这才放下心,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门再次关闭,殿内只剩下了奚昭和秦沭两人。
秦沭朝奚昭使了个眼神,奚昭会意,缓缓走到秦沭身边。
秦沭靠在龙椅上,看向奚昭的目光意味深长,“竟然帮着皇帝对付本宫,你如今胆子真是大了不少。”
奚昭温声说:“我哪里敢对付娘娘,只不过是看陛下实在可怜罢了。”
秦沭:“她是天子,你不能当做寻常的孩子对待。”
奚昭叹了口气,轻声说:“可就算是天子,陛下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说完,她定定地看着秦沭,秦沭摇摇头,没再和她争辩,只说:“罢了,这次本宫不计较,但你也不可纵容太过了。”
奚昭笑笑:“我知道,娘娘放心。”
秦沭目光在奚昭脸上停留片刻,忽然抬手去碰她的衣襟,奚昭见状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秦沭的手指缓缓上滑,最终停留在奚昭颈间,奚昭屏住呼吸,紧接着,秦沭翻开了她的领口。
那位置正是秦沭昨夜留下痕迹的地方,奚昭很清楚,见秦沭定定地盯着那片肌肤看,奚昭有些紧张,“娘娘这是做什么?”
秦沭抬眼与她对视,“看看本宫留下的痕迹还在不在。”
奚昭脸有些红,别开视线,“还没过一日,哪会那么容易消去,娘娘怕是忘了你自己留下这道痕迹的时候有多过分。”
秦沭却压低声音说:“你记得就好,本宫是想提醒你,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人。”
说完,将奚昭拉进怀中,慢慢靠近。
奚昭呼吸下意识急促了几分。
秦沭凑上前吻她,轻轻咬了一下奚昭的下唇,奚昭闷哼一声,剩下的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秦沭尽数堵了回去。
奚昭有些难忍,下意识回应。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灼热,奚昭的手不自觉攥紧秦沭的衣袖。
良久,秦沭松开奚昭,指尖擦过奚昭的唇角,语气带笑地问:“记住自己是谁的人了吗?”
奚昭不住地喘息着,眼睛还有些湿润,别过脸点了下头。
秦沭唇角弯了弯,“知道就好。”
说完,放开了奚昭。
当奚昭整理好仪容从御书房内出来时,却发现小皇帝竟然还等在外面。
她有些心虚地问:“陛下是在等臣?”
萧灵见奚昭出来,走上前神情关切地问:“是啊,母后可有责怪你?”
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还担心她会被秦沭责备,奚昭有些欣慰,微微一笑说:“没有,娘娘并未责怪臣,陛下无需多虑了。”
萧灵闻言这才松口气,“那就好。”
要是奚昭因为一块糕点就被母后责罚,她怕是要感到愧疚了。
奚昭见她情绪都写着脸上了,心里觉得可爱,笑着说:“陛下先回文华殿吧,臣也要回舍人院了,等明日臣为陛下将想要的东西买来,再去见陛下可好?”
萧灵点了点头,“好,那……朕就先回去了。”
奚昭朝小皇帝行礼:“恭送陛下。”
因为答应了小皇帝要帮她买宫外的竹编动物,奚昭回府的时候特地去了一趟西市。
想到小皇帝难得能见见宫外的东西,于是奚昭走了好几个摊子,除了竹编动物外,还买了许多种小孩子会喜欢的小玩意,这才满载回府。
把小禾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奚昭要干什么。
第二天,奚昭下朝后特地去了文华殿,把买来的东西给小皇帝送了过去。
到文华殿的时候,小皇帝正伏在案上写字,那位伴读也在,就坐在小皇帝身后不远处。
萧灵看见奚昭来了,急忙放下笔,站起来眼含期待道:“奚爱卿来了。”
奚昭朝小皇帝行了一个礼,“见过陛下,陛下要的东西,臣已经买来了。”
小皇帝:“不必多礼,那东西……”
奚昭微微一笑,让太监把手里的东西给小皇帝拿过去。
这时,那个名叫殷舟的伴读也跟着站了起来,跟在小皇帝身后,低声说:“见过奚大人。”
奚昭目光落在那名伴读身上,也笑了一下,“世子也在。”
小皇帝专心摆弄着自己手里的竹编动物,看了一会,惊奇感叹道:“这编得果然精巧,朕还从未见过这等手艺。”
她又去问身边的伴读:“殷舟,你可见过这等东西?”
殷舟语气平静,“回陛下,见过的。”
小皇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朕还是第一次见呢。”
奚昭:“宫外还有许多其他有趣的物件,陛下若是喜欢,臣可以全部买来送给陛下。”
小皇帝眼里瞬间亮起光,又有些担心,小声问:“可是母后那里……”
奚昭:“陛下放心,臣有分寸,娘娘不会怪罪的。”
小皇帝松了口气,“那……有劳奚爱卿了。”
奚昭答应一声,嘱咐道:“不过,陛下可要记得答应娘娘的话,不能因此玩物丧志。”
小皇帝点头,“朕明白。”
自此以后,奚昭每次回府路过西市,总会给小皇帝买几个新奇的小玩意,时间一长,西市里的商贩看她都有些眼熟了。
小皇帝也很开心,对于奚昭买回来的东西整日爱不释手。
原本一切其乐融融,直到几日之后。
这天,奚昭照常上朝,京府尹在上奏京中流言一事,奚昭站在百官中沉默地听着。
京府尹说,府衙已经派人前去抓捕散播流言的罪魁祸首。
秦沭嘱咐他尽快将这件事压下去。
京府尹答应一声,退了回去。
秦沭问群臣还有无其他事要奏,这时,一名须发皆白的御史忽然站了出来,高声说:“启禀娘娘,臣有本要奏。”
秦沭:“顾御史有何事?”
那名姓顾的御史高声说:“臣要弹劾中书舍人奚昭!”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等待散朝的奚昭惊了一下。
弹劾她?
奚昭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做什么违法朝纲的事才对,正疑惑着,又听那为顾御史说:“奚舍人身为朝廷命官,却日日流连市井,频频购置花哨玩物,有玷官箴,实属不当!”
奚昭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是要弹劾她频繁购置玩物。
奚昭简直哭笑不得。
这位顾御史的名声她是听说过的,都说此人直言善谏且古板顽固,今日奚昭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会因为这种事情被弹劾。
此时,龙椅之后,秦沭的目光落在奚昭身上,语气平静地问:“奚昭,你可有话要说?”
奚昭听秦沭开口,无奈站出来,弯身行礼道:“回娘娘,臣近些日子的确频繁出入市井,但只是买了一些机巧玩物,也从未因此耽误公事,不知何来有玷官箴一说。”
那姓顾的御史却义正言辞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流连市井,你可知如今已有百姓私下传言说,朝廷官员只顾玩乐,认为满朝文武皆是这般人,长此以往,朝廷威望何存?”
奚昭有些哑口无言,没想到竟还有这种事。
奚昭觉得的确是她大意了,她不该露脸的,应该差小禾去才对。
想着,奚昭决定甘愿受罚,这时,龙椅之上的小皇帝却开口道:“顾御史此言有理,但此事错不在奚昭。”
小皇帝忽然开口,让群臣皆是一惊。
太后垂帘听政,总揽大权,小皇帝平日上朝少有说话的时候,今天忽然开口,百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顾御史也没想到小皇帝会插话,疑惑问:“陛下此言何意?”
萧灵被群臣注视着,有些紧张,努力镇定道:“是朕让奚爱卿去西市给朕采买些宫外的新奇之物,奚爱卿是奉了朕的旨意行事,错不在她。”
“什么?”顾御史听完有些诧异,“是陛下命奚舍人去买那些奇技淫巧之物的?”
他说完,似乎更激动了一点,高声斥责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耽于享乐?”
萧灵一听,傻眼了,“朕……”
原本她只想着为奚昭解围,没想到顾御史的确不再计较奚昭的错处了,反而责备起了她来。
顾御史教训起萧灵更是毫不留情,“陛下身为天子,应当修身养德,以国事为重,怎能沉迷这些市井小物?……”
他一口气说了半天,把小皇帝从头到脚数落了一番,说得萧灵整个人僵在龙椅上,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最后,还是秦沭看不下去,出声道:“好了,顾御史不必说了。”
顾御史闻言,这才闭了嘴。
秦沭看了看下方站着的奚昭,开口道:“本宫知道,顾御史是为陛下着想,但陛下年幼,如今已然意识到了错处,便不必再追究了,让陛下回去好好反省便是。”
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奚昭,缓缓开口:“至于奚舍人,虽是奉了陛下之命行事,但也有过错,此次便罚你三个月俸禄,以示惩戒。”
奚昭闻言,知道秦沭在给她递台阶了,连忙躬身行礼道:“臣甘愿受罚。”
此事告一段落,不久后,秦沭宣布散朝。
下朝时,奚昭跟着百官朝宫外走去,正感叹今日真是走了霉运时,一个太监忽然在身后喊她,“奚大人。”
奚昭站住脚步,回头去看,就见秦沭身边的太监快步跑来,对奚昭说:“奚大人,娘娘唤您去御书房。”
秦沭大概是要和她好好聊一聊刚才的事了。
奚昭面上不动声色地答应下来,心里却有些没底,跟随太监朝御书房走去。
而在她离开后,原本正要出宫的章渊却站在了原地,看着奚昭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旁的官员见他不走了,小声问:“章相,怎么了?”
章渊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压下眼底的疑惑,只说:“没事,走吧。”
第84章 有奚昭这句话,她便可以放下心了。
御书房里,龙椅上的秦沭正低头看着奏折,而小皇帝则站在殿中央,小心翼翼地留心着秦沭的动作。
奚昭这时在太监带领下走进门,先是看见了小皇帝,后看见了龙椅上头也不抬的秦沭。
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朝秦沭行礼:“奚昭参见娘娘。”
秦沭闻声慢悠悠将手里的奏折放下,这才抬起头看向奚昭,语气漫不经心道:“奚爱卿来了,知道本宫为何唤你过来吗?”
奚昭心里叹了口气,“可是因为臣在早朝之上被弹劾?”
秦沭:“看来奚爱卿心里都清楚。”
奚昭自然明白,这件事的确是*她大意了,许久没回京城,竟然都忘记了京中不比平州,处处都要小心谨慎。
奚昭低声认错:“臣知错。”
奚昭说完,还没等秦沭开口,站在一旁的小皇帝急忙抢先说:“母后,奚爱卿已然被罚了俸禄,请母后不要再责备她了。”
秦沭表情严肃下来,正色道:“本宫还没有说你,奚昭此番会被弹劾,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的任性。”
小皇帝低着头小声说:“母后,朕也知错了。”
秦沭见小皇帝一脸愧疚,面色缓和了几分,又说:“皇帝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今日早朝上的事便是一个教训。你须要明白,你贵为天子,恣意妄为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牵连其他人。”
小皇帝小脸颜色黯淡地答应道:“朕知道了,谢母后教诲。”
秦沭见她已经知错,不再多说,挥了挥手道:“好了,皇帝回文华殿吧,回去后好好学习为君之道,今日的事,本宫以后不想再看见了。”
小皇帝低低应一声,抬起头,目光带着几分愧疚与不安,朝身边的奚昭投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转身退出了御书房。
奚昭目送小皇帝离开,看着殿门再次被关上,心中有些怅然,她转而望向龙椅之上的秦沭说:“虽然娘娘是想借此机会教导陛下,可刚才那番话是否说得太严厉了些?”
奚昭看小皇帝那失落的模样,都担心她会哭出来。
秦沭:“皇帝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你不用担心她。”
秦沭说完,凉凉瞥了奚昭一眼,见奚昭神情自若地站在殿中央,一点也没有了刚才虚心认错的样子,语气责备道:“你还有心思关心皇帝?本宫可还没说完你的事。若不是你执意要给她买那些小物件,怎么会被御史弹劾?”
奚昭听秦沭语气虽然有些凉,但并不是真的在责备她,心里稍稍放松了些,“此时的确怨我,刚从平州回来,竟忘了京城的险恶,以后我会万事小心。”
秦沭缓缓开口:“你知道就好,本宫叫你过来便是想提醒你,如今谁都知道你是本宫身边的近臣,宰相等人更是会仔细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所以你万万不得大意,行事需更加谨慎才行。”
奚昭点点头,神色认真道:“我知道。”
秦沭看她低眉乖顺的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丝丝的心疼,想到奚昭在平州时,她们虽相隔两地,但至少奚昭不必束手束脚,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朝臣拿出来作文章。
“委屈你了,明明回到了本宫身边,却比在平州更拘束。”秦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状似自言自语道,“本宫如今竟不知道,让你回来,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当初奚昭去平州前,秦沭就曾犹豫不决,心中百般挣扎。
等奚昭真的去了平州,她又反复后悔,彻夜难眠,心里只想让奚昭回到她身边。
而如今,奚昭真的回来了,她却又开始患得患失。
奚昭见秦沭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心尖微微一颤,连忙说:“娘娘不必为我担心,回到京城也是我所期望的。即使在京城不比在平州自在,但我还是想待在娘娘身边。”
“娘娘……”奚昭走到秦沭身边,低下身抓住秦沭的手认真说,“只要能日日见到娘娘,其余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手心传来的丝丝暖意驱散了秦沭的忧虑,秦沭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头压抑的情绪慢慢消散。
有奚昭这句话,她便可以放下心了。
…
这天夜里,宰相府的书房中,章渊坐在桌前。
他的面前摆着几张密报,他视线却并没有落在上面,而是靠坐在椅子上独自沉思。
一旁的官员和他汇报消息:“有关郑御史的流言,下官已经叫人去府衙探听消息了,应该可以快府衙一步,找到最初散播流言之人。”
他说完,等了一会,没见章渊说话,奇怪地抬起头,就见章渊正走神着,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于是小声提醒了一声:“章相?”
章渊仍然是心不在焉的表情,“本相听见了,继续去查,直到抓最初散播流言的那个人为止,叫下面的人动作快点,一定要赶在府衙之前,别让人先被抓走了。”
官员又答应了一声,恭敬问:“下官明白,章相可还有其他吩咐?”
章渊沉吟了片刻,开口问:“在你看来,奚昭与太后关系如何?”
官员闻言一怔,没想到章渊会忽然问这种问题,搞不懂他的用意。
他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时,又对上了章渊深沉的目光,心头一紧,硬着头皮说:“奚昭是太后党羽,深得太后宠信,关系应当……很是密切。”
章渊听完脸色却仍然做沉思状,“可本相怎么看着,太后待奚昭有些不同?”
那官员有些狐疑,自己仔细想了一会,却又没觉得奚昭和太后之间有什么奇怪。
他只知道今日早朝上奚昭被弹劾,太后还责罚了奚昭一顿,除此之外,没看出什么不一样。
那名官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下官愚钝,并未看出太后对奚昭有何处不同,不知章相所说……是什么意思?”
章渊却没有说话,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视线重新看向眼前的密报。
那官员进退两难,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正为难着,忽然听章渊再次开口,“你叫人再去查一件事。”
那官员一听,连忙肃然问:“不知章相要查什么?”
“就查……”章渊沉吟着说,“太后去朔州时,是否真的在行宫里。”
那官员一听,有些惊讶,但不敢多问,只答应一声:“是,下官这就叫人去办。”
章渊点了点头,“你下去吧,这没你的事了。”
那官员答应一声,恭敬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他走后,章渊继续坐在书房中,看着桌面的密报垂眸沉思。
…
此后过了多日,奚昭照常每日往返在御书房和舍人院之间。
偶尔经过文华殿时还会遇到读书的小皇帝。
小皇帝如今和她熟悉了许多,遇到她时都会过来和她说话。
奚昭自从被弹劾后,就没法再给小皇帝买小玩意了,不过因为之前买了不少,已经满足了小皇帝的心愿,是以小皇帝也没有太落寞。
奚昭还特地留心了小皇帝几日,见她那日被秦沭训斥后非但没有消沉,反而还阳光明媚了不少,这才放下心。
这之后又过了许久,这天奚昭拿着文书走进御书房,却发现晏微也在,正在和秦沭说近来京中有关郑御史的流言一事。
奚昭进门后,秦沭让奚昭先坐下,问晏微说:“散播流言的人都抓住了吗;”
晏微点头,“朝宁司已经抓了许多刻意煽动流言之人,臣回去后便立刻审问他们,会尽早给娘娘回话。”
秦沭闻言点点头,“好,此事先不要放出风声,本宫要亲自看那些人的供词。”
晏微:“臣遵旨。”
秦沭:“你先下去吧。”
晏微行礼退下。
晏微走后,奚昭问秦沭:“娘娘也在追查郑御史的流言?”
秦沭:“是,此事有些蹊跷,前几日本宫得知宰相也在派人调查此事,觉得有些奇怪,所以也叫朝宁司去暗中调查。”
奚昭凝神,“宰相也在查这件事?”
秦沭喝了一口茶,“是,还派出去了不少人,似乎很是重视。”
奚昭蹙眉问:“宰相这是为何?”
就算如今闹得满京皆知,但也不过是一道流言而已,竟然如此受章渊重视?
秦沭将茶杯放下,“如今还不知是什么原因,不过,既然章渊有动作,本宫自然不能放着不管,所以便叫朝宁司去查。刚才晏微说已经抓了几个人,就看之后能审问出什么了。”
奚昭点了点头,想到她来找秦沭也有公事,于是没再多想,把手里的文书拿给了秦沭。
秦沭接过后看了一眼,拿起朱笔,边写边说:“你已经许久没在宫里留宿了。”
奚昭闻言怔了一下。
的确,自从被弹劾后,奚昭行事就低调了许多,为防止再被人看到生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一直没再夜里进过宫。
不过眼下风波已过,她可以不那么谨慎了,或许可以……
奚昭想着,心里有点痒,轻声说:“这几日是疏于陪伴娘娘了。”
秦沭写完,没有急着将文书还给奚昭,而是与奚昭对视着,低声问:“今晚进宫陪本宫?”
奚昭心尖一颤,被秦沭这一眼看得有些心猿意马。
秦沭伸出手拉住了奚昭的手,拉着她坐到身边。
两人距离贴近,奚昭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竟真的生出了些许冲动。
她哑着声音答应:“好。”
秦沭唇角勾了勾,抬手碰了碰她的脸,指尖在奚昭的唇边蹭了蹭,低声问:“那……先亲一下,找一找感觉?”
第85章 太后这次沐浴的时间比以往都长了许多
气息纠缠间,奚昭慢慢被秦沭压在龙椅之上。
好几日没亲近,无论是奚昭还是秦沭都有些难以自抑,不自觉越吻越深。
吻到动情处,秦沭的手下意识在奚昭的衣襟附近徘徊,奚昭正沉浸在温情之中,骤然感觉到自己衣带被解开了一点,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与秦沭稍稍分开,哑着声音喊秦沭,“娘娘——”
眼中还带着些湿润的水光。
秦沭动作一顿,理智逐渐回归,她撑起身,看着衣衫凌乱的奚昭,眸光暗了暗,最终还是将她拉了起来。
奚昭坐起身,呼吸有些乱,胸口不住起伏,身体里还有未压下去的感觉。
秦沭帮她整理衣裳,奚昭干咳了两声,等秦沭帮她理好后,急忙站起身说:“我先走了,等晚上……再来找娘娘。”
秦沭也没好到哪去,视线落在奚昭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秦沭也急需冷静一下,点点头说:“去吧,本宫夜里在寝宫等你。”
奚昭答应一声,不敢多留,快步退出了御书房。
到了外面,被风一吹,奚昭身上的热度总算散去了一点。
可想到晚上要见秦沭,奚昭心跳得又有些快了。
明明都已经很多次了,可想起来还是会觉得紧张。
奚昭有些羞愧,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奚爱卿。”
奚昭闻声站住脚回身去看,就见小皇帝正带着她那个伴读从身后走过来,看见奚昭,小脸扬起笑容问:“奚爱卿这是刚从母后那里过来?”
奚昭朝小皇帝行了一个礼,“回陛下,臣正是从御书房过来。”
小皇帝:“朕一猜就是。”
伴读上前一步,和奚昭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奚昭习以为常,朝他拱了拱手。
小皇帝仔细盯了奚昭一会,忽然面色疑惑地问:“奚爱卿,你的脸怎么有些红?”
奚昭心一紧,没想到会被小皇帝看出来,有些尴尬地说:“没什么,大概是因为臣忙着回舍人院,走得有些急了。”
小皇帝闻言不疑有他,恍然道:“既然奚爱卿还有公务,那朕就不留你多聊了,你先回去吧。”
奚昭再次朝小皇帝行了个礼,在小皇帝和那名伴读的注视下快步离开。
出宫后,奚昭回了舍人院,让自己埋头处理了许久的公务,这才完全冷静下来。
奚昭坐在位置上出神地想,秦沭说让她找感觉,竟然真的就如此有感觉……
她简直不知道今夜要怎么面对秦沭了。
…
回府时,小禾坐着马车来接她,奚昭上了马车后,马车缓缓朝府中走去。
途径一个热闹的街角,小禾坐在窗边朝外望,正感叹着这条街上又开了几家新铺子时,忽然“咦”了一声,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奚昭正想着秦沭,闻声回过神奇怪问:“怎么了?”
小禾指着远处对奚昭说:“小姐,我看着那几个人有些像梁国人呢。”
梁国是大燕北部的国家,与大燕接壤,和大燕常年相互看不顺眼,经常发生战乱。
梁国比新吉要强盛一些,也比新吉难缠许多。
太祖朝时,梁国就对大燕虎视眈眈,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大燕的征伐。
虽然自从秦沭掌权后,大燕逐渐强盛,让梁国有了些忌惮,如今已经不敢随意出兵入侵,但对边境村落的骚扰却一直不断。
两国的关系并不算融洽,平时也少有往来,是以京里要是出现梁国人,那就得警惕起来了。
奚昭朝小禾手指的方向去看,却并没看见什么不同寻常的人,连忙问:“哪些人?”
小禾又“咦”了一声,惊愕道:“怎么没了?”
她收回手,不确定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奚昭又认真看了几眼,确认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收回目光,诧异地问小禾:“你能看出梁国人?”
小禾也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那些人确实不见了,只好坐了回去,对奚昭说:“小的时候我住的村子常被梁国人侵略,所以我能认出梁国人的样子,梁国人和大燕人的长相有些不同,看得多了是能分辨出来的。”
说完,她面色有些犹疑道:“刚才太匆忙了,我只看了一眼他们就消失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奚昭皱了皱眉,再次朝外面看了一眼,没有开口,脑海中沉思起来。
梁国人……晚上还是告诉秦沭一声比较好。
回府后,奚昭在书房中等待夜色降临,待天完全黑下来后,她动身前往皇宫。
秦沭在寝宫里等她,奚昭走进去时,秦沭正坐在镜前解发上的首饰,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带了些平常难以见到的散漫之感。
奚昭进来时没有让阮春通报,秦沭并未发现她,奚昭安静走上前,站在秦沭身后,微微弯身看向镜中,低声喊:“娘娘。”
秦沭侧头看向她,扬眉问:“怎么没打招呼就进来了。”
奚昭抬手从背后抱住秦沭,轻声说:“想快点见到娘娘,所以就没忍住,直接进来了。”
秦沭听她轻柔的语气,心里软成一片,伸手将奚昭拉到身前,调笑道:“如此心急——”
秦沭说着,指尖在奚昭的侧脸游走,滑到她的耳后,摩挲着问:“想干什么?”
奚昭被秦沭一碰,白天被压下去的感觉又尽数回来了。
她握住秦沭抚摸在她耳后的那只手,感受着秦沭指尖的温度,只觉得灼热得烫人,小声说:“娘娘怎么……明知故问。”
秦沭指尖轻轻划过奚昭的耳垂,感受到奚昭的呼吸暗中加快,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想法,低声问:“本宫要去沐浴,你……”
秦沭说着,目光直直地望向奚昭,语气带着几分暗示和邀请,缓缓开口:“和本宫一起?”
奚昭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秦沭的意思,握着秦沭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
奚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在浴殿里,虽然有些羞涩,但……也不是不行。
秦沭耐心等着奚昭的回答,奚昭对上秦沭的目光,咬着唇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见奚昭答应,秦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拉着奚昭起身朝浴殿走去。
自从奚昭回京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踏入秦沭的浴殿。
宫里的浴殿比她在平州的浴房大了不少,奚昭站在水汽蒸腾的池子边,心里估量着,这么大的池子,大概两个人在里面也绰绰有余。
秦沭在门边朝外面吩咐了一句:“不用进来服侍。”
说完,折返了回来。
听见秦沭走近,奚昭的心又快了几分。
秦沭走到奚昭身边,侧头看向奚昭泛红的耳尖,放轻了声音问:“还不宽衣?”
奚昭喉咙动了动,几乎是无意识地点了下头,随即就被秦沭到了屏风之后。
解衣裳的过程两人都无比熟练,没一会,奚昭便只剩了一件中衣。
秦沭正要抬手帮奚昭褪下,奚昭却抓住了她的手,移开目光红着脸说:“这件就留着吧。”
秦沭见她脸颊绯红,没有勉强,只抬手解开了自己最后一件衣裳。
奚昭视线原本落在别处,却仍不由自主被秦沭吸引,失神地看着秦沭褪去全部衣裳后,奚昭被秦沭领着走进了水里。
正如奚昭所想,这池子两个人在里面也绰绰有余。
秦沭坐进池里,伸手拉着奚昭也坐下来。
热水打湿了奚昭的衣裳,软软地贴在身上,布料被水浸透后变得半遮半露,隐约可以看见衣裳下光洁的皮肤。
秦沭的视线在奚昭身上一寸寸扫过,奚昭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
原本穿着中衣是想保存些体面,可如今竟更有些欲语还羞的意味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穿。
她根本不敢看秦沭,只红着脸盯着身前的水面。
秦沭从身后抱住她,手臂环在她腰间,靠近她的耳朵,低声问:“热吗?”
奚昭不知道秦沭是在问水温还是在问她,但无论问哪个,奚昭的回答都一样。
奚昭声音细若蚊蝇地吐出一个字,“……热。”
秦沭环在奚昭腰间的手慢慢游走,摆弄着奚昭身上的衣带,轻声问:“那把它解开?”
奚昭脸红得像要滴血,点了点头。
秦沭盯着奚昭的目光暗了暗,轻轻说了声:“好。”
说完,秦沭把奚昭抱进怀中,一手勾起奚昭的下巴吻了上去,另一只手去褪奚昭的中衣。
奚昭习惯性环住秦沭的肩,感受到身上衣物的消失,下意识朝秦沭怀中缩了缩。
水雾很快弥漫了整个浴殿,朦胧中,水流声混着急促的呼吸声久久不休。
太后这次沐浴的时间比以往都长了许多,直到夜色渐深,浴殿内才重新安静下来。
奚昭靠在秦沭的身上,浑身精疲力尽,只觉得这是她生来最累的一次沐浴。
秦沭抱着她从池水里走出来,用长巾替她擦身,看着她皮肤上泛着的绯红色,拿起一旁的新衣裳替她盖住。
奚昭休息了一会才觉得身上又有了力气,在秦沭的帮忙下穿好了衣裳,被秦沭带着回到了寝宫。
坐在床上后,奚昭只觉得困倦不已,秦沭过来替她擦头发,奚昭有气无力地坐着,思绪缓慢地转动着,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和秦沭说。
她迷茫了这会,这才想起是,是想告诉秦沭今日见到了疑似梁国人的事,于是开口道:“今日下午我从舍人院回府的时候,小禾说看见梁国人了。”
秦沭正替她擦头发,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问:“在京里?”
奚昭:“是。”
她把今天下午小禾疑似发现梁国人的事和秦沭将了一遍,秦沭沉吟道:“本宫知道了,会让人去查一查。”
奚昭闻言放下心,只觉得更困倦了,打了个哈欠。
秦沭已经替她擦干了头发,见她双眼发沉,温声说:“累了就睡吧。”
奚昭实在疲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惦记着秦沭,闷声说:“我等娘娘。”
秦沭见她困得不行还不肯睡,只好加快动作擦干了头发,随后熄了灯上床,抬手将奚昭抱住。
奚昭靠在秦沭怀中,终于能够彻底安心下来,困意袭来,她感受着秦沭身上的香气闭上眼,很快沉入了梦乡。
第86章 章渊这是要干什么?
第二天奚昭起床时,窗外天色阴沉一片。
奚昭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外面昏暗的天空,心想怕是要下雨了。
她正要下床,可一动作身上还隐隐有些酸痛,想起昨夜浴殿里发生过的事,耳尖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秦沭已经醒了,此时也坐起了身,低声问:“身子不舒服?”
奚昭如实说:“腰还有些酸,不过没事。”
秦沭闻言靠近奚昭,手贴在奚昭的腰间慢慢按摩,一边按一边问:“现在好些了吗?”
奚昭放松身体感受了一下,点点头。
秦沭朝奚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本宫得帮你好好补一补身子了,不然这么不禁折腾怎么行?”
奚昭控诉道:“明明是你太过分了。”
秦沭淡声说:“那是因为你总是时隔许久才在宫里留宿一次,若是你每日都进宫,本宫自然会克制一些。”
每日……
奚昭光是这样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若是每日来一次,奚昭光是想想就腰疼。
她急忙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娘娘,时候不早了,还是先上朝吧。”
秦沭意味深长地看了奚昭一眼,没再说什么,放开了奚昭。
两人都穿戴整齐后,奚昭要提前离开绕去宫门外等候上朝。
临走前,秦沭在她眉心亲了一下,和她告别,“一会见。”
奚昭低低“嗯”了一声,也回了秦沭一个吻,随后在秦沭的注视下离开了寝宫。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晏微带来了朝宁司审讯的供词。
御书房里,秦沭坐在龙椅上,奚昭和晏微并立在下方。
秦沭将那几份供词一一看过后,沉吟着问:“这些人都是听命行事,却不知道最初让他们散播这件事的人的身份?”
晏微颔首道:“是,始作俑者很是狡诈,并没有像他们透露身份,臣已经让人继续去查了,若有线索会及时禀报娘娘。”
秦沭将手里的供词放下,冷声道:“再加派些人手,尽早将人抓回来。”
晏微:“臣遵旨。”
说完,从御书房退了出去。
晏微走后,奚昭问:“娘娘如此心急,是怕被宰相等人抢了先吗?”
秦沭点点头,手扶在龙椅的龙头上,思索着说:“本宫近来查看以往的卷宗,发觉当年郑御史一案,章渊也曾被牵连其中。”
奚昭一惊,没想到当年那件事竟然还有章渊的事,“宰相也与那个案子有关?”
秦沭点点头,“只是他当年职务还不高,最后也被洗清了嫌疑,是以,卷宗上只是草草写了几笔,并没有多说。”
奚昭蹙眉问:“难道这案子真如流言所传,还有其他隐情?”
秦沭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还未可知,便看朝宁司后续能查出什么吧。”
奚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出宫时,小皇帝的那名伴读从宫道上走过,见到奚昭,那伴读朝奚昭行了一个礼,语气平平地喊了声:“奚大人。”
奚昭朝她点点头,“世子这是去见陛下?”
伴读:“是。”
奚昭已经习惯这伴读的性子,也没有多说,与他到了声别后,快步出了宫。
这天夜里,宰相府中,一封密信送进了章渊的书房。
送信人低头将信递了上去,恭敬说:“章相,线人来消息了。”
章渊一听,抬手接过,慢慢展开,直接上面写着“奚昭曾多次深夜入宫”。
奚昭是太后心腹,深夜入宫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可章渊看着这几个字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将信快速读了一遍后,转而看向手边。
他的手边同样摆着一封密信,上面的内容很是简单,只有几个字,写着“太后未在朔州行宫停留”。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写着“疑似前往平州”。
章渊把两封密信摆在一起,看着上面简练的几句话,蹙眉沉吟。
送信人不敢擅自开口,垂手立着,不久后,就见章渊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面露惊愕之色。
章渊有些不可置信,又将那两封简短的信仔细看了一遍,看了看着,忽然笑了一声。
送信人少有见到章渊如此兴奋的时候,有些不解,试探着问:“章相,可是有何不妥?”
章渊摆摆手,坐在圈椅上回忆着往事,竟生出了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他深吸一口气,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语气却仍带着笑意说:“没什么,是本相大意了,没想到竟还有这种事。”
难怪他总觉得太后和奚昭之间不似普通君臣,若是秦沭和奚昭之间有私的话,那很多疑问便解释得通了。
是他轻率了,竟从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送信人听得一头雾水,不敢乱说话,章渊沉思了片刻,对他说:“你先下去吧,此事本相还要好好想想该如何打算。”
自从赵颉出事后,他在朝堂上就一直处于下风,常常被秦沭等人压制,如今他若是能好好利用这个线索,或许可以一改局面,重夺先机。
想着章渊冷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时,送信人连忙说:“章相,还有一件事。”
章渊如今沉迷在得到太后把柄的喜悦中,漫不经心地问:“哦?什么事?”
送信人上前一步,将声音压得更低,“你之前与梁国说的事,梁国派了客人过来,说要和您好好商讨,如今人已经进京了。”
章渊闻言,立刻肃容站起身:“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派来的人现下在哪?”
还没等送信人说话,府里的下人这时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门外喊:“相爷!有几个人闯进了府里,拦都拦不住,非说要见您,小的们——”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唉呀”了一声,随即,书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拉开,三名身材高大,肤色偏深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那几人进门后,毫不客气地将那下人推到一旁,抱着手臂看向章渊:“章相,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看见那三人自己闯了进来,章渊先是看了眼一旁瑟瑟发抖的下人,随即脸上提起笑意,笑呵呵地说:“没想到三位竟自己寻了过来,我这个做主人的真是有失远迎。”
说完,又朝一旁的下人吩咐道:“这三位是本相的贵客,不得怠慢,快去沏茶。”
那下人迅速爬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那几人一眼,答应了一声,小步跑了出去。
…
这之后,一连几日都是阴天。
狂风大作时,奚昭站在窗边,看着在风中被吹得左右飘摇的落叶,陷入沉思。
不知为何,她近来心中总有些不安。
望着窗外昏沉的天色,奚昭心头仿佛也聚起了一层阴云。
这天奚昭在御书房见秦沭的时候,秦沭见她脸色不佳,放下手里的朱笔问:“你有心事?”
奚昭站在秦沭身边,垂眸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不安。”
秦沭:“可要叫太医看看?”
奚昭摇摇头,“不必了,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秦沭目光落在奚昭身上,缓声道:“让太医给你开一副安神的方子也好。”
奚昭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对上秦沭的视线,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我今夜……能否留宿宫中?”
不知为什么,奚昭忽然很想和秦沭待在一起。
秦沭有些惊讶,没想到奚昭会主动要求,温声说:“自然可以,本宫晚上在寝宫等你。”
奚昭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散值回府的时候,奚昭坐在马车里,一会想着夜里要进宫见秦沭,一边思索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心神不宁。
小禾则坐在奚昭身边,习惯性地掀开窗户上的帘子朝外望。
望着望着,小禾若有所思道:“小姐……我怎么觉得,后面那个人在跟着我们?”
奚昭闻言思绪被打断,惊讶问:“哪个人?”
小禾让奚昭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指了指马车后的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路人。
小禾小声说:“就是他,我刚刚在上条街就见过他一次,现在竟然还跟着我们。”
奚昭认真将那名男子打量了一遍,眼神有些怀疑。
她将车帘放了回去,对小禾说:“等下再看他还在不在。”
小禾有些担心,认真地点点头。
又走过了一条街之后,奚昭故意让车夫绕了条远路。
中途她装作买东西的样子,停下车,让小禾走进了路边一家铺子。
没一会,小禾带着买完的东西走了回来,坐上马车后,面色担忧地告诉奚昭:“小姐,那人还在跟着。”
奚昭皱起眉,心里大概有了计较。
她怕是被监视了。
奚昭只觉得头疼,这几日以来她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没想到竟还真出了事。
虽然朝中官员被监视也是常有的事情,但那往往都是朝宁司监视其他人。
至于监视她的人,在这京中,除了章渊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也不知道章渊又是在打算什么。
而且,竟然是在这个时候,这叫她今夜该如何进宫?
奚昭心里不安感越来越浓烈,深吸一口气,对车夫说:“先回府。”
到了府外,进门的时候,奚昭再次朝外面看了一眼。
那形迹可疑的男子已经消失了,可路边卖货的、巷口闲聊的,如今在奚昭看来似乎都心怀鬼胎。
奚昭定了定神,叫人关紧门,又命下人们守好府里,不得让外人随意进出。
进了书房,奚昭坐在桌前,有些头疼。
章渊这是要干什么?
虽然章渊并不担心被章渊监视,但她今夜却原定要进宫的。
如今章渊的眼线说不准就在哪里盯着她,她若是夜里进宫,定然要被发觉,到时候就只会麻烦。
如今之计,今夜只能闭门不出,可宫里的秦沭……
奚昭拧着眉。
这一夜,奚昭在书房中端坐了许久,夜里,暴雨倾盆而至。
奚昭听着耳边的嘈杂的雨声,想起章渊,又想起没能见到的秦沭,心中的烦闷久久无法平息。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依旧没能放晴。
奚昭在书房中坐了一夜,天色微亮的时候踏着满地未干的雨水赶去上朝。
跟着群臣走进文德殿,叩拜行礼后,奚昭下意识朝龙椅之后看去。
秦沭仍端坐纱帘之后,奚昭看不清她的脸,不知她是作何表情。
奚昭重新低下头,听着耳边大臣一个接一个地上前上奏。
好不容易捱到了散朝,旁边官员拉着她说话,奚昭心里想着秦沭,应付了几句,和那人分别后,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她一路都想着该怎么和秦沭解释自己昨夜失约,可进了御书房后才发现,章渊正站在其中。
听到奚昭过来,章渊回过头,状似不经意问道:“奚舍人怎么来了。”
奚昭眸光一凝,没想到章渊竟然在这,袖中手指骤然捏紧。
秦沭坐在龙椅之上,淡声问:“奚爱卿过来所为何事?”
章渊在一旁,奚昭只能深吸一口气*,肃声行礼道:“回娘娘,臣来取昨日送来的折子。”
秦沭闻言,从桌旁拿起了准备好的奏折,让太监递给奚昭。
奚昭抬手接过,正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听秦沭又说:“若是没有其他事,奚爱卿便退下吧。”
奚昭闻言,心中一紧,可在章渊的注视中又不好和秦沭多说,只好弯身道:“是,臣告退。”
说完,退出了御书房。
第87章 “本相总是觉得,太后待你与其他人不同。”
回到舍人院,奚昭只觉得心烦意乱。
这章渊……竟阴魂不散。
只能等午后再找机会进宫了。
可世事无常,奚昭刚一回到舍人院里,就听说原定今日送来的奏折被驿马延误了。
要一直等到折子送来才能进宫。
奚昭先是耐心等了一阵子,可一直等到太阳开始西斜也没见折子送来。
她心里有些急躁,一边看着天色一边在原地踱步。
眼见着一天就要过去,奚昭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最后,折子终于被送了过来,可奚昭也到了散值的时间。
看着外面落下去的太阳,奚昭咬了咬牙,心里有些愤恨。
这个章渊……
回府的路上,奚昭一直惦记着秦沭。
也不知道她今日没能与秦沭解释,秦沭会不会生气。
想起今早在御书房秦沭公事公办的语气,奚昭心里有些没底。
头有些疼,奚昭按了按,不久后,马车到了府外。
奚昭心情很是烦闷,正要进门,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她。
“奚大人。”
奚昭回头去看,就见刚刚站在巷口和旁人闲聊的男人朝她走来,上前行了一个礼,“小的奉宰相之命,请奚大人去雨霞轩小聚。”
奚昭一肚子火气正无处发泄,闻言毫不客气道:“我和章渊有什么可聚的?”
说完,一甩袖就要进门。
那人却说:“相爷托小的告诉奚大人,他要与奚大人所谈之事关系太后。”
听到他提起秦沭,奚昭脚步顿了一下。
那人继续说:“相爷还说,若是奚大人不去,定会后悔。”
听他说起秦沭,奚昭的心里忽然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那人没有多说,只低着头,静静等待奚昭的答复,奚昭心里狐疑了片刻,终究是放不下。
她沉吟一阵,最终还是冷着脸叫那人带路。
雨霞轩是一处茶肆,平时专门接待些达官显贵,环境清幽,陈设典雅。
奚昭进门后,被小厮带着上了二楼,走到一处雅间之外。
推门进去,章渊正端坐在其中,身上官袍已经换下了,只穿着常服,面前摆着一个棋盘,正自己和自己下棋。
看见奚昭,章渊坐直身,微微一笑招呼道:“奚舍人终于来了,请坐吧。”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盏青瓷茶杯,奚昭一言不发走到章渊对面坐下,章渊抬手替奚昭斟了一杯茶,主动说:“这是今年新采的明前雪芽,你尝尝。”
奚昭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汤,凉声说:“章相都已经派人监视我了,我怎么敢喝你这杯茶?”
章渊却毫不在意,摆摆手说:“放心,这茶中没毒,本相不是赵颉,就算想害你,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奚昭却只觉得他实在虚伪,凉声道:“我只坐一会就走,章相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章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何必着急,本相今日要和你说的事,你需得细细考虑。”
说完,指了指面前的棋盘说:“先陪本相下完这盘棋吧。”
说完,他从手边的棋罐里拿出一只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奚昭见他故弄玄虚,搞不清他到底有什么阴谋,见章渊朝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落子。
奚昭蹙了蹙眉,打量起棋局,不明白章渊在搞什么鬼,也从手边棋罐中拿出一粒白子落下。
章渊看了一会,点了点头,“这步下得不错。”
奚昭不想和他多说废话,再次催促道:“章相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何必在此卖关子?”
传话的人说,章渊要与她谈的事与秦沭有关,奚昭如今迫切想知道章渊到底要说什么。
章渊手里拿着棋子,眼睛盯着棋盘,闻言叹了口气说:“其实叫你过来,是想请你帮本相一个忙。”
奚昭:“章相的忙,我怕是帮不起。”
章渊:“先别急,听本相说完你再做考虑也不迟。”
奚昭狐疑等着章渊开口。
章渊又缓缓道:“前几日本相总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奚昭:“什么?”
章渊:“本相总是觉得,太后待你与其他人不同。”
此言一出,奚昭面色一滞,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尽力语气平静地问:“哦?章渊不如说说,有何不同?”
章渊状似思索道:“太后待你很好,这点满朝都知道,可本相总觉得……太后待你似乎太好了一些。”
“本相与她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太后待一个人如此上心。”
说完,顿了顿,视线从棋盘上抬起,盯着奚昭说:“上心到,竟然表面借口去行宫,而暗地去平州找你。”
话音落下,奚昭只觉得章渊的目光如针尖一般直直刺在她身上。
章渊怎么会知道秦沭去了平州?
可事到如今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章渊还在看着她,奚昭袖中的手指捏紧,故作镇定道:“章相此言,我怎么听不懂。”
章渊笑了一声,满不在意道:“你也不必遮掩了。古往今来,做主子的与手下人之间有私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和太后虽然都是女子,在本相看来却也不足为奇。”
“虽然本相手中尚没有证据,但若真要去查,还是可以挖出些蛛丝马迹的。”
“你也不必惊慌,本相此番叫你过来,便是还有商量的余地,想要以此同你和娘娘做一个交易。”
奚昭没有开口,章渊把手里一直拿着的棋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棋局瞬时大变,黑子一下子吃掉了大片白子,占据了上风。
他继续说:“葛志通死前,曾交给太后一封本相都密信,你应该知道。”
“本相也不多求,只要你把那封密信交还,本相便可以替你和娘娘保守住这个秘密,奚舍人觉得如何?”
奚昭脸色阴沉问:“章相见我,就是为了这个?”
章渊点点头,“若是奚舍人不想忙本相这个忙,本相倒也不介意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若是此事闹得尽人皆知,你和娘娘怕是都免不了造人诟病,这样的结果……想必你不会愿意看到吧。”
“本相之所以找你,而不是找娘娘,还有一点便是,本相从来不信这朝堂上有真心,想必你和娘娘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本相劝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若是这消息真散播了出去,流言可畏,娘娘位高权重,还可以是娘娘,但奚舍人……可就未必还是奚舍人了。”
章渊说完,奚昭仍旧一言不发,盯着棋盘的目光却像要把棋盘灼出一个洞。
章渊知道她听进去了,站起身说:“回去后好好劝一劝娘娘,让她将那封密信交出来,本相可以对你和娘娘的事视而不见。”
说完,路过奚昭身边时,拍了拍奚昭的肩,“奚舍人自己好好想想吧,本相给你四日时间,四日之后,本相希望你带着密信回来。”
说完,扬长而去。
门被重新关上,章渊走后,奚昭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一拳砸在桌子上。
章渊……
正中央的棋盘上,白子已经被逼如绝境,如今除了退让,似乎再无其它退路。
奚昭深吸一口,脸色阴沉,在桌边坐了许久。
…
这天夜里,京城再次下起了大雨,狂风卷着雨水拍打在窗上,百姓们纷纷关闭了门窗。
而此时,京外一座破庙里,一个身披蓑衣的女子被几名持刀的匪徒拦在其中。
为首的匪徒举起刀出声道:“劝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否则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你,可不要怪我们。”
那女子却不语,眸中带着明晃晃的恨意盯着那几人,怒道:“章渊除了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还会干什么?有本事让他亲自出来见我!”
匪徒冷笑道:“你跟我们回去,自然会见到宰相,你若是再不乖乖跟我们走,我们可就动手了。”
说完,朝女子缓缓走近。
破庙的大门被那几名匪徒死死堵住,女子无处可逃,眼见就要被抓住,心中绝望之际,她“唰”地抽出一把小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就算是死,也绝不落到章渊手里!”
她目光决绝,就要动手,可在心灰意冷之际,忽然看到几名身穿黑色劲装的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匪徒的身后。
匪徒正盯着女子,没注意到身后的异动,正冷笑着迈出一步,忽然,一把雪白的刀刃出现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匪徒顿时双眼无神,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动作极快,干净利落地将匪徒斩杀殆尽后,朝女子走去。
女子惊讶地看着赶来的黑衣人,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他们的面容,等几人走近,看到他们身上绣着的纹饰,女子面色变得有些复杂。
晏微从门外缓缓走近,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匪徒尸体,朝女子走去,抬手举起自己手中的令牌,朗声说:“朝宁司奉娘娘之命调查郑御史流言一事,还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女子低着头,手里还握着小刀,似乎有些不甘,但过了片刻,却还是无力地将手里的刀放下,低低说了声:“好。”
随即抬起了头。
此时一道雷光从天空划过,照亮了破庙的一角,晏微看着女子有些熟悉的脸,惊疑地问:“是你?”
郑瑶仍旧是从前的模样,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是我,你们不是要抓散播流言的罪魁祸首吗,那个人就是我。”
说完,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一副认命的样子。
晏微蹙眉看着眼前模样有些狼狈的郑瑶,沉吟着对身后司吏说:“把她绑起来带回去。”
司吏答应一声,走上前,三下五除二将郑瑶的手捆住。
郑瑶全程没有挣扎,不久后,在倾盆大雨中,一群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破庙。
第88章 实在左右为难。
次日,天色晴了一点,但仍阴云密布。
奚昭一夜没睡,早晨忍着疲惫上朝。
今天她无论如何都得见秦沭一面。
到了朝上,奚昭叩拜完毕,下意识朝龙椅上看了一眼,在薄纱的遮挡下仍旧看不清秦沭的面容。
章渊仍旧站在百官前列,奚昭的目光从他身上略过,想起昨日被威胁时的情景,眼底染了一层恨意。
兵部尚书这时忽然站了出来,高声道:“启禀娘娘,臣有事上奏。”
“近来两个月,北方梁国频繁犯境,在我朝边境烧杀抢掠,百姓民不聊生。臣以为,梁国居心叵测,恐有南下之意,应早日提防。”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
章渊侧目朝兵部尚书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奚昭听见秦沭问群臣对此有什么看法,众人沉默了片刻,相继站出来出谋划策。
有人说应增兵北部,也有人说要先探查对方动向。
章渊一直没有说话。
听完百官的意见,秦沭指尖轻点案几,开口道:“众爱卿说的本宫都听见了,那就如众爱卿所言,兵部派人即刻前去梁国探明意图,如有异动,及时来报。”
“此外,传本宫旨意,命秦国公加紧巡逻、日夜戒备,严防梁国犯境。”
兵部尚书连忙接旨。
早朝持续了一个半时辰,下了朝后,奚昭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看见奚昭进门,阮春自觉带着宫人退了出去,走前还没忘关上殿门。
终于没有人打扰,奚昭看向龙椅之上,对上秦沭的目光,哑声喊:“娘娘……”
秦沭朝奚昭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奚昭快步走到秦沭身边,低头与秦沭对视,开口说:“娘娘,我前日——”
还没到奚昭说完,秦沭便开口道:“本宫知道。”
奚昭一怔。
秦沭将奚昭拉到身边,柔声说:“本宫知道章渊监视了你,没怪你。”
奚昭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沭,忽然有些委屈,扑上去抱住秦沭,头抵在她肩上,闷声说:“娘娘,章渊不仅监视了我,他还……”
奚昭顿了顿,继续说:“他还知道了我与娘娘的关系,借此威胁。”
秦沭抚在她背上的手一顿,语气有些惊讶,“他知道了?”
奚昭在秦沭怀里点了点头。
秦沭沉默了下来。
奚昭心中有些打鼓,正摸不清秦沭在想什么时候,就听秦沭语气平静地问:“他想要什么?”
奚昭攥紧秦沭的衣裳,低声说:“他要……葛志通交给娘娘的那封密信。”
秦沭:“还有其他的吗?”
奚昭摇摇头,“没有了,他只说要密信,限期四日,说只要将密信还给他,他就会保守秘密。”
奚昭说完,往秦沭怀中埋了埋,哑着声音问:“娘娘……如今该怎么办?”
奚昭想了一夜,已然想清楚,她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她不想秦沭因此遭受非议。
可若是真交出密信,秦沭就要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筹码。
实在左右为难。
秦沭面色依旧平静,听奚昭失落的语气,手在奚昭背上拍了拍,安抚道:“别怕,四日时间尚早,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
“本宫需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应对。”
…
另一边,朝宁司天牢里,晏微正站在牢门外,看着里面的司吏审讯郑瑶。
司吏问了好几句,可郑瑶一句话也不说,只干坐着,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司吏朝晏微看去一眼,询问晏微的意思。
晏微抱臂站在牢门外,示意司吏打开门,自己走了进去。
司吏让开位置,晏微坐在郑瑶面前,看着低头沉默的郑瑶,冷声问:“我们只不过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在京里散播流言罢了,你迟迟不开口,是想隐瞒什么?”
“你再不说,我们可就上刑了。”
郑瑶仍然沉默。
晏微等了她一会,见她似乎仍没有说话的意思,站起身,正打算叫来司吏动刑,却听郑瑶终于出声道:“我要见奚昭。”
自从郑瑶进天牢之后就再没开过口,这还是她来到这里后说的第一句话。
晏微脚步一顿,走回来坐下说:“你想说什么告诉我,我会替你转达。”
“朝宁司?”郑瑶却嗤笑一声,“我可信不过你们。”
身旁的司吏闻言正要上前呵斥,晏微拦住了他,问郑瑶:“若是见到奚昭,你就会如实告知事情?”
郑瑶终于抬起了头,面色严肃道:“如果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京内散播流言,就让我见奚昭。”
晏微对她对视片刻,微微眯起眼,对一旁的司吏说:“看好她。”
说完,朝天牢外走去。
出了天牢,晏微问手下人奚昭在哪,有人回答奚昭还在宫中,晏微直奔皇宫而去。
入宫后直奔御书房,通报一声后,晏微走了进去。
奚昭正站在御书房中央,面上有些愁容,太后倒是神色如常。
晏微没有多想,进门朝秦沭行了一礼。
秦沭淡声道:“平身吧,来见本宫何事?”
晏微朗声道:“回娘娘,朝宁司已经审讯了郑瑶,但她却不愿开口,只提了一个条件。”
奚昭正站在一旁思索怎么应付章渊,听见“郑瑶”这个名字惊讶了一下,“郑瑶?”
想起奚昭还不知道郑瑶被朝宁司抓住的事,晏微和她解释:“是,正是你从前在府衙见过的那名女仵作。昨夜朝宁司追查郑御史流言,最终查到了她的头上,于是就将她带了回来。”
奚昭了然,想起郑瑶说她家族因罪流放,这才惊觉难道那位郑御史就是郑瑶的亲人?
秦沭这时开口问:“她提了什么条件?”
晏微沉吟道:“她说,她要见奚昭。”
奚昭不解,“见我?”
晏微点头,“她不愿意信任朝宁司,说只有见到你她才会告知她在京中散播流言的原因。”
奚昭没想到郑瑶会提这样的要求,看向秦沭征求她的意见:“娘娘……这。”
秦沭微微扬眉,“既然她指名道姓要见奚爱卿,那便有劳奚爱卿跑一趟了。”
奚昭:“臣遵旨。”
奚昭已经许久没见过郑瑶了,想起京中流传了多日的郑御史流言,再回想她曾经说过想要为家族翻案的话,奚昭心中大致有了些答案。
她也想听听郑瑶会怎么说。
奚昭:“请晏司使带路吧,我这就去见见她。”
说完,和晏微一同朝秦沭告退,离开了御书房。
走在去天牢的路上,奚昭疑惑问晏微:“你们是怎么抓到她的?”
晏微:“说来还多亏了宰相找来的那些人,我们跟着他们,一路找到了郑瑶。”
奚昭:“宰相的人动作竟然这么迅速。”
晏微点头,“是啊,也不知道章渊为何这么在意京中的流言。”
说话时,两人已经到了朝宁司,晏微带着奚昭快步朝天牢走去。
这是奚昭第一次走进朝宁司的天牢,一进门,一股阴暗森冷感油然而生,让人头皮发麻。
奚昭跟着晏微朝牢里走去,在最后一间牢房里看到了郑瑶。
此时的郑瑶正独自坐在草席上,闭着眼,背靠着墙壁,前面摆着狱卒端来的饭菜,但她一口也没有用过。
司吏守在门外,看见晏微和奚昭过来,朝二人行礼。
晏微点点头,示意司吏打开牢门。
司吏答应一声,拿出钥匙走上前。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奚昭和晏微一起走进去,郑瑶抬起头,目光淡漠地看了晏微一眼,随后转向奚昭。
这熟悉的目光让奚昭回忆起了自己还在大理寺时。
那时她初入官场,郑瑶协助她追查永王。
与上次分别时相比,郑瑶似乎消瘦了很多,晏微上前一步,开口对郑瑶说:“奚舍人来了,你有什么话,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郑瑶的目光却看向晏微身后的朝宁司司吏,语气平淡道:“我要和奚昭单独谈。”
晏微皱眉:“谁知道你会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怎么可能放任你单独和奚昭在此?”
郑瑶再次闭口不言。
晏微见状,只好无奈说:“其他人可以离开,我必须留在这里。”
郑瑶犹豫了片刻,虽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道:“可以。”
晏微闻言,示意其他人退下。
无关人等都离开后,奚昭看向郑瑶,试探着问:“京中有关郑御史的流言,是你散播的?”
郑瑶坐直身体,点了点头,“是我。”
奚昭沉吟着又问:“你曾说你是罪臣之后,全家获罪流放,难道,你是郑御史的后人?”
郑瑶沉默了许久,忽然自嘲般笑了一声,“正是,郑元白就是我祖父,当年我便是因为祖父获罪而被流放。”
奚昭闻言心想果然如此,又问:“所以你才在京中散播流言,你想为你祖父翻案脱离贱籍?”
郑瑶却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所传的不是谣言,我的祖父当年的确是被奸人陷害。”
奚昭闻言和晏微对视了一眼。
郑御史一案距现在太过久远,奚昭只知道当年是太祖亲自审理的案子,已经拍板定罪,如今郑瑶却说她祖父是被人陷害……
奚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不如说说,当年陷害你祖父的是什么人?”
郑瑶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用几乎咬牙切齿的语气道:“那人……就是当朝宰相章渊。”
第89章 密信之事,或许有了转机。
“章渊?”
又是章渊?
郑瑶冷笑一声,继续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年章渊曾是我祖父的门生。”
晏微犹疑着问:“怎么我从未听说过此事?”
郑瑶:“当年我祖父对他寄予厚望,在朝中多加提携。”
“可他却忘恩负义,捏造罪名陷害我祖父,致使我全家被流放。”
“我此生……”郑瑶眼中显出恨意,咬牙启齿道,“与章渊此生不共戴天!”
奚昭皱起眉,“那你可有章渊陷害你祖父的证据?”
郑瑶苦笑着说:“若是有证据,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奚昭:“那你如何确信是章渊陷害了郑御史?”
郑瑶沉吟道:“我知道章渊一直和某些势力暗中联系,虽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绝不会是善茬,当年我祖父便是发觉了此事,所以才被章渊陷害致死。”
郑瑶说完,有些激动,抬起头看向奚昭,激动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相信我!太后和章渊一向不合,若是你们想要扳倒章渊,我愿意助太后一臂之力!”
奚昭有些游移不定,这时忽然想到了章渊的那封密信。
她心念一动,问:“你既然知道章渊在和外人暗中联系,那能否破解章渊的密信?”
郑瑶犹豫道:“祖父当年曾查到过一些章渊密信中的破解诀窍,若是有密信,我或许可以一试。”
说完,她自嘲地笑笑,“不过,章渊如今官至宰相,已不是当年可比,想要得到他的密信何其之难。”
奚昭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这里倒是有一封章渊的密信,就是不知你能否破解开。”
郑瑶闻言先是愣怔了一瞬,随即站起身问:“在哪?拿来给我看看。”
晏微低声问奚昭:“你说的是娘娘手里那封密信?”
奚昭点点头,对晏微说:“我回去向娘娘请示。”
说完,让郑瑶在此稍等,自己回到宫里面见秦沭。
御书房中,秦沭正一边看奏折,一边思索该如何应付章渊。
此次会被章渊看出来她和奚昭的关系,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自从奚昭回京后,两人都已然小心谨慎,多数时间都不过以普通君臣相待罢了。
章渊是如何笃定她们之间有私的?
正思索着,门外有人通报奚昭求见。
秦沭放下奏折让奚昭进来,奚昭进门后,快步走上前说:“娘娘,密信之事,或许有了转机。”
秦沭一听,有些诧异,“怎么?”
奚昭将刚才与郑瑶的对话和秦沭讲了一遍,秦沭听完,沉吟道:“她说,当年郑御史是被章渊陷害而死?”
奚昭点头,“是,她还说,若是能拿到章渊的密信,她或许可以尝试破解。”
秦沭对郑瑶也是有印象的,当年在永王一案中,她没少帮奚昭的忙,秦沭还记得她。
秦沭问奚昭:“你想给她看密信?”
奚昭沉吟着说:“是,如今既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不如就把密信拿给她试一试,说不定真能得以破解。”
秦沭思索了片刻,淡声道:“让晏微带她来见本宫。”
奚昭见状知道秦沭已经有了决定,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这天的黄昏十分,晏微带着乔装打扮后的郑瑶入宫面见秦沭。
御书房里,奚昭站在殿中央,晏微带着郑瑶进门,对秦沭行礼道:“娘娘,人带来了。”
郑瑶面上没什么表情,正要跪地行礼,秦沭摆摆手说:“免礼,此次叫你过来,所为何事,你应该都清楚。”
郑瑶站在原地,低声说:“是。”
秦沭将放在御桌上的密信拿给阮春,示意她拿给郑瑶,见郑瑶接过,又问:“看看这封信,你能否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郑瑶自从听说太后手里有能章渊的密信后,心中就一直跃跃欲试,接到信后迅速打开,看了一会,眉头却慢慢蹙了起来。
秦沭:“怎么?可看出了什么?”
郑瑶沉吟道:“章渊这信里所用的密语比从前更加复杂,若是破解它,我需要时间。”
秦沭:“需要多久?”
郑瑶:“少则三五日,多则……”
她估计了一下,继续说:“多则数十日。”
秦沭凝神,这根本来不及。
秦沭:“能否再快些?”
郑瑶摇了摇头,“要破解这封信,我要一点点尝试,急也急不来。”
秦沭沉吟道:“这信四日后就不在本宫手中了,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郑瑶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只犹豫着说:“那就只能先将信上的字迹抄下来了,不过,那样或许会对密报有一些影响。”
秦沭没有犹豫很久,如今也别无他法,于是说:“如今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就先这么办吧。”
郑瑶闻言,答应一声。
秦沭:“章渊还在外面寻找你的踪迹,保险起见,这几日只能委屈你继续待在朝宁司了。”
郑瑶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她现在一心只想扳倒章渊,为祖父洗清冤屈,其余的都可以不在乎。
秦沭又对晏微嘱咐了几句,让朝宁司仔细对待郑瑶,随后又对郑瑶说:“若是有了任何线索,务必及时告知本宫。”
交代完事情,晏微带着郑瑶先行回了朝宁司。
奚昭留在御书房内,只觉得心中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
幸亏朝宁司将郑瑶带了回来,如今才有了转机,不然怕是真要被章渊逼入绝地。
秦沭见奚昭站在原地不出声,安慰道:“不必担忧了,四日之后你便带着密信去见章渊,只要你把密信拿给他,想必章渊不会再难为你。”
奚昭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可是,他已经知道了……”
秦沭:“你担心你我的事被外人知道?”
奚昭摇摇头,“不是,我并非担心章渊将此事散播出去,只是,我不想娘娘因此遭受非议。”
若是章渊真的散播出去,其他人暂且不说,朝中那些言官会如何指责秦沭,奚昭是能想象得到的。
秦沭却站起身,缓步走到奚昭面前,抬手摸了摸奚昭的脸,轻声说:“本宫不觉得,喜欢你是什么不能告人的事。”
奚昭有些动容,望着秦沭的双眼,神色认真道:“我也不觉得。”
实际上,若是可以,奚昭恨不得将自己对秦沭的感情昭告天下。
秦沭微微一笑,“那就别皱着眉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你也劳累一天了,今日就先回府吧。”
奚昭点了下头,抓住秦沭抚摸在她脸上的手,低声说:“那我走了。”
秦沭“嗯”了一声。
奚昭有些不舍,上前一步抱住了秦沭,秦沭回抱住她,手一下下轻抚奚昭的背。
奚昭感受着秦沭身上熟悉的气息,再想起因为章渊,她这几日都没能和秦沭好好待在一起,心里涌起一股怨恨,在眼底聚起阴云。
章渊……
事到如今,或许只有彻底除掉章渊,她和秦沭才能高枕无忧地在一起。
奚昭想着,抱着秦沭的手缩紧了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次日下朝,晏微和奚昭并肩出宫,晏微说郑瑶已经在着手临摹密信了。
奚昭点点头,感叹道:“希望能来得及。”
晏微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问:“娘娘为何这么急,只期限四日时间?”
奚昭闻言沉默了下来,片刻后,低声说:“因为这是和章渊的交易,四日后,这封密信会还给章渊。”
晏微惊讶了一下,又问:“那章渊的条件又是什么?”
奚昭抿了抿唇,“这个……你还是亲自问娘娘吧。”
晏微:“啊?”
她站在原地,看着奚昭走远,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原因,最后还是想着算了。
娘娘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好了,何必问那么多?
反正娘娘总有她的道理。
章渊期限的四日时间匆匆而过,这天下朝后,奚昭前往朝宁司,重新拿回了密信。
郑瑶已经将密信的内容临摹了下来,正在一点点破解,据司吏说,她每日除了吃喝和睡觉,其余时间都在这张桌子上钻研。
奚昭拿到密信后,见郑瑶仍埋头忙碌,没有打扰她,离开了朝宁司。
这天散值后,奚昭从舍人院回府。
到了府外,章渊没有着急进去,左右扫视了一周,果然又见一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奚大人请跟我来吧,章相请您先行去雨霞轩等候。”
奚昭于是再次前往雨霞轩。
进门后,小厮没有多问,直接带着她前往了雅间。
还是同样的雅间、同样的布置,和上一次来时别无二致,就连桌上的棋局都还保持着临走时的样子。
小厮奉上一壶茶,说相爷随后就到,让奚昭稍加等候,随即关门走了出去。
奚昭目光落在眼前的棋局上,百无聊赖之下,不由自主开始凝神思索起白字下一步应该落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章渊这才姗姗来迟,他身上还穿着官袍,一进门便说:“真是惭愧,朝中琐事众多,让你久等了。”
奚昭的目光从棋局上收回来,没有做声。
章渊在她对面坐下,自顾自地问:“既然你来见本相,想必是有了决断,东西可带来了?”
奚昭仍沉默不语,从袖中取出密信,放在了桌上。
章渊笑了一声,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他伸手将那封信拿了过来,展开看了看,确定的确是他要的东西后,将密信放到烛台火苗上方。
火焰很快舔舐上来,章渊将密信扔在地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本相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本相失望,如今看来,奚舍人还是识大体的。”
奚昭却不想和他多言,只说:“如今密信已经归还,按照约定,你要保守秘密。”
章渊:“放心,本相说到做到,既然你将密信还给了本相,礼尚往来,本相也会替你和娘娘保守这个秘密,绝不会让外人知晓。”
交出了密信,奚昭正要起身告辞,章渊却叫住了她,“奚舍人留步。”
奚昭冷冷问:“还有事?”
章渊打量了奚昭片刻,叹口气,感叹道:“实不相瞒,这朝中年轻一辈之中啊,在本相看来,只有你和本相年轻的时候最相像。”
“遥想本相初入官场之时,也是同你差不多的年纪,当初也是心怀壮志、步步为营,最后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追忆,奚昭不想听他说这些,正*要起身告辞,就听章渊又说:“说来,本相也是爱才之人,不如……”
章渊顿了顿,深邃的双眼盯在奚昭身上,语气带着深意道:“你别辅佐娘娘了,来投奔本相,如何?”
第90章 章相还是不要过早下结论的好。
奚昭闻言面色冷了几分,“章相的意思是,让我背叛娘娘?”
章渊对奚昭语气中的阴冷视而不见,只给自己倒了杯茶,慢声说:“你在娘娘身边,最多不过是个花瓶罢了,若是加入本相的阵营,本相可以不计前嫌,好好重用你。”
在章渊看来,奚昭和太后不过是你情我愿、贪图一时享乐罢了,他不认为奚昭会完全忠诚于秦沭,也不认为秦沭会真的喜欢奚昭。
奚昭既然愿意委身于秦沭,想必也是有所图谋的,若是以利诱之,或许可以拉拢过来。
奚昭听完,心底无法克制地一阵反感,她垂眸将情绪尽数压下去,语气平静地问:“我除掉了赵颉、抓了葛志通,让章相吃了大亏,章相却还愿意重用我?”
章渊:“我说了,我可以不计前嫌,若是你愿意投奔我,帮忙对付娘娘,过往种种我可以全不追究。”
说完,章渊又劝道:“你看,如今我在朝中与娘娘分庭抗礼,而你是娘娘身边的近臣,若是你愿意投奔我,你我联手,定然可以扳倒太后。”
“太后一死,皇帝年幼,大权自然落到我们手里。到时候,我得以掌权,你在朝中也可占据一席之地,朝中的官职还不任你挑选,何必再做这小小的中书舍人?”
“太后一死”几个字像是一把刀直直插在奚昭心上,她袖中的手骤然攥紧,心底的怒气就快压不住。
章渊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等他说完,奚昭笑了一声,凉声道:“章相真是好打算,竟考虑得如此周全。”
章渊手搭在椅子上,姿态闲适地说:“我所说句句都是实言,只为让你明白,只要你来辅佐我,我必然不会亏待你,不仅不会亏待你,还会许你重用。”
如此诱惑的条件,若是换做其他人,怕是很难不动心。
奚昭没有回答,只问:“若是我不愿意呢?”
章渊目光落在眼前的茶杯上,淡然道:“若是你坚持与我为敌,那也无妨,虽有些可惜,但为了本相的大业,自然是——”
他顿了顿,看向奚昭,语气依旧不轻不重,“不会留你。”
奚昭闻言皱起眉,一言不发。
章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把茶杯放到桌上,继续说:“本相给你时间考虑,若是你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相府。”
奚昭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若是再和章渊交谈几句,奚昭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
奚昭站起身,作势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却又站住了。
章渊坐在椅子上,奇怪地看着她,就见奚昭折回桌前,在下了一半的棋局上看了片刻,随后,忽然从棋罐中拿起一粒白字,落在了棋盘之上。
奚昭:“章相这棋局布得虽好,但百密一疏,还是叫我找到了破绽。”
她说着,眼神渐渐冷下来,眸光深邃地看向章渊,压低声音道:“棋未下完,章相还是不要过早下结论的好。”
说完,不再理会章渊,转身扬长而去。
雅间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章渊坐在原位,看桌面上的那盘棋,惊讶地发现原本占据下风的白子竟然转守为攻,在天罗地网中撕开了一条裂缝。
章渊失笑一声,眼神带了几分探究,不由得细细思索起这局棋来。
这么一看,白子竟然还真给自己杀出了一条出路。
有些意思。
不过……
章渊低头看着棋盘,从棋罐中拿出一枚黑子在手里把玩。
垂死挣扎罢了,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他。
…
此后一连几日,朝堂上风平浪静,章渊也果然言出必行,没有透露过奚昭和秦沭的事。
而章渊似乎也撤走了对奚昭的监视,奚昭一连几天都没在府外发现可疑之人。
朝宁司中,郑瑶还在专心破解章渊的密信。
奚昭去探望过她几次,郑瑶每次都在埋头忙碌。
随着时间的推移,奚昭也慢慢开始好奇,章渊密信中到底都写了什么内容。
几日后,奚昭去御书房见秦沭时,遇到了晏微。
说是朝宁司奉秦沭之命在京城搜查,结果真在京外发现了梁国探子的踪迹。
晏微:“二人当场自断性命,朝宁司已经搜查过尸体,但……什么也没发现。”
奚昭闻言惊了一下,没想到小禾那日曾说见过梁国人,竟是真的。
梁国近来频频犯境,如今又派探子入京,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奚昭看向秦沭,发现秦沭也眉头紧锁。
奚昭:“娘娘,这……”
秦沭蹙眉问晏微:“什么也没发现?”
晏微低头:“是,臣推断,怕是有人带着东西逃了。”
秦沭:“何以见得?”
晏微沉吟道:“朝宁司抓到这两人时,他们正要离京,若是没得到想要的东西,探子大概不会空着手离开。”
奚昭站在一旁,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开口道:“娘娘,臣觉得晏微所言有理,当今之计,要立刻派人去追才行。”
秦沭呼出一口气,凝神沉思道:“是要追,但怕是已经晚了。”
奚昭:“娘娘这是何意?”
秦沭眼神冰凉,“梁国探子如今既可以堂而皇之入京,又能悄无声息地离开,这背后定有朝中官员相助,各州府或许也有人参与其中。”
朝中有人与梁国勾结,就算下令追查,怕是也难以追回来。
奚昭心头重重一跳,不知为何,此时忽然想起了章渊,心底蔓延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秦沭又对晏微说:“其余的本宫还要和魏元信等人商议,你先下去吧。”
晏微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晏微走后,奚昭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见秦沭难得面色凝重,心沉了几分,轻声问:“娘娘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秦沭眸光晦暗,搓了错指尖,低声说:“本宫只怕出现最坏的结果。”
“若是寻常官员,只是贪图小利,与梁国勾结,还尚有挽回的余地。”
“可若是宰相一派为了斗倒本宫,不惜用这种手段勾结他国,那大燕来说,便是一场灾祸了。”
奚昭闻言沉默,心里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秦沭捏了捏眉心,“但愿是本宫担忧太过了。”
奚昭见她神色疲惫,有些心疼,轻声说:“娘娘也别太过忧虑了,你已经殚精竭虑多日,也要仔细着身体才是。”
秦沭低低“嗯”了一声,靠在龙椅上,朝奚昭投去目光。
奚昭会意,缓缓走近。
秦沭伸手将奚昭拉到身前抱住,手中把玩着奚昭的革带,低声说:“本宫打算,明日在朝堂上试一试群臣。”
奚昭靠在秦沭怀中,犹疑着问:“娘娘打算怎么试?”
秦沭眸光暗了暗,轻声说:“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
次日,奚昭照例上朝。
殿中百官上奏政事,这时,京府尹忽然站了出来,说在京郊抓住了几个梁国探子。
此言一出,百官惊愕。
奚昭站在群臣之中,低着头,不动声色,恍然间似乎明白了秦沭的用意。
秦沭这时开口问:“人如今在哪?”
京府尹惭愧道:“回娘娘,那几人当场自断性命,只带回了尸体。”
群臣议论纷纷,有人当即站出来,说此事非同小可,要派人向梁国讨要一个说法。
也有人说梁国心怀鬼胎,要立刻向边境增兵,加强守卫。
群臣众说纷纭,秦沭逐个听完,见章渊在一旁默不作声,却神情凝重,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秦沭示意百官安静,出声问章渊:“章相有何高见?”
话音落下,就见章渊上前一步,脸色的神情瞬间收敛起来,面不改色道:“几个梁国探子而已,不足为奇。大燕也有探子在梁国,依臣只见,不必大惊小怪,若是太过戒备,恐怕反生事端。”
秦沭扬眉,“哦?那依章相之见,这几名探子应该怎么处理?”
章渊:“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有人站出来反驳,章渊却仍坚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几番辩驳下来,半天也没能商议出一个结果。
群臣还要再说些什么,秦沭这时却开口道:“众爱卿的话本宫都听见了,既然没有定论,那就先将那几具尸体交给朝宁司,留待后续处置。”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歇了念头。
朝堂上安静下来后,奚昭抱着笏板,目光在群臣脸上扫过,最终落在章渊身上。
她盯着看了一会,忽然看见章渊的手紧紧攥着象笏。
奚昭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之色,再去看章渊依旧平静的面容,忽然觉得,他似乎没有表面那么云淡风轻。
难道真如秦沭所想,竟真是章渊?
奚昭皱起眉。
下朝后,奚昭跟随百官出了殿门后,快步前往御书房。
将对章渊的疑惑告诉秦沭后,秦沭神色也不太好看,沉默着没有开口。
奚昭也没有出声,心却沉了沉,心想,若是章渊果真通敌叛国,犯下此等罪孽,那此人是万万不能再留了,必须尽快除掉。
秦沭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本宫打算让朝宁司这几日大张旗鼓调查梁国探子一案。”
奚昭:“这是为何?”
秦沭凉声说:“本宫倒要看看,满朝文武都有谁坐不住。”
…
这之后,又是几日过去,因为朝宁司开始大肆调查梁国探子一案,京城内闹得满城风雨,朝中人人自危。
朝宁司一连抓了几个人后,事情还没有平息下来的迹象,许多心里有鬼的官员被吓得连忙主动投案。
看见朝宁司如此阵仗,章渊的门客们也有些坐不住了。
这天夜里,宰相府书房,许多人围坐在章渊面前,其中一人开口说:“章相,太后会不会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何朝宁司行事如此果断?”
又一人劝道:“章相,依我看,查到您头上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要不,您先逃吧!”
有人附和:“是啊章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一太后真抓到了您的把柄,定您个通敌叛国之罪,那我们……我们也没有活路了。”
章渊坐在桌前眸光凝重,闻言冷声道:“朝宁司这才刚有动作你们就怕了?若是太后存心使诈,我主动出逃岂不是自投罗网?”
众人被他这么一呵斥,都不敢出声了,过了半晌,才有人战战兢兢小声道:“可是……朝宁司不可不防,章相您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章渊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虽然梁国使者被抓一事出乎他的意料,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却仍在他的掌控之中,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后路,他自然是准备了的。
不过……章渊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只怕秦沭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能将他逼入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