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喜上加喜 寡人只是一时被迷惑【1.5万字】


    大宗伯疼得在地上打滚儿, 他极力捂住自己的手掌,可是鲜血仍然滴滴答答的淌下来,说一句血流成河绝对不为过。


    “疼……疼死我了!!啊……”


    大宗伯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苏将军!快!还不快将行刺我的北赵贼子拿下!?”


    他口中的北赵贼子, 自然是赵悲雪无疑。


    苏老将军看了一眼赵悲雪, 但是并没有动, 胜负已分, 现在若是动手, 岂不是太过输不起?苏老将军输了战局,已然足够丢脸, 若是输了棋就砸棋盘, 那才是更叫人看不起。


    大宗伯见苏老将军不动, 便呵斥身边的武士:“还等什么!?把这个行刺老夫的贼子拿下!!拿下!”


    “寡人倒要看看,谁敢?”


    梁苒走过来, 站定在赵悲雪面前,将赵悲雪拦在身后。


    他的身材虽不高大, 肩膀也不如赵悲雪宽阔, 但他站在赵悲雪面前,展露着一名天子的威严, 令人不敢逼视,更加不敢靠近。


    赵悲雪惊讶的看着梁苒的背影,他在……保护我?


    梁苒冷笑一声,说:“大宗伯,输也要有品德,你这样输了便跳脚, 可不是一个大梁重臣该有的德行。方才寡人都看在眼中, 赵皇子与齐王太子的船只漏水, 你没有叫人援助, 反而让人放箭偷袭,齐王太子和赵皇子并未追究,怎么?此时大宗伯因为比试,受了一些小小的伤痛,便如此火冒三丈,实在不应当啊。”


    大宗伯气得浑身发抖,一来是他真的生气,二来则是因为他流血过多,浑身打冷颤:“君上所言差异!方才……方才是双方角逐,因而老夫并不想放水,而赵皇子,分明是想要杀老夫灭口!”


    赵悲雪凉冰冰的说:“我若杀你,绝不用第二招。”


    “你?!”大宗伯更是筛糠一般气抖,深深吐息:“君上!您、您也听到了!!这个北赵人,如此嚣张,你……你还偏护于他?!”


    这一句话,可把赵悲雪给说欢心了,比什么话儿都要令他高兴。


    是了,梁苒就是在护着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连大宗伯也如是说。


    梁苒上辈子规规矩矩,但他有一个特点,就因为太规矩了,所以无人发现,那便是——护短。


    只要是梁苒认定的人,他绝对一护到底,不能吃亏。


    别看梁苒生得清秀俊美,但他的嘴皮子可是不饶人的,口吻淡淡的,却阴阳怪气的说:“大宗伯,鹿苑的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进入鹿苑的,都是有担当,有胆识的大梁将才,是大宗伯执意参加战局,这一点子谁也没有逼迫与你,怎么,现在却输不起?难道要破坏老祖宗的规矩不成?”


    “君上今日、今日是非要……”大宗伯说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非要护着这个北赵的贼子了么!?”


    梁苒挑眉:“就事论事而已。”


    眼看着剑拔弩张,嬴稚小跑上前,扶住大宗伯劝说:“伯父,您可别动怒,千万消消气儿啊!还是包扎要紧!血流成这样,再不包扎恐怕手要废了!往后会留下病根儿的!”


    大宗伯也是惜命之人,他方才是被气糊涂了,这会子被嬴稚一提,登时浑身颤抖,疼痛再次席卷上头,只觉得难以忍耐。


    “哎呦……哎呦……疼!疼死老夫了!”


    “快来人!还不扶大宗伯去治疗?”


    嬴稚三两句话将大宗伯哄走,临走之前不着痕迹的冲梁苒点了点头。


    鹿苑比试结束,结果自然是梁缨和赵悲雪赢了,如此一来,等回大梁宫之后,梁缨便可名正言顺的册封齐王,并且代表大梁挂帅出征!


    赵悲雪回到鹿苑的营帐之内,他看了看自己掌心之中的鲜血,那血迹不是赵悲雪的,而是梁缨的。


    梁缨为了救他,被箭镞刮伤坠落湖水,赵悲雪的身上飞溅了一些血迹。


    赵悲雪眯了眯眼睛,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虽然只是擦伤,但擦伤也分大小深浅,齐王太子马上便要挂帅出征,若是身上带着伤,实在说不过去,再者……


    “那小子看起来愣呆呆的,”赵悲雪自言自语:“也不知包扎的如何。”


    赵悲雪左思右想,第一次良心难安,干脆取了一些伤药,往齐王太子的营帐而去。


    赵悲雪来到营帐门口,竟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且那声音何其耳熟,分明是梁苒的嗓音。


    又温柔,又贴心,且充满了关切。


    “怎么样?疼不疼?虽然是擦伤,但是伤口很深,还着了水,湖水也不干净,定然要好生清理,好生包扎才是。”


    赵悲雪从未听过梁苒说话这般温柔,好似生怕吓到了对方。


    酸溜溜的酸水涌上来,方才梁苒的确说要亲自为齐王太子包扎,可赵悲雪没当一回事儿,还以为只是情急之下顺口说的。


    哗啦——


    赵悲雪抵御不住酸气,直接打起帐帘子走进去。


    这一走进去他便后悔了,还不如不进来,在外面听着梁苒的温柔软语,顶多是酸一酸耳朵,如今倒是好了,不只是耳朵,连眼目也觉得酸痛难忍!


    ——梁缨竟是光着膀子,打着赤膊,赤着精壮的上半身,袒露着线条流畅的肌肉,坐在软榻上,让梁苒上药。


    而梁苒那细腻白皙的指腹,正似有若无的触碰着梁缨的手臂,为他一圈一圈的缠上伤布。


    梁缨见到父亲来了,欣喜的刚想开口,结果……


    梁缨:“……”啊?被父亲瞪了。


    赵悲雪大步走过来,死死盯着梁缨的手臂,确切的来说,是盯着梁缨被梁苒触碰的手臂,梁缨有一种错觉,倘或父亲再这样盯着下去,自己的手臂可能会坏死。


    赵悲雪的声音低沉,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冷的天气,光着膀子,齐王太子小心着凉。”


    “呵呵、呵呵……”梁缨干笑:“说的也是啊,的确有点冷呢。”


    但那寒意并不是来自天气,而是来自赵悲雪的眼神。


    梁缨赶紧拽过衣裳,小可怜儿一般自己往身上套,“嘶……”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梁苒心疼的说:“碰到伤口了?疼了?你这伤口没办法自己穿衣裳,还是寡人来帮你罢。”


    赵悲雪不屑,伤在手臂上,那么小的个伤口,还没巴掌大,怎么就不能自己穿衣裳了?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便是如此矫情。


    赵悲雪从未让梁苒帮忙穿过衣裳,梁缨倒是有这福气,他的心窍里升起一股不服不忿,立刻挤过去,态度很是“殷勤”,嗓音却很是“冷漠”,说:“我帮你。”


    父亲帮忙穿衣裳,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只是……


    梁缨又是干笑一声,感觉要被赵悲雪瞪死了,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嘻嘻~”旁边蛋宝宝笑起来,似乎是哥哥的模样把他逗笑了。


    梁苒叮嘱说:“伤口很深,这几日切记不要沾水,不要让伤口恶化,按时换药,伤布也要勤换,一切小心谨慎,不要扯裂了伤口。”


    好多的叮嘱,一听便知是真心的关切,完全不像是虚情假意,赵悲雪扫了一眼梁缨,怎么看也不像是堂兄弟,这可比堂兄弟亲厚许多。


    虽梁苒刚才在大宗伯面前,也是极力维护赵悲雪,可赵悲雪总觉得,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且大不一样。


    梁苒对待自己个儿,总是时冷时热,时而疏远,时而火辣,每每意想不到。对待梁缨则是一向亲切,甚至有一种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感觉,这哪里是对待自己的堂兄?简直像是把堂兄当儿子养!


    不得不说,赵悲雪的思绪实在太敏锐了,他发现了重点。


    偏偏梁缨生得高大,且齐王太子的年岁比梁苒要大,怎么看也和儿子不沾边。


    梁缨系好衣带,整理好衣袍,对赵悲雪说:“今日多亏了赵皇子,才能如此顺利的穿越天缝,夺得牙旗,赵皇子,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罢?”


    的确,何止是患难之交,可以说的上是刎颈之交了。


    赵悲雪微微垂下眼目,突然没头没尾的发问:“你为何信我?”


    “啊?”梁缨被问得一愣,不知赵悲雪所指的是哪件事儿。


    赵悲雪再次开口:“你为何相信我能带你过天缝?”


    “这……”梁缨有些发懵。


    赵悲雪又说:“我说我打过罗方国的天缝,你便相信?”


    “相信啊!”梁缨毫不犹豫的点头。


    赵悲雪眯眼说:“我若只是说大话?或者收了大宗伯的好处,与大宗伯勾连,把你骗到天缝坑杀,你又该当如何?”


    梁缨眨了眨眼睛,说:“你绝不会如此,我信你。”


    赵悲雪的眼神有些嫌弃,说:“你赢得鹿苑比试,便是一军主帅,将来挂帅出征,怎可轻信他人之话,连怀疑都不怀疑?”


    梁缨面容真诚,理直气壮的说:“因为你是赵皇子,我自是相信。”


    因为你是我的父亲啊。


    赵悲雪突然语塞,他觉得梁缨有些傻气,太过于耿直纯正,这样的人上战场是要吃亏的。但他的心窍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暖流,除了梁苒之外,从未有人这般对他,梁缨是第二个。


    梁缨挠了挠后脑勺,说:“赵皇子,今日在鹿苑,我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对?我往日里没有太多的经验,以后还要赵皇子多多提点。”


    赵悲雪的脸色慢慢变好了一些,难得没有瞪他,摇摇头说:“没有。”


    梁缨狠狠松了一口气,他生来就是为了大梁保家卫国,开疆扩土的,但梁缨没有什么经验,总觉得自己还需要习学,今日便在父亲的身上学到了许多,受益良多。


    就在梁缨觉得,父亲好像渐渐接受自己,不再那么抵触敌意之时……


    赵悲雪开口了,说:“今日你舍身为我挡冷箭,算我欠你一条命,不如……我们结成八拜之交,你意下如何?”


    “咳——————!!”梁缨差点被自己的吐息呛死。


    梁苒:“……”???


    蛋宝宝在榻上爬呀爬,眨巴着大眼睛,突然笑起来,嘻嘻嘻的拍手。


    梁苒和梁缨都发现了,蛋宝宝长相甜美斯文,但其实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王,尤其喜欢看热闹。


    “嘻嘻!”


    啪啪啪——


    蛋宝宝拍手,好似催促着他们结拜。


    叮——


    【梁缨悄悄的对你说:君父!救儿子啊!】


    【梁缨悄悄的对你说:父亲要和我结拜,那以后辈分怎么算?】


    梁苒揉了揉额角,乱了乱了,这辈分全都乱套了。


    “怎么?”赵悲雪头一次想要与人结成手足兄弟,他不是没有兄弟,但那些亲兄弟根本不能称之为“手与足”,分明便是利刃相向的铡刀!


    赵悲雪蹙眉:“你不愿意?我赵悲雪,从不勉强于人。”


    梁缨使劲摇手:“不是不是!能与赵皇子结拜,那是我的容……荣幸,不甚荣幸。”


    可你是我爹,我是你儿子啊!


    梁缨一个劲儿的给梁苒打眼色,梁苒不是没看到大儿子的求救,饶是梁苒做了两辈子的天子,也没见过这等天下奇事,脑子打结,一时也想不到化解之法,所以才没有立刻开口。


    “咳、咳咳……”梁苒灵机一动,突然咳嗽起来,像模像样的捂住自己的心口,完全是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


    若是换成旁人,说不定便是东施效颦,可梁苒身量纤细,加之之前中毒的缘故,面容还格外白皙,跟着在鹿苑中奔波了一天,嘴唇的颜色都不那么粉润了,透露出一丝丝的疲惫。


    他这会子装柔弱,那是再好不过的。


    “君上!”赵悲雪立刻抢上来,一把抱住梁苒,说:“你怎么了?”


    这种时候梁苒便以退为进,轻飘飘的说:“无妨,只是身子有些重,喘不上来气儿。”


    梁缨会意,立刻说:“君上怕是累着了!”


    赵悲雪焦急万分,一把将梁苒打横抱起来,抱着梁苒冲出营帐,往天子在鹿苑下榻的御营大帐而去。


    梁缨:“呼——”万幸,父亲被支走了。


    蛋宝宝:“呀?”


    没看到哥哥与父亲结拜,蛋宝宝多少有些失望,瘪了瘪果冻一般的小嘴唇,冲着哥哥笑起来。


    “你啊,”梁缨双手撑着膝盖,附身来与蛋宝宝对视,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头:“小坏蛋。”


    “啊~嗯!”蛋宝宝觉得这是哥哥的夸奖,挺胸抬头,扬起一抹自豪的,甜甜的微笑。


    梁缨被他逗笑了:“说你小坏蛋,你还欢心上了?”


    他将蛋宝宝抱起来,轻轻的哄着,说:“君父和父亲都离开了,把你丢在这里,看来今儿个你要与哥哥一起睡了。”


    赵悲雪火急火燎的抱着梁苒回了营帐,将他轻轻放在软榻上,说:“我去寻医士!”


    梁苒一把抓住他,不让他离开,说:“无妨,寡人只是累了,躺一下子便好。”


    赵悲雪还是担心,说:“那我帮你揉揉胸口罢,你不是憋气么?”


    梁苒胡乱的点点头,他本就是在找借口,其实一点子也不憋气,今日儿子赢了,赵悲雪还穿了大宗伯的手掌,梁苒感觉畅快还来不及,该憋气的是大宗伯才对。


    赵悲雪伸出手掌,将掌心搓热一些,以免冰到了梁苒,手掌按在梁苒单薄的胸口上帮他按摩。


    真别说,赵悲雪按摩的手段十足高明,并不是乱按一气,梁苒十足受用,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哼了一声,叹息绵长又舒缓。


    赵悲雪按揉的动作一顿,明显卡住了,梁苒睁开眼睛,奇怪的说:“为何不继续了?”


    赵悲雪没有回答,但他的脸面通红。


    梁苒也是一顿,随即心窍翻滚,赵悲雪他还脸红上了,平日里像一头恶狼,也没见他脸红过,今日装什么纯情小狗?


    赵悲雪的吐息炙热,一点点压下来,在梁苒的耳边沙哑的说:“都怪君上的哼声太好听了,我有幸听到更多么?”


    梆梆!梁苒听着赵悲雪的情话,心窍有些震动,比平日里跳动的要迅捷很多,他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因为太过陌生了。


    恢复期还没有过去,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发生亲密的干系,谁知不中用的赵悲雪,会不会一次中标?若是恢复期怀孕,会对孩子不利,但梁苒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梁苒缓缓的坐起身来,挽住他的脖颈,柔软的玄黑色衣料,密密的绣着金丝龙纹,那象征着天子威严的黑袍,若有似无的撩拨着赵悲雪,令赵悲雪的眼神更加深沉,更加阴霾,好似是狂风暴雨降临的前夕。梁苒在赵悲雪耳侧呢喃:“帮寡人。”


    扈行队伍在鹿苑留宿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便启程上路,准备返回大梁宫。


    昨夜梁苒很晚才歇息,因而今日根本醒不过来,疲惫的睁不开眼目,他是被赵悲雪抱上辒辌车的,上了车之后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梁苒不是没有与赵悲雪发生过干系,只是那些干系,都与性#欲无关,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生孩子,用系统所说的孩子来维系大梁的万年江山罢了,除此之外,梁苒觉得自己对赵悲雪,毫无爱意,毫无怜悯。


    只是昨夜,梁苒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因着鹿苑夺旗,搓了大宗伯的锐气,一时欢心的缘故,他头一次不是为了怀上孩子,与赵悲雪如此亲密。


    梁苒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赵悲雪无论是脸蛋儿,还是身量,那都是极好的,尤其是那优越的胸肌,被薄汗笼罩之时微微起伏,透露着野性与隐忍的矛盾,他便不是北赵皇子,只是一个面首,那也是拔尖儿的姿色,寡人一时被迷惑,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么?


    再者,也没有做到底。


    梁苒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的睡下去。


    回到大梁宫的第二日便是朝议,众臣聚集在太极大殿。在鹿苑比试之前,梁苒和大宗伯已然说好了,只要梁缨胜出,不但赵悲雪不用被祭旗,梁缨还会被立时册封为齐王,挂帅出征,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梁苒望着在场的朝臣,微笑说:“不知羣臣可还有什么异议?”


    苏老将军满脸汗颜,拱手说:“君上,老臣惭愧,我大梁新人辈出,乃是朝廷之幸事!”


    苏老将军起初看不起梁缨,觉得他太年轻,这会子好了,输的是心服口服,大宗伯如此使绊子,手段下流至极,没成想梁缨和赵悲雪都能胜出,足见二人临危不惧,有勇有谋。


    苏老将军没有异议,其他羣臣也开始站队,经过此事,大宗伯的锐气大搓,很多看热闹的朝臣觉得不能再作壁上观下去,此时若是不站队,以后怕是来不及了。


    “君上英明!齐王太子骁勇善战,正是出征的不二人选!”


    “齐王太子英雄了得,绝对可以扬我大梁之威!”


    朝议呈现一边儿倒的局面,毕竟大宗伯有言在先,他现在彻底输了,理应无话可说,眼看着局面已定。


    “老臣反对!”大宗伯本人突然站出来。


    他的右手裹着厚厚的伤布,包成了一个大包子,模样滑稽而臃肿。


    梁苒眯眼:“大宗伯?寡人若是没有记错,鹿苑夺旗的赌约规矩,还是你定下的,怎么,现在想要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么?”


    大宗伯站在殿中,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赌约的确是老臣定下的,但是老臣为了我大梁江山,大梁社稷,赌约而已,那又算得什么?便算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在所不惜!”


    梁苒被他逗笑了,说:“寡人今日倒是见识到了,大宗伯将出尔反尔歌颂的如此清奇?”


    大宗伯脸色铁青,指着梁缨说:“齐王太子年纪轻轻,他懂得什么打仗?只是仗着梁贼赵悲雪熟悉罗方国天缝,因而侥幸得胜,这如何能作数?再者……”


    大宗伯拔高了嗓音:“当年齐王与太子殒命于战场,齐王太子身中数箭,如何能有生还的可能?老臣以为,这齐王太子……是假的!!!”


    “什么?齐王太子是假的?”


    “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咱们都见过齐王太子,不可能的!”


    大宗伯可没有赵悲雪敏锐,赵悲雪发现了梁缨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大宗伯则完全是为了出尔反尔,反悔赌约,所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算釜底抽薪罢了。


    若齐王太子是假的,梁缨别说是挂帅了,他非要盖上混淆宗室血脉的罪名,那可是杀头的死罪,还如何上得战场?


    梁缨心头一紧,不可能,大宗伯不可能看出来,系统的卡片绝无失效的可能。


    梁苒镇定自若,冷声说:“大宗伯,你身为两朝元老,为了出尔反尔,竟公然构陷齐王太子,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大宗伯昂起脑袋,理直气壮的说:“请君上放心,老臣绝不会无凭无据的构陷齐王太子,老臣乃是大宗伯,掌管大梁宗族族谱,只要仔细对查,便可查看出,齐王太子到底是真是假!”


    梁苒是不怕他查的,毕竟系统的卡片可不是吹得,从未失手过。


    梁苒说:“哦?不知大宗伯对查族谱,需要多少时日。”


    大宗伯此时笑了,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半年?”羣臣震惊:“北赵早就打来了!”


    “这可不行,那齐王太子岂不是无法出征了?”


    “战事不等人啊!”


    大宗伯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要求对查族谱,开启大梁宗族的族谱,那可是浩大的工程,祭拜天地,敬告祖宗,一些列的祭祀下来,怎么也要消耗一些时日,加上各个部门流程,更是曲折困难。


    届时,与北赵的战役早就结束了!


    原大宗伯打的这个主意,齐王太子身份存疑,便必须启用他人应对北赵战事。


    大宗伯哈哈大笑:“君上,老臣劝您还是另外挑选其他良将,若是等待族谱对查,恐怕是来不及了!”


    威胁!这分明便是威胁!


    大宗伯说完,甚至嚣张的不看梁苒的脸色,转身便走,装模作样的说:“老夫伤口不适,无法继续朝参,还请君上见谅。”


    如此,大宗伯大摇大摆,腆着山一样的肚子走出了太极大殿。


    “大宗伯实在太放肆了!”


    “是啊,怎能如此?这是僭越啊!”


    “嘘——小点声,我看啊,大宗伯便是铁了心,不让天子掌握兵权。”


    一旦梁苒派遣梁缨出征,便证明梁苒可以主导兵权,那还要他大宗伯做什么?


    一场册封齐王的朝议,便这样不欢而散,朝臣纷纷散去,梁苒再难以掩饰脸上的愤怒,嘭——一声巨响,将头上冕旒甩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这个大宗伯,竟敢如此藐视寡人!”梁苒气得浑身发抖。


    冕旒砸在地上,梁苒的一头黑发瞬间散下来,那张清秀的脸面,透露着浓浓的狠戾。


    赵悲雪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冕旒,将玉珠仔细打理,淡淡的说:“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去亲手杀了大宗伯。”


    赵悲雪便是如此,他做事情从来不计后果,只要是梁苒想要的,即使只是一颗饴糖,赵悲雪都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不惜一切代价。


    踏踏踏——


    有人走进来,说:“君上想要大宗伯死,又何必劳烦赵皇子动手呢?”


    是嬴稚。


    嬴稚只是尚书省的庶子官,他的官命太低了,根本无法进入太极大殿朝参,方才殿中的事情,他已经听苏木说过了。


    刚刚一散朝,苏木便找到嬴稚,将大宗伯下作的手段说了一遍。


    嬴稚走进来,他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梁苒挑眉:“你有法子?”


    嬴稚笑起来,说:“大宗伯的贪婪,是没有边际的,君上想要铲除大宗伯的势力,最好的法子,便是……结果了大宗伯的性命,一劳永逸。”


    他顿了顿,又说:“这样的法子,的确不是什么君子所为,正巧儿,臣也并非君子,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贪杯小人,便请君上首肯,让臣这个小人来为君上分忧……”


    “齐王挂帅出征之前,”嬴稚信誓旦旦:“臣定将大宗伯的讣告,亲手呈禀君上。”


    梁苒深深的看着嬴稚,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寡人信你。”


    梁苒上辈子根本没有关注过嬴稚这么一个人,他厌恶大宗伯,因而连带着嬴氏每一个人都厌恶,一个也不想见到。这辈子还是因为系统的任务,梁苒才注意到了嬴稚,五级的两个任务都与嬴稚有关系,他必然是大梁江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嬴稚拱手回答:“谢君上恩典,臣定不辱命。”


    大宗伯回了府中,他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便算是输了夺旗那又如何,小天子还是拗不过自己。


    “伯父!伯父!”嬴稚一打叠叫着跑进来,他卑躬屈膝,哪里还有在梁苒面前的志气?


    “伯父啊!”嬴稚皱眉苦脸的说:“朝廷里都乱套了,背地里许多人诟骂伯父,说伯父……伯父……”


    大宗伯呵斥:“说我什么?”


    嬴稚一副硬着头皮的模样:“说伯父不要脸!老不羞!出尔反尔!食言而肥!毫无信义!乃是我大梁之耻辱!”


    “岂有此理!!”大宗伯愤怒,一时忘了,竟把手重重拍在案几上,鲜血直流,又是疼得哀叫起来。


    嬴稚赶忙亲自为大宗伯包扎上药,一切都亲力亲为,好一副孝顺的样子,又说:“伯父,朝中还有那么几个臣子,支持小天子验看族谱,想要催促尚书省的对查流程呢,您看……”


    对查族谱最快也要三个月,若是特殊的流程,说不定半个月便好,那样便能赶上梁缨出征了。


    嬴稚说:“小天子准备在背地里积攒辎重,只等族谱验看完毕,立刻让齐王太子出征呢,也不耽误。”


    “他做梦!”大宗伯呵斥。


    嬴稚点头:“是啊,小侄儿也是如此以为,不如——”


    大宗伯说:“有话直说罢。”


    嬴稚这才说:“不如……伯父装病罢?左右您的手受了伤,需要好生修养,这些日子便不要入宫,尚书省没有您的盖印,什么狗屁的流程,那都是走不通的。”


    “是个好法子。”大宗伯点头,再者说装病,对于他来说也是炉火纯青。


    嬴稚眼眸微动:“还有那些个族中的元老,总仗着自己是老一辈儿,对伯父您颇有微词,以那个前阁老为首,他以为自己还是阁老呢?这不是么,刚才我还在宫中碰到他了,正准备来劝说伯父您呢,他怕是收了天子的好处,打算做国丈爷呢!”


    “啐!!”大宗伯狠狠一啐,说:“老狗一只!他懂得什么?!谁也不见!你去知会下去,从今日开始,老夫卧病在床,谁也不见,但凡是重要事宜,便由你通传下去。”


    “是!”嬴稚应声,他低眉顺眼的垂下头,眼中却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嬴稚从屋舍中退出去,有人迎上来,说:“嬴君子,大宗伯可在呢?我想见一见大宗伯。”


    嬴稚则是冷淡的说:“大宗伯在鹿苑受了重伤,已经吩咐下来,近些日子要安心养伤,朝廷上的一概人等统统不见。”


    距离从鹿苑归来,大宗伯一直称病在家,已经过去五六天。尚书省因为没有大宗伯的盖印,所以对查宗族族谱的事情,一直未能走流程,便是生生的压在那里。偏偏又挑不出大宗伯的理儿,毕竟期限未到,大宗伯又在养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宗伯是在和天子作对,但也只能心知肚明。


    梁苒这些日子去探看了一下秦王梁深的病情,梁深已然转醒了,但是身体虚弱的厉害,想要下榻都难,更不要说出兵迎敌,是决计不可能的。


    梁苒让他好生养伤,其余的便不必担心。


    因着大宗伯这些日子一直没进宫的缘故,梁苒正好乐得清闲,没有人来碍眼,总觉得睡觉都踏实很多。


    这日清晨,梁苒怀里抱着蛋宝宝,小家伙可没有梁缨当时那么有活力,或许是早产儿的缘故,特别的能睡,窝在梁苒怀里,白嫩嫩的小手揪着梁苒的一缕头发,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睡梦中也特别的斯文,一脸可可爱爱的模样。


    梁苒已然醒了,仔细端详着蛋宝宝,果然是寡人的次子,连睡觉都这般可人。他实在没忍住,用指尖轻轻的点了点蛋宝宝的小鼻头儿,软软的,皮肤吹弹可破,好像滑嫩的鸡子。


    梁苒见蛋宝宝没有醒来的意思,变本加厉的凑过去,在蛋宝宝滑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嗯……奶香奶香的。


    梁苒刚刚偷袭完,一低头,便发现蛋宝宝睁开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梁苒,梁苒轻轻咳嗽一声,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蛋宝宝被吵醒了,不哭不闹,反而用小肉手艰难的捧住梁苒的面颊,凑过去吧唧一声,结结实实在梁苒的脸上也亲了一口,然后“嘻嘻”一笑,笑容特别斯文。


    “果然好是可人……”梁苒的心窍被蛋宝宝狠狠击中,心尖尖儿都在颤抖。


    蛋宝宝和梁缨是不同性格的宝宝,两个人虽然幼年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但秉性可谓是天差地别,在梁苒眼里,是各有各的可爱。


    叮——


    就在梁苒和蛋宝宝互相亲亲的时候,系统突然弹跳出来。


    【5.3.0任务:见大宗伯最后一面】


    梁苒微微有些吃惊,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赵悲雪从外面走进来,说:“君上可起身了?”


    蛋宝宝听到是父亲的声音,像模像样的“嗯嗯”两声,在答应赵悲雪一般。


    赵悲雪走进来,似有急事儿,说:“君上,听说大宗伯病重,快不行了。”


    系统才发布任务,赵悲雪的消息已经带来了,看来大宗伯是真的病入膏肓。


    前些日子,大宗伯从鹿苑回来,的确受了重伤,手掌被赵悲雪穿刺,鲜血淋漓的,大宗伯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痛,不过这也要不得性命。


    大宗伯一直在家中养伤,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为了拖延时日,挨到天子不得不派大宗伯的心腹出征,从中捞得好处,顺便对天子耀武扬威。


    谁知晓这一称病,真的病了,而且病入膏肓。


    梁苒皱眉:“具体怎么回事?”


    赵悲雪摇头:“具体我也不知,但听说医官署去了一半的医士,凡是上上等的医士,已然全都给大宗伯侍疾去了,他们对大宗伯的病情束手无措……大宗伯好似也就这一两日了。”


    梁苒心中暗忖,难道是嬴稚?


    五日之前嬴稚信誓旦旦,他有法子让大宗伯一命呜呼,这些日子不见嬴政进宫来,听说是留在大宗伯府上侍疾,一切都亲力亲为。大宗伯早年有几个孩子,兴许是坏事儿做尽,他的儿子闺女都没有他命硬,不是夭折,便是早早病逝,如今大宗伯是个孤家寡人,他这么一病,唯独嬴稚尽心尽力,侍奉榻前。


    梁苒当即起身说:“为寡人更衣,寡人要亲自去送大宗伯……最后一程。”


    赵悲雪的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说:“是。”


    大宗伯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上京城,前来侍疾和探望的队伍一路蜿蜒,从大宗伯府一直排到了上京城的城门外,整条街坊都被车马堵住,何其壮观。


    大宗伯有气无力的瘫在病榻上,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咳痰声:“来……来人……疼、手疼……疼死我了……来人……”


    他喊了半天,没有一个仆役进来侍奉,大宗伯挣扎着自己翻起来,艰难的扯着手上的伤布,咬牙切齿忍着剧痛,将伤布撕开。


    “嗬!!”大宗伯倒抽一口冷气,借着屋舍中混沌的光线,震惊的盯着自己溃烂的手掌。


    “怎么、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溃烂成这样?整张手掌烂出了一个大洞,血粼粼的,流着粘稠犹如鼻涕的脓液。


    “来人!!来人啊——”大宗伯奋力高喊:“咳咳咳……来人!我说来人!万死的奴才,竟无人伏侍?!都死哪里去了?!”


    吱呀——


    屋舍的大门不急不缓的被人推开,有人慢条条的跨过门槛,走进密布着浓重药气的屋舍。


    那人逆着光线,脸色晦暗不明,看不清容貌,但能看到他高大的肩膀,英挺的轮廓,虽然是个文人,虽然是个只知饮酒作乐的纨绔,身量却异常挺拔,不,今日格外的挺拔。


    不见了往日的卑躬屈膝,趋炎附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锋芒之感。


    “嬴稚!”大宗伯一眼便认出了他,说:“我喊了那么半天!怎么没有人!?我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为何天天上药,却溃烂成这个模样!”


    嬴稚反手将门关上,平静的说:“因为你每日上的药,都是催命的毒药啊。”


    “什么!?”大宗伯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嬴稚。


    嬴稚一笑,但他的笑容太过薄情,完全和平日是两个模样,幽幽的说:“别喊了,不会有人理你的。”


    “你……你……”大宗伯颤抖,手上的脓液滴滴答答的流淌而下:“你……我才是大宗伯府的主家!!来人!来人啊!把这个狼心狗肺的狼狈子,给我抓起来!拿下!拿下!!”


    嬴稚平静的站着,就这么看着大宗伯喊叫,等他喊累了,这才说:“你平日里苛待下人,有多少人希望你死,你可知晓?”


    大宗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嬴稚的表情很可怖。


    嬴稚慢悠悠的又说:“那些被你苛待的下人,根本不需要我费尽心机去拉拢,他们便会心甘情愿的为我卖命,只因他们都不想让你好活。”


    罢了,嬴稚缓缓的继续说:“还有很多平日里与你无冤无仇的仆役,但他们的心思浅,眼界也低,只需要用一些财币便可轻轻松松的贿赂收买,更何况……那些财币还是大宗伯你的。”


    “你……”大宗伯颤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嬴稚轻轻掸了掸袍子,说:“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院子的里里外外,都是昔日里与你有仇怨的仆役,或者接受了财币被我收买的仆役,无论你如何喊叫,他们亦不会进来帮忙。”


    “唉……”嬴稚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可知晓,拉拢一些仆役,可比拉拢朝廷重臣要简单太多了,他们想要弄死你,十足简单。”


    大宗伯浑身打颤:“你……你这个白眼狼!!狼狈子!我是你伯父啊!!我是你伯父!我待你不薄,与你财币!你却这样待我?!”


    “你是我的伯父……”嬴稚的眼神凉丝丝的扫过去:“可你也是大梁基业上的绊脚石。”


    大宗伯昏黄的眼球极速收缩,怒吼着:“嬴稚!!你只是一个庶子官,你以为杀了我,你便会得到重用了吗?!你做梦!你做梦!那个小天子只是想要摆布于你,他给你抛出一点点甜头,便是故意勾引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庶子官!他不可能重用你,绝不可能!”


    “有何不可?”


    一道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随即是吱呀一声,大门再次被打开。


    先是赵悲雪持刀护卫走进来,紧跟着便是一身黑色龙袍的梁苒,梁苒施施然的进入屋舍之内,如今可谓是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梁苒犹入无人之境,好似走进了自己家一般。


    梁苒上下打量大宗伯狼狈的模样,满意的露出浅笑:“寡人为何不会?你听好了,寡人不只会重用他,还要封他为……大、宗、伯。”


    大宗伯的口中甚至发出磨牙的声音,咯咯作响,令人头皮发麻,他已经顾不得疼痛,用那只溃烂的手指着梁苒:“梁苒!!你这个暴君!你竟要置我于死地?!”


    嗤——


    赵悲雪抽出佩刀,挡在梁苒面前。大宗伯再走一步,手指必然不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忍气吞声的退回去。


    梁苒莞尔:“寡人有何不敢?怎么,在你的心里,寡人便是一个任你愚弄,无知可怜的提倡傀儡么?倘或是这样,寡人便要亲手斩断提线!”


    大宗伯的眼睛不停的往外瞟,外面的确站着仆役,但是没人往这里看,他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有扫地的,有擦窗的,还有人在抄手回廊边修剪花卉的枝丫。


    已然入了春,日头暖融融的,那些名贵的花卉,开得极其娇艳,但很快,那些花卉的主人便不再是大宗伯。


    咕咚——


    大宗伯意识到自己走投无路,竟直接跪在了梁苒脚边,匍匐磕头:“君上!君上饶命啊!您就饶了老臣一次罢!当年可是老臣力排众议,这才扶持君上登上了天子之位,否则……否则眼下坐在黼扆龙座上的,便是他晋王梁溪了!老臣对君上,怎么说也有些恩德,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大宗伯膝行上前,咚咚磕头:“君上饶了我罢!就饶了我罢!我发誓、发誓!绝不再摆弄朝政,从今往后,君上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这听起来倒是很好呢。”梁苒笑眯眯,他本就生得清秀和善,面容无害,看起来一丁点子威胁也没有,幽幽的说:“你早该如此的,可惜……晚了,寡人已然答允了嬴稚,让他做大宗伯,大梁的朝廷,可不需要两个大宗伯。”


    大宗伯听到这里,浑身冻得发冷,并不是天气太冷,但他的身体从心窍开始冰冻,他从未觉得,一直被自己摆弄的小天子如此凌厉,好像一把合着剑鞘的短剑,今日……终于出鞘了。


    大宗伯眼珠子猛烈旋转,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发疯的向屋舍外面冲去,大喊着:“来人!!来人!救我——我还不想……咳——咳咳……”


    不想死……


    大宗伯一句话未说完,被门槛儿绊了一下,咚一声栽在地上,掌心的脓液和血水飞溅而出,迸溅的庭院里到处都是。


    他摔在地上,愣是爬不起来,绝望的扼住自己的喉咙,一口痰卡在咽喉不上不下,脸面憋得通红,然后是铁青,消无声息的瘫在地上,很快一动不动了。


    大宗伯哪里知晓,这几日他称病,正是嬴稚的陷阱。嬴稚对外声称大宗伯生病,不管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经过自己才可通传,另外一方面买通大宗伯身边的仆役,将大宗伯软禁起来。


    嬴稚每日都来尽孝,表面是给大宗伯上药,其实上的都是催命的毒药。他日日前来,还会挑拣一些关于梁苒的坏话,看起来是为大宗伯鸣不平,其实就是撺掇他生气,血行加速,催发毒性。


    踏、踏踏……


    梁苒来到庭院之中,站在大宗伯身边,幽幽的凝视着他。


    叮——


    【恭喜完成5.3.0任务:见大宗伯最后一面】


    梁苒挑眉,系统任务完成了,换句话说,都不必去试探大宗伯的鼻息,必然已然断气。


    梁苒这时候才开口说:“快,大宗伯摔倒了,还等什么,把医士叫进来。”


    赵悲雪不紧不慢的应声:“是。”


    医士提着药囊,从外面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先是试探了一下大宗伯的脉搏与鼻息,满脸都是惊骇,医士自然不能一下子便说大宗伯没救了,要知晓大宗伯可是朝廷重臣,当即热火朝天的抢救起来。


    但很可惜的是……


    “君上——”医士们扑簌簌跪了一地,叩头哭喊:“大宗伯……已然走了!!”


    庭院中的仆役们不约而同的停住了动作,纷纷看向主屋,但很快的,也就是停顿了一小会儿,又继续忙碌起来,该打扫打扫,该擦窗擦窗,该浇花浇花。


    要知晓,大宗伯是一个官位,并非特定的某一个人,这个大宗伯死了,大梁朝廷还会选出第二个大宗伯,伯爵府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嬴稚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他垂着头,竟真的收放自如的挤出两滴眼泪,哭诉说:“伯父!你怎么就去了?伯父没有子嗣,侄儿愿意替伯父料理后事!”


    梁苒微微颔首:“嬴君子倒是孝顺的,便由你来料理大宗伯的后事,毕竟大宗伯操劳了两朝,怎么也要让他走得……体体面面。”


    嬴稚擦着眼泪,说:“敬诺,君上。”


    梁苒离开大宗伯府,很快苏木便带着虎贲军冲了进来,说:“君上有令,大宗伯堪堪过世,嬴君子披麻守孝,唯恐忙碌,人手差遣不过来,虎贲军上下,任由嬴君子差遣!”


    嬴稚从上站起来,他的脸上已然没有了眼泪,唇角甚至展露出一丝笑容:“臣……谢君上洪恩。”


    苏木惊讶的看着嬴稚,分明嬴稚的眼睛哭的通红,但眼泪急速干涸,仿佛刚才的哭泣是假哭一般。


    “你……”苏木瞠目结舌:“你到底哭了没有?”


    嬴稚掸了掸袖袍,他的袖子里探出一样黄绿色的东西,苏木瞪大眼睛:“黄芥?!”


    怪不得嬴稚哭得如此痛苦不堪,竟是早有准备,秀囊中藏了催泪的黄芥。


    嬴稚轻笑一声,比了一个噤声动作。


    梁苒登上辒辌车,他的面容平静,心窍也无比的平静,两辈子了,他终于斗倒了大宗伯。


    这一世……梁苒幽幽的想着,大宗伯那个老匹夫,终于走在寡人前面了。


    鹿苑一战,梁苒的势力本就在积攒,其实已经有很多人在梁苒身后站队,加之大宗伯狗急跳墙,出尔反尔,遭人不耻,偏向梁苒的人则是更多。


    如今大宗伯突然病逝,走之前又一直称病,未去尚书省,他的爪牙想与他通气都来不及,可谓是还蒙在鼓里,顷刻之间树倒猢狲散。


    “恭喜君上。”赵悲雪说。


    梁苒心情甚好,今日是个大日子,大宗伯不在了,大梁的朝廷才能发展,百姓才可以安居,学堂兴修,水力动工,梁苒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做。


    梁苒从未笑得如此放松过:“今日晚上寡人在紫宸殿摆庆功宴,届时你要来参加。”


    “自然。”赵悲雪点点头,而且喝醉的梁苒很是可人,赵悲雪心底里有些期待。


    回宫之后,赵悲雪便回了东室,把自己的衣裳翻找出来,找到梁苒送给他的那件,宫人已经帮忙浆洗干净,熨烫整齐。


    其实贵胄的衣裳是不能浆洗的,古代的衣服,尤其是丝绸材质,为了硬挺有型,很多都会上浆,经过水洗布料受不得,版型也会走样儿,其实很多衣裳都是一次性的。


    赵悲雪舍不得自己这件衣裳,又拿去洗了,又精心的收起来,打算重要的日子再拿出来穿。


    今日……便是重要的日子。


    赵悲雪沐浴焚香,换上干净的衣袍,白玉束冠,在镜鉴之前照了照,竟从一个“武夫”,变成了翩翩佳公子,说不出来的俊美倜傥,还有一股梁人少有的深邃野性之感。


    赵悲雪准备完毕,便离开了东室准备去赴宴。


    紫宸殿的宴堂之中,梁缨听说了大宗伯去世的消息,立刻赶过来。


    “君父!君父!”


    四下无人,梁缨自然是要唤君父的。


    “恭喜君父,解决了大宗伯这么块绊脚石。”梁缨笑起来:“那儿子今日是不是可以饮酒?”


    梁苒无奈的说:“你从未饮过酒,今日欢心是可以饮一些,但不要伤了身子。”


    梁缨点点头:“嗯,君父放心。”


    宫人走进来,将山珍海味摆上,还有一会子宴席便要开始,梁缨却是忍不住了,偷偷的呷了一口酒水。


    酒香甘醇,入口绵长,稍微有一点点辣意,梁缨一喝之下,连连点头,果然是人间甘露。


    梁苒抱着蛋宝宝,一个没留神,大儿子竟然在偷酒喝,甚至喝了一脸的幌子,酒水都漏在了唇边。


    “你啊。”梁苒发现了,大儿子虽然用了“迎风生长卡”,的确是长大了,但是性子仍然十分孩子气。


    梁苒一手抱着蛋宝宝,一手拿了帕子,轻轻擦拭他唇边的酒渍,说:“慢点饮,小心开宴之前便醉了。”


    赵悲雪走入宴堂,刚巧看到了这一幕,赵悲雪一手抱着小皇子,一手给梁缨擦拭嘴唇,那模样……简直是活脱脱的一家三口!


    赵悲雪:“……”山珍海味的香气莫名很酸。


    叮——


    【5.4.0任务:亲如父子,情同手足】


    【请宿主促成长子与赵悲雪的八拜之交!】


    梁苒:“……”???


    梁苒给梁缨擦嘴的动作顿住了,梁缨同时也顿住了,他似乎也看到了系统弹跳出来的任务,因为这条任务与他有关,系统贴心的显示在梁缨面前。


    梁缨轻声说:“君父,儿子可能眼花了。”


    何止是梁缨,梁苒也有些眼花,且伴随着头晕,系统这是在无理取闹么?五级的奖励是风调雨顺,发掘嬴稚,斗倒大宗伯,都可以说是风调雨顺的前提,可让爹和儿子结拜,这算怎么回事?


    叮——


    【系统并非无理取闹哦~】


    【家宅和睦,父子同心,乃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前提!】


    好一个振振有词!


    【完成5.4.0任务,可获得“回档卡”一张!】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本就是一场游戏,群雄争霸的游戏,所以有回档卡再正常不过,且回档卡相当于时光倒流,可以修正偏离的轨道、不小心的错误,简直便是太上老君的“后悔药”,是梁苒根本无法拒绝的。


    梁苒:“……”其实结拜……也不是不可以,左右不是寡人结拜。


    “咳咳……”梁苒主动走向赵悲雪,拉着他入内,让他坐在席位上。


    赵悲雪方才还在吃味儿,这会子又有些得意,梁苒还是在意自己的,他拉我的手。


    梁苒清了清嗓子,措辞说:“今日……是个好日啊。既然是好日子……对了,上次你不是提出与齐王太子结拜之事?改日不如撞日,寡人看今日便不错,不如喜上加喜?”


    梁缨欲哭无泪,君父为了卡片,看来是要卖儿子了。


    赵悲雪的确主动提出过结拜一事,当时梁缨为了他受伤,还说了如此信任的言辞,赵悲雪的心窍又并非真正的铁石,怎么能不感动?自小吃的苦太多,其实他很容易感动。


    但今日不同往日,赵悲雪方才亲眼看到梁苒给他擦嘴,那动作如此亲密,赵悲雪早就后悔提出结拜了。


    赵悲雪语气淡淡的,略微有些阴阳怪气,说:“齐王太子身份高贵,又即将册封齐王,赵悲雪不过一介质子武夫,如今想了想,实不敢高攀,结拜一事还是作罢了。”


    对对对!梁缨使劲点点头,不结拜,不能结拜,他一点头,莫名又被赵悲雪瞪了,后知后觉这个时候好像不能点头。


    梁苒头疼欲裂,但为了完成任务,为了风调雨顺,为了那张“回档卡”,拉住赵悲雪,低声耳语:“为何不结拜?”


    赵悲雪不语,像是一只闹脾性的大狗子。


    全是为了回档卡,梁苒耐着性子说:“齐王太子身份尊贵,改明儿他封了齐王,也是上京城最尊贵的四王之一,你们若是结拜,除了寡人,也好有人照应于你。”


    赵悲雪的眼神瞬间便不一样了,黑眸子盯着梁苒,说:“你……是在为我考虑?”


    倘或此时赵悲雪有尾巴,肯定会呼扇呼扇的摇起来。


    梁苒硬着头皮说:“寡人自是为了你。”


    “好。”赵悲雪立刻改口,对于他而言,什么礼义,什么诺言,什么规矩,简直不值一提,都不如梁苒的一句“油嘴滑舌”。


    赵悲雪点点头:“我赵悲雪今日便与齐王太子结拜。”


    蛋宝宝睁大眼睛,斯斯文文的拍手:“嘻嘻~”


    梁缨莫名腿软,膝盖打弯儿,顶着莫大的压力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倘或真的结拜,谁做大哥,谁做弟弟……?”


    梁苒:“……”按照年岁来说,是齐王太子年长一些……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开始,梁缨宝宝就是大哥了![菜狗]


    第42章 双胞胎 你就是我父亲【1.5万字】


    “好热闹啊!”


    冯沖的大嗓门传进来, 恨不能隔着整个紫宸殿便听得清清楚楚。


    冯沖与世子郁笙结伴走进来,还说:“师父!好热闹啊,我是不是听到有人要结拜,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世子郁笙无奈的笑笑, 对他摆摆手。


    今日是庆功宴, 虽然只是一个小燕饮, 但是相熟之人全部来了, 冯老因着年事已高,便没有来凑热闹, 除了冯沖和世子郁笙之外, 晋王梁溪、秦王梁深也到了。


    梁深前些日子才好转一些, 可以下榻走路,这会子还有些不太利索, 若不是他执意要来参加燕饮,作为大哥的梁溪是绝对不会让他来的。


    梁深笑着走进来, 虽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声音洪亮,一看便知他有多欢心。


    “哈哈!”梁深左右张望:“我那好堂哥在何处?我可许久都未见过他了!”


    梁深口中的好堂哥, 自然是齐王太子了。


    梁深和齐王太子都是武将,从小志气相投,不同的是梁深有些粗枝大叶,齐王太子则是儒将,现在倒好了,梁缨也并非什么儒将。


    梁深的目光在四周一打量, 立刻落在了梁缨身上, 那张“常识修改卡”自然也影响到了梁深, 他毫无察觉, 走过去拍着梁缨的肩膀:“堂哥!你真真儿是风采依旧啊,和往日根本没差!”


    梁缨:“……”呵呵、呵呵。


    梁苒微笑起来:“二哥,好眼力啊。”


    梁深不知梁苒其中深意,还以为他在夸赞自己,说:“那是自然,昔日里就我与堂哥的关系最好,你们可都要靠边站。唉,堂哥,我要问问你,你可还记得,咱们约定了秋日去云山狩猎的事情?你欠我一回,这次不能推脱了!”


    “啊……”梁缨露出一脸略微有些浮夸的恍然大悟,点头说:“对对对,云……云山狩猎,去,一定去,决不食言。”


    “嗯?”梁深揉了揉额角,说:“你看我这记性!怎么给记错了?不是云山,咱们约好了是去鸿雁山,堂哥,我记错了,怎么连你也记错了?”


    梁缨:“……”


    叮——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缨(长子):君父,二伯这是在试探我么?】


    【梁苒:……】


    【梁苒:放心,按照二哥的性子,他真的只是记错了】


    梁缨狠狠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不是真正的齐王太子。


    那面晋王梁溪站在旁边,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的表情,仔细盯着梁缨打量。的确,梁深的性子比较粗枝大叶,火爆义气,有些子大大咧咧,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作为大皇兄的梁溪,性子是兄弟们三个人里面最为细腻的,他不由多看了梁缨好几眼。


    梁苒心中警铃大震,抱着蛋宝宝往前走了两步,不着痕迹的挡住大哥梁溪的目光,微笑说:“咱们今日最大的功臣怎么还没到?”


    梁苒口中说的,自然是嬴稚。


    大宗伯刚刚归西,嬴稚还需要假装忙碌一阵,这才急匆匆赶到了宫中,与他一并子前来的,自然是帮忙稳定局面的虎贲中郎将苏木。


    “臣来迟,还请君上责罚。”嬴稚拱手作礼。


    梁苒将蛋宝宝放在赵悲雪怀中,腾出手来,亲自走过去扶起嬴稚,说:“嬴卿,你可是今日庆功宴最大的功臣,若没有你,大宗伯怎么能走得如此顺当?”


    嬴稚恭敬有礼,却不似平日里对着大宗伯那般卑躬屈膝,说:“君上谬赞了,这都是臣应当做的。”


    梁深惊讶的说:“我当真很好奇,你是怎么将大宗伯诓骗的团团转的?”


    嬴稚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太高难度的事情,一来因为赵悲雪和梁缨在鹿苑立威,很多朝臣本就倒戈了天子一派,二来大宗伯在朝廷上出尔反尔态度嚣张,招至了羣臣与舆论的不满,这两点加起来,嬴稚才有信心接下来的部署。


    嬴稚可谓是欺上瞒下,大宗伯一直装病,却不知其实自己早就被嬴稚软禁了,而那些软禁他的人,不是大宗伯府上的府兵,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高手,而是一些小小不言,犹如蝼蚁的仆役。


    再有便是,那些宗族之人根本见不到大宗伯,斩断了他们的联系,也能防止他们沆瀣一气,暗中通风。


    嬴稚倒是谦虚:“臣只会一些阴险下作的小手段,这些手段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天子所为,唯独臣这个样的小人,愿意为君上分忧。”


    梁苒一笑:“好一个小人,但寡人以为,嬴卿比那些君子可强上太多了。”


    赵悲雪抱着孩子,这会子不瞪着梁缨了,注意力转移到嬴稚的身上,方才梁苒亲手扶起他,必然是触碰了手部的肌肤,赵悲雪的眼神凉飕飕,仿佛刀片子,一片一片的割着嬴稚身上的肉。


    梁缨拍了怕胸口,幸好幸好,父亲对旁人都是一视同仁的,这般说来,其实父亲并没有针对我。


    众人落座下来,各自入席,冯沖兴奋的说:“诶?不是要结拜么?趁着今日大喜,快结拜啊!”


    梁缨:“……”父亲的义兄,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缨本以为这个事情可以糊弄过去,就此揭过,父亲忘了,也便不必再提起来,哪知冯沖这么热情。


    晋王梁溪好奇的说:“是谁要结拜?”


    梁苒唇角挂着笑意,坑儿子手到擒来,说:“是堂哥与赵皇子。”


    梁深眼睛雪亮,说:“哦?竟是堂兄与赵皇子?我可早就领教了赵皇子的武艺,你们二人结拜,可真真儿不仗义,怎么不叫上我?”


    梁缨:“……”二伯你可别捣乱了!


    梁苒看出了儿子的尴尬,解围说:“二哥今日便不要凑热闹了,改天罢。”


    梁溪也说:“是啊深儿,你身子还弱,今日叫你来赴宴,你可要老实一些,否则为兄现在便带你回去了。”


    “是是是!”梁深无比“乖巧”的答应:“都听哥哥的。”


    冯沖说:“这样这样,我来主持结拜的仪式。”


    梁缨一看,逃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


    赵悲雪将孩子重新还给梁苒,梁溪与梁深立刻凑过来,一起逗弄蛋宝宝。


    冯沖清了清嗓子,说:“今日请皇天后土见证,大梁齐王太子梁缨,与北赵四皇子赵悲雪,结为兄弟,亲如手……”足。


    不等冯沖一句话说完,咕咚——


    众人听到一声闷响,梁缨膝盖打弯儿,竟直接跪在了地上。幸好地上铺着红毯,地面不算太硬,否则梁缨膝盖头非要磕青了不成。


    “这……”冯沖惊讶:“我词儿还没念完呢,齐王太子你怎么先跪了?”


    梁缨抬起袖袍,擦了擦额角滚下来的冷汗,干涩的说:“没、没事,我跪着罢,跪着舒服。”


    “嘻嘻~”这可把蛋宝宝逗笑了,笑起来甜滋滋的,开心坏了。


    【大梁宗室家庭群】


    【蛋宝宝(次子):嘻嘻~】


    【蛋宝宝(次子):咯咯~】


    【蛋宝宝(次子):哈哈~】


    【梁缨(长子):君父,你管管二弟。】


    【梁苒:……】


    冯沖摆手说:“好罢好罢,跪就跪罢。”


    于是冯沖念词儿,又问:“齐王太子,赵皇子,你们二人谁更年长一些,便是为兄长。”


    赵悲雪看向梁缨,很显然,是梁缨年长一些,他是梁苒的堂兄,赵悲雪和梁苒的年纪相仿,自然也比梁缨年幼一些。


    冯沖一拍手:“是了,那齐王太子便是大哥,赵皇子便是弟弟了!来来来,赵皇子,快叫大哥!”


    赵悲雪并没有什么不愿意,毕竟之前便是他提出来的,要和梁缨结拜,其实他除了吃味儿之外,对梁缨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不知为何,有些子相见恨晚,总觉得无比熟悉,那种熟悉,好像是从骨血中透露出来的。


    赵悲雪也不是扭捏之人,爽快的说:“大哥。”


    咕咚——


    梁缨又跪了,声音比蚊子还要小,支吾说:“嗯……二、二……二弟……”


    从今往后,你唤我大哥,我唤你父亲,咱们各叫各的……


    梁苒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坑儿子这般有趣儿。


    燕饮随着结拜,很快开始了,只是小规模的燕饮,所以大家也不必拘束,该怎么饮酒便怎么饮酒。


    秦王梁深举着酒杯走过来,说:“堂哥,咱们有些年没痛痛快快的饮酒了!我可还记得,堂哥你的酒量堪称千杯不醉,你可是上京城第一酒仙啊!今日走一个,咱们哥俩饮个痛快?”


    梁缨眼皮直跳,酒仙?我么?可是梁缨以前还是小宝宝,没有饮过酒,根本不知自己酒量几何,打岔说:“这……你身子刚好,大病初愈,怎么能如此饮酒?若是被你大皇兄知晓了,可不妙。”


    系统给梁缨的设定是武将,但梁缨还是有些聪敏的,他知道抬出梁溪来制住梁深,梁深一听,满脸失望的说:“也是,免得哥哥一直唠叨我,若不然咱们只饮一盏,我敬堂哥,预祝堂哥旗开得胜,将北赵打得屁滚尿流!”


    梁缨狠狠松了一口气,将酒杯举起来,豪爽的饮尽。


    “好!”梁深赞叹:“堂哥,好酒量!”


    一杯酒而已,方才梁缨也饮过一杯,香香甜甜的,没有太多负担。


    那面梁溪知道弟弟这些日子躺在榻上养病,必然是憋坏了,便放他去与梁缨小酌几杯,自己则是与梁苒说话。


    梁溪垂着眼目,轻声说:“君上,日前臣被大宗伯挑唆,与君上疏离了感情,眼目被蒙蔽,根本看不到君上的难处,此时想起来,根本不配为人臣,也不配为人兄,实在惭愧。”


    梁苒一笑,说:“大皇兄,寡人并未放在心上。”


    梁溪苦笑一记,自己当初没能即位成为新皇,心中怨气颇深,旁人都说他多么高风亮节,多么多么霁月光风,其实呢,只有梁溪自己知晓,他是多了多么想要坐上黼扆龙座。


    可惜……


    可惜世事难料。


    梁溪摇头说:“君上若怨臣,也是应该的。”


    梁苒拉住他的手,轻轻的拍着,说:“寡人从未怨恨过大皇兄,本就是寡人抢走了大皇兄的皇位,大皇兄一时心有不甘,也在情理之中,寡人不怨。”


    他说着,语气更加笃定,又说:“但如今寡人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大皇兄,寡人便会向你证明,寡人可以做好这一朝之君,可以成为天下共主,可以将大梁的恩泽平等的施予每一个子民。”


    梁溪心头一颤,多少年了,他都没有品尝过热血沸腾的感觉,在先皇统治的时候,先皇只知道打仗、打仗、打仗,除了打仗便是加税、征兵,从未想过要施予百姓恩泽。


    其实梁溪也没想过,他想成为天子,他想登上宝座,可是那然后呢?自然是振兴大梁,都是一些空话罢了,在这个君重民轻的年代,子民与百姓自然排在最末,没有人会为了细枝末节费心。


    唯独梁苒……


    梁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笑起来,这次不是苦笑,而是如释重负的笑容:“臣不如君上,君上必然会治理好整个大梁,成为天下共主,将大梁的恩泽遍布每一个子民。”


    梁苒与梁溪将话说开,两人都觉得酣畅淋漓,很久都没有这样交心的详谈过了。


    咕咚——


    就在此时,隔壁发出一声闷响,梁苒还以为儿子又跪了呢。


    “堂哥!堂哥?”梁深的嗓音焦急:“堂哥你没事儿罢?这就醉……醉了?”


    无错,梁缨醉了!


    开席之前他饮了一杯,方才被梁深敬酒,又饮了一杯,梁缨根本没有上头的感觉,只觉得酒酿甘甜醇厚,等上头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梁缨趴在案几上,差点把脸扎在汤羹之中。


    梁深震惊的瞪着眼睛,梁苒与梁溪赶紧走过来,梁溪说:“深儿你啊,让你少饮点酒,你给齐王太子饮了多少?”


    梁深竖起食指,信誓旦旦:“天地良心,就一杯,我就敬了一杯子酒。”


    梁苒打圆场说:“齐王太子从战地归来,也是九死一生,怕是一时受不住酒气,加之今日欢心,酒意上头也是情有可原。”


    噌!!


    醉酒的梁缨突然抬起头来,他的额心红彤彤,显然是刚刚磕在案几上撞红的。


    两眼熠熠生辉炯炯有神,仿佛一双猎豹的眼睛,明亮、坚毅。


    梁深说:“快看,我就说,堂哥千杯不倒,不会这么快就醉……”


    不等他的话说完,梁缨似乎看到了什么,大步跨过案几,犹如离弦之箭一把冲过去,咚一声闷响,紧紧抱住赵悲雪,口中铿锵有力,字正腔圆的大喊:“父亲!”


    “咳——!!”冯沖正在饮酒,呛得直接喷出来,世子郁笙赶紧给他拍背,真怕他就此呛死过去。


    梁深:“……”


    梁深沉默片刻,说:“还……真是醉了,看起来醉得不轻。”


    赵悲雪愣住,一切的表情都在脸上褪色,一点点干涸,听着梁缨唤自己父亲,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了,赵悲雪突然想起来,为何会有熟悉之感?原是那日在紫宸殿的太室,赵悲雪将梁缨误认为刺客的时候,梁缨好似也唤了自己这么一声。


    ——父亲。


    赵悲雪本以为梁缨喝醉了,才会糊里糊涂的喊自己父亲,可上次呢?上次梁缨可没有饮酒。再者,梁缨的武艺路数怎么解释,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赵悲雪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试探的说:“大哥,我不是你父亲。”


    “不!”梁缨坚定:“我才不是你大哥!我不能做你大哥啊……你是我父……唔唔唔——”


    不等他说完,梁苒眼疾手快,一把捂住梁缨的嘴巴,不让他继续“酒后吐真言。”


    蛋宝宝眨着大眼睛,也是一脸焦急,使劲对赵悲雪摇手。


    叮——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缨(长子):君父!父亲变成我大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叮——


    【梁缨(长子):我不会遭雷劈罢?】


    轰隆——


    正巧,今日有雨,是万物复苏的春雨,格外珍贵,轻轻打了一个响雷。


    “嗬……”梁缨睁大眼睛,醉醺醺的瞪着天边划过的闪电,他还被梁苒捂着嘴巴所以说不了话,嘴里都是:“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叮——


    【梁缨(长子):是不是打雷了?】


    【梁缨(长子):果然要遭雷劈了么!】


    叮——叮——叮——


    一时,梁苒的眼前都被系统的聊天群攻占了,他从不知酒醉的长子会变成话痨,梁缨的群聊信息好像传说中的弹幕护体,疯狂的在梁苒眼前飞窜。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这次声音比之前洪亮一些。


    梁缨一个猛子,人高马大躯体竟直接扎在梁苒怀中,紧紧抱着梁苒的细腰,一副弱小、可怜、需要保护的模样


    梁苒:“……”也不知,大儿子是怕打雷,还是怕被雷劈。


    赵悲雪本觉得狐疑,但此时再难以怀疑什么,梁缨趴在梁苒怀里,梁苒的胸膛,梁苒的细腰都被他摸了一个遍,甚至两只手还有意无意的搭在梁苒挺翘的臀瓣上。


    赵悲雪黑着脸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梁缨的后衣领,将人不客气的拽起来。


    哪知梁缨根本不挑,并不执著于君父抱抱,直接一个转头,扎在赵悲雪怀里,父亲抱抱也可以。


    赵悲雪:“……”


    赵悲雪扎着双手,一脸震惊,梁缨这是要做什么?


    蛋宝宝“嘻嘻”发笑,似乎觉得哥哥怕打雷的样子好有趣儿,嘴里还模仿着打雷的声音:“嗯……嗯……轰……嘻嘻~”


    梁苒揉着额角,好乱,还未酒过三巡,竟已然这么混乱了,不过幸好,梁苒顺利完成了5.4.0任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赵悲雪以为,只有梁缨一个不中用,两杯就醉的时候,又有人醉了。


    赵悲雪堪堪将梁缨拽离梁苒,哪知苏木踉踉跄跄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吧唧一把从后背抱住了梁苒,来了一个妥妥的后背杀。


    苏木作为一个武将,他的身量并不高大,只能说是高挑,但他的确比梁苒要高出一些的,从后背抱住梁苒正好可以将下巴抵在梁苒的肩窝上,那是多么亲密的举动。


    轰——


    赵悲雪的脑海炸开了,赶紧扒拉梁缨,想要把梁缨扒拉下去,杀过去将苏木拽开。


    梁苒一愣,感觉到后背热乎乎的酒气,有些子无奈,苏木的酒量一向不好,这会儿怕是喝醉了。


    “君上……”苏木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丝鼻音:“君上,是苏木没用……”


    梁苒扒开苏木的手,转过身面对着苏木,惊讶的发现他竟然哭了,眼前红彤彤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哽咽。


    梁苒很少见苏木哭鼻子,还小的时候,苏木在学宫中得了下等,他不敢回家告诉父亲,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哭鼻子。梁苒深知苏木的秉性要强,他躲起来,就是不想让旁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因而梁苒装作没有看见,默默的等他哭完了,才与他一起结伴离开学宫。


    苏木轻声说:“我没有用……忤逆不了父亲,逃离不了苏家,武艺胜不过赵皇子,文采比不过嬴君子,便是连一些有用的手艺也不会,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君上的身边,时时刻刻为君上效力……可是……可是如今这么一看,我什么用处也没有……”


    他说着,吧嗒一声,眼泪终于流下来,滴在猩红的毯子上,颤抖的说:“我很怕有一日……君上不再需要我,那苏木便没有了追随君上左右的理由。”


    梁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伸出双手托起苏木的面颊,轻轻的为他擦拭眼泪,温柔的说:“苏木,你是寡人除了血亲以外,最亲最亲的人,寡人一直将你当家人一般看待,便算你什么也不做,寡人也会让你一辈子跟随寡人。”


    苏木睁大眼睛,他红彤彤的双眼蓄满泪水,感动的嘴唇发抖,紧紧凝视着梁苒,终于再也忍不住,抱住梁苒失声痛哭起来。


    赵悲雪好不容易摆脱了梁缨,刚要冲过去,嬴稚抬手拦住赵悲雪,微笑说:“赵皇子何必着急呢?”


    赵悲雪狐疑的看向嬴稚。


    嬴稚了然的说:“赵皇子难道没听到君上方才的话?说得再清楚也没有了,苏小将军于君上,只是家人,并没有任何旁的感情在其中,赵皇子又何必自扰?”


    赵悲雪听明白了,他其实明白,梁苒的心窍被大梁占据,被子民占据,根本容不下情情爱爱那些劳什子,所以梁苒对苏木,只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并没有一丝情爱。


    但这不妨碍赵悲雪吃味儿,该吃味儿,还是要吃味儿的。


    嬴稚幽幽一笑,说:“赵皇子不防大方一些,事半功倍。”


    赵悲雪多看了嬴稚两眼,深吸气,再深吸气,将胸中的酸涩压制下来,双目还是死死盯着梁苒和苏木,但没有走过去,回到自己的案几前坐下,闷闷的自斟自饮起来。


    苏木哭的很凶,这是他头一次在梁苒面前哭得那么凶,梁苒一直耐心的安慰着,直到苏木累了困了,趴在案几上沉沉的睡去。


    嬴稚走过来,拱手说:“君上,臣还要处理大宗伯的丧事,诸多繁杂,今日不宜久留,便先告退了。”


    梁苒点点头:“接下来的日子,便辛苦嬴卿了。”


    嬴稚又说:“苏小将军饮醉,臣便将他一并送回去。”


    梁苒说:“去罢。”


    别看嬴稚是文臣,但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他伸手一拉,将苏木轻轻松松背在背上,作礼之后便离开了紫宸殿。


    春日的夜风微凉,苏木一身酒气,被微风吹得有些发冷,“嗯?”了一声,说:“君上……这是哪儿啊?”


    嬴政笑说:“苏小将军可别乱喊,你饮醉了,嬴某带你回去。”


    “哦——”苏木浑身软绵绵的,头晕头疼,实在没力气,老老实实的趴在嬴稚背上,喃喃的说:“是你啊,黄芥……”


    嬴稚:“……”用了一次黄芥假哭,竟多了这么一个外号诨名?


    夜色深沉,酒过三巡,梁深大病初愈不能多饮,就属他酒量最好,还未能尽兴,但被大皇兄梁溪催促着离开,回去还需饮药。


    梁溪带着梁深离开,时辰也不早了,冯沖与世子郁笙便也一道离开,这下子好了,紫宸殿只剩下梁苒、梁缨、蛋宝宝和赵悲雪四个人。


    梁苒松了口气,打算让赵悲雪帮助自己,将梁缨这个醉鬼抬回去,免得这么睡下去明日害了风寒。


    “赵悲雪?赵悲雪?”梁苒唤了两声,赵悲雪呢?


    举目望过去,宴堂里没有赵悲雪的人影,梁苒还以为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今日赵悲雪格外安静,梁苒安慰苏木的时候,也不见赵悲雪过来捣乱,这点子让梁苒十足意外,若是按照梁苒对赵悲雪的了解,他早就杀过来,冲着苏木“呲牙”了,若是可以咬人,赵悲雪绝对第一个张嘴。


    兹拉——兹拉——兹……拉——


    什么声音?磨得梁苒头皮发麻。


    “啊~嗯!”蛋宝宝指着一片案几之后,示意梁苒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梁苒走过去探头一看,是赵悲雪!他侧卧在案几之后,怪不得看不见人影儿,怀里抱着一只青铜承槃,手里按着一只小匕。


    这年头的小匕,不是小匕首,而是浅勺子,赵悲雪正在用小匕挠盘子,挠啊挠——


    兹拉——兹——!!


    梁苒:“!”


    梁苒头皮更疼,将蛋宝宝放在一边,冲过去将他怀里的小匕和承槃缴收,说:“你在这里发什么疯,难听死了。”


    “嗯?”赵悲雪抬起头来,比往日里的语速慢很多:“苒苒……”


    梁苒:“……”原来也是醉了。


    还打算让赵悲雪扛梁缨回去,没成想赵悲雪也是个醉鬼。


    梁苒嫌弃的说:“别唤得那么恶心。”


    “阿苒。”赵悲雪倒是“从善如流”,立刻换了称呼。


    梁苒还是不满意,说:“唤寡人君上。”


    赵悲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梁苒,仿佛虔诚的膜拜自己的日月,自己的神明,沙哑的说:“君上。”


    梆梆!梁苒的心跳飞快,旁人唤他君上,那是理所应当之事,梁苒从未对这两个字如此执着过,但从赵悲雪的口中唤出来,感觉便是不一样的。


    那是一种,令梁苒热血沸腾,血液逆流,直冲头顶的快感,酥麻的通向四肢百骸,无比受用。


    梁苒轻笑:“真好听,寡人喜欢你这么唤。”


    赵悲雪膝行上前了两步,就跪在梁苒的脚边,仰着头,又唤了一声:“君上。”


    梁苒无比满意,这两个字无论听多少遍,主要是从赵悲雪的口中喊出来,便永远也听不腻。


    赵悲雪果然是醉了,他开始说胡话,慢慢的俯下身来,抱住梁苒的小腿,好像一只耍赖皮的大狗子,轻声说:“君上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回北地。”


    “谁要赶你走?”梁苒说:“你如此有用,如此好使,寡人怎舍得赶你离开。”


    虽有的时候,梁苒心中补充,稍微有些不中用。不过看在寡人已经拥有两个儿子的份儿上,也算是差强人意罢。


    赵悲雪自说自话:“他们都打我,用烙铁烫我,把我推到冰窟窿里,用绳子拴着我的脖颈,将我像猪狗一样对待,只有你……只有你对我好。”


    梁苒听到这里,心口莫名一阵发拧。他早就知晓赵悲雪的身世,身为这个游戏可以让玩家控制的角色主角,没有点美强惨的身世背景怎么行?


    赵悲雪要生的俊美无俦,要生的高大英挺,他的武艺要好,他的智谋要绝,他的秉性要坚毅,他的身世自然也要凄惨,如此,天扫星的设定便冠了下来。


    身为游戏中注定灭国的配角,梁苒的童年虽然没有父亲的关爱,但大抵是平庸的,并没有太多的磨难,不像赵悲雪,分明是个皇子,一出生却遭遇非人的虐待。


    扑簌簌,轻微的衣料摩擦声,赵悲雪跪直上半身,突然退下自己的衣衫,那件梁苒赏赐给他的精美华服退掉,赵悲雪流畅的肌肉之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疤,陈年累月,深入腠理,不可磨灭……


    梁苒早就见过这些伤疤,毕竟他们发生过很多次亲密的干系,不过梁苒还以为,这些伤疤是赵悲雪在战场上留下来的,没成想却是遭遇虐待。


    在那些伤痕之中,赵悲雪肩膀上的一处伤痕便显得格外新鲜,那是前不久赵悲雪为了救梁苒,被冷箭刺穿肩膀所留,养了这么久,伤势才刚刚完全恢复。


    梁苒眯起眼睛,注视着那块伤疤,慢慢伸出手掌,用指尖若有似无的轻轻研磨。因为已然愈合,并不疼痛,略微带着一股麻木的酥麻感在赵悲雪的肩头蔓延开来,赵悲雪抬起头,他的双眼红彤彤,却不是委屈含泪,而是充斥着兽性的血丝,仿佛一个食人的狼。


    然,赵悲雪便算是狼,也是一头被梁苒养在家中的狼,早就已经被驯化。


    “疼么?”梁苒问。


    赵悲雪摇摇头,沙哑的说:“不疼……只要君上不赶我走,受什么样的伤都无所谓。”


    他慢慢垂下头,背部的肌肉张弛而动,线条流畅,在昏黄的烛光下,随着吐息一起一伏。赵悲雪将头压到最低,他匍匐在梁苒的脚边,双手相扣,炙热的掌心握住来梁苒的脚踝,虔诚的落下亲吻:“不要赶我走。”


    梁苒的吐息猛地停滞,他清冷的目光染上一丝丝波动,那是说不清楚的冲动,上辈子的死敌,这样匍匐跪拜在自己的脚边,令梁苒的心窍酥酥麻麻,得意又满足。


    梁苒精巧的喉结颤抖,说:“若是想留在寡人的身边,叫你做寡人的狗,你可愿意?”


    赵悲雪没有任何犹豫,说:“旁人不行,但唯独君上……我可以。”


    “为什么?”梁苒抛出了一个疑问,明明上辈子他们是不死不休的宿敌,为何这辈子,赵悲雪却对自己如此钟情,这太奇怪了。


    赵悲雪望着梁苒,他的眼中有醉意,却不糊涂:“因为那个人是你啊,阿苒。”


    叮——


    【温馨提示:生产恢复期已经结束!】


    恢复期结束的意思,代表着梁苒可以开始备孕第三个儿子,为了梁苒的江山,更是为了大梁的社稷,这个理由,似乎名正言顺。


    梁苒的唇角挑起来,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指尖轻轻划过赵悲雪肩头的伤疤,一路顺着他僵硬犹如磐石的肌肉线条向下描摹,幽幽的说:“今日寡人欢心,要奖赏你。”


    春日的暖阳从户牖透进来,暖融融的照在梁苒的眼皮之上,眼睫微微颤抖,梁苒浑身酸疼至极,艰难的睁开双眼,这里已然不是紫宸殿的宴堂,而是梁苒的寝殿太室。


    象征着天子权威的龙榻,此时毯子被子凌乱的拧在一起,缠绵纠缠,一半垂在地上,一半挂在榻牙子上,梁苒的冕旒滚在角落,玉珠早就脱落了,玄黑的龙袍撕开一个大口子,可怜兮兮的丢在旁边。


    “嘶……”梁苒想要撑起身来,手臂却被绊了一下,雪白的里衣也难以幸免,半半落落的挂在梁苒纤细的臂弯,怪不得差点被勾到。


    咚——梁苒一头撞进温暖且坚硬的怀抱,没有摔在榻上,但这肌肉比柔软的龙榻僵硬得多,撞得梁苒鼻子发酸,险些坠下生理泪来。


    “君上?”赵悲雪的嗓音响起:“你没事罢?”


    赵悲雪扶住梁苒,关切的询问,赶紧将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给梁苒压上,以免梁苒衣衫单薄受了风邪。只是他这一抽被子,梁苒赫然发现,赵悲雪的衣衫比自己还要狼狈,不止如此,他的锁骨上脖颈上后背上,全都是斑驳的红痕,像是指甲抓的,也像是咬的,总之精彩万分。


    咚!梁苒面色通红,这绝不是寡人做的,寡人昨日饮多了酒,什么也记不清了。梁苒赶紧把被子丢在赵悲雪脸上,说:“你还是自己盖罢。”


    赵悲雪却实诚的说:“我不冷,君上身子弱,别着凉。”


    梁苒:“……”你是不冷,但你抖骚!


    梁苒疲惫的不行,一切都是为了生下三子,若是能一举中标,梁苒觉得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他不着痕迹的打开系统控制面板。


    叮——


    【系统为您查询是否怀孕,请稍后……】


    经过片刻的等待,梁苒心窍狂跳,终于……


    【温馨提示:没有怀孕!】


    梁苒:“……”不中用的赵悲雪。


    “阿嚏!”赵悲雪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不知梁苒在心底里偷偷骂他,还以为是真的着了风寒,赶紧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披在身上,仔细一看,衣衫破的不成样子,那张俊美却厌世的脸面,突然划过一丝红晕,竟然脸红了。


    赵悲雪昨日饮得有点多,但他清楚的记得,梁苒格外热情,主动撕扯着自己的革带,迫不及待的攀住自己的肩背,赵悲雪的衣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报废的。


    赵悲雪脸色一红,看得梁苒眉头直跳,这只疯狗,这会子倒是清纯上了,昨日怎么没见他不好意思?最重要的是,折腾了一整夜,竟没有让寡人怀上三子,这不是白费功夫么……


    大宗伯去世,震动整个朝野,嬴氏宗族瞬间混乱起来。


    今日乃是大宗伯的葬礼,换句话说,送走了上一任嬴氏宗主,也是时候选出新的一任嬴氏宗主了。前来大宗伯府的人,并非是来吊唁大宗伯的,而是来围观今日嬴氏遴选的。


    车马堵住了府门,人流沸腾,刚一进门,便听到里面震天动地的嚎哭声。


    “宗主啊!您走的太早了……”


    “宗主一路慢走啊……”


    “宗主您便这么丢下我们,可叫我们怎么办啊!”


    来哭丧的人多半没有什么眼泪,但一个个底气洪亮,声如洪钟,似乎在比赛,看看谁的嗓门儿更加嘹亮,更有穿透性。


    嬴稚一身白衣,披麻戴孝,站在灵堂的主家位置,他的双眼通红,但不怎么流泪,在外人看来,应当是一副悲伤痛苦,却强自忍耐的模样,可比那些假装嚎哭之人要真挚的多。


    只是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嬴稚抬起袖袍借着擦拭眼泪的举动,用手指捻了捻藏在袖袍中的黄芥,狠心往眼角抹去。


    噌——一股酸爽窜上头顶,说不出来的“振奋人心”,只一眨眼,嬴稚的眼圈更加通红,悲伤更加浓郁,绝对一骑绝尘,是旁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阁老到——”


    是嬴阁老来了,他走进来,面上没有任何悲伤,反而带着一股兴奋,年纪这么大却健步如飞,假装哀叹了两声:“大宗伯啊,你放心的去罢,唉——这往后啊,嬴氏一族,我会替你照看的!”


    嬴阁老的话,仿佛是一颗石子,打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浪头翻滚、咆哮、扭曲的冲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嬴阁老此言差矣!”有人站出来:“大宗伯去世,按理来说,宗主要从主家里选出,怎么能是你们清河一族呢?”


    嬴氏宗族也分主家和旁支,主家便是以大宗伯为主的,他们常年居住在上京,因此是上京一族,而嬴阁老是从清河而来,虽也是嬴氏,但他们是分支,被人唤作清河嬴氏。


    上京嬴氏很是看不起清河嬴氏,主家与分支,就好像嫡庶之分一般,规矩森严。


    嬴阁老哼的冷笑一声:“如今大宗伯过世,主家凋零,大宗伯的两个儿子蚤死,哪里还有什么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们清河嬴氏,说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嬴氏一脉,老夫官至阁老,论才,论识,放眼整个宗族,是有人可以比拟的么?”


    “哈哈!!嬴阁老,你这话说的也太满了罢!”


    “正是,我们敬重你,才喊你一声阁老,说到底,不过前、阁老!如今致仕在家,并未有一官半职,如此大话,您老说出来,也不怕风大闪了牙齿!”


    “是啊!什么狗屁的清河嬴氏,回家去罢!滚回清河顽去,这里是上京!”


    嬴稚这个时候站出来,擦了擦眼泪,说:“不要吵了,各位都不要吵了,今日是伯父下葬的日子,大家各退一步,以和为贵,都是自家人,不要吵了。”


    嬴稚仿佛一朵纯良的大白花,只不过这朵花的身量高大了一些,并不妨碍他的无辜与无害。他如此一走出来,很多反对嬴阁老的人便看到了他,指着嬴稚说:“他!嬴稚!谁说上京一脉没有嫡系?嬴稚乃大宗伯的亲侄儿,虽不是儿子,那也是上京一脉嫡亲的子弟!比你们清河高贵的多!”


    上京一派看不起清河一派,也看不起嬴稚,但两害取其轻,这一比较起来,自然是嬴稚这个小小的庶子官比较好拿捏,于是有人叫嚣起来:“谁说我们宗族没有继承人?嬴稚不正是!”


    “正是啊!嬴稚在大宗伯病重之时,也是守在榻边侍疾尽孝,便算是亲儿子,也不如他孝顺!依我看,大宗伯早就拿他当做亲儿子对待!”


    “他?”嬴阁老哈哈哈笑起来,笑得差点仰过去,说:“就他?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庶子官?你去问问,你出门去问问,贵胄之首的嬴氏,什么时候出过庶子官宗主?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那些上京的苏氏、米氏、陈氏,该怎么看我们?!”


    “更何况……”嬴阁老祭出了撒手锏,比秦琼打得还要准,用睥睨一些的口吻说:“更何况老夫的女儿,即将成为大梁的国母,难道老夫这个国丈爷,不配成为嬴氏的宗主么?!”


    他的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登时语塞,你看我我看你,是了,前不久的确传出一些消息,说是嬴阁老的女儿深得君上欢心,年轻的天子动了凡心,或许要纳嬴阁老的女儿进宫,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成为大梁的女主!


    这消息传了有一阵子,在大梁宫中那是风言风语,因为梁苒从未与人传出过任何纠葛绯闻,所以这次十足有声有色。梁苒虽听说了这绯闻,并未令人阻止,因而传播的更是广泛,有鼻子有眼的。


    众人踟蹰,倘或嬴阁老真的成为了国丈爷,那可是大梁的外戚,除了最为尊贵的梁氏,清河嬴氏便是第二尊贵,随时都会越过主家,成为真正的主家。


    “哦?”一道笑声传过来:“寡人何时许诺过,要纳嬴娘子进宫?寡人自己个儿怎么不知情?”


    是梁苒!


    天子梁苒竟然亲自来吊唁大宗伯,怎么就那般巧,正好嬴阁老说大话的时候进来了?


    其实这并非巧合,梁苒早就到了,他比那些吊唁的嬴氏族人来的都早,只不过来了之后没有抛头露面,而是坐在府中的内堂,静静的听着外面哭丧,掌握局势罢了。


    这会子,真真儿是现成打脸。


    嬴阁老刚想吹一句牛,真真假假真假参半的震慑一下众人,哪知晓话音还未落地,便被正主儿亲自打了脸。


    “这……”嬴阁老脸色铁青,青了红,红了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梁苒却笑着说:“嬴阁老,寡人的确赞赏嬴娘子的凤骨,但绝无亵渎与旁的心思,若是令嬴阁老您误会了,要不然……寡人给嬴阁老陪个不是?”


    哪里有天子给臣子赔不是的?嬴阁老根本不敢应承,连忙说:“是……是老臣会错意,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诶,”梁苒摆摆手,很是亲和的说:“嬴阁老不必如此,再者,嬴阁老已然不在朝为官,也不必总是自称老臣老臣的。”


    嬴阁老彻底沉默了,方才他只是隐约觉得,年轻的天子针对自己,此时他已然能肯定,梁苒的确针对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其余人等一听,不由哈哈笑起来,今儿个嬴阁老算是丢尽了颜面。


    梁苒扫了扫袖袍,说:“今日乃是大宗伯下葬的日子,好歹也是两朝元老,没有功劳,总有些苦劳,寡人并非薄情寡义,不近人情之辈,因而来送送大宗伯,至于……遴选嬴氏新主,寡人并非嬴氏族人,因而不便多言,便与你们做一个见证。”


    嬴阁老这么一听,立刻来了底气,他今日对嬴氏宗主这位置是势在必得的,当即硬着头皮站出来,说:“虽嬴稚乃是大宗伯的侄儿,但嬴稚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子官,老夫还是那句话,咱们嬴氏从未出过庶子官宗主,这个脸子,老夫可丢不起!”


    梁苒说好了只是旁观,并不参与,此时却开口询问:“那依嬴阁老看,什么样的官衔,才配得上嬴氏宗主的位置呢?”


    嬴阁老眼珠子狂转,说:“怎么……怎么也要是大宗伯这等上卿官命,才不算给嬴氏丢人。”


    “好!”梁苒微笑:“嬴稚,寡人便封你为七命大宗伯,正好填补这个空缺,你意下如何?”


    “什、”嬴阁老骇然,顾不得礼数,爆发出不敢置信的大喊:“什么!?君上,您这是何意!?”


    梁苒挑眉:“既然你说嬴稚官不配位,寡人便封他为新任大宗伯,如今他官居其名,承袭伯爵,可能衬得上嬴氏宗主这个位置了?”


    嬴阁老被反诘了,他根本不是这意思,他分明是想贬低嬴稚,说他卑微,说他卑贱,说他根本不配做宗主,就没想给嬴稚求官,现在好了,嬴稚一下子从小小不言的庶子官,青云直上,直接成为了官拜朝野的七命伯爷!


    方才支持嬴稚的族人也傻眼了,他们支持嬴稚,并非因为真的想要支持嬴稚,只是觉得嬴稚官位低,很好摆弄,等挤兑走了嬴阁老,嬴稚这等小货色,还不是被他们捏扁了揉圆了的磋磨?


    但倘若嬴稚一步登天,突然变成了新任大宗伯,官衔碾压在场所有人,加之他又是已故大宗伯嫡亲的侄子,无论是身份,还是身世,再没有人可以撼动。


    “这、可……可是……”方才支持嬴稚的人,这会子迅速倒戈,为难的说:“君上,这……这不妥啊,嬴稚他太过年轻,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建树,直接官升七命,是不是太过……太过儿戏了?”


    “嗯?”梁苒一个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去,薄薄的嘴唇轻轻一碰:“儿戏?你是说,寡人的圣旨是儿戏?”


    那人也觉得自己说的过于唐突,他只是一时口快,当即后悔,想要圆一圆,他刚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发声,“嗬!”嗓子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吼叫,鲜血从他的脖颈迸发而出,喷溅在距离最近的嬴阁老脸上。


    嬴稚早有准备,慢吞吞的后退一步,白色的孝衣上,并未溅上半丝血迹。


    “嗬——死……死人了……”


    众人甚至没有看到是谁动的手,只听到一声轻微的金鸣,那是长刀饮血之后,回归刀鞘的声音。


    赵悲雪一直沉默寡言,只是默默的站在梁苒身后,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个死物,一块石头,一尊黼扆,但这些都是假象,赵悲雪若是死物,他必是一把杀人的刀。


    手腕轻轻一抖,将血迹震掉,赵悲雪很是自然的还刀入鞘,重新站回梁苒身侧,又变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死物,一块没有表情的石头,一尊足以震慑人心的黼扆。


    “死……死了……”


    嬴阁老满脸是血,滴滴答答的向下淌,将他的胡须都染红了,一双昏黄老眼好似垂死挣扎的死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具尸体。


    梁苒淡淡的叹了口气,说“:看来寡人平日里是太过和善了,寡人的圣旨,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儿戏呢?还有谁,想顽笑顽笑,只管站出来。”


    大堂之中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喘一口大气,不是他们的错觉,年轻的天子好似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他并不是大宗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因为金丝雀是不会咬人咽喉的。


    梁苒提高嗓音:“苏木。”


    踏踏踏——是跫音,整齐划一,黑甲虎贲军瞬间冲入大堂。


    白色的葬幡,黑色的铁甲,瞬间将整个大堂划分出泾渭分明的两色。苏木手按宝剑,大步走进来,跪在地上抱拳:“臣在!”


    梁苒幽幽的吩咐:“今日是前大宗伯下葬的日子,也是新任大宗伯……继承宗主之位的日子,这事情赶事情,全都赶在一起了,难免会像纠绳一般缠在一处,苏木你便带着虎贲军留下来,帮一帮嬴卿,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先斩后奏。”


    梁苒这话,哪里是说给苏木的,分明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他是在告诉众人,不同意嬴稚成为大宗伯的,杀;不同意嬴稚成为嬴氏新宗主的,斩!


    “是!”苏木应声:“臣必当竭尽全力,辅助新任大宗伯。”


    嬴稚这才慢悠悠上前,有条不紊的拱手,哪里是平日里那个好酒贪杯,无能好色的庶子官,他的举止有理有度,像极了一个久居官场的,真正的大宗伯。


    嬴稚说:“臣,谢君上抬爱。今日本是嬴氏分内之事,劳烦君上费心,臣定然处理好嬴稚内部,分毫不乱。”


    梁苒点点头,说:“罢了,寡人也累了,这里交给你罢。”


    说完,梁苒抬步便往前走去,跨出大堂,施施然离去。


    嬴阁老吓得双腿发软,他已然后悔今日前来吊唁,颤抖着调头便想跟出去,赵悲雪却在此时回头,凉飕飕的盯着嬴阁老。


    嬴阁老迈门槛的步伐一顿,险些摔在门槛上,吓得又缩回脚去。


    嬴稚的声音从大堂中响起,有条不紊的说:“常言道,关门打狗,今日来吊唁送行的,大多是族中的长辈,面子晚辈是要给足的,可别逼着嬴某,非要关起门来处置今日之事。”


    梁苒很满意嬴稚的手段,便放心将剩下的事情交给嬴稚去做,施施然走出大宗伯府。方才梁苒说自己累了,他的确是累了,昨日赵悲雪醉酒,仿佛狂徒一般不知餍足,任由梁苒嗓子哭哑,眼泪流干,最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今日梁苒累得不行,他本不想来吊唁大宗伯的,奈何今日又是新宗主遴选的大日子,不来是不行的。这会子梁苒腰肢酸疼,膝盖绵软,尤其是难以言说的地方,隐隐约约刺痛,他忍不住回头瞪了赵悲雪一眼。


    赵悲雪不知为何被梁苒瞪了一眼,很突然,不过梁苒那凌厉的眼神,配合着他微微殷红的眼眶,是极好看的,甚至令赵悲雪有些兴奋,喉咙发紧,下意识嗽了嗽嗓子。


    “君上。”赵悲雪似乎看出了梁苒身子不适,别看他平日里话不多,但骨子里其实很是体贴,说:“我抱君上蹬车罢?”


    梁苒才在众人面前展现了天子的威仪,这会子刚出大宗伯府,万一被人看到了岂不是丢面子?梁苒逞强说:“无妨。”


    叮——


    【恭喜扳倒大宗伯,促使大宗伯一职更迭,完成宏图霸业第一步!】


    【系统额外奖励:“双胞胎卡”1张~】


    梁苒惊喜,双胞胎?那岂不是一下子可以得到老三和老四,简直事半功倍。


    双生子的话,便与晋王梁溪秦王梁深一般,他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从小长在一起,也有个照应。梁苒不由想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可爱宝宝,岂不是双倍可爱?


    系统的卡片,果然没有废卡,绝不会让梁苒失望。


    梁苒不着痕迹的动了动眼目,打算立刻使用这张“双胞胎卡”。既然赵悲雪不中用,就要使用一些辅助手段,才好怀上老三和老四。


    叮——


    【“双胞胎卡”使用要求如下:连续两日,在相同的时间,以相同的体位,完成相同时长的交欢。】


    【达成所有条件,怀上可爱双胞胎的概率高达99.9999%呦~】


    梁苒蹙眉,这张卡片的条件竟然如此苛刻。他昨日才与赵悲雪亲密过,按照系统的提示,若是今日贴上这张卡,再与赵悲雪发生亲密的干系,会有很高的几率怀上双胞胎,只是……


    昨日赵悲雪太过疯狂,梁苒被折腾的几乎散架,若是按照昨日一模一样复刻一次,梁苒心窍狂跳,根本不敢想,岂不是要让寡人精尽人亡,当一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君。


    梁苒使劲摇摇头,不可,绝对不可,若不然这张卡片还是等寡人养一养身子再说。


    叮——


    【温馨提示:请宿主谨慎使用“双胞胎卡”,若使用后未能达成所有条件,卡片将产生副作用——产乳!】


    梁苒脚下一绊,险些平地摔:“……”???


    【作者有话说】


    小系统表示,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墨镜][墨镜][墨镜]


    第43章 枕边风 赵悲雪他跑了!【1.5万字】


    产……产什么?


    梁苒从未这般震惊过, 他的眼眸像受惊的游鱼,不停的窜动,心窍中激起千层汹浪,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系统, 寡人……寡人是男子!


    叮——


    【温馨提示:在系统设定中, 男人也可生孩子哦~】


    梁苒:“……”


    不可, 绝对不可。梁苒仔仔细细的将“双胞胎卡”收起来, 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能使用这张卡片, 否则……梁苒简直不敢想象, 只觉喉咙发痒, 头皮发麻。


    “君上?”赵悲雪不知梁苒在做什么,奇怪的说:“你没事罢?”


    梁苒心说, 寡人没事就怪了!


    大宗伯下葬之后的第二日有朝议,朝议本五日一参, 今日是临时额外多加的朝议, 只因为一个议题——遴选新任大宗伯。


    梁苒一身黑色龙袍,头戴冕旒, 款步走入太极大殿。往日里大宗伯耀武扬威的位置今日空着,梁苒只是看了一眼,便觉舒心,他上朝也有两辈子了,从未如此舒坦过。


    梁苒心情不错,朗声说:“众卿不必多礼, 平身。”


    羣臣站起, 各自退回班位。


    梁苒说:“今日临时朝议, 想必众卿心中已然有了议题, 关于新任大宗伯的人选,那便畅所欲言罢。”


    羣臣你看我我看你,大宗伯可是正七命,除了皇亲国戚的王爷,战功卓著的侯爷,也就剩下正七命最为高贵,最为有实权。若是放在其他国家,大宗伯这个位置虽然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所在,最重要的必然是天官大冢宰,也就是简称的丞相,偏偏这里是大梁,因为上一任大宗伯的专政,将这个职位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众人也不好开口,打算先听一听意见,以免说错了话,站错了队。


    梁苒扫视众人,挑眉说:“嗯?众卿没有人选么?那寡人心中,到是有一个人选。”


    摆了摆黑色的袖袍,内监通传,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缓缓从大殿之外走来。


    他逆着光线,羣臣一时觉得眼生,看不出对方是谁。今日是朝参的大日子,身份高贵的臣子们早就位列太极大殿,只有官命未到的臣子才不在大殿之中。


    眼前走来的男子,显然官命不够。


    “是他?”


    “谁?看着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是他!你不识得?大宗伯的侄子,嬴……嬴——”


    “嬴稚!”


    嬴稚不急不缓的走入太极大殿,拱手拜见:“臣嬴稚,拜见天子。”


    “君上这是什么意思?”


    “嬴稚虽然是大宗伯的亲侄子,不过他是一个小小的庶子官啊。”


    “上不得台面儿,君上不会让他来做大宗伯罢?”


    “不可能,绝无可能!”


    羣臣沸腾起来,已然不是什么窃窃私语。


    梁苒面容平静,微笑说:“既然众卿没有想法,寡人倒是有一个提议,便是由嬴稚,继任新任大宗伯。”


    “什么?真的是嬴稚?”


    “也不知是君上疯了,还是我疯了。”


    “嬴稚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子官啊,便算是大宗伯的侄儿,他也不配啊……”


    “正是,正是。”


    梁苒并不着急,手肘支在龙椅的扶手上,悠闲的托着腮,等羣臣都消停下来,这才慢条条的说:“尔等口中,地位卑微的庶子官,昨日里才堪堪遴选了嬴氏宗主,你们可知晓?”


    “什么!?”


    “嬴氏宗主?!”


    梁苒的言辞,凉丝丝,仿佛是一滴清泉,掉入了油锅之中,瞬间炸起无数油星。


    “这如何可能?嬴氏人才辈出,我还以为……”


    “我也以为是嬴阁老会当选。”


    “再怎么说,也不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庶子官罢?”


    嬴稚面对众人的质疑,脸面镇定,与平日里那个花天酒地,好吃懒做的庶子官一点子不一样,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微微一笑,语气谦卑,那姿仪却不卑微,说:“承蒙天子不弃,承蒙族人不弃,嬴稚被遴选为嬴氏新宗主,定当竭尽全力,带领嬴氏上下,报效君上,为君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梁苒轻轻抚掌:“说得好。”


    羣臣瞪着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真的?偌大一个嬴氏,竟然让一个庶子官当上了宗主?昨日嬴氏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苒微笑:“如何?眼下这位嬴氏新宗主,可有继任大宗伯的资格?”


    梁苒简直是空手套白狼,昨日用大宗伯的地位来哄抬嬴稚在族中的身份,而如今,又用嬴稚在族中的身份,哄抬他当选大宗伯的资格,两边都被他顽得溜溜的,简直信手拈来。


    臣子们刚才还想好了很多很多理由反驳,比如嬴稚太年轻了,比如嬴稚没什么资历,比如嬴稚以前口碑不太好,最重要的是,嬴稚他在嬴氏宗族中,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根本不配成为七命大宗伯。


    但现在……羣臣哑口无言。


    嬴阁老乃是“退休”的老臣,因而今日的朝议他无法参加,很多人本打算推选嬴阁老为新任大宗伯,奈何嬴阁老现在无法上朝说话,少了一些施展辩才的机会。


    至于……其他嬴氏族人。


    羣臣这才恍然发现,怎么今日来上朝的嬴氏族人那么少?要知晓,前任大宗伯爪牙遍天下,朝廷中三分之一的臣子,不是嬴氏,就是嬴氏的门客,再不济,也是被嬴氏提拔受过恩惠,每日都要满满当当站在太极大殿中拉帮结伙,可今日……


    放眼望去,出席朝议的嬴氏族人,就那么三三两两,而且都是平日里默默无闻,不喜说话的主儿,当真是奇怪,奇怪!


    有人仗着胆子问:“君上,不知今日司会中大夫,可是告了假?为何没有前来朝参?”


    司会中大夫,乃是天官府的官员,文官正五命,是位列上卿上大夫之后的中大夫。别看司会中大夫只是一个五命的官员,司会府上下有徒百人,司会中大夫需要管理这将近百人,负责国家的财政与审计,且有监管百官,监管各地州府的职能。


    简而言之,司会中大夫乃是丞相的助手,官命虽然不足够高,但权威甚大。


    司会中大夫也是嬴氏,昔日里乃是大宗伯最得力的爪牙,如果大宗伯退休,想要推举一个人上位接替自己,那必然是推举这位司会中大夫了。


    梁苒笑起来,说:“他啊?嬴稚,你给大家说一说。”


    “是。”嬴稚恭敬的对梁苒拱手,这才转过身来,面对朝臣,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悲哀,充满了悼念之情,幽幽的叹气一声,说:“昨日乃是伯父下葬的日子,族中亲眷皆来送行,不知是谁碰翻了烛台,灵堂忽然起火……”


    “什么?灵堂起火了?”


    “着火了?”


    羣臣震惊,自从嬴稚进入太极大殿中后,羣臣便没完没了的震惊,把一年份的震惊都用完了!


    嬴稚继续说:“灵堂失火,眼看着便要焚烧伯父的遗体,司会中大夫拼死护住伯父遗体,唉——”


    他再次深深的叹息,没有了后文。


    臣子催促说:“然后呢?司、司会中大夫如何了?”


    “可是受伤了?所以今日才告了假?”


    嬴稚慢吞吞的摇头,说:“司会中大夫为了抢救伯父的遗体,最终……活活烧死在了火海中。”


    “什么?!!”冲天的大喊震颤着太极大殿。


    嬴稚还有后话:“可惜了司会中大夫,最终没能抢救下来伯父的遗体,与伯父一同……火化在灵堂之中。”


    好家伙,不只是司会中大夫被烧死了,连大宗伯的遗体也没有救下来,这下子好了,大宗伯根本不需要下葬了,直接挫骨扬灰,变成了一把灰土。


    梁苒听着嬴稚悲戚的讲述,险些笑出声来,他昨日听到的,可不是这个“美化”的版本。


    昨日梁苒离开之后,苏木带着虎贲军留下来帮助嬴稚,回来之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禀报了梁苒,苏木不得不感叹,嬴稚真真儿是个狠人,梁苒并没有看错。


    嬴稚的头等太低,年纪太轻,不只是嬴阁老反对,叫嚣最严重的自然是那个司会中大夫,于是嬴稚让虎贲军将不听话的人驱赶在灵堂之内,反手锁了门,放了一把大火,连同司会中大夫,和大宗伯的遗体,一并子烧成了灰烬。


    嬴阁老在内的其他人,也都别想走,全部押在灵堂之外,就隔着一层门板,看着熊熊烈火燃烧,听着司会中大夫惨烈的哀嚎与咒骂。


    ——嬴稚!!你这个暴君的爪牙!!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嬴稚只会淡淡一笑,扫视着包括嬴阁老在内的众人,说:“嬴某好不好死,尚且不得而知,今日若有不同意嬴某继任嬴氏宗主的人,怕才是不得好死。”


    嬴阁老今日自然不会来太极大殿,他病了,病得很重,吓得卧病在床,根本无法下榻。


    至于嬴氏其他的爪牙,昨日亲眼目睹那样的凄惨大火,竟然也不敢来上朝,生怕被人问起来司会中大夫是怎么死的,到时候他们该如何说?于是干脆便装病不来上朝。


    来上朝的,都是平日里口风比较紧,为人低调比较听话的,他们战战兢兢,一口大气儿也不敢喘。


    “对、对!”其中一个嬴氏族人仗着胆子,说:“新、新宗主所言甚是,昨日……昨日司会中大夫拼死抢救大宗伯遗体,可……可还是……大火无情啊!”


    羣臣哗然,已然不知该震惊,还是该害怕,他们都是朝廷上的老手儿了,哪里能听不懂这其中的潜台词?吓得一个个不敢说话。


    梁苒这才说:“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完了,寡人要册封嬴稚为新任大宗伯,还有谁不同意的么?”


    “臣——”一个面皮白皙的男子站出来,态度恭敬,狠狠鞠躬,朗声赞颂:“臣恭喜君上,觅得新任大宗伯此等人才!君上英明,我大梁之幸事啊!”


    他一站出来,不少人皱了皱眉。


    站出来的男子乃是计部中大夫。计部同样归属于天官府,也是天官大冢宰的助手,负责稽核薄籍,审核各类文书,简而言之便是挑其他部门错误的,如何能招其他部署喜欢?


    这计部中大夫名唤马庭玉,因着人在计部当差,天天以挑选旁的部署的错误为己任,所以并不惹旁人待见。再有一点,这个马庭玉是个马屁精,喜欢向上攀爬,嘴巴油滑,却看不起下臣,所以下臣也不喜欢他。


    最重要的一点,马庭玉乃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长相精致无可挑剔,每日上朝来均要涂脂抹粉,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上京的贵女,不知被多少上京男子嫉妒。


    这些桩桩件件加起来,马庭玉的口碑在朝廷中便不怎么好,只有上司喜欢他嘴甜,没有一个下属愿意与他亲近。


    马庭玉这会子便开始施展拍马屁的神功,他可算是看出来了,嬴稚是个狠角儿,绝对不可得罪,往后天官府还要和尚书省多多走动,不如现在卖个顺水人情。


    马庭玉这般歌功颂德,其他见风使舵的臣子一看,也纷纷跪下来叩头:“君上英明!”


    “嬴卿乃大宗伯不二人选!”


    梁苒微笑颔首,今日之事已成定局,甚好。


    朝参顺利结束,梁苒理了理袖袍,便打算回紫宸殿用朝饭。他走出紫宸殿,一眼便看到了赵悲雪,赵悲雪是北赵人,自然没有资格上朝,每次梁苒上朝之时,他便站在殿外等候,只要梁苒一下朝,他便会像一只等待主人归家的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对梁苒嘘寒问暖。


    梁苒今日心情本就很好,看到赵悲雪在等自己,不知为何,心情更加不错,破天荒的慢悠悠主动朝他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梁苒还没走过去,赵悲雪突然动了,却不是朝他摇着尾巴扑来,而是向另外一个方向张望,然后抬步走过去,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到梁苒。


    梁苒:“……”


    赵悲雪堵在太极大殿门口,不是在等寡人?


    梁苒顺着赵悲雪走去的方向一看,赵悲雪等的人竟然是嬴稚,他寻嬴稚做什么?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私下里有话好说了?


    梁苒下意识皱起眉头,抿着唇角,心窍里升起一股憋闷的感觉,但不知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


    “君父?”


    梁缨上朝之后从殿中走出来,奇怪的说:“今日册封了嬴稚为大宗伯,君父不欢心么?”


    “没有。”梁苒的目光仍然盯着远处的赵悲雪和嬴稚,说:“为父自然是欢心的。”


    梁缨挑了挑眉,君父分明不欢心。他放眼望去,立刻露出一个了然笑容,说:“哦!儿子知晓了,是不是因为父亲?父亲每日都在这里等着君父散朝,今日却在与嬴稚说话,根本没有看到君父,君父可是因此吃味儿了?”


    “吃……”梁苒被噎了一下,终于收回了目光:“吃味儿?寡人么?如何可能?”


    梁缨振振有词:“依儿子看,君父就是吃味儿了,不然君父方才的眼神为何酸溜溜的?儿子都看得出来。”


    梁苒不做一回事儿,说:“勿要瞎说,寡人只是觉得,赵悲雪乃是寡人养在身边的狗,他便该每日等待寡人散朝,而今日他跑去做别的事情,寡人自然不欢心。”


    梁缨笑笑,说:“好罢,君父说什么,便是什么。”


    梁苒瞪眼:“马上便要为你册封王爵,你不忙么?还在这里溜达?快去准备。”


    “是是是!”梁缨点头如捣蒜:“君父说的都是对的,那儿子便去忙了,君父可不要太过吃味,会烧心的。”


    “你这孩子。”梁苒无奈,梁缨跑的倒是快,不愧是将才,大长腿一步迈出老远,直接开溜了。


    赵悲雪今日来到太极大殿门口,的确不是为了接梁苒,而是专门来寻嬴稚的。


    “嬴稚。”赵悲雪从后背叫住他。


    嬴稚停下脚步,略微有些吃惊:“赵皇子,寻嬴某可有事?”


    赵悲雪点点头,说:“借一步说话。”


    二人便到了回廊之下,嬴稚说:“此处四下无人,赵皇子有话可以直说。”


    赵悲雪的脸色微微有些改变,不似平日里那般不近人情,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厌世冷漠,说:“你好似很会讨好人,我想问问你的心得。”


    讨好?


    嬴稚被他问住了,登时哭笑不得,纠正说:“赵皇子,那不是讨好。”


    赵悲雪挑眉,嬴稚说:“那是审时度势,知进退,懂分寸。”


    赵悲雪抱臂,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说:“把你讨好人的本事,教给我。”


    嬴稚:“……”赵皇子显然没有在听。


    嬴稚了然的说:“赵皇子想学审时度势这门技艺,可是为了君上?”


    赵悲雪倒是爽快,说:“君上如此看重你,扶你做嬴氏宗主,让你继任大宗伯,说明你讨好君上的本事不错,我亦想学一学。”


    赵悲雪身世悲惨,在北赵他从来不需要讨好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是天扫星,没有人会与他亲近。


    到了上京,赵悲雪觉得自己除了守着梁苒,帮梁苒做事,帮梁苒杀人之外,好似不会再做其他事情了。且梁苒对自己忽冷忽热,时而亲密,时而疏离,赵悲雪实在参不透其中的玄机,他需要一个狗头军师。


    嬴稚显然是赵悲雪选中的狗头军师。


    “咳……”嬴稚咳嗽了一声,说:“既然赵皇子开口了,嬴某可以教赵皇子一招。”


    “你说。”


    嬴稚说:“君上虽看似亲和温柔,但生在宗室,长在皇家,骨子里却是天生的上位者,对待这样的上位者,一定要乖巧听话。”


    “乖巧?”赵悲雪不解:“听话?”


    怎么看这四个字,也与赵悲雪极度不符。


    嬴稚笑着说:“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消失,把吩咐的事情做的妥当体贴,不需要你的事情绝不插手多事,这便是嬴某的处事原则。”


    赵悲雪似懂非懂,但他听懂了一点——听话。


    赵悲雪若有所思:“我好似懂了。”


    又说了一声谢了,转身大步离去。


    “赵……”嬴稚还未能开口叫住他,赵悲雪不愧是练家子,来去如风,已然消失了踪影。


    嬴稚揉了揉额角,第一次有些苦恼,赵皇子当真听懂了么?


    赵悲雪匆匆回到太极殿,梁苒早就离去了,他问了宫人,得知梁苒回了紫宸殿,立刻大步往紫宸殿赶,甚至用上了轻身功夫。


    梁苒坐在紫宸殿的太室之中,看似在批看文书,其实有些心不在焉,他很好奇,赵悲雪私底下找嬴稚做什么?那两人有什么共同语言?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一个是梁人,一个是赵人,一个审时度势,一个不近人情,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踏踏踏……


    梁苒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太室门口,是赵悲雪回来了,但他装作不经意,又垂下眼目,继续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文书。


    “君上……”赵悲雪欲言又止。


    梁苒不耐烦的蹙眉,冷冷的说:“做什么,没看到寡人正在批看题本么?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寡人。”


    赵悲雪欲言欲止的表情更加浓烈,还是张了张口,说:“君上的题本……拿反了。”


    梁苒:“……”???


    梁苒低头一看,还真是,手中的题本是反的,他方才一直心不在焉,思忖着赵悲雪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有看题本,题本只是一个幌子,现在这个幌子被赵悲雪无情无义的戳穿了。


    赵悲雪很是体贴,将题本拿起来,调了一个面儿,重新放在梁苒手中。


    梁苒:“……”


    啪!


    梁苒将题本拍在案几上,冷冷的说:“方才去了何处?”


    赵悲雪感觉到梁苒心情不好,又想到嬴稚教导自己的,一定要乖巧听话,便如实回答说:“我去寻嬴稚了。”


    他倒是实诚!梁苒心中没好气,又问:“去寻嬴稚做什么?”


    赵悲雪如实以告:“我想与他学学,该如何讨好于你。”


    “什么?”梁苒还为自己听错了,那张冰冷的面容再也绷不住。


    赵悲雪说:“你最近很是看重他,几乎每日都要召见他,我觉得……嬴稚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想向他习学一二。”


    梁苒被他逗笑了,简直哭笑不得,那能一样么?寡人把你留在身边,是为了生孩子的,把嬴稚留在身边,是为了建设大梁的基业,如何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生孩子也是为了大梁的基业,其实……本质差不多?


    梁苒说:“哦?那你学会了什么?”


    赵悲雪说:“要乖巧,要听话。”


    “噗嗤——”梁苒忍不住笑出声来,乖巧听话?嬴稚都教了什么啊?就好似赵悲雪是一只狼,嬴稚却教他走猫步一样,实在不伦不类,梁苒根本不敢想象。


    赵悲雪被他一笑,登时没了自信,微微垂下眼目,沙哑的说:“我也知晓,自己不够乖巧,不够听话……每次我见到你和旁人交谈,心里头便不舒服。今日我守在太极殿外面等你,看到那个马屁精对你谄媚,恨不能将他撕碎!”


    梁苒迷茫:“马屁精?”


    赵悲雪说:“就是那个计部的马庭玉。”


    梁苒恍然大悟,是他啊。马庭玉因为十足油滑,总是巴结上司,所以有一个诨号叫做马屁精。


    赵悲雪的语气颇有些委屈,分明是一双冷酷的三白眼,非要装作可怜兮兮的小狗眼,他跪在梁苒面前,从下往上看着梁苒,轻声说:“他们都说马屁精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面庞白皙犹如神仙,我今日特意看了,分明是涂了许多粉。君上也喜欢面庞白皙的么?我要不要也涂一些?”


    梁苒:“……”


    梁苒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赵悲雪涂粉的模样,嗯——眼睛突然好辣。


    赵悲雪身材高大,面容硬朗,或许是因为北赵的血统缘故,他的脸部轮廓要比梁人更加深邃,更加立体,充斥着一股野性的威严,尤其是他压着唇角,用反顾的眼神冷冷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让梁苒想起上辈子的那个杀神。


    这样一张硬挺的脸面若是厚厚的涂上白粉,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梁苒笑着笑着,对上了赵悲雪深切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满满倒影的都是梁苒的影子。赵悲雪为了讨好自己,去向嬴稚习学,甚至还想像马庭玉那样涂上白粉。


    梆梆!梆梆……梁苒的心窍突然躁动起来,心跳加速,血液也莫名沸腾,皮肤上泛起细细密密的颗粒,喉咙发紧,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燥热涌动。


    梁苒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窍,他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心头一紧一紧的揪着。


    “君上?”赵悲雪关心的说:“你心口不舒服?要不要传医士?”


    梁苒慢慢松开绞着衣襟的手掌,已然收敛了所有的笑意,冷冷的说:“寡人还有事,你退下罢。”


    赵悲雪不知自己是不是又惹得梁苒不欢心了,方才梁苒还好好儿的,甚至有说有笑,突然一下子便收敛了笑容,好似是生气了,一定是生气了,可偏偏赵悲雪不知为何。


    赵悲雪张了张口,最终点点头,什么也没说,默默退出了太室。


    赵悲雪慢悠悠的走出紫宸殿,站在门口,他也不知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平日里这个时候,他都是跟在梁苒身边的,要不然陪着小皇子顽耍,如今被“赶出来”,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干脆站在紫宸殿门口。


    “赵皇子?”梁缨从旁边路过,一眼便看到了罚站的赵悲雪。


    “大哥。”赵悲雪对他点点头。


    “嗬……”梁缨脚下不稳,一膝盖跪在地上。


    赵悲雪连忙扶住他,说:“大哥你没事罢?”


    梁缨结结巴巴,一头冷汗:“没没没、没事……”就怪了!


    被亲生父亲追着喊大哥,梁缨抬头看了看天色,幸好今日是晴天,应该不会晴天霹雳罢?


    梁缨生硬的转变了话题,说:“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赵悲雪垂下眼目,说:“我兴许是惹得君上不欢心了。”


    “怎会如此?”梁缨追问:“方才君上还十足在意你呢。”


    赵悲雪诧异,梁苒在意自己?这句话是不是说反了,分明是自己在意梁苒才对。


    梁缨仔细询问了一番,梁缨听罢哈哈一笑,极为爽朗,说:“我知晓了!一定是如此!君上那是吃味儿了。”


    “什么?”赵悲雪更加迷惑。


    梁缨将梁苒看到赵悲雪去找嬴稚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君上在太极殿门口看到你,你却不是专门去迎他的,哪里能欢心?君上那是闹脾性了,他为何闹脾性?还不是因着心里头喜欢你?在意你?你怎么想不通呢。”


    梁缨说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好似一个身经百战的情场高手,一切都被他那双眼目看得透透的,赵悲雪哪知晓,其实情场高手齐王太子,如今还不到半周岁,结结实实是个宝宝!


    “当真如此?”赵悲雪不确定。


    梁缨信誓旦旦:“千真万确!”


    赵悲雪的眼睛迸发出光芒,说:“那我现在该当如何?”


    梁缨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灵机一动,说:“我知了,君上这反应分明是吃味儿了,你得——你得哄着!你若是再不理他,他肯定更加吃味儿,你要缠着他,死缠烂打的那种。”


    梁缨觉得,君父虽看起来清冷,但是待自己和弟弟那是极好的,十足温柔,所以定然是个外冷内热之人,那肯定要死缠烂打啊。


    梁缨出谋划策说:“你现在便进去,什么也别管,就是缠着他,腻着他,一步别离开。”


    这倒是说进了赵悲雪的心坎儿里,他就是想要缠着梁苒,腻着梁苒,一步也不离开。


    “好。”赵悲雪点点头,沙哑的说:“我这就去,多谢大哥。”


    “啊嘶……”梁缨脚下一个不留神又跪了。


    赵悲雪连忙说:“大哥,没摔坏罢?”


    梁缨摆摆手:“大哥没事,你快去罢。”


    赵悲雪拱手,立刻走进紫宸殿。


    叮——


    梁苒正在批看题本,他心里不知为何乱糟糟的,总是看不进去,把题本一扔,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原来是儿子发来的群聊。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缨(长子):君父,儿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梁苒:?】


    梁苒奇怪,大儿子突然怎么了,发了这么一条奇怪的消息过来?


    不等他反应过来,嘭——太室的大门被推开,赵悲雪阔步入内。


    梁苒蹙眉:“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叫你退下么?”


    赵悲雪也不说话,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梁苒,将人从席上抱起来,哗啦将案几上的题本全部扫下去,将梁苒压在案几之上,不由分说吻下来。


    “唔?!”梁苒正大眼目,题本!那都是寡人的题本!


    赵悲雪的手臂犹如铁箍子,他的力气巨大无比,对比起来梁苒简直便是蚍蜉撼树,他使劲推搡着赵悲雪的胸膛,入手的肌肉坚硬犹如磐石,根本纹丝不动。梁苒又气又急,狠狠咬在他的唇上,哪知赵悲雪只是嘶了一声,轻轻抽了一口冷气,稍微卡顿了瞬间,紧跟着变得更加疯狂。


    反了反了,梁苒好不容易找回吐息,生怕赵悲雪再吻下来,双手捂住他的嘴唇,有气无力的呵斥,甚至尾音打着颤抖:“你发什么疯!”


    赵悲雪听着他的质问,眼神深沉,炙热的吐息在他的掌心轻轻的啄了两下,沙哑的说:“梁缨说你吃味儿了,是我不该,以后我都不理嬴稚了。”


    梁苒一头雾水,谁?寡人的儿子说了什么?吃味儿?又关嬴稚什么事情?


    都是人话,连在一起,梁苒却觉无比深奥,愣是一句也听不懂。他反应了许久,联想到梁缨发在家庭群里的那句话,猛地恍然大悟,茅塞顿开,都是大儿子捣的鬼……


    叮——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苒:!!!】


    【梁苒:梁缨你都对赵悲雪那疯狗说了什么?】


    梁缨今日在尚书省坐班,系统突然弹跳出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是梁苒的“千里追杀”。


    他心头一震,大事不好,君父以前都是“我儿”“乖儿”这般唤自己,今日却是连名带姓的唤自己,凭借着梁缨武将的预感,总觉得大事不妙。


    【梁缨(长子):君父,儿子在尚书省很忙,今日不得闲,可能一会子看不了群聊了】


    【梁缨(长子):儿子去忙了,君父也忙罢!】


    【梁苒:……】


    【蛋宝宝(次子):嘻嘻~】


    【蛋宝宝(次子):#嗑瓜子表情##吃瓜表情#】


    嘭——


    紫宸殿的太室发出一声巨响,大门关闭,赵悲雪灰头土脸的被轰了出来,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齿痕,唇角破了,衣领甚至也暧昧的凌乱着。


    砰砰砰,赵悲雪拍门:“君上,你让我进去罢。”


    梁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冷冷的说:“今日你都不许进紫宸殿!”


    赵悲雪抿了抿嘴唇,沉闷的说:“嗯。”


    第二日一大早,嬴稚早早进宫,最近最忙的事情自然是册封齐王太子的事情。前任大宗伯“病逝”,他的遗体都被烧成了灰烬,自然无法再阻拦册封,梁缨领兵势在必行。


    嬴稚身为新上任的大宗伯,掌管宗室礼仪,册封这样的重要大典,自然需要嬴稚亲自主持。他今日这般早进宫来,便是想向梁苒请安,再问一问册封大典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好按照章程办事。


    嬴稚走入紫宸殿,一眼便看到有人蹲在紫宸殿的阼阶角落,用手指抠着地上的石头。


    是……赵悲雪?


    嬴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过去试探的说:“赵皇子?”


    的确是赵悲雪。


    昨日他按照梁缨所说,粘着梁苒,腻着梁苒,死缠烂打,结果根本不奏效,反而惹怒了梁苒,梁苒把他轰出去,不让他呆在紫宸殿里。


    赵悲雪本打算回自己的东室,但是转念一想,东室也在紫宸殿之内,梁苒不让自己进入紫宸殿一步,所以东室也是不能去的,于是老老实实的站在紫宸殿大门口,站累了便蹲下来,蹲在阼阶的角落,百无聊赖的抠石子。


    但凡是路过的内监、宫女,都会多多少少看他两眼。一来赵悲雪不是梁人,二来他平日少言寡语,面色阴鸷,只有梁苒一个觉得他是狗子,旁人都觉得赵悲雪是不折不扣的恶狼,所以也没有人敢平白无故的招惹他。


    赵悲雪正在抠石子,听到嬴稚说话,没有抬头,只是停顿了一下,继续抠石子。


    嬴稚奇怪,还以为他没听见,又问:“赵皇子?你这是……”


    这一次他的话还未问完,赵悲雪已然冷冷的抬头,冷冷的扫过嬴稚,冷冷的说:“不要与我说话,君上不叫我理你。”


    嬴稚:“……?”


    齐王的册封大典在大梁宫中朝太极殿举行。


    梁缨一身王爵礼袍,头戴象征王爵的冕旒,台下是新任大宗伯嬴稚发言致辞,敬告天地,梁缨略微有些紧张,心里默背着自己一会儿的念稿。


    梁苒一撇头,便见他如此紧张,恨不能同手同脚,忍不住轻笑一声,终归还是个孩子,说起来梁缨还不到半岁,虽看起来高大伟岸,紧张也是难免的,情有可原。


    梁苒走过去,轻声说:“别紧张,无妨的。”


    梁缨点点头,说:“嗯,儿儿、儿子没……没紧张!”


    梁苒笑出声来:“还说没紧张?你的冕旒都歪了,来,寡人给你整理一下。”


    梁苒不如梁缨高大,梁缨很自然的垂下头,梁苒则是微微仰头,伸手与他整理冕旒,春日的暖阳照入太极殿之中,金色的阳光将二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俨然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倘或身为父亲的梁苒更年长一些,或身为长子的梁缨更年轻一些,那便更有说服力了……


    赵悲雪往这边看过来,在他眼中哪里有什么父子,只有对旁人冷冷淡淡,对梁缨体贴温柔的梁苒,还有高大英俊,位极四王的梁缨。


    一股酸意涌上心头,赵悲雪走过去,巧妙的挤在二人中间,开口说:“大哥,我来替你正冠。”


    梁缨:“……”


    梁缨听着那声“大哥”,身子陡然一歪,差点直接跪在大殿上。


    “呵呵、呵呵……”梁缨笑起来磕磕绊绊:“没、没事,我自己来罢,我自己可以正冠。”


    嬴稚致辞完毕,梁苒亲自为梁缨授予齐王印绶,接下来便是动员兵马,准备发兵北赵。


    “报——!!”


    苏木大步冲入太极大殿,他面色焦急,额角挂着热汗,呼呼喘着热气,急促的说:“君上,边关急件!”


    梁苒皱眉,说:“北赵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苏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目看了一眼赵悲雪,眼神复杂,这才拱手说:“启禀君上,北赵传来消息,说丢失之物已然寻到,并非是世子郁笙偷窃,一切乃是误会,想与大梁和谈,重修旧好。”


    他这话一出,羣臣激动。


    “北赵这是怕了!”


    “无错!我就说,世子郁笙这等神仙般的品性,如何会做偷盗之行?必然只是赵人随便寻的借口!”


    “如今他们看大宗伯病逝,齐王年轻有为,恐是怕了!”


    “哼!赵人真真儿无耻,欺软怕硬!”


    前任大宗伯与北赵绝对有所勾连,如今他死了,这消息传到了北赵,北赵自然需要重新掂量掂量。再者,如今的大梁除了拥有世子郁笙的冶铁技术,还拥有了冯老的万贯家财,和无数宝马,实力已然更上一层楼,北赵选择这个时候开战,其实是不明智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北赵的皇帝也算是能屈能伸,主动请求和谈。


    就在羣臣一片惊喜赞叹之中,梁苒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苏木的眼神略微异样,怕是北赵求和并没有那么容易,其中还有小猫腻。


    梁苒开口说:“苏木,北赵可还有后话?”


    “是。”果然不出梁苒所料,苏木抱拳说:“北赵有言,和谈的前提条件是……希望能放北赵四皇子回归母国。”


    北赵的四皇子,那不就赵悲雪么?


    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拢在赵悲雪身上。


    今日是册封的大日子,赵悲雪也出席了册封大典,只不过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这一下子瞬间变成了焦点。


    北赵求和的前提是放回赵悲雪。


    赵悲雪本就是到大梁来做质子的,做质子只有两个归属,要么死在大梁,要么回到北赵,如今北赵主动召回赵悲雪,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应当欢心才是。


    然,赵悲雪并不欢心,他猛地眯起眼目,立刻看向梁苒。


    倘或自己走了,上京与信安,大梁与北赵相距千里万里,还如何能见到梁苒?赵悲雪心窍激动,不断翻涌,他第一次有些惧怕,惧怕梁苒说出放自己离开的言辞。


    梁苒与赵悲雪四目相对,心窍也是猛跳两下,如果放走赵悲雪,那寡人的老三老四老五怎么办?还有谁与寡人生孩子?绝不能放走赵悲雪,绝不……


    “君上!”臣子走出来,高谈阔论:“赵皇子本就是北赵人,他来上京是作为北赵的人质,如今北赵主动求和,左右都是为大梁的安宁,不如将赵皇子放回赵地,亦没有什么损失。”


    “是啊是啊,言之有理!”


    “再者,臣尝听说北赵四皇子在赵地,素来有天扫星的诨名,赵皇子若是常年久住上京,说不定也会拖累大梁的运势,依臣看,若能送走赵皇子换得天下安宁,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整个太极大殿都是附议的声音,倒不像是册封大典,而像是专门送走赵悲雪的朝议大会。


    梁缨皱起眉头,一脸肃杀,站出来力排众议:“臣有异议!”


    “哦?”梁苒挑眉:“不知齐王有何不同见解?”


    梁缨朗声说:“赵皇子虽是北赵人,但自从入我大梁,对君上忠心耿耿,不惜以命相护,对我大梁有利无弊。臣以为大梁的臣子,都是饱受诗书礼仪教化之君子,如何能相信天扫星那些诈怖愚民的卑劣手段?大梁建立学宫,供君子读书,难不成就是学了这些,还远远不及一个愚民!”


    臣子们脸色变色,梁缨的口吻犀利,毫不留情,让一帮子老臣颜面扫地。他们自然知晓,所谓的天扫星,都是一些上位的政治者,为了摆弄百姓,编纂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瞎话,百姓听了会以为这是老天爷的旨意,而上位者只是顺应天意罢了,方便更好的将政策推行下去。


    梁苒微笑说:“齐王的言辞,颇有当年老祖宗的风采,只不过……你这般言辞,很多老古板该不爱听了。”


    梁缨非但没有收敛锋芒,反而继续说:“臣只知对大梁尽忠,不知自己的言辞够不够好听。再者,北赵主动挑起战事,侮辱世子郁笙偷窃,如今他们自行作践,反过来求和,却对我大梁要求指点,这是何种道理?”


    臣子们乍一听北赵想要求和,都沉浸在不必打仗的喜悦之中,因而一时间忘了这个事儿。挑衅是北赵先挑衅的,他们诬陷世子郁笙偷窃,给世子郁笙盖上了一个莫有的污名,这会子又自圆其说,说东西找到了,不是世子郁笙偷的。


    按理来说,大梁应该追责才是,必然要北赵给世子郁笙道歉,这才是正经儿。谁能想北赵还自己提起了条件,想要求和,必须如何如何。


    梁缨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中人,此种求和,不要也罢。”


    嬴稚眼眸微动,拱手说:“北赵卑劣,羞辱菰泽世子,便是欺辱大梁臣工,天子一向爱护臣子,绝不会坐视不管。臣认为,齐王骁勇,可以一战。”


    嬴稚看出来了,梁苒是想打的,他自然是拥护梁苒的想法,当即站出来力挺梁缨。


    一时间朝臣争论不休,有主和的,也有主战的。主和的意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赵悲雪送回去,便可以罢免战事,省去一大批战争的开销,既不劳民又不伤财,何乐不为?至于主战,便是觉得北赵出尔反尔,大言不惭,根本不将大梁当做一回事儿,如果今日答允了求和,保不齐他们明日更加过分,泱泱大国的邦交何曾如此儿戏,这只会被人看不起。


    两面吵闹成一片,太极大殿仿佛市井菜市场,赵悲雪便站在吵闹的漩涡中央,他没有开口,也没有说话,他没有表示自己想要离开,也没有表示自己想要留下,但他的眼睛一直深深的凝视着梁苒,仿佛在说……


    ——不要赶我走。


    梁苒根本无法忽视他的眼神,那种眼神扎在他的心窍之中,整颗心脏一抽一抽的刺痛。


    “啧……”梁苒发出一声不耐烦的轻叹,幽幽的说:“既然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今日散了罢。”


    说罢,一甩袖袍大步离开。


    齐王册封大典变故横生,臣子们三三两两的从殿中走出来,簇拥在一起谈论着。


    “齐王主战,怕是因着刚刚受封,所以想要好好儿的表现一番,他哪知晓百姓疾苦啊!”


    “是啊,这第一开战,要花多少银钱啊!财币像流水一样,天子还年轻,哪懂得这些儿?”


    “听说天子刚刚从冯家,得到了一大笔财币,比整个国库还要丰厚的财币,所以底气才如此的硬气,想与北赵开战。”


    “那——那也不行啊!这不是有了钱就行的事儿!你说说看,这是钱的事儿么?便算是有了钱,那打仗,要征兵罢?百姓肯定有怨言!再者说了,先皇打仗的时候,哪一年没有削减咱们臣子的用度?这都说不准,可不能再打了!”


    计部中大夫马庭玉从太极殿中退出来,听了一耳朵臣工们的讨论,笑盈盈的走过来,说:“几位大人。”


    臣子们讨论的正欢实,他们见到马庭玉立刻住了嘴,都知晓马庭玉的为人,别看他脸面抹得白净,但心肠可不干净,总喜欢打小报告,加之他是计部的,因此打小报告也算是本分正经,又挑不出个理儿来,叫人没有法子。


    马庭玉左右看了看,面色神神叨叨,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这里有一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臣子们面面相觑,计部的消息,那怕是旁人都不知晓的。


    马庭玉神秘的说:“君上不愿送走赵皇子,其实并不是因着想要与北赵开战,而是因着……”


    他的嗓音压得更低,说:“君上与赵皇子背地里有些……”


    “什么!?”臣子们震惊:“君上和……和赵皇子?这怎么可能?!”


    “君上素来不近颜色,这是朝廷上下里外皆知的事情!”


    马庭玉一笑:“是啊,君上的确不近女色,后宫未开,掖庭空置,可是谁说君上便不喜男色了?”


    他说的有模有样:“那日还是我不小心撞见的,哎呦君上与赵皇子,那光天化日,白日宣淫,可不是平日里这般冰清玉洁。”


    众臣震惊,但只信了三四分。


    马庭玉说:“若不然如此,君上为何执意将赵皇子留下来?赵皇子可是天扫星啊,在北赵都不受待见,怎么,如今到了咱们大梁,便成了福星运星?且各位想一想,自从赵皇子来了上京,是不是一步不离的跟着君上?他们简直是同寝同食,赵皇子夜夜宿在紫宸殿,那可是天子的寝宫!不知给君上吹了多少枕边风?”


    马庭玉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语气酸溜溜的说:“若是论起颜色,那北赵的皇子,也只是算的上周正,不过是一个粗鲁的武夫罢了,君上看得上他什么?还不是使了一些邪魅的手段?这若是长久以往下去,君上被一个北赵的质子勾走了魂魄,别说是开枝散叶了,唉,大梁的江山社稷,还如何能长久下去?”


    他说的仿佛亲眼看到了一般,臣工们本只是信了三四分,但听到这里,又相信了三四分。再者,大家也再想不出任何理由,君上留着北赵的天扫星做什么。


    他们哪里知晓,被世人看不起的天扫星赵悲雪,会是北赵未来的皇帝,横扫四方,叱咤疆场,令人闻风丧当。


    “这……这岂有此理!”


    “是啊!原来北赵送这么一个质子过来,竟是想用美色来迷惑君上的眼目!”


    “何其卑劣!”


    “不行,绝不能留下赵悲雪,必须将他送走才是。”


    马庭玉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几位大人说的极是,如今君上被迷惑了眼目,蒙住了视听,哪里还能听得下去咱们这些忠臣的进言?忠言逆耳啊!必须想个法子,偷偷的将赵悲雪那个天扫星送走才是,等君上醒悟过来,总会记得咱们这些子忠臣的好处,再者……再者……”


    马庭玉说着说着,终于是按耐不住,又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倘或君上真的爱见男色,掖庭之中豢养几个面首,那也是无关痛痒的,咱们觅得几个俊美的君子献给君上便是了,等君上看到了新鲜的,也便把那个天扫星给忘了。”


    “为了大梁的基业,”马庭玉深深的叹了口气:“便算是让我、让我牺牲自己个儿,侍奉君上,我也是愿意的!”


    *


    赵悲雪回了东室,东室没有点灯,昏昏沉沉一片,隔壁的太室毫无动静,梁苒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去忙什么了,估计这会子正被主和派绊住了脚步,那些人迫不及待的送他离开。


    赵悲雪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衣角,这件衣裳是梁苒送给他的,一针一线都被赵悲雪记在心里,他轻轻的描摹着针脚,心窍中翻滚沸腾。


    梁苒会怎么想,会不会禁不住那些主和派的软破硬泡,把自己送走?


    “不行。”赵悲雪站起身来,他眯了眯眼目,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梁苒,便算是梁苒要他走,他也不想离开。


    赵悲雪想找梁苒谈谈,他大步走出紫宸殿,一个内监迎面跑过来,十足的面生,应该不是紫宸殿里经常伺候的,毕竟赵悲雪每日都住在紫宸殿,殿中的内监和宫女,他全都能叫的上名字。


    那小内监急切的说:“哎呦赵皇子!您在这里啊!可是找到您了!”


    赵悲雪蹙眉:“何事?”


    小内监说:“君上正在寻您呢,快随奴来,可别让君上久等了。”


    赵悲雪奇怪:“君上在何处?”


    小内监说:“君上这会子正在浴堂殿等着赵皇子呢。”


    浴堂殿在内朝,就在紫宸殿的东南角,是一个偏僻的大殿,顾名思义,是沐浴之所。但因为寝殿之中也有沐浴的地方,所以浴堂殿的使用频率并不高。


    小内监催促说:“哎呦赵皇子!快、快走罢!这天底下,哪里有让君上等待的道理儿?若是去晚了,君上动了脾性,奴可是担待不起的!”


    赵悲雪正想去找梁苒,点点头:“带路。”


    小内监一路引着他往东南走,果然来到浴堂殿大门口,门口没有宫人伺候,也没有虎贲军把守,毕竟这里常年比较冷清。


    小内监说:“赵皇子请,君上便在里面。”


    赵悲雪推开门,跨步入内,殿中没有灯火,加之关着户牖,一片昏沉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浴堂殿的案几上焚着香,幽幽的白烟袅袅飘散,檀香之中还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儿。


    “君上?”赵悲雪往里走,他唤了一声,皱起眉头,整个浴堂殿中,除了自己,再没有任何吐息之声,换句话说,梁苒根本不在此处。


    赵悲雪看了一眼焚香,啪一声劈手扫过去,香炉滚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香火立刻熄灭,甜腻的香气慢慢减淡,但为时已晚。


    赵悲雪额角冒出热汗,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力气仿佛随着汗水流逝,眼前昏昏然,眼皮愈发的沉重,他咬破唇角,却一点子也管用。


    嘭——


    高大的身躯栽在地上,沉沉的昏厥过去。


    梁苒心烦意乱,他是绝不想送走赵悲雪的,若问他为何,自然是因着孩子,皆不是因着舍不得赵悲雪,倘或赵悲雪回了北赵,梁苒还如何与他生孩子,难不成每次都要跑到北赵去欢好?


    他心里头烦闷,干脆跟着梁缨出宫一趟,去他的齐王府看一看。梁缨受封之后,便会住在宫外的齐王府,梁苒不放心还没到半岁的儿子在外面一个人居住,所以特意来掌掌眼。


    梁缨看出了他的愁眉不展,笑着说:“君父,因何烦心?”


    梁苒装作无事,说:“没有什么可令寡人烦心的。”


    “呀~”蛋宝宝在梁苒怀里探出头来,嗯嗯啊啊说了一通,梁缨说:“连弟弟都看出来了,君父是舍不得父亲。”


    梁苒一愣,说:“寡人何曾舍不得他,只是还需要他罢了。”


    “是是。”梁缨点头说:“君父说得对。”


    梁苒无奈道:“上次你瞎教他一些有的没的,为父还没有与你算账呢。”


    “冤枉啊!”梁缨连忙说:“儿子再不敢了。”


    蛋宝宝:“嗯嗯!嘻嘻~”


    梁苒去过了齐王府,眼看着时辰也差不多,马上便要天黑,便回宫来。


    他走入紫宸殿,没有看到赵悲雪,平日里赵悲雪总是在门口迎着,也不知今日跑到哪里去野了。


    梁苒皱眉:“赵皇子呢?”


    内监还未开口回答,只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计部中大夫马庭玉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他的面色焦急,因着一路快跑,脸上的脂粉几乎被汗水冲花,变得斑斑驳驳。


    偏偏马庭玉自己不知情,伸手优雅的蹭了蹭额角,捋了捋鬓发,一下子把浮粉晕开,整张脸乱七八糟的,哪里能看出什么美男子的影子?


    “不好了!不好了!”马庭玉咕咚跪在地上,大喊:“君上,大事不好了!赵皇子他……他跑了!”


    【作者有话说】


    系统提示:你的狗子丢了![可怜][可怜][可怜]


    第44章 情深义重 引他上钩【1.5万字】


    赵悲雪高大的身躯倒在地上, 他试图挣扎,但因着眼皮沉重,终于还是沉沉的昏迷了过去, 躺地上一动不动。


    吱呀……


    几个黑衣人从户牖进入浴堂殿,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试探了一下赵悲雪的鼻息, 发觉他真的无昏厥了过去, 这才招手说:“快!将人抬出去,动作快点!”


    黑衣人合力将昏迷的赵悲雪抬起, 从后门离开浴堂殿, 外面竟还有人在接应, 准备好了一口装货的辎车。


    他们将赵悲雪抬上去,放在辎车之中, 又盖上黑布,前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箱子遮挡, 一切都万无一失, 骑奴驾士上了车,赶着辎车粼粼的朝着专门走货的偏僻宫门而去。


    “不好了不好了!”马庭玉一脸焦急:“赵皇子他逃跑了!”


    逃跑?梁苒心头一跳, 赵悲雪怎么会突然逃跑?


    马庭玉虽然脸上都是焦急,但他的神色透露着添油加醋,说:“怕是赵皇子担心君上不放他回北赵,因而……因而私自逃跑了!君上,这……这可怎么办啊!”


    “两国交战,”马庭玉又说:“肯定是要斩杀质子的, 估摸着那个赵皇子觉得, 自己留在上京必死无疑, 所以……所以……唉, 君上,这可怎么是好啊!”


    梁苒心头狂跳,怪不得没有见到赵悲雪,赵悲雪竟然不在宫中,但说他逃跑了,梁苒是不相信的,毕竟赵悲雪每天都像粘人的狗子一样扒着自己,怎么可能偷跑?


    再者……


    便算是跑,梁苒眯起眼目,眼神中尽是狠戾,寡人也要将他抓回来。


    叮——


    【5.5.0任务:解救被绑架的赵悲雪】


    系统面板弹跳出来,是新的任务,梁苒惊讶的睁大眼睛,果然,系统是不会骗人的,赵悲雪根本不是自己逃跑,而是被绑架。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竟敢在寡人的眼皮底下将人绑走?


    “君上……”马庭玉不知系统已然告诉梁苒真相,期期艾艾的说:“君上……其实……其实便算赵皇子突然离开,不在君上的身边,君上若是缺乏可心之人,臣……臣也是愿意伏侍君上,为君上排忧解……”难。


    不等马庭玉说完,梁苒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看也没看马庭玉一眼,甩袖大步走出紫宸殿,朗声说:“苏木!”


    “臣在!”苏木立刻上前。


    梁苒吩咐:“立刻封锁所有宫门,进出车辆一概接受盘查,没有寡人的命令,连一只鸟雀也不得放出宫去!”


    马庭玉大惊失色,一脸焦急,但不敢多说什么。


    苏木应声说:“是!”


    苏木疾步跑去传令,很快,大梁宫的所有宫门,包括那些走货、仅供宫役出入的小门,全部封锁起来。


    梁苒亲自来到宫门前一一盘查,守门的虎贲军上前作礼:“拜见君上!”


    梁苒的脸色肃杀,沉声说:“可有人出入宫门?”


    守门的虎贲军回答:“回禀陛下,一炷香之前的确有宫役辎车离开,说是卸货的辎车,也有出入宫门的凭证,因而卑将们并未阻拦。”


    梁苒眯起眼目,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查!”梁苒冷声说:“继续给寡人查!”


    “是!”


    经过一夜的盘查,根本没有发现赵悲雪的影子,赵悲雪好似人间蒸发,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君上。”苏木走进紫宸殿,此时天色已然蒙蒙发亮,他对上梁苒希冀的眼神,却只有摇头,沙哑的说:“君上,还未寻到赵皇子。”


    梁苒垂下眼眸,他心中本存着一丝侥幸,或许赵悲雪还在宫中,没能被带离,但现在看来,赵悲雪显然已经离开了皇宫,说不定已然离开了上京城,那些人是有备而来。


    有人走入紫宸殿,一身大宗伯的衣袍,是嬴稚。


    嬴稚上前,与梁苒低语了几句,梁苒眯起眼目,冷声说:“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嬴稚点点头:“千真万确。”


    “哼,”梁苒轻笑一声,说:“好,你现在便去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臣工,给寡人抓过来!”


    “是。”嬴稚应声。


    苏木跟着嬴稚去抓人,奇怪的说:“你到底与君上说了什么,令君上如此动怒?”


    嬴稚幽幽的说:“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主和臣工,觉得赵皇子碍事儿,私下里密谋绑架赵皇子送回北赵。”


    “什么!?”苏木瞠目结舌:“竟有这样的事情?送不送赵皇子回北赵,那是君上的决断,岂容他们代替?”


    “要不然说……”嬴稚说:“是不知死活呢。”


    天色灰蒙蒙的发亮,好几个臣子还都在睡梦之中,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黑甲虎贲军闯入府中,从睡榻上拎起来,扣上枷锁押入大梁宫。


    清晨的紫宸殿,陷入一片哀嚎求饶声中。


    五个臣工跪在地上,甚至一个个只穿着里衣,连鞋子都没有,衣衫狼狈,眼角挂着异物,俨然是一副没睡醒,却被吓醒的模样。


    “君上!不知微臣是犯了什么罪?”


    “君上,臣……臣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君上……”


    “臣好歹也是两朝老臣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大清早的,君上便派虎贲军冲入府中,这……这是何用意啊!”


    梁苒垂头看着那些狼狈的臣工,幽幽的说:“你们不知是何用意?”


    “臣……”臣工们纷纷说:“臣不知啊!”


    梁苒摆了摆手,嬴稚将一份供词扔在众人面前,那些臣工低头一看,不由的“嗬——”均是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他们买通死士,绑架赵悲雪的证据,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便被查到了。


    梁苒的目光凉冰冰:“尔等口口声声,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过,买通死士,绑架赵皇子,这罪名……够不够大?够不够你们人头落地!?”


    “君上饶命啊!饶命啊——”


    臣子们立刻哭喊:“臣……臣冤枉啊!”


    “冤枉?”梁苒嗤笑。


    “臣冤枉!臣真的冤枉!老臣是……是与几位同僚,商量着绑架赵皇子离开,可……可也是为了天子您着想,一旦与北赵开战,生灵涂炭,劳民伤财啊!再……再者……”


    臣工哆哆嗦嗦的说:“老臣们虽然……虽然下了定,买通了一批死士,可……可死士还没动手呢!”


    梁苒眯起眼目:“没有动手?没有动手赵皇子为何失踪?”


    臣工们你看我我看你:“别看我啊!我也没动手啊!”


    “我也没有动手,不是说好了,一起动手的么!”


    “也不是我啊!”


    “不是我不是我!”


    四个人全都说不是自己,其中一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是了!必然是他!”


    梁苒质问:“谁?”


    “是……是马庭玉!!”


    “没错没错,就是他!”另外一个臣工应和着:“是马庭玉!便是他一开始撺掇着我们,说赵皇子……赵皇子勾引君上,给君上吹枕边风,老臣们也是一时气愤,才……才会……”


    梁苒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去,把马庭玉也给寡人押过来。”


    “是!”苏木利索的转身离开,立刻去抓人。


    “君上……君上……”马庭玉很快便被抓了回来,叩头哭诉,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不是臣啊!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君上您是了解臣的,臣……臣也就是平日里嘴滑,绝没有买通刺客的胆量啊!”


    他说着,指着其他几个臣子,说:“你们……你们也都是朝中的老臣了,怎么能私下买通刺客呢?!”


    那几个老臣气得恨不能用眼睛出气儿,说:“是你!是你!分明是你说赵皇子的坏话,说要送赵皇子离开!”


    马庭玉振振有词:“我的确也是主张送赵皇子离开的,可是……可是……臣也没有动了买通死士刺客的歪心思啊,这……这实在有失体统,这样的事情,是臣干不出来的!”


    “你——”几个臣子没想到会被马庭玉出卖,分明是他一开始撺掇众人,说得绘声绘色,还旁敲侧击,让臣子们用一些旁的法子,这会子竟然指责他们是歪心思了。


    “君上!臣冤枉!”


    “臣也冤枉啊……”


    “臣的刺客还没有动手呢,相约的是三日之后动手!”


    “一定是马庭玉!是这个谗臣,他挑唆在先,设计在后!!”


    马庭玉也哭起来:“呜呜呜——君上,臣冤枉啊!臣一颗拳拳之心,都是为了君上,平日里连一只蝼蚁都不忍心碾死,更何况是买通刺客这种吓人之事呢?呜呜……君上,臣冤枉,好冤枉啊!”


    紫宸殿俨然变成了哈蟆坑,梁苒本就心烦,这会子听着他们如丧考妣的哭嚎,变更是心烦,断喝说:“都住口!”


    一下子,哭声、喊冤的声音,瞬间平息下来,谁也不敢再多吭一声。


    梁苒的语气仿佛是腊月的寒天:“好啊,既然没有人承认,那便全部打入圄犴死牢,寡人倒要看看,是谁的嘴巴更硬。”


    “冤枉——”


    “冤枉啊君上!君上饶命啊!”


    “君上,臣冤枉,臣冤枉……”


    一干人等,包括哭的最凶的马庭玉,全都被虎贲军抓起来,押解着离开紫宸殿,喊冤的声音渐去渐远,慢慢消失不见。


    梁苒沉声说:“苏木,你带人继续寻找,扩大寻找的范围,严查上京城的各个出入口。”


    “是!”苏木应声。


    梁苒对嬴稚说:“嬴卿,便劳烦你去圄犴之中,帮寡人审问审问这几个胆大包天的逆贼!”


    “是!”嬴稚应声。


    梁苒幽幽的说:“赵悲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寡人找回来。”


    苏木与嬴稚再次作礼,齐声说:“敬诺,君上。”


    *


    货车乘着黑夜,快速的往前行驶,一刻不停留的离开了上京城,一直朝北赶路,这个方向,分明是通往北赵的方向。


    简陋的货车十足颠簸,赵悲雪高大的身躯躺在狭窄的缝隙之中,空一声,一只木箱子掉下来,正好砸在赵悲雪的背上,但赵悲雪好似死过去一样,一动不动,毫无知觉。


    赶车的骑奴说:“哎,里面好像有东西掉了。”


    “放心!”另外一个人笑起来:“那个赵悲雪醒不来的,迷药劲儿大的厉害,你现在便是一刀捅了他,他也不会醒来的。”


    车子又赶了一阵,眼看已然到了荒郊野岭,四下无人,货车才渐渐的慢了下来,其中一个人说:“不行了,憋死你阿耶了,得停下车,让老子放泡尿!”


    “就你事儿多!”


    “走罢,一起去,赶了一路,屁股都要颠碎了,去活动活动!”


    那人犹豫:“这不行吧?总要有人盯着这小子。”


    “不是与你说了么?不用担心,迷药的劲头浓烈着呢,他绝对醒不过来,走罢走罢。”


    随着一阵脚步声离去,两个负责驾车的骑奴驾士全部离开,往草丛深处走去,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哈哈笑声,高谈阔论着什么。


    沙沙……


    等二人离开,货车的箱子突然发出一声轻响,赵悲雪先是手指动了动,很快后背弓起,将落下的箱子顶开。


    趴在缝隙中的赵悲雪突然睁开双眼,他的眼目中哪有一点点迷糊,一双三白狼目凛冽寒冷,完全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


    赵悲雪翻身坐起,掸了掸自己的袍子,这衣裳是梁苒送给他的,绝不能弄坏。


    沙沙……


    又是一声轻响,遮蔽着货车的黑帘子打起来,两个黑衣人站在车外往里看,轻声说:“主子。”


    原来是经常与赵悲雪接头的那两个亲信黑衣人。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焦急的说:“主子,你没事儿罢?”


    赵悲雪微微摇头,看面色并没有受伤。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说:“这些刺客,当真是不要命了,卑职这就去一刀宰了他们。”


    “不急。”赵悲雪抬起手,阻止了他的行动。


    “我倒想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背地里不知是什么人,想要劫持赵悲雪,他们并不着急杀了赵悲雪,显然留着他还有用处。


    赵悲雪想到这里,眼神愈发的复杂。其实他进入浴堂殿的时候,便立刻察觉了香炉有问题,焚香之中带着迷药,赵悲雪立刻屏住吐息,没有将迷药吸入,所以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装作昏厥,倒在地上罢了。


    那些骑奴不知赵悲雪是装的,手忙脚乱的将他装车带走,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也不知赵悲雪的亲信一直紧紧尾随着他们。


    除了想知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想做什么之外,其实赵悲雪还有一个私心……


    最近这几日,也不知梁苒怎么了,对赵悲雪的态度忽冷忽热,虽平日里其实梁苒本就是忽冷忽热的,但最近这两天,赵悲雪愈发的觉得梁苒不对劲儿。


    赵悲雪想要知晓,梁苒心中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倘或自己突然失踪,突然被绑架,梁苒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在意,会不会着急?


    赵悲雪沙哑的吩咐:“不要打草惊蛇。”


    “是。”两个黑衣人应声。


    赵悲雪稍微迟疑了一下,又说:“大梁宫中现在如何了?”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立刻回答:“宫门全都被封锁了,虎贲中郎将苏木带人一个一个的盘查,但他们的动作太慢了,并没有查出所以然来……”


    “哦,还有,”急躁一些黑衣人又说:“梁人的小天子抓了几个臣子,那些臣子好似也买通了刺客,但他们一个个都在喊冤枉,说明明是三日之后才动手,还没对主子您下手呢,不是他们做的。”


    赵悲雪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想听的是梁苒的反应,是不是很着急,是不是很担心?


    赵悲雪显然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说:“梁苒呢?他的反应如何?”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挠了挠后脑勺,自己方才说的,不都是梁苒的反应么?要求封锁宫门,还扣押了好几个臣子。


    那稳重一些的黑衣似乎有些无奈,简练的开口回答:“梁主震怒。”


    震怒的意思就是很生气,赵悲雪不耐烦的眼眸突然露出一丝欢喜,自言自语的说:“梁苒是关心我的。”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终于明白了过来,瞪了一眼身边稳重的黑衣人,似乎嫌弃他说得太多了,嘟囔说:“主子,那个梁苒便这么好么?叫主子您为了他,都不想回赵地去?”


    急躁一些的黑衣人不服气的说“:要我说,他根本便不关心主子您,他的确是震怒了,也就震怒了一下子,第二天还不是巴巴的赶去了圄犴,对那个马——马什么的?嘘寒问暖,关切非常,亲自将他提出了圄犴,还带回了寝殿呢!”


    “马庭玉?”赵悲雪说出了一个名字。


    “对对,就是他!”急躁一些的黑衣人愤愤不平的说:“买通刺客想要绑架主子您的,其中就有他,听说他还是始作俑者,撺掇着另外几个糊涂的老臣,结果好嘛,梁苒只是关了他一天,第二天一早,便亲自去圄犴把他接了出来,听说带回了紫宸殿,与那个马庭玉在紫宸殿里一整天都没出来,能干什么好事儿?”


    “咳……”稳重一些的黑衣人咳嗽一声,似乎是让他别再说了。


    急躁的黑衣人还想再说,他是憋不住心思的,刚要开口,对上了赵悲雪阴沉沉的眼目,瞬间什么也不敢说了,轻声嘟囔:“卑职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分虚言。”


    赵悲雪的眼白仿佛冬日的白雪,透着一股冰凉,而他的眼青则像是无底的深渊,海中的漩涡,随时都可以将人无情的吞噬。


    按照两个黑衣人对主子的了解,主子一定动怒了,而且十足生气。


    赵悲雪的骨节嘎巴作响,沙哑的说:“再探。”


    “是。”


    *


    四个私自买通刺客的老臣被关押入圄犴之中,连同马庭玉也没有幸免。


    他们入了圄犴,后脚嬴稚便跟了进来,整整审问了他们一日,从白天到黑夜,白日是嬴稚审问,黑夜轮到苏木,两个人连轴转。


    四个臣子和马庭玉被审问的憔悴不堪,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想要入睡,却不得入睡,神情恍恍惚惚。


    踏踏踏……


    随着清晨的日光,梁苒慢悠悠的走入阴暗的圄犴:“审问的如何?有人肯招认了么?”


    苏木和嬴稚走上去,苏木为难的说:“回禀君上,这些人嘴硬的很,还请君上再给臣一些宽限,臣定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冤……冤枉……”


    “臣……臣……当真是冤……枉的……”


    臣子们断断续续的喊,已然没有了昨日的亢奋,一个个蔫头耷拉脑袋。


    梁苒眯起眼目,横扫了一眼那五个人。


    叮——


    【系统功能:耳听八方!(每日可开启特殊功能1次)】


    【是否开启“耳听八方”】


    【是】


    梁苒令苏木和嬴稚足足审问这些人一整夜,其实为的不是撬开他们的嘴巴,而是疲惫他们的意志,经过一整夜的折磨,他们便算是表面还能挺得住,但内心必然已然熬不住。


    梁苒当即悄悄打开系统的额外功能,“耳听八方”可不只是能听到很远的声音,很小的声音,还可以听到旁人的心声。


    【臣子:不行了,熬不住了……冤枉啊,可冤枉死我了……】


    【臣子: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分明三日之后才是动手的日子,是谁先动手了?反而拖累于我!】


    【马庭玉:绝不能让君上知晓是我!】


    梁苒的目光锁定在马庭玉身上,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马庭玉:那些蠢货买通刺客证据确凿,我只是说了几句坏话罢了,君上根本没有我买通刺客的证据,只要再熬一熬,绝对便会放我出去!】


    【马庭玉:只要我完成任务,便可得到大皇子的嘉奖,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大皇子?梁苒微微有些疑惑,大梁的大皇子乃是晋王梁溪,可是自从梁溪被封为四王之首之后,便没有人再唤他大皇子,平日里都是唤他王爷。


    那这个大皇子……


    【马庭玉:只要我能帮助大皇子除去赵悲雪这个心头祸患,助力大皇子登上皇位,我便是北赵的功臣!】


    多亏了马庭玉积极的心里活动,梁苒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大皇子,并不是大梁的大皇子,而是北赵的大皇子。


    绑架走赵悲雪的,竟然是北赵的大皇子,也就是赵悲雪名义上的大哥。


    赵悲雪一出生就有天扫星的污名,其他皇子都看不起他,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没想到身为长子的大皇子竟然把赵悲雪当成了眼中钉。


    其实当年提议送赵悲雪来做质子的,就是大皇子本人。大梁与北赵一向交恶,送去大梁做质子,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哪里还有命在?便算是勉强留下一条性命,那也至少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然,令大皇子没想到的是,赵悲雪活得很好,甚至一直活到了今日。


    马庭玉乃是大梁人,土生土长的上京人,只不过他贪心不足,一直想要从计部中大夫往上爬,成为上大夫,甚至上卿。他这么多年来搬弄是非,阳奉阴违,可惜口碑越来越差,一直不得升迁,以至于马庭玉开始动起了歪脑筋,被北赵收买,成为一个卖国求荣的细作,暗地里偷偷倒卖消息送给北赵。


    这次北赵提出和谈,条件是放归北赵四皇子赵悲雪,北赵的皇帝似乎听说了赵悲雪在大梁的所作所为,又开始对这个不详的儿子另眼相看,觉得如果老四回到北赵,定然能助力北赵强盛,这便招致了大皇子的不满。


    大皇子身为长子,却一直不得被封为太子,北赵的皇帝暴虐多疑,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怀疑,自然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立储立太子。


    大皇子觉得赵悲雪是一块绊脚石,绝不能让他安然无恙的回到北赵,于是便传信给马庭玉,让马庭玉偷偷绑架赵悲雪。


    赵悲雪私自离开上京,一定会惹得梁苒不快,他又下落不明,不回北赵,也会招惹被赵皇帝的疑心,大皇子这是想让赵悲雪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梁苒冷笑一声,这个马庭玉自以为很聪敏,挑唆了几个自以为是的两朝元老,想要把黑锅甩给他们,可是马庭玉哪里知晓,他的心理活动实在太丰富了,梁苒将他的心声听的、看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梁苒不动声色,将所有的阴霾压制下去,马庭玉通敌卖国,这可是个重点。


    且根据马庭玉丰富的心声得知,北赵大皇子为了亲手解决赵悲雪,铲除这个后顾之忧,已然乔装改扮,偷偷进入大梁的地界。


    梁苒心中一动,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倘若能通过马庭玉,抓住那个乔装改扮的北赵大皇子,那么何须打仗?在与北赵和谈之时,便握住了强有力的筹码。


    不如,将计就计。


    梁苒慢慢走向马庭玉,站定在他的面前,抬起手来,轻轻托住马庭玉尖削犹如锥子的下巴。


    【马庭玉:君上这是做什么?他在看我?难道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也是呢,我可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别说是男子了,纵使女子,有几个人的容貌能超过我?必然是君上看惯了赵悲雪那个五大三粗的蛮夷,突然见到我这样的,难免心神荡漾。】


    【马庭玉:倘或我能将君上迷倒,又能讨好大皇子,岂不是将大梁与北赵全部顽弄于鼓掌之中?这个天下,便是我的了!】


    “呵呵……”梁苒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是被马庭玉逗笑了。


    马庭玉见梁苒笑起来,一瞬竟呆住了,他总是自称上京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马庭玉的面容是被脂粉堆出来的,每次上朝之前都要敷粉,一层一层的敷,每个月花在脂粉上的财币,已然入不敷出。


    再看梁苒,他的皮肤好似天生比旁人白皙细腻,犹如剥了壳的鸡子,柔软又光滑,脸部的线条柔和流畅,没有一丝死角,怎么看都觉得清冷犹如出水莲花,端美而不可亵渎。


    马庭玉一时被梁苒勾走了魂儿,心神摇动,面颊通红起来。


    梁苒微蹙眉,露出一脸的心疼:“看看,一整夜没合眼了罢,是不是累了?乏了?寡人已然查清楚了,买通刺客一事,的确与你无关,是寡人错怪你了。”


    他亲手将马庭玉扶起来,马庭玉睁大眼睛,浑身颤抖,说好了勾引梁苒呢,这会子却被梁苒轻易拿捏住,一脸心驰神往的模样。


    “君上……”马庭玉委屈的呜呜直哭:“臣……臣不敢怪罪君上,臣忠心耿耿,只求君上能看到臣的真心便好。”


    梁苒为他整理鬓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是寡人错怪你了,别哭,你看怎么哭成这样?是要寡人心疼么?”


    苏木站在一边,没来由打了一个冷颤,死死皱眉。


    梁苒亲昵的拉住马庭玉的手,说:“庭玉随寡人回去,其他人等继续审问。”


    “是!”嬴稚应声。


    梁苒眯起眼目,遮去眼底的阴鸷,这几个自认为辅佐两朝的元老,不把寡人放在眼中,做出私下里买通刺客的蠢事儿,便算不是他们动手,让他们吃点牢狱的苦头,也不冤枉。


    当即,梁苒携着马庭玉离开圄犴。


    “君……”苏木欲言又止,嬴稚抬手拦住他。


    苏木焦急的说:“你拦我做什么?那个马庭玉绝对有问题,不可不审啊!”


    嬴稚则是微笑:“苏小将军都觉得马庭玉有问题,难道君上会不知么?”


    苏木不确定的说:“你的意思是……”


    嬴稚点点头:“君上自有打算。”


    苏木恍然大悟,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君上被马庭玉给迷惑了去,转念一想,不对劲啊……


    苏木死死盯着嬴稚,说:“什么叫……我都知晓觉得马庭玉有问题,君上会不知么?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嬴稚微微一笑,说:“是夸赞苏小将军冰雪聪敏的意思。”


    苏木:“……”


    梁苒带着马庭玉直接回了紫宸殿,吩咐宫人准备热汤,拿来换洗的干净衣物。


    马庭玉一脸震惊,娇羞又做作的捂住自己的领口,口吻黏糊糊的说:“君上……君上……这是……”


    梁苒微笑:“你在圄犴中呆了一整日,辛苦你了,泡泡热汤解乏,寡人还准备了膳食,一会子补补身子。”


    马庭玉更是满脸娇羞,说:“君上,臣——伺候君上!”


    他说着扑过来,迫不及待的去解梁苒的衣领,梁苒眼皮一跳,快速退开一步,险些再也装不下去。他可是有洁癖之人,马庭玉在圄犴中蹲了一晚上,身上又臭又脏,脸上的白粉也花了,梁苒嫌弃的紧,刚才已然是耐着性子,这会子差点破功,把厌恶全部表达出来。


    梁苒抬手拦住他,咬牙切齿的说:“不必了。”


    马庭玉一脸失望:“君上?”


    梁苒将厌恶压制下来,换上笑容:“庭玉你辛苦了,便不要操劳伺候寡人,你先沐浴。”


    马庭玉被梁苒一句话便哄好,面容含春:“君上好生体贴,那臣……便斗胆沐浴了。”


    马庭玉自己沐浴也不老实,他缓缓脱下衣襟,勾着肩膀抖了抖,展露自己单薄羸弱的身子,梁苒只是瞥了一眼,套着衣衫时候还算是弱柳扶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除去衣衫之后,竟无比的干瘪,肋骨排骨根根分明,是膳夫见了都会摇头的身材。


    梁苒的身材也瘦弱,平日穿着黑色的龙袍,看起来纤细高挑,尤其是那细腰,简直不盈一握,但梁苒绝不是干瘪的排骨身材,其实还是有些肉的,那些肉都长在暗搓搓的地方,不除掉衣衫是看不到的,这一点子赵悲雪绝对深有体会,且欲罢不能。


    梁苒冷笑一声,就凭借这一身排骨,还想勾引于寡人,寡人是那种饥不择食啃骨头的昏君么?


    马庭玉完全不知自己被嫌弃了,浑身扭成八道弯儿这才走入热汤,口中还哼唧着:“哎呀,君上,热汤,热汤好舒服君上,真的好舒服呀!”


    梁苒背过身去,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姑且忍一忍,等找到了赵悲雪,等抓住了北赵大皇子,寡人再教你领教领教,什么是舒坦!


    马庭玉沐浴完毕,梁苒准备了膳食一起用膳,但很快梁苒便后悔了,因为马庭玉他——吃饭吧唧嘴。


    梁苒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虽不是从小便按照储君的条件培养,却也懂得食不言寝不语,用膳的时候绝不能翻筷吧唧嘴,梁苒最受不得的,也是胖人吃饭的时候吧唧嘴。


    吧唧——吧唧——吧唧——


    吧唧!吧唧!


    马庭玉一面欢快的吧唧嘴,一面用自己刚刚涮过口水的筷子夹起一只鱼丸,殷勤备至的说:“君上,您也食啊,微臣喂您罢,啊——”


    梁苒:“……”


    梁苒额角青筋狂跳,他一说话,口中的残渣看得起一清二楚,险些飞出来,吧唧的声音便更大了。


    “不……”梁苒咬着后槽牙才没有破功,说:“不必了,寡人还不饿。”


    的确,梁苒光看着便恶心坏了,哪里还有食欲?他这会子真真儿十足庆幸,系统虽提出生孩子振兴大梁的办法,万幸的是,孩子的父亲不是马庭玉这样的蠢才。


    梁苒的厌蠢症几乎发作,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心窍一阵阵的发痒,恨不能现在抬手碾死他才舒心。


    马庭玉被关在牢中一日,也是饿了,见梁苒不食,自己便欢天喜地的吃起来,又开始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频率越发的快,相当有节奏感,吃到尽兴的时候,还把残渣喷了出来,他以为梁苒没看到,用袖袍抹了抹,其实梁苒看得一清二楚。


    这会子梁苒真希望自己是个瞎子,可他的眼神偏偏如此之好。


    “君上——”马庭玉吃饱喝足,又开始抹眼泪:“君上待微臣如此之好,微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君上,不如……”


    马庭玉显然想要趁着赵悲雪不在,自荐枕席,爬上梁苒的龙榻。


    梁苒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说:“听闻庭玉的一手古琴弹得无人能及,不知寡人有没有这个耳福?”


    马庭玉欣喜的说:“自然!自然!君上愿意听微臣抚琴,微臣求之不得。”


    于是内监拿来古琴放在案上,马庭玉走到案前坐下,还故意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冲梁苒抛来一记媚眼。


    很可惜,梁苒并不吃他这一套。梁苒也是做过两辈子君王之人,上一世十三年的皇帝,他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那些美人根本入不得梁苒的法眼,因为在梁苒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利于朝政的,一种是不利于朝政的,与美丑无关紧要。


    铮——


    马庭玉抚琴,琴声还算说得过去,梁苒终于松出一口气来,他恐怕自己一时冲动,根本完不成将计就计。


    梁苒微微闭合眼目,用手支着额角,一副专心倾听琴音的模样,其实心中暗暗思忖着,系统让寡人救出被绑架的赵悲雪,如今能知晓的,是赵悲雪被马庭玉与北赵大皇子里应外合的绑走了,北赵大皇子已经进入大梁的地界,这说明赵悲雪也在大梁的地界之内,应该不会离开。


    需要想一个法子,从马庭玉的口中,套出赵悲雪的下落才是,最好一并子抓住北赵的大皇子,如此一来,还可以反过来要挟北赵。


    琴音接近尾声,梁苒慢慢睁开眼目,轻轻抚掌:“绝妙,果真绝妙,不愧是庭玉,不只是姿容绝佳,连着琴音也是天上少有,底下绝无。”


    梁苒夸赞的十足夸张,奈何马庭玉没有听出来,沾沾自喜的道:“不瞒君上,其实微臣自小便对琴技有些绝佳的天赋,不少琴师都争相教导呢!”


    梁苒笑了一声,真是说他胖还喘上了。


    梁苒说:“庭玉,再为寡人抚琴一曲,可好?”


    “好呢!”马庭玉点点头,眼神柔情款款,脉脉含情的开始第二曲。


    然后是……第三曲,第四曲。马庭玉一天只吃了一顿饭,头天还在圄犴中蹲了一夜,抚琴抚得双眼昏花,手指带血,整个人仿佛一弹烂泥,几乎瘫在琴上。至于梁苒,竟然“百听不厌”,整整一日都要听马庭玉抚琴。


    宫中都传开了,赵皇子逃跑,年轻的天子震怒,不过很快天子便找到了新欢,那正是素有上京美男子之称的马庭玉!


    马庭玉与天子白日里入了紫宸殿,整整一日都没有出来,还是第二天一大早,只见马庭玉面容憔悴,脸色发白,衣衫上竟还有浅浅的血迹,不知是从哪里蹭来的,完完全全是一副被榨干的模样,想也知晓昨日里他们在紫宸殿都做了些什么……


    旁人猜测纷纭,只有马庭玉知晓,他昨日在紫宸殿中吃了一顿饭,然后整整抚琴一日,一刻也没有闲着,他的眼睛肿了,手指破了,胳膊酸涩,肩背撕裂般疼痛,还有双腿,因为正襟危坐的缘故,两条腿也肿得像野猪的腿!


    但马庭玉是个爱面子之人,他绝不会对旁人这般说辞,只会假装得宠,用鼻孔横着看人。


    “君父!”梁缨从外面快速走进来,担心的说:“还是没有父亲的消息么?”


    梁苒说:“不必着急,那个马庭玉便是关键。”


    梁苒将用“耳听八方”得知的消息告知梁缨,梁缨皱眉说:“这个北赵大皇子,听说他跋扈专行,父亲还在北赵的时候,便被他多方虐待折磨,倘若父亲真的落在他的手中,那岂不是……”


    梁苒眯起眼目,说:“北赵大皇子如今人在我大梁境内,寡人打算抛出诱饵,引他上钩。”


    “诱饵?”梁缨奇怪。


    梁苒点点头,说:“寡人已然让鸿胪寺去传消息,答允与北赵会盟,会盟的地点便定在北地燕洄。”


    燕洄是最北面的边邑,也是梁苒上辈子即位之后,足足三年未曾降下一滴雨水的北地。


    之前北赵求和,便打算定在燕洄会盟,燕洄与北赵接壤,双方在这里会盟十足方便。加之燕洄马上便会闹灾荒,梁苒也打算亲自去看一看,看看这辈子自己到底能不能改变大梁的历史。


    梁缨说:“可是会盟之事,与北赵大皇子有何干系?”


    “啊啊!呀呀~”蛋宝宝爬过来,坐在榻牙子上,甩着两条白白嫩嫩的小肉腿,嘴里咿咿呀呀,似乎在与梁缨解释,可惜梁缨现在也听不懂“宝宝语”。


    蛋宝宝叹气,像模像样的摇头,“嗯嗯”两声,似乎在说哥哥笨笨。


    梁苒说:“寡人答允会盟,大皇子又在我大梁境内,这般好的机会,你说他会不会对寡人下手?”


    梁缨震惊的说:“君父是说,大皇子或许会对君父下手,当做会盟的筹码?”


    梁苒点头:“正是如此。”


    他冷笑一声,又说:“便算他不下手,寡人也会引着他下手,再说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不那么聪敏的细作马庭玉,寡人此去燕洄,打算放松戒备,轻装简行,如此一来马庭玉必然会与北赵的大皇子通风报信,寡人便不信了,他不上这个钩。”


    梁缨蹙眉说:“只是如此太危险了,君父岂不是用自己做饵?”


    他说罢,又感叹说:“君父对父亲,果然是情深义重。”


    梁苒一愣,什么?


    寡人对赵悲雪情深义重?梁苒想告诉梁缨,寡人这般做法,不全是为了救出赵悲雪,救出赵悲雪只是系统的任务罢了,除此之外,更是为了打压北赵的气焰,狠狠搓一搓他们的锐利,告诉他们,我大梁不是好欺负的。


    可是……


    梁苒张了张口,不知怎么的,嗓子干涩,竟是辩解不出来。


    梁缨已然拱手说:“请君父放心,此次燕洄会盟,儿子会时刻跟随在君父身边,保卫君父的安全!”


    “嗯嗯~”蛋宝宝拍了拍自己单薄的小胸脯,扬起肉肉圆圆的小脸蛋儿,那意思是自己也要去。


    晋王梁溪坐镇鸿胪寺,他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麻利,先是发出移书,质问北赵,北赵皇子赵悲雪私自奔逃一事。劫持赵悲雪乃是大皇子自己的意思,便是连北赵的皇帝也不知情,北赵的大司行自然更加不知情,简直是一问三不知,发誓绝无此事。


    两方敲定在燕洄会盟,商讨双方罢战条约,梁苒即刻动身,只点了新上任的大宗伯嬴稚,虎贲中郎将苏木,还有齐王梁缨跟随,可谓是轻装简行。


    除此之外,令人惊讶的是,年轻的天子还钦点了计部中大夫马庭玉扈行,并且是同、车、扈、行!


    马庭玉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出发当日,他涂了比往日更多更厚的白粉,从面颊到脖子,一直涂到锁骨,脸盘子比平日都要厚了一层,眉毛画得弯弯如月,唇角又小又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妓子,偷偷穿上了大梁的官服呢。


    马庭玉昂首挺胸,在众人侧目之下登上天子的辒辌车。


    “阿嚏!”梁苒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还没有看到马庭玉,首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蛋宝宝体贴的用小肉手给父父扇扇,将浓烈的香气驱散。


    梁苒看着他今日的敷粉,眼皮狠狠一跳,突然想起赵悲雪日前问他,自己是不是也该敷粉,如今想来,梁苒是决计不同意的,绝不同意。


    梁苒一愣,寡人怎么又想到赵悲雪了?仔细这么一盘算,赵悲雪被绑走,已有半月,按照脚程计算,兴许已经到了边疆,也不知赵悲雪的情况如何。


    北赵大皇子素来记恨赵悲雪,他没有令人立刻杀了赵悲雪,而是将赵悲雪绑走,这不必多说了,自然是想要折磨赵悲雪,不想他死得如此容易。


    “君上?君上……”


    梁苒陷入沉思之中,一时走神,根本没有注意马庭玉,马庭玉唤了好几声。


    “嗯?”梁苒终于回过神来,马庭玉谄媚的说:“君上,小皇子看起来沉重的很,似乎又窜个头了,让微臣来帮忙抱着小皇子罢?”


    蛋宝宝叉腰,哼了一声,那意思是自己根本没有胖胖,立刻扭过头去,用两只小肉手勾住梁苒的脖颈,死死抱着不撒手,嘴里还黏糊糊的哼哼唧唧撒娇。


    大儿子还是宝宝的时候,梁苒有一次将宝宝交给嬴娘子去抱,嬴娘子暗地里使坏,差点扎了宝宝,梁苒记忆犹新,从那以后除了赵悲雪,几乎不让旁的人碰一下宝宝。


    梁苒为了将计就计,不打草惊蛇,所以一直表现的很是宠信马庭玉,什么事情都可以由着他,但唯独有一点,不能动梁苒的孩子。


    梁苒幽幽的说:“不必了,我儿怕生,寡人抱着便好。”


    “嘻嘻~哼!”蛋宝宝扎在梁苒怀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马庭玉,甚至对马庭玉吐了吐舌头。


    马庭玉看得一清二楚,怒火中烧,但任他与谁说,一个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对他吐舌头,旁人也绝对不会相信的,只会觉得是马庭玉的臆想。


    扈行的队伍一连行了数日,都非常平静安稳,直到有一日天色还未昏黄,马庭玉似乎看到了什么,有些子焦急,却故作沉稳的说:“君上,这天色看起来怕是要下大雨呀!”


    梁苒打起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好大的太阳。


    蛋宝宝:“呀呀~”晒眼睛!


    马庭玉睁着眼睛说瞎话:“微臣私以为,还是找个平坦之处驻军为好,若是下了雨,雨天泥泞路滑,恐怕会冲撞了圣驾呢!”


    梁苒挑眉,马庭玉这么着急停车,兴许是打算与北赵的大皇子联络通气,便挥了挥手,由着他说:“没听到庭玉说的话么?要下雨了,就地扎营罢。”


    苏木仰头看了一眼浓烈的日头,哪里有雨?


    嬴稚却说:“苏小将军,别看了,快扎营罢,你若是扎营慢了,不怕一会子下不起来雨,马大夫怪罪于你么?”


    苏木:“……”???


    大军扎营,这附近没有什么太平坦的地方,只能伐了树木,将营地建在林子旁边。


    夜色终于降临,一切陷入平静之中。


    一条黑影打起帐帘子,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跑出来,他左顾右盼,以为无人发觉,避开巡逻的虎贲军,偷偷往营地外面跑去。


    是计部中大夫马庭玉!


    等马庭玉离开,苏木从营帐后面绕出,立刻跑向御营大帐,顾不得什么礼数冲进去,焦急的说:“君上,马庭玉……”


    他的话说到这里,惊讶的看到营帐中除了一刻也离不开君上的小皇子之外,将还有一人——新上任的大宗伯嬴稚。


    嬴稚微笑:“苏将军。”


    “你怎么在这里?”苏木奇怪。


    嬴稚回答:“与苏将军的来意相同。”


    苏木这才恍然想起来,焦急的说:“马庭玉偷偷溜出营地了。”


    “稍安勿躁。”嬴稚说:“君上早已发现,齐王已暗中追上。”


    梁苒冷笑一声:“这个马庭玉,自以为有些左右逢迎的小聪敏,还妄图将寡人与北赵都顽弄于鼓掌之中,他做梦。”


    马庭玉顺利离开营地,来到树林之中,黑暗的林间早有人在等待。


    “没有人发现你罢?”黑衣人询问。


    马庭玉很是自信:“自然没有,放心,那把子蠢货根本没有怀疑到我身上,再者,那小天子果然是喜爱南风的,赵悲雪不在了,如今已然被我迷得晕头转向,半刻也离不得我。”


    黑衣人似乎并不想和马庭玉谈论他的美貌,说:“大皇子有令,他改变计划了,你想办法将梁主的队伍引到这里来。”


    黑衣人将一张绘制着地图的小羊皮塞在马庭玉手中。


    马庭玉一看,说:“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说:“梁主的扈行队伍,比大皇子想象中简陋许多,大皇子打算在此处伏击梁主,若能活捉生擒,在燕洄会盟之上,必定是不小的助益!届时,人主便会对大皇子另眼相看,将大皇子册封太子指日可待!”


    马庭玉震惊:“你们想要伏击天子?!”


    黑衣人冷笑:“有何不可?”


    “可、可是……”马庭玉吓得颤抖。


    “放心,你只要将梁主引过去,倘或活捉梁主,大皇子被封太子,便是未来大赵的新主,你也少不得好处!梁主身边那么点子兵马,还有什么劳什子的齐王、劳什子的虎贲中郎将,都是没上过战场,没打过胜仗的奶娃子,能值得什么?”


    马庭玉眼眸微动,似乎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说:“好!大皇子可不要忘了小人的好处啊!”


    *


    赵悲雪双手绑在身后,被一路押解着。四周是荒郊野岭,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没有一点子人烟,再走一会子,却看到了一片火光,然后是成群的火光,将黑夜烧成了白昼。


    那是……


    一片营地。


    营地没有树立旗帜,规模不算太大,赵悲雪有领兵的经验,他知晓这样的营地一般都是伏兵的营地,不想让旁人发现,自然不方便悬挂旗帜。


    “看什么看!走!”两个打手扣押着赵悲雪走入营地,一路往里走,来到一个类似于兵家幕府的营帐。


    说是类似于幕府,是因着幕府乃是兵家最为庄重严肃之地,用来商议军机大事,而此时的幕府之中,透露出丝竹与欢笑之声,还有妓子狎戏的暧昧之声。


    哗啦——


    帐帘子打起,打手禀报:“大皇子,人带来了!”


    狎戏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停止了喧嚣,目光全部注视在赵悲雪身上。


    幕府最上首的席位上,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一步步走下来,他便是众人口中的北赵大皇子。


    大皇子赵炀与赵悲雪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出身北赵贵胄,乃是北赵最大的外戚之一。按理来说大皇子是长子,母族又有势力,他应当被封为太子才是,可惜北赵的皇帝猜忌心颇重,根本不愿册封储君。


    因此大皇子对待自己的几个兄弟,处处提防,便是连赵悲雪这个天扫星也不放过。


    大皇子赵炀走过来,眼神不屑的上下打量着赵悲雪,说:“四弟,你这遭去梁地,辛苦了!”


    赵悲雪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眼神毫无波动,看着赵炀和看着一摊死物没有任何区别。


    啪——!!


    他说着,手中一抖,抽出一支长鞭,狠狠打在赵悲雪身上。


    “啊呀——”旁边的舞姬讴者吓得尖叫,纷纷向四周躲闪。


    赵悲雪没有说话,他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还是那样冷冷的,淡淡的看着赵炀,无论是他的鞭笞,还是他的谩骂羞辱,都无法牵动赵悲雪一丝一毫的情绪。


    大皇子赵炀一把揪住赵悲雪的鬓发,狠狠的将人拽过来:“你可真是命大,本以为叫君父送你去梁地,便可以假梁人的手,把你活活折磨死,真是可惜,现在还得让我亲自动手!你放心,旁人只知道是你私自逃离梁地,却没有回归我大赵,从今往后,你在梁地,或者赵地,再无容身之所。”


    赵悲雪嗓音阴沉:“说完了么?”


    大皇子赵炀一下子被激怒了,呵斥说:“你算什么东西!?”


    赵炀鄙夷的说:“听说你在梁地为了保命,竟然连伺候男子的活计都做了?爬上了梁主的床榻便是厉害,竟让你又苟活了这么久?怎么样,那梁主的滋味儿如何?听说他年纪轻轻,生得比美妇还要娇嫩,可有这么回事儿?”


    赵悲雪听他提起梁苒,言辞不敬,眼神中立刻浮现出一抹冰冷的杀意,背在身后的双手嘎巴作响。


    在浴堂殿之时,他根本没有中药,这一路都是清醒的,只是想要看一看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赵悲雪令亲信调动人马,一路尾随,如今终于见到了始作俑者,此时赵悲雪听他侮辱梁苒,心中的森然已然按耐不住。


    他双手用力,束缚手腕的绳索嘎吱作响,马上便要崩裂,就在此时……


    “报——!!”


    一个士兵冲进来,大声说:“大皇子,好消息!探子已然联络到了梁地细作,细作答允将梁主引至陷阱之中,还请大皇子下令,立刻发兵,活捉梁主!”


    赵炀哈哈大笑起来:“好!甚好!!”


    “哈哈哈赵悲雪,”赵炀得意的说:“你真该庆幸,我今日不得空,必须立刻发兵赶路,否则你的小命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无妨,等来日我得了空闲,再慢慢的折磨与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炀说到这里,满脸的顽味,口中啧啧有声:“也不知那梁主到底是美还是浪,叫四弟你都乐不思蜀了,等生擒了梁主,本皇子也要好好儿的,试试这其中的滋味儿!”


    赵悲雪豁然抬起头来,他的面颊上横着那道鞭笞的伤痕,鲜血淋淋,刺目的殷红与凛冽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好似一头嗜血的恶狼。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一股令人脊背发麻的阴鸷,幽幽的说:“你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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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偷情! 难度系数:四星【1.5万字】


    梁缨一路跟着马庭玉, 等他回了营地,这才来到御营大帐。


    他将马庭玉与北赵人接头的事情说了一遍,苏木皱眉说:“这个马庭玉, 是想把咱们骗到陷阱之中, 被北赵的兵马伏击!”


    嬴稚挑了挑眉, 说:“君上, 臣倒是有一计策, 可以将计就计,将伏兵擒住。”


    苏木惊讶:“你还懂行军打仗?”


    嬴稚微微一笑:“行军不懂, 打战也不懂, 但谁让臣天生是佞臣, 懂得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呢?”


    梁苒挑眉,说:“哦?说来听听。”


    第二日启程之时, 马庭玉果然撺掇着扈行队伍走小路。


    马庭玉说:“君上,微臣知道有另外一条路, 比前面的道路平坦许多, 君上身子弱,怎们能禁得起这样的颠簸呢?”


    其他臣子肯定是不同意的, 扈行的路程都是提前制定好的,在哪里停车,在哪里补给,在哪里扎营。昨儿个便是马庭玉,非说要下雨,这艳阳高照的根本没有雨水, 到了晚上也是晴空万里月朗星稀的, 一滴答雨水也没有见到。


    今日马庭玉竟还腆着脸进言, 其他人都对他颇有怨言。


    梁苒则是按照计划行事, 摆出一副无所谓,很是宠溺的姿态,说:“左右会盟的时日还早,寡人这一路前往燕洄,便是体察民情去了,走走看看罢,并不妨事,还不按照庭玉的意思去办?”


    “可是……”梁缨装作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马庭玉已然一脸期期艾艾的说:“君上——齐王这是……这是在质疑您的决断嘛?”


    马庭玉挑拨谁不好?非要挑拨梁苒和他的亲生儿子,简直是捅到了马蜂窝,梁苒凝视着马庭玉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咳……咳。”嬴稚在身后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梁苒的目光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又变回了原本的宠溺说:“寡人心意已决,还不快去办?”


    梁缨一脸的而不甘心,说:“是!”


    说罢,愤愤然的离开了。


    马庭玉看着梁缨的背影,又看到梁苒脸色不好,还以为是梁缨的态度招惹了梁苒不快,善解人意的柔声说:“君上,别生气了,齐王殿下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只是当年齐王殿下离开上京之时,君上只是一个皇子,而如今君上变成了天子,齐王殿下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所以才会质疑天子的决断。”


    梁苒冷冷的看了一眼马庭玉,这个马庭玉,真真儿不知见好就收。


    “起驾罢。”梁苒冷冷的说。


    马庭玉兴高采烈:“君上,臣来伏侍君上。”


    赶了一日的路,天色渐渐黑下来,路途是一点子也没有平坦,反而越来越狭窄,树木丛生,碎石嶙峋,大军被迫停下来,原地扎营休整。


    队伍刚刚停下来,还未开始扎营,便听到奇怪的声音,扑簌簌的从林子冲出来,仿佛是鸟雀在振翅,逃难一般呼啦啦飞出,一下冲上天去。


    紧跟着是一片黑色的海浪,那分明是伏兵组成的海浪,从漆黑的林间扑出来,朝着扈行队伍而来。


    “杀——!!!”


    “有刺客!”


    “有刺客!保护天子!”


    “护驾!”


    马庭玉早就知晓会有刺客,因而此时装模作样的大喊:“刺客!刺客!护驾呀——”


    他一面喊,一面往旁边跑去,生怕那些伏兵会伤到了自己。


    梁缨抽出佩剑,大喊:“虎贲军听令,护驾!不要慌乱!”


    虎贲军刚刚还在扎营,哪里有时间迎战,他们的兵器都丢在一边,此时抓起并起来应战为时已晚,一时间队伍被冲散,慌乱的不成模样。


    梁苒眯了眯眼睛,下令说:“全军撤退,不要与刺客硬碰硬!”


    天子下令撤退,大军立刻像是泄洪的洪水一般,哗啦啦的开始向后倒退,一面倒退,一面仓皇的抵御,甚至有人的盔甲没有穿好,头盔掉在地上,甚至有人的兵刃没有拿好,长戟掉在地上,俨然是一副正儿八经的——丢盔卸甲。


    扈行大部队乱七八糟的撤退,毫无队形可言,伏兵一看,完全是可以乘胜追击的好时机,于是立刻气势汹汹的赶上去。


    梁苒骑在马上,看到情况差不多了,唇角轻轻一挑,露出不屑的笑容。他突然拉住马缰,喝止马匹。马庭玉跟在后面,吓得大喊:“君上,怎么、怎么不跑了?后面的伏兵追上来了!刺客追上来了!快跑啊!”


    不等马庭玉催促完毕,“啊——”后面伏兵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毫无征兆,且那声惨叫很奇怪,起初很是清晰嘹亮,但尾音却闷闷的,越传越远。


    咕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原来是追在最前面的伏兵,连人带马,一头载进了一个土坑。


    土坑上面掩盖着杂草,因为天色昏暗,伏兵又在乘胜追击,哪里能看得清楚这样精心准备的陷阱?


    无错,便是陷阱。这就是嬴稚所说的不入流的小手段。


    伏兵的地方偏僻狭窄,树木茂盛,这不仅利于伏兵,其实也利于梁苒。嬴稚提前一整夜,带着人偷偷在伏击地点的旁边,挖出很多土坑,然后盖上杂草,撒上薄土,在旁边做上不起眼的标记,如此一来,伏兵乘胜追击之时,根本不会顾及这些,反而中了他们的圈套。


    追在最前面的伏兵一头扎下土坑,后面的伏兵听到惨叫,立刻拉住马缰,但是马匹飞奔的速度太快了,根本停不住,加之地上撒着薄土和沙子,马蹄子打滑,紧跟在后面的伏兵也一个接一个的坠入土坑之中,好似下饺子一样,咕咚——咕咚——咕咚咚——


    有好不容易刹住的伏兵还在庆幸,可是天色太黑,后面的伏兵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直接将前面的伏兵撞进了土坑之中,这简直便是一个恶性死循环。


    “啊——”


    咕咚——


    嘭!


    这一眨眼,伏兵的数量锐减,后面的追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又是迷茫,又是逡巡,梁苒则是眯起眼目,厉声下令:“全部擒下,若是有反抗,就地格杀!”


    “是!”


    梁缨和苏木分别带兵,从两个方向包抄,情势顿时来了一个大反转,伏兵想要仓皇逃跑,已然被堵住了退路,只得奋力拼杀。


    大部分的伏兵全部被生擒,当然,也有小部分的伏兵准备逃跑。其中一个伏兵奋力的从土坑中爬出来,他灰头土脸的,完全像是个泥猴子,连滚带爬向着树林冲去。


    苏木当即提着长剑追上,嬴稚一把拉住他,说:“苏小将军,稍安勿躁。”


    苏木惊讶说:“你拦我做什么?他都跑了!”


    嬴稚却说:“苏小将军须知,放长线钓大鱼。”


    这个时候梁缨已经基本掌握了战局,将俘虏全部押解起来,梁苒慢悠悠走过来,说:“看来北赵的大皇子并没有亲自出手,放一个贼子回去,才好顺藤摸瓜,将他们的伏兵营地……斩草除根。”


    马庭玉抱头蹲在角落,生怕两边交锋伤到自己,他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梁军早有准备,地上的土坑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分明是人为挖的,可是……


    可是天子怎么知晓此处会有伏兵?一股冷气窜上马庭玉的后脖颈子。


    马庭玉使劲摇头,不不不,自己表现的一直很好,绝没有露馅,应当是那些伏兵的问题,怎么会是自己的问题呢?


    他这么想着,便听到沙沙的脚步声,提起头来一看,是梁苒。


    黑色的龙袍轻轻垂在他的面前,春日的衣料顺滑而柔软,勾勒衬托着梁苒高挑的影子,朦胧的月色之下犹如谪仙一般。


    梁苒清秀的脸面分明带着笑意,微笑说:“庭玉,可有受伤?”


    马庭玉听着梁苒温柔的嗓音,心窍陡然荡漾起来,是了,天子如今迷恋于我,迷恋得一刻也不得没有我,如何会怀疑我呢?


    马庭玉这幅模样,那里是被人迷恋,分明是一脸痴痴然的傻相,说:“君上,臣……臣没事……”


    “是么?”梁苒收敛了全部的笑意,说:“通敌卖国,那你很快便会有事了。”


    马庭玉瞪大眼睛,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梁缨的长剑已然出鞘,凉丝丝的搭在马庭玉的脖子上。


    “君、君上?!”马庭玉大惊失色,脸色惨白想要狡辩:“君上!君上……臣没有……臣不是……”


    不等他说完,梁苒摆摆手,眼中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冷声说:“寡人听腻了他的声音,惹人厌烦。”


    梁缨立刻拿了一块布巾,狠狠塞在马庭玉的嘴里,瞬间,整个夜色都变得宁静安详了……


    北赵大皇子的伏兵营地之中。


    大皇子赵炀派遣了三分之二的兵马前去偷袭伏击,完全便是势在必得,剩下了一部分兵马保护营地。


    大皇子没有亲自上阵,而是在营地中歌舞升平,喝酒吃肉,左拥右抱的调戏讴者,静等着胜利的果实喂到自己嘴里。


    大皇子赵炀都想好了,只要自己可以生擒大梁的天子,那么燕洄会盟的情势便会一边倒,大梁颜面扫地,如此一来君父便会更加器重自己,册封太子指日可待!


    “哈哈哈——”大皇子得意的笑声从幕府大帐中传出来,好似已然梦到自己被册封成为太子,甚至直接登基成为北赵的皇帝!


    赵悲雪被关在牢营之中,因为大部分的兵马前去偷袭大梁天子的扈行队伍,牢营的守卫都变得稀少,只有一个人在外面把守。


    沙……


    轻轻的一声响动,一抹黑影划过,好似是黑夜中的错觉,牢营的守卫突然向后一仰,已然昏死过去,软绵绵的倒下。


    黑衣人一把接住守卫,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直接拖走丢在角落,这才窜入牢营之中。


    “主子!”是赵悲雪的那两个亲信。


    这两个亲信都是跟随赵悲雪的老人了,急躁一些的亲信名唤鬻棠,鬻氏乃是北赵的八大名门世族之一,鬻棠出身高贵,只可惜他是不入流的庶子,他的父亲有许多姬妾,自然也有许多儿子和女儿。


    鬻棠的身世和赵悲雪很像,从小便没有父亲的疼爱,母亲也惨死在宅斗的斡旋之中,从小受尽世态炎凉,后来鬻棠遇到了赵悲雪,似乎是同病相怜的缘故,赵悲雪帮助过他两次,鬻棠便投效了赵悲雪。


    至于那稳重一些的黑衣人,名唤沐森,他并没有太高贵的出身,甚至也不是什么庶子,他只是宫中的一个苦役,因为砸碎了金砖而被殴打,丢进冷宫中劳役,便如此结实了从小养在冷宫的赵悲雪。


    赵悲雪双手被捆在身后,他靠坐在牢营的地上,似乎在假寐,眼睛轻轻闭合,眼皮之下的眼眸却微微晃动,证明着他根本没有熟睡,一道新鲜的伤疤横在他俊美刚毅的面颊之上。


    鬻棠焦急的说:“木头,还不快给主子解绑!”


    沐森站着没动,赵悲雪淡淡的说:“不必了。”


    啪!赵悲雪似乎根本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一动,绳索好似豆腐一般,直接被震断。赵悲雪长身而起,甩了甩手腕,说:“外面情况如何?”


    鬻棠立刻禀报:“大皇子将三分之二的兵力都遣去偷袭了,营中只有一小部分兵力,不足为惧。”


    “好。”赵悲雪的眼中尽是冰凉,说:“速战速决。”


    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是去找梁苒,大皇子赵炀想要偷袭梁苒,赵悲雪解决了营地之后,需要立刻赶回支援梁苒,绝不能让梁苒吃亏。


    他可不知,其实梁苒早有准备,吃亏的分明是大皇子才对。


    幕府大帐之中娇笑连连,嘻嘻哈哈的都是劝酒的声音。


    “大皇子——饮奴家的酒嘛——”


    “大皇子,奴也要,奴也要,大皇子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什么大皇子?”赵炀的声音十足得意:“我乃大赵太子!唤我太子!!”


    讴者们显然愣了一下,有所迟疑,毕竟大皇子现在还不是太子,如果被旁人听见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都愣着做什么?!”赵炀醉醺醺的站起来,挥手大喊:“叫……叫我太子!快啊!哎呦——”


    他刚站起来,咕一声,当胸一阵沉闷,眼前一花,根本什么也没有看清楚,直接倒在地上,后脑勺撞在案几腿上,瞬间鲜血长流。


    “啊——”赵炀惨叫:“谁……谁他娘的……”


    不等赵皇子爬起来,嘭又一声,当胸又是一脚,赵炀瞪大眼睛,这才看清楚,是赵悲雪!


    “你?!”赵炀震惊的瞪着赵悲雪:“你不是在牢营之中么?怎么……怎么……”


    赵悲雪的脸上还挂着那条血道子,他抬脚踩在赵炀的胸口上,赵炀疼痛憋闷,加之酒气上头,根本不是赵悲雪的对手,简直天差地别。


    “来人——来人啊!!”赵炀拼尽全力大吼。


    短暂的空白之后,嘭——


    浑身染血的士兵应声滚入幕府营帐之中,鬻棠甩着手中染血的匕首走进来,笑嘻嘻的说:“大皇子,这是不是你要的人?”


    “啊啊啊啊——”讴者吓得大喊,向四周散去,抱头蹲在角落惨叫。


    沐森走进来,拱手说:“禀主子,营中守卫,已尽数被拿下。”


    赵悲雪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赵炀眼珠子剧烈震颤:“鬻、鬻棠!!本皇子对你们鬻氏不薄,你……你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本皇子……”


    不等他说完,鬻棠冷冷一笑:“提什么鬻氏?鬻氏与我相干么?”


    赵悲雪不想与他废话,妄想触碰梁苒,幽幽的说:“砍断他的四肢,留一口气,别让他死了。”


    “是!”


    “不——不……”赵炀哆哆嗦嗦:“别!别碰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变成残废!”


    变成了残废还怎么做太子?北赵虽然不算正儿八经的中原国家,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受到中土文化的洗礼,身有残疾之人连入官都不配,怎么能成为一国之君呢?


    “不——不要!!我给你们财币!我给你们好处!不要……不要……”


    赵悲雪微微皱了皱眉,足下一动,一声闷响直接踹在大皇子赵炀的太阳穴上,赵炀惨叫之声戛然而止,直接昏厥了过去。


    赵悲雪淡淡的说:“吵。”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亲信动手。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安静的营地突然传来嘶声力竭的大喊声,鬻棠大吃一惊,说:“木头,你是不是手脚不利索,没有把那些士兵绑严实?”


    沐森皱眉,只是摇摇头。


    外面的士兵已经全部别抓起来,捆绑的结实,怎么可能突然大喊大叫?


    赵悲雪带头,打起帐帘子从里面走出来,便看到一个浑身泥土的士兵,跌跌撞撞的从远处跑来,仓皇冲入营地。


    原来他不是军营之中的士兵。


    咕咚——


    士兵跌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眼睛没有焦距,只是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大皇子……”


    鬻棠走过来,晃着手中染血的匕首说:“你们大皇子现在听不到,与我们说也是一样儿的。”


    那泥猴一般的士兵,分明就是去伏击梁苒的刺客,他死里逃生,奋力从土坑中爬出来,连滚带爬的一路跑回,就是为了通风报信的。


    士兵冲入营地,一切静悄悄,本就觉得奇怪,可他还沉浸在全军覆没的噩耗之中,所以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此时看到鬻棠和沐森,还有他们后背拔身而立的赵悲雪。


    突然,泥猴一般的士兵倒抽一口冷气,终于反应过来,指着赵悲雪说:“你……你……”


    赵悲雪惜字如金,根本没有面对梁苒时的那份耐心,冷淡的说:“说。”


    士兵想要逃跑,但已然被鬻棠和沐森按住。


    “想死,还是想说?”鬻棠威胁。


    士兵哆哆嗦嗦:“我……我说我说!大皇子派去偷袭梁军的伏兵……全、全军覆没了!”


    “什么?”鬻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吃惊:“全军覆没?”


    士兵使劲点头:“不知怎么回事,我们中了陷阱,地上……地上好多土坑,我们的人全都掉进去了,梁军反杀,全军覆没啊!小人……小人是拼死从土坑中逃脱,这才急忙回来报信的!”


    赵悲雪眼眸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地上的土坑必然不是偶然,这般说来梁苒早有准备,他是故意引诱伏兵上钩的,那么眼前这个泥猴一样的士兵……


    赵悲雪垂头看向他,怎么可能是死里逃生跑出来的?八成是梁苒故意放走,让他通风报信,这才好投石问路、顺藤摸瓜!


    梁苒要来了!


    赵悲雪心窍狂跳,梁苒是不是来寻我的?他怕是已然发现了赵炀的诡计,说明也知晓是赵炀绑架了自己,马庭玉这个细作自然是藏不住的,梁苒不是真的移情别恋,看上了马庭玉,他只是暂时利用马庭玉罢了。


    鬻棠用手肘撞了撞沐森,低声说:“木头,主子的脸色……好奇怪啊?”


    不知怎么的,突然这般欢心?好似自己做了皇帝一样欢心。


    不,也不对,主子对做皇帝从来不感兴趣,至于他对什么感兴趣,鬻棠一时也说不上来,主子对什么都淡淡的,好似早就看破了这个世事,他之所以活着,只是因为活着。


    “鬻棠。”赵悲雪突然点名。


    “是!”鬻棠立刻抱拳:“请主上吩咐!”


    赵悲雪将绳索扔给鬻棠,说:“快,将我绑起来。”


    “啊……?”鬻棠发出一个迷茫的单音。


    赵悲雪叮嘱说:“绑得严实一些。”


    他说着,又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让鬓发看起来凌乱一些,拽了拽领口,让衣衫看起来脆弱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


    鬻棠怔愣在原地,不知主子是什么意思,还是沐森比较淡定,走上前来,按照赵悲雪的吩咐,三两下将他绑好。


    赵悲雪自己回了牢营,还是像方才那样坐下来,靠着牢营的角落,他闭上眼睛,比之方才的假寐,这会子的赵悲雪,脆弱、无助、可怜、弱小,尤其是那脸上横着的新鲜血迹,更给他添加了几分被欺凌的柔弱之感。


    赵悲雪分明闭着眼睛,却说:“你们退下罢,梁主要来了,不要让他发现你们。”


    鬻棠:“……”???


    沐森抱拳,说:“是。”说罢,拉着还在发呆的鬻棠转身离开。


    赵悲雪听着渐去渐远的跫音,立刻专心致志的装作昏迷,心中数着数,堪堪数到二十……


    哒哒哒——


    是马蹄声,数量不少,铺天盖地的冲入营地。


    随即是梁苒的声音:“给寡人搜!一个人也不要放过。”


    “是!”


    是梁苒的声音,实在久违了,赵悲雪有半个月都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仿若天籁。


    很快,梁苒便寻到了牢营,哗啦一声亲自打起牢营的帐帘子,大步冲进来。一股血腥味刺鼻而来,黑暗的牢营之中,一条人影跌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靠着角落,似乎已陷入昏迷之中,梁苒进来他也毫不知情。


    “赵悲雪!”梁苒喊出了他的名字。


    梁苒冲过去,轻轻扶住赵悲雪的面颊,那张俊美的脸颊上横着一道伤疤,很是新鲜,虽然已经凝结,但血迹仍然刺目。


    一股无名的业火从梁苒的心窍冲出,直冲他的头顶,北赵的那些王八羔子,竟然敢折磨赵悲雪,赵悲雪伤成这样,还打在脸上。


    “嗯……”赵悲雪终于幽幽转醒,轻轻的喟叹了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眼目全是迷离,完全是一副刚醒过来的小狗子模样,有气无力的靠在梁苒怀中,沙哑的说:“我是……死了么?”


    梁苒心口一紧,语气都比平日里温和许多,说:“说什么丧气话,你没事,寡人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赵悲雪浅浅的笑了一下,还是那副脆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还咳嗽起来,说:“咳……咳……君上,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梁苒的心口更是发拧,他有些奇怪这样的感觉,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仿佛是担心,仿佛是……心疼?


    可是寡人为何会心疼一个死敌?是了,梁苒宽慰自己,必然是因着赵悲雪还有用,还要给寡人生孩子,所以寡人不能让他现在便有事,等他的价值榨干之后,那就不必再心疼什么……


    叮——


    【恭喜完成5.5.0任务:解救被绑架的赵悲雪】


    【5级奖励:三年以内风调雨顺】


    鬻棠和沐森躲在营地外面的暗处,他们并没有走远。鬻棠撇了撇嘴巴说:“我真是不明白主子,为何不愿意离开梁地,梁地有什么好?”


    沐森没说话。


    梁军很快冲入营地,鬻棠和沐森都是从小习武的练家子,耳聪目明,营地中的一切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


    牢营之中,赵悲雪的言辞。


    鬻棠目瞪口呆,下巴差点脱臼,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瞪成了四白,那个柔弱不能自理,弱小可怜,一张嘴就卖惨的人,是……是我们的主上么?


    鬻棠呆呆的说:“木头,我……我好想产生幻听了。”


    沐森竟说了一句冷笑话,说:“那我怕是也产生幻听了。”


    鬻棠:“……”


    梁苒亲自给赵悲雪解开束缚的绳索,赵悲雪像是没骨头一般靠着他,梁苒也不嫌弃他身上的血污,架住赵悲雪高大的身材,说:“能走么?慢一些。”


    “嗯……”赵悲雪虚弱的应声,嘴上说:“我可以自己走,身上脏,别玷污了君上的龙袍……”


    但他的行为可不是这样,故意东倒西歪,好似梁苒只要一抽手,他便会虚弱的摔倒在地上,恨不能摔成一团浆糊。


    梁苒蹙眉:“还是寡人扶着你罢,当心脚下,别抻裂了伤口。”


    “多谢君上……”赵悲雪乖巧听话。


    梁苒扶着赵悲雪出来,梁缨立刻上前,担心的说:“赵皇子,你没事罢?我来扶你!”


    梁缨似乎觉得君父身材太瘦弱了,扶着如此高大的父亲很是吃力,因而十足好心的上前帮忙搀扶,但赵悲雪一点子也不领情,他其实自己能走,就是想要腻着梁苒罢了。


    “嘶!”赵悲雪假装抽了一口冷气,似是被梁缨碰疼了。


    梁缨:“???”


    梁缨一头雾水,我还没碰到父亲啊,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可以对天发誓。


    梁苒并没注意那么多,赵悲雪如此疼痛,那肯定是大儿子比较粗枝大叶,碰到了赵悲雪的伤口,梁苒说:“不必了,还是寡人扶着罢。”


    梁苒又问:“情况如何?”


    梁缨挠了挠后脑勺,说:“北赵的大皇子在幕府大帐之中,好像……醉倒了。”


    “醉倒了?”梁苒奇怪。


    赵悲雪眼眸晃动,什么醉倒了,分明是他嫌弃赵炀嗓门太大,过于吵闹,所以一脚踹晕了。幕府大帐之中都是美酒佳肴,加之赵炀身上酒气浓重,所以梁缨乍一看还以为是醉倒了,绝想不到是被赵悲雪给踹死过去了。


    梁苒扶着赵悲雪进入幕府大帐,赵炀正好醒过来,他一睁眼,便对上了赵悲雪阴冷的眸子,他哪里知晓自己昏厥之时发生的事情?一醒过来登时接上了自己昏迷之时的记忆,当时赵悲雪扬言要砍断他的四肢,只留一口气。


    “不——!!!”赵炀凄厉惨叫,嘶声力竭的大吼:“别杀我!!!”


    在场众人毫无准备,被他喊的耳朵嗡嗡作响,均是一脸嫌弃,不知赵炀抽的哪门子风,只有赵悲雪知晓内情。


    偏偏赵悲雪此时柔弱万千,赵炀一吼,赵悲雪立刻缩了缩宽阔的肩膀,小可怜一样紧紧靠着梁苒,那双冷酷的狼目,流露出浮夸的惧怕,好似在与梁苒告状。


    梁苒看出来了,说:“是他打得你?”


    赵悲雪小幅度的点头,轻声说:“此子乃是北赵的大皇子,我名义上的兄长。”


    他果然是在告状,说:“他从小便看我不惯,总是多方折磨。”


    梁苒左右一看,立刻便看到了赵炀的那把鞭子,鞭子漆黑,一看便知晓是常年饮血所致,再一对照赵悲雪的脸颊伤口,绝对是这把鞭子所伤,跑不得的。


    赵悲雪的面目俊朗,这一点子梁苒十足满意,即便是要和死敌生孩子,起码孩子的质量可圈可点,交欢起来也赏心悦目,现在倒好,梁苒都没舍得打脸,倒是被旁人给打了。


    梁苒一把抄起地上的鞭子,在手中掂了掂,不由分说,啪——一鞭子抽下去。


    “啊!!!”大皇子赵炀凄厉惨叫。


    啪——


    第二鞭子,每一下都朝着大皇子的脸面抽上去,实实在在。


    “啊——!!疼……疼啊——”


    大皇子的脸上瞬间横七竖八都是血道子,他本就和俊美不沾边,这时候已然成了一个带血的葫芦!


    梁苒打了七八下,头上的冕旒晃动,险些掉下来,外袍也跑到了手肘之下,累的呼呼喘气,这才啪一声将鞭子扔下,冷笑道:“敢动寡人的人,看你是活腻歪了。”


    这一句话,瞬间将赵悲雪说得极其舒坦,心里头的阴霾化开,暖融融的一片。果然,阿苒是关心我的。


    赵悲雪又是可怜巴巴的说:“君上,那日我在宫中突然昏厥过去,是有人假传圣旨,将我骗到浴堂殿,显然宫中也有他们的细作。”


    赵悲雪说的含含糊糊,意思不是很明确,不过梁苒是听得懂的,梁苒说:“不必担心,细作已然被寡人抓到了。”


    梁苒摆了摆手,马庭玉被五花大绑的拽了上来,他看到满身是血的大皇子,膝盖弯打颤,咕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梁苒幽幽的说:“他便是细作。”


    马庭玉本还侥幸存有最后的希望,幻想着梁苒其实什么也不知情,只是稍微诈一诈自己,如今见到了大皇子,那最后的侥幸瞬间支离破碎,化为乌有。


    “君上……君上饶命啊……臣……臣是忠心于大梁的!”马庭玉咚咚磕头,表达忠心。


    梁苒挑眉,说:“马庭玉,你当寡人是痴子不成?一面做北赵的细作,绑架赵悲雪,将寡人引到陷阱之中埋伏,一面又献媚于寡人,妄图向上爬,两面逢迎都没有你这样的,可惜了……你根本一点子也不聪敏。”


    马庭玉一听,他没想到梁苒把自己看得透透的,他那些小手段小伎俩,完全没有瞒过梁苒的眼目。


    “不不!君上!”马庭玉使劲摇头:“我……我是被这个北赵的贼子逼的,其实我是忠心于君上!君上,我们是两情相悦啊!君上对我有意,我对君上有情,这其中只是有一些小小的误会!”


    两情相悦?


    赵悲雪那可怜无助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寒光闪闪,冰冷的隐露着杀气,死死盯着马庭玉,马庭玉有一种被毒蛇爬过的错觉,好似随时变会被野兽分尸。


    梁苒冷笑:“有情?有意?寡人看你是缺点心窍。”


    他挥了挥袖袍,将北赵的大皇子与这通敌卖国的贼子一同押解下去:“等寡人到了燕洄,可要好好儿的与赵主谈一谈,会盟还未开始,他的大儿子是如何踏入我大梁地界的!”


    大皇子赵炀本就受了惊吓,这会子又负伤,脑海中的酒气掺杂着恐惧,已然一团浆糊,被虎贲军拖拽着快速离开。


    马庭玉则是一路大喊着:“君上饶命啊——君上,庭玉对您真心不悔,君上您不能这样对待庭玉啊——”


    赵悲雪双手攥拳,骨节嘎巴作响,眼神凉丝丝的凝视着马庭玉的背影,他若是离开的再慢一步,很可能会被赵悲雪的眼刀凌迟而死。


    “报!”苏木从外面走进来,说:“启禀君上,整个营地已经在虎贲军的掌控之中,只是……”


    梁苒抬了抬下巴,问:“如何?”


    苏木蹙眉说:“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虎贲军冲入营中之时,这里面的士兵毫无反抗,就好像……”


    好像已经被人提前擒住了一般。


    的确,赵悲雪已然带着亲信抓住了大皇子赵炀,只不过意识到梁苒很快便会赶来,所以赵悲雪立刻吩咐亲信离开,不要正面撞上梁苒。


    赵悲雪眼目一动,突然“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声音之大,动作之浮夸,整个高大的身躯看起来弱不禁风,随时都要昏厥。


    “赵悲雪?”梁苒撑住赵悲雪。


    赵悲雪打断苏木的狐疑,虚弱的说:“无妨……君上,我还撑得住。”


    他这般说着,却主动将重量往梁苒身上压,梁苒顾不得那么多,着急的说:“快!扶着赵皇子,找医士过来!”


    众人将赵悲雪抬入营帐之中,医士很快前来诊治。


    赵悲雪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梁苒心中焦急,他可不能有事,他若是出了事,寡人与谁去生接下来的孩子?


    “如何?”梁苒死死压着眉心,催促说:“赵皇子情况如何?可有生命危险?”


    “这……”医士一脸为难。


    医士拎着药囊跌跌撞撞冲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赵皇子马上要死了,会盟在即,北赵的皇子若是突然死了,这可是大事儿,医士哪里顶得住这样的罪名?把心一横,便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将赵皇子从鬼门关拉回来!


    医士在心中暗暗发誓,他搭上赵悲雪的脉搏,比一般人都强健有力,一看便是练家子,且身强体壮,气血方刚,若说哪里有问题,恐怕便是脸上的伤疤了。


    这好端端一张俊美的容颜,脸上横着一道伤疤,给他冷酷的面容平添了一抹肃杀,这一看更是怕人。


    医士支支吾吾,不是因着赵皇子的伤势太重,而是因着赵皇子的伤势实在太轻了。


    梁苒催促说:“说,到底如何?”


    医士赶紧说:“君上安心,赵皇子……的伤势并不致命,没有性命之忧。”


    梁苒狠狠松了一口气,慢慢放松手掌,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掐破了掌心,方才因着太过紧张,竟一点子也不觉得疼痛。


    梁苒追问:“仔细诊看,确保万无一失。”


    “是是是!”医士再三答应,仔仔细细的诊看,除了脸面上的伤口,没有其他内伤,也没有隐藏的伤口,赵悲雪的体质又比一般人强壮,因而被绑架的这些日子虽然条件艰苦了一些,但并未有头疼脑热,风寒风热的病状。


    医士最后硬着头皮开了一副安神补气的汤药,又恐怕赵悲雪血气方刚补大发了,斟酌再斟酌的用药,还留下了一盒伤药软膏。


    梁苒蹙眉说:“你当真无事?哪里不舒服,一定要与医士说,不要憋在心里。”


    赵悲雪看起来可怜无助,其实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一脸乖巧懂事的点点头,说:“让君上担心了,我没事。”


    “咳……”梁苒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方才的急躁,寡人可不是真的担心,只是故作担心的姿态罢了,好歹也是寡人儿子的另外一个父亲。


    梁苒说:“你自己上药罢,会盟在即,你若留了伤疤,叫赵人看了,还以为寡人苛待于你。”


    赵悲雪说:“君上待我极好,是这天底下待我最好最好的人,又如何会苛待于我。”


    梁苒一时有些迷茫,寡人待他很好么?寡人真的有他口中那么好么?


    赵悲雪拿起伤药,笨手笨脚的打开药盒,笨手笨脚的用手指沾出一些,“啊呀”嘴里平板板的发出一声不走心的惊呼,刚沾出来的伤药掉在榻上,浪费了。


    赵悲雪又沾了一点子伤药,这次没有掉在榻上,但仍然笨手笨脚,伤口分明在脸上,他对着镜鉴涂抹,竟能涂抹到脖子上。


    梁苒几乎看不下去,赵悲雪的目的,也正是让他看不下去,都说小别胜新婚,赵悲雪其实希望梁苒给他涂药。


    果然,梁苒深深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如此笨手笨脚?”


    赵悲雪一脸“笨笨”的样子,眼睛从小朝上的看着梁苒,给人一种顺从,又被驯化的错觉。


    梁苒拿过伤药,说:“别动,寡人来。”


    就在此时,帐帘子哗啦一声打起来,是梁缨冲了进来。


    梁缨好不容易指挥士兵将俘虏全部押解起来,立刻赶过来,想要看一看赵悲雪的伤势如何,焦急的说:“赵皇子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


    梁缨刚看到他们在涂药,热情的说:“我来帮赵皇子涂药罢。”


    赵悲雪:“……”


    赵悲雪卖了半天可怜,梁苒才终于松口愿意给他涂药,哪知全都被梁缨打乱了。


    “唉~”蛋宝宝趴在一边,像模像样的摇头。


    赵悲雪并没有拒绝,还礼貌的说:“多谢大哥。”


    梁缨手臂下意识打颤,药膏吧唧一声掉在了榻上,又浪费了一块。他硬着头皮,从新舀了一块药膏出来,刚要涂在赵悲雪的面上……


    “嘶……”赵悲雪隐忍的痛呼一声。


    梁缨:“???”我还没碰到父亲呢,距离父亲足足有三寸那么远!


    梁苒皱眉:“碰疼你了?”


    赵悲雪抿着唇角摇头,更是一副隐忍的模样,说:“无妨,没关系的。”


    梁苒从梁缨手中接过药膏,心想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粗枝大叶,毕竟天生便是武将,让他给赵悲雪上药,还是有些不放心。


    梁缨本想据理力争,蛋宝宝爬过来,“呀呀~”拍了拍梁缨的手臂,示意他抱抱自己。


    梁缨只好将弟弟抱起来,蛋宝宝又开始“说话”了,咿咿呀呀说了一大堆,用白嫩的小手比划着,指了指营帐外面,示意梁缨抱着自己离开。


    梁缨担心父亲的伤势,但弟弟执意要离开营帐,梁缨也没有法子,只好抱着弟弟出去了。


    二人一离开,赵悲雪终于不喊疼了,老老实实的坐着,让梁苒帮忙上药。


    “疼么?”梁苒一边小心翼翼的上药,一边询问。


    赵悲雪说:“不疼。”


    梁苒脸色不好看,阴沉沉的说:“赵炀那个竖子,他敢打你的脸,寡人方才应该用刀把他的脸划烂才是。”


    赵悲雪心情雀跃起来,心窍里好像揣了一只欢快的小鹿,试探的说:“君上是在心疼我么?”


    梁苒一愣,心疼?


    不,寡人绝没有心疼赵悲雪,只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赵炀私自进入大梁地界,在大梁的朝廷之中安排细作眼线,哪一条都触犯了梁苒的底线,梁苒自然动怒。


    赵悲雪见他不回答,慢慢的往前靠近,轻声说:“与君上分别的这些日子,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君上。”


    梁苒感觉耳边有热流蹿过,那是赵悲雪的吐息,带着一股暖洋洋的炙热,扫在耳垂上酥酥麻麻的,一直酥麻到梁苒的骨头里,令心尖儿尖儿也变得痒痒的。


    梁苒下意识握紧手中的药盒,撇开头说:“别动,你想留疤么。”


    赵悲雪则是说:“若是我留了疤,君上还喜欢我么?”


    梁苒冷笑一声,只想问一问赵悲雪,寡人何曾喜欢过你?他一转头,唇上登时一片温热,已然被赵悲雪准确无误的吻上,赵悲雪显然是在守株待兔,梁苒便是他垂涎已久的猎物……


    梁苒轻轻的叹息,他下意思想要推开赵悲雪,双手抵在赵悲雪的胸口,还未曾用力,赵悲雪已然可怜兮兮的嘶了一声,好似触碰到了他的伤口一般,梁苒立刻卸去力气,下一刻却被赵悲雪捉住了双手,紧紧搂在怀中。


    装的!梁苒恍然大悟,赵悲雪是装的,方才医士给他检查之时,胸口分明没有伤口!梁苒再想挣扎,赵悲雪的亲吻已然铺天盖地而来,细细密密的落在梁苒的唇瓣上,纠缠厮磨。梁苒的半面身子酥软下来,他感觉到赵悲雪卖力的讨好,心窍之中升起一股战胜的得意,便放软了身子,没有再拒绝。


    这无疑是对赵悲雪的鼓励。赵悲雪的吐息紊乱,粗重沙哑的说:“阿苒,可以么?”


    梁苒的吐息也变得凌乱起来,他的眼眸氤氲着水汽,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赵悲雪,执意纠正说:“唤寡人君上。”


    “是,君上。”赵悲雪顺从的应声,他好像一头收起爪子的家犬:“让我来伏侍君上。”


    梁苒的心窍梆梆乱跳,他突然想到了那张“双胞胎卡”,如今虽然行军在外,不过距离会盟之地燕洄还有一定距离,又生擒了北赵的大皇子赵炀,抓住了所有的俘虏,可以说短时间之内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双胞胎卡”需要梁苒连续两日的“辛苦操劳”,如今赵悲雪被绑架在外半个月,又受了伤,体力一定不如从前那般充沛,梁苒觉得,现在开启“双胞胎卡”再合适不过,简直便是天赐良机。


    梁苒眯了眯眼睛,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光彩,主动搂住赵悲雪的脖颈,小鸟一般轻啄他的下巴,幽幽的说:“好生伏侍寡人。”


    叮——


    【“双胞胎卡”生效】


    【温馨提示:请宿主谨慎使用“双胞胎卡”,若使用后未能达成所有条件,卡片将产生副作用——产乳!】


    梁苒看着系统的温馨提示,并不怎么在意,自然,这是他算好的,万无一失。


    赵悲雪的眼目一瞬间放出明亮的光彩,完全不像是一个被绑架在外半个月,漂泊无助的小可怜儿,反而像是一个饥饿已久,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被这样的眼神紧紧盯着,梁苒突然有些后背发麻的错觉,不知怎么的,他开始有些后悔的感觉,但事已至此,迎着头皮也要使用这张卡片……


    扈行大军占领了赵炀的伏兵营地,直接替换了全部的防守,也不需要重新扎营了,这倒是方便了不少。


    苏木忙前忙后的安排值守,确保俘虏关押整齐,一切都井井有条,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木从牢营中退出来,正好遇到了从幕府大帐出来的嬴稚。嬴稚身为大宗伯,又是这次的会盟特使,全权管理扈行之中的一切事宜,他刚刚清点了营地之中的物资与补给,赵炀带来的辎重可不少,甚至可以说是财大气粗。


    “大宗伯。”苏木拱手。


    嬴稚问:“苏小将军这是要去何处?”


    苏木说:“刚刚清点了俘虏,正要去向天子禀报。”


    嬴稚点点头:“正好,同路。”


    嬴稚也想向梁苒禀报一些营中的辎重粮草,二人便一同前往梁苒下榻的御营大帐。


    梁苒的御营大帐本是北赵大皇子赵炀的营帐,宫役动作麻利的将旧物全都拆出去,换上了随行的物件。


    二人走到营帐门口,拱手说:“臣苏木,谒见君上。”


    “臣嬴稚,谒见君上。”


    营帐之中静悄悄的,一点子声息也没有。


    苏木奇怪,这个时辰天子应当在营帐中才对,难道已然睡下,可是御营大帐中点着烛火,光线还没有熄灭,难道是营帐太大,没有听见?


    “臣苏木!”苏木提高声音,朗声说:“谒见天子!”


    一切还是静悄悄。


    苏木屏气凝神侧耳倾听,明亮的眼眸动了两下,随即皱起眉头:“好生奇怪,帐中有吐息之中,君上分明在里面,难道……”


    苏木一惊,按住腰间的佩剑,长剑刺啦一声出鞘:“有刺客?”


    他下一刻便要冲进去,嬴稚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苏木,说:“苏小将军,稍安勿躁!”


    苏木却焦急的说:“你听,帐中分明有吐息,还甚是急促,普通人的吐息绝不是如此,君上或许遭遇了刺客,说不定还受了伤!”


    多亏了苏木,嬴稚仔细去听,他虽不是练家子,但屏气凝神也隐约听见了,的确不是普通的吐息之声,但也绝不是受伤的声音,那气息凌乱急切,甚至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呜咽。


    嬴稚紧紧扣住苏木的手腕,不让他闯进去,说:“你可不要乱来。”


    “可是君上……”


    不等苏木据理力争,梁苒的嗓音从里面断断续续传来:“不要进来,寡人……寡人今日乏了,你们……先退下。”


    苏木乍一听梁苒的声音,立刻狠狠松了一口气,原来君上并未被刺客袭击,但又觉得君上的声音很奇怪,好似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君上?”苏木说:“君上可是龙体不适?要不要臣去唤医士来?”


    又隔了很长一段时间,苏木险些以为梁苒没有听见,梁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必……寡人只、只是车马劳顿,身子乏了……”


    苏木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君上,不知赵皇子伤势如何?臣这里有从上京带来的伤药。”


    他刚说完,便听到一声沙哑的笑声,那绝不是梁苒的笑声,而是赵悲雪的声音。赵悲雪的嗓音比平日里更加沙哑,仿佛正在捕食的野兽,给人一种浓烈的危险感。


    他笑着说:“多谢苏将军的美意,不过赵某已然上过药了,还是君上亲自上的药。”


    苏木惊讶,赵皇子原来也在御营大帐之中。


    赵悲雪那口吻,浓浓的都是得意,恨不能直接炫耀在苏木脸上,让全天下人都知晓,是梁苒帮他上的药。


    苏木还想再说什么,嬴稚已然拱手抢先说:“君上,臣告退。”


    苏木没有来得及拱手,嬴稚拉住他转头便走。


    “啊……”苏木被他拉了一个踉跄,嬴稚分明是个文臣,手劲儿却不小,加之体格高大,完全可以将苏木拽动。


    苏木奇怪的说:“听赵皇子的声音,分明受伤很严重,应当是在忍痛。”


    嬴稚笑了笑,无声的上下打量苏木,苏木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说:“你看什么?”


    嬴稚说:“当真羡慕苏小将军的稚子之心呢。”


    苏木一脸迷茫:“……”?


    梁苒听到苏木和嬴稚的说话声,两辈子的帝王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他们会突然进入营帐。他紧紧搂住赵悲雪的肩膀,听着赵悲雪孩子气的炫耀,真是又气又急,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嘶……”赵悲雪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是因着疼痛,他的声音更加沙哑,轻笑说:“君上,他们走远了,不必忍着。”


    梁苒的嗓音呜咽,分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却一点子威信也没有,甚至带着一股哽咽的哭腔,尾音软软的打颤:“快点,快点结束。你不是……不是受伤了么,怎么还……”赵悲雪分明受了伤,伤得很严重,梁苒在牢营中发现他的时候,赵悲雪被绑在地上,脸上挂着血,双眉紧蹙,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昏死过去,现在怎么却?


    赵悲雪已然伪装不下去,送到虎口中的肉,岂有不食的道理?一旦被他咬住的猎物,便别想逃离分毫。“嘘,”赵悲雪温柔的替他擦拭眼泪,沙哑隐忍的说:“君上,别哭。你愈是哭,我便愈是克制不住,仔细伤了你。”


    梁苒气急,陷入疲惫昏睡之时还在想,赵悲雪这个狂徒,他竟敢在寡人面前装乖!


    叮——


    【“双胞胎卡”,第一次使用完毕!】


    梁苒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可惜他实在太累了,根本睁不开眼睛,昏昏沉沉的坠入梦境之中,梦中的赵悲雪,从一只乖巧可爱的小土狗,突然膨胀,变成了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狼,用锐利的爪子压制着梁苒脆弱的咽喉,随时准备将他吃拆入腹……


    唔!梁苒酸疼的闷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目,阳光从营帐的缝隙泄露进来,显然已然是第二日的清晨,不,兴许是正午,此时的日头实在太灿烂了,营帐外面传来整齐划的巡逻声,还有宫役们忙碌的声音,一切都证明着,现在时辰已然不早了。


    入眼是凌乱的软榻,龙袍歪歪斜斜的扔在地上,冕旒滚在榻角,一根流苏玉珠可怜兮兮的缠着帷帐,至于帷帐则更是可怜,已然被拽掉了一面,暧昧的倾斜着,足见昨日的缠绵有多么癫狂。


    赵悲雪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并没有在营帐中,整个营帐只有梁苒一个人。


    梁苒抿了抿嘴唇,他还以为昨日使用“双胞胎卡”万无一失,哪知赵悲雪突然露出了“真面目”,什么可怜,什么柔软,分明便是他的伪装。


    “嘶……”梁苒酸疼的一根手指也不能动弹,眼皮一撩,系统控制面板自动弹出。


    叮——


    【正在为宿主查询“双胞胎卡”进度,请稍后……】


    叮——


    【“双胞胎卡”第1日存档进度如下:】


    【时长:一个半时辰;体位:脐橙;特别备注:偷晴普雷;难度系数:****四星!】


    【请宿主再接再厉,完成“双胞胎卡”第2日进度~】


    【难度系数表】


    【*:清心寡欲】


    【**:如鱼得水】


    【***:随心所欲】


    【****:纵欲专家】


    【*****:酒池肉林】


    【温馨提示:为给玩家带来温馨和谐的游戏体验,游戏中的特别术语已和谐处理,请自行体会~】


    梁苒面上一僵,咬牙切齿:“赵、悲、雪!”


    真是万幸,寡人没给自己选一个最高难度。


    【作者有话说】


    今日狗子中用指数五颗星!!![菜狗]


    第46章 天赋:颠倒众生 宿主将面临产乳惩罚!【1.5万字】


    梁苒想起昨夜羞耻的场景, 倘若想要双胞胎卡生效的话,今日便需要再经历一遍那样的羞耻,简直是没脸没皮, 梁苒感觉自己做了两辈子的君王, 脸皮也不够这般厚!


    “不行……”梁苒喃喃自语, 他的眼膜一动, 突然想起了背包之中的那张“回档卡”, 听说这张卡片很神奇,仿佛后悔药一般。


    梁苒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 如此有用的卡片, 若是这个时候使用, 岂不是太过浪费?


    罢了,梁苒心想, 万一今日成功了呢?等真的失败之后再用回档卡,也不迟。


    梁苒一个人躺了一会子, 只觉得腰酸背疼, 躺着也不是很舒服,便挣扎着坐起身来, 准备去牢营见一见北赵的大皇子。


    也不知这一大早的,赵悲雪跑去了什么地方。他被俘虏了半个月,昨夜又像疯狗一样,这一大早竟不知去向,也不知疲惫,梁苒可真真儿是要佩服他了。


    赵悲雪起得很早, 他趁着梁苒还没有睡醒, 小心翼翼的从榻上起身, 穿戴整齐, 便离开了御营大帐,径直往牢营而去。


    不过赵悲雪不是去见他名义上的大哥赵炀的,而是去见马庭玉。


    赵炀和马庭玉关押在牢营中足足一夜,这一晚上也没有给他们吃食,赵炀酒气上头,呼呼睡了一晚上,马庭玉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马庭玉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梁苒来了,噌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牢房门口,扒着栅栏往外看,大喊:“君上——君上!是您么!君上您来接我了对不对?”


    踏踏踏……


    随着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站在牢房门口,哪里是什么梁苒?他面容深邃,尤其是那一双狼眼,被深深的眉骨压住,总有一种反顾的阴森之感,是赵悲雪!


    马庭玉吓得后退两步,只是这么对视,马庭玉已然颤抖连连。


    “我……我要见君上!我要见君上!”


    赵悲雪冷笑一声:“凭你也配?”


    马庭玉连忙说:“你帮我把君上叫来好不好?我……我可以给你好处!我是计部中大夫,等我从牢中出来,我可以给你说好话!还有……还有……我有很多财币,都是平日里积攒下来的,我都给你!都给你!”


    赵悲雪并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马庭玉拿不准赵悲雪是个什么意思,急切的说:“这样罢,等……等我出去,我与你平分君恩,如何?我可以教你一些讨好君上的手段,保你在大梁可以顺顺利利,如鱼得水!”


    赵悲雪的眼眸更加冰冷,幽幽的说:“平、分君恩。”


    “对对对!”马庭玉使劲点头:“我们平分!平分!我不会霸占君上的!你放心,你也可以得到君上的恩宠,我懂的,我都懂的!”


    赵悲雪笑了一声,说:“谁想与你平分?梁苒是我的。”


    马庭玉一愣,一来是赵悲雪直呼了天子的名字,二来则是赵悲雪的眼神实在太可怖了,充斥着阴霾,锐利的犹如出鞘的宝剑,随时要将马庭玉凌迟。


    的确……


    赵悲雪说:“打开牢门。”


    “可是……”虎贲军有些踟蹰:“赵皇子小心啊,这个贼子乃是北赵细作,诡计多端,小心他跑出去。”


    赵悲雪只是重复:“打开牢门。”


    “是……”虎贲军没有法子,只好将牢门打开。


    马庭玉这时候突然害怕了,没来由的害怕,后脊梁发冷,快速向后退去,缩在角落:“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赵悲雪一步一步的靠近,在马庭玉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嘭狠狠往地上一扔,马庭玉那排骨精一般的身材根本无法与赵悲雪抗衡,滚在地上像个麻杆儿,根本爬不起来,在地上徒劳的扭动了好几下。


    赵悲雪蹲下来,靴子踩在马庭玉的手背上。


    “啊——啊啊……”


    马庭玉惨叫连连,嘴巴张大到一个扭曲的程度,疼得他后面根本喊不出来,只剩下哑声的张着嘴,那模样怪异至极,脸上的敷粉扑簌簌往下掉。


    赵悲雪看着他,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完全不是往日乖巧的模样,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然的笑意,沙哑的说:“听说,你要与我平分君恩,用什么?你这张脸么?你总是在外面炫耀,说你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也是凭借着这样一张脸么?”


    嗤——


    赵悲雪拔出腰间的佩刀,轻声说:“那我……便划烂你的脸。”


    马庭玉好不容易找到了声音,拼命挣扎:“不——不要!不要!救命啊!君上救我……救我!!”


    他不喊君上还好,一喊君上,赵悲雪便生气,想起鬻棠那日的言辞,说自己失踪之后,梁苒立刻后补了新欢,带入紫宸殿,整夜未出。


    自然了,赵悲雪是不相信,梁苒会对这样的人感兴趣,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但是这不妨碍赵悲雪吃味儿。


    马庭玉想要脱离赵悲雪的桎梏,可是他的手掌被踩在脚下,无论他如何使劲,手掌纹丝不动,钻心的疼痛渐渐退去,掌心竟然麻木一片,那种麻木的感觉一点点席卷手臂,顺着胳膊往上爬,马庭玉脸无人色,他从未见过这般可怖之人。


    “啊啊啊啊——疼死了……救命……”


    梁苒来到牢营门口,便听到里面惨叫震天的声音,奇怪的说:“何人在里面?”


    看守的虎贲军回答:“回禀君上,是赵皇子在里面。”


    “赵悲雪?”梁苒眼皮一跳,他去做什么?


    梁苒抬步走进去,他的步伐有些艰难,毕竟昨日赵悲雪“小别胜新欢”,比往日都要凶猛异常,梁苒压错了宝,被折腾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他平日里便注重天子的仪态,今日走路的姿仪便更是斯文优雅,幸而虎贲军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咳……”梁苒走进去,还未看到人影儿,已然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忍不住用手扇风,满面嫌弃,这才往里继续走去。


    马庭玉倒在地上,亏得梁苒能认出来那是马庭玉,他的一张脸花了吧唧,布满血痕,哪里还是上京美男子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丑八怪。


    赵悲雪站在一边,他看到梁苒进来,当——将手中的短刀一扔,完全是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还将自己的手掌在衣裳上擦擦,阴霾的眼神瞬间变得乖巧而又雀跃,好似一只看到主人的大狗子。


    “君上!”赵悲雪快步走过来,扶住梁苒说:“你怎么过来了?天色还早,君上昨夜辛苦了,该当多歇息才是。”


    故意的,梁苒气得差点不雅的翻白眼,赵悲雪绝对是故意说给马庭玉听得,提及什么昨夜?简直就像是炫耀的小孩子。


    马庭玉看到梁苒,仿佛看到了救世的神明,手脚颤抖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满身鲜血,一点点朝梁苒爬过来,惨叫着:“君上!君上救我啊——君上您终于来救我了……”


    梁苒嫌弃的后退一步,用袖袍掩住鼻子,赵悲雪一脚踹过去,直接将他踹翻在的地上。


    “君上!”马庭玉哭诉着:“这个人……这个人便是恶鬼!!他是恶鬼啊!他为了独宠君恩,竟……竟如此对待庭玉,君上……君上您救救庭玉罢……庭玉愿为君上做牛做马,伏侍君上!”


    梁苒淡淡的看了一眼赵悲雪,说:“你打的?”


    赵悲雪垂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瞥着梁苒,那动作果然又像是个犯错的大狗子,声音很小,有些不服气,又带着狡辩说:“只是……轻轻的打了几下,谁知他那么不禁打。”


    梁苒叹了口气,说:“罢了。”


    算了,梁苒心中想着,赵悲雪被绑走十几日,这一路必然受了不少苦楚,而这个马庭玉是被北赵收买的细作,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赵悲雪恨他是应当的,打几下出出气,完全在情理之中。


    左右马庭玉也没有死,留他一命,等待日后燕洄会盟作为证人,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用处。


    梁苒说:“下不为例。”


    赵悲雪立刻欢心起来,使劲点头,拉住梁苒的衣袖说:“嗯,多谢君上。”


    马庭玉不敢置信,这是打了两下么?这是轻轻的打了几下么?分明要了他半条命!


    隔壁牢房的大皇子赵炀睡了一晚上,酒气可算是醒了,他听着惨叫,闻着血腥味,迷迷瞪瞪的醒过来,因为宿醉的缘故,有些头晕恶心,嘴里叨念着:“水……水……”


    梁苒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赵悲雪,赵悲雪立刻会意,转身离开,又快速折返回来,手里提着一只水桶。


    哗啦——!!


    冰凉的河水直接倾倒在赵炀身上,从头到脚透心凉。


    “啊——!”赵炀惨叫,一个激灵终于醒过梦来,瞪大眼睛,黑色的眼眸缩成一个小点,不可思议的瞪着森严的牢房大门。


    “这……这是哪里?!”赵炀震惊。


    “呵呵,”梁苒冷笑:“大皇子可算是醒了。”


    赵炀看到梁苒,又看到赵悲雪,这才恍然记起来,昨夜做了一个噩梦,他梦到自己被俘虏了,还差点被赵悲雪砍断了四肢做成人彘,这一切都不是梦!


    赵炀指着赵悲雪:“你这个小畜生!我就该一刀宰了你,以绝后……”后患。


    不等他说完,梁苒已经打断:“大皇子,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是你们巴巴的将赵悲雪送到寡人这里来的,如今他是寡人的人,你何曾有资格这般说他?”


    赵悲雪睁大眼眸,惊讶的看着梁苒,他这是在维护我?的确是在维护我,阿苒维护我的声音真好听,他生气的模样真好看。


    赵炀也没想到,大梁的天子会维护一个质子,送到敌国的质子,说好听了是质子,其实就是当牛做马的畜生,猪狗不如。


    赵炀的眼眸一转,在梁苒与赵悲雪的身上来回打转儿,立刻发现了端倪,梁苒的脖颈上有一块殷红的吻痕,显然是新鲜的,被竖起来的衣领遮掩的若隐如现,旖旎非常。


    赵炀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说:“梁主,你留着这个小畜生,不就是因着爱见男子么?我也可以啊!你杀了他,我榻上的花样儿可比这木头多了去的,保管你欲仙欲……啊!!”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悲雪已然如一头猎豹一般,猛地冲上去,迅雷不及掩耳一把擒住赵炀的衣领,嘭的巨响将他拽在牢房的栅栏上。赵炀的面颊瞬间肿起老高,奋力挣扎,却拗不过赵悲雪的手劲儿。


    吓得嘶声力竭惨叫:“赵悲雪!!你做什么!?我可是你的大哥!我是大赵的长子!!你敢?!你敢?!”


    梁苒慢悠悠的走过来,眯眼看着狼狈不堪的赵炀,说:“就凭你这德行,圄犴中是不是没有镜鉴,所以才叫你如此自负,忘记了自己长什么模样?撒泡尿照照也无妨。”


    赵炀乃是北赵的大皇子,他的样貌只能说一般,但不缺乏上赶着来伏侍的人,从来没有人敢评点赵炀的容貌。可这是实话,他与赵悲雪比起来,真的不可同日而语。


    梁苒冷笑一声:“寡人要留着你到会盟之时,放心,这段时日寡人不会杀了你,但你若这般口无遮拦,惹人生厌……”


    他说着,清冷的目光飘悠悠往下掠去,那眼神仿若鸿毛,令人心窍发痒,却说着最冷酷的言辞“:寡人不介意,阉了你,左右也没用。”


    赵炀吓得无法发声,使劲的摇头。


    赵悲雪方才还怒火中烧,这会子瞬间舒坦了,欢心的厉害,阿苒喜欢好看的,阿苒果然喜欢我这样的。


    梁苒从圄犴中走出来,吩咐虎贲军严加看守,转头对上赵悲雪欢心雀跃的目光,忍不住头皮发麻:“做什么笑的如此呆傻?”


    赵悲雪轻声说:“多谢君上。”


    “谢寡人做什么?”梁苒奇怪。


    赵悲雪说:“君上替我出了气,我自然要谢君上。”


    梁苒咳嗽一声,说:“寡人并非是为了你,就事论事罢了。”


    梁苒准备回营帐,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子,腰酸的更加厉害,只觉得双腿打颤,几乎站不住,一定要坐下来歇歇才行。


    赵悲雪粘人的跟在后面,梁苒记起他昨夜干的好事儿,都怪赵悲雪,今日双胞胎卡的第二次,也需要如此辛苦才行。


    梁苒狠狠瞪了一眼赵悲雪,赵悲雪不知为何被瞪,但他被瞪得通体舒坦,梁苒凉丝丝的眼神不像刀片子,反而像是亲昵的爱抚。


    梁苒没好气的说:“别跟着寡人,天黑之后再来寻寡人。”


    赵悲雪有些失落,梁苒不让自己跟着他,但听到后半句,眼神立刻明亮起来,天黑之后,那是……?


    赵悲雪点头如捣蒜,那刚毅的面容之上竟还露出一抹浅浅的羞赧。


    梁苒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模样,转头大步离开,进了御营大帐去歇息。


    蛋宝宝还在营帐之中,照顾宝宝的内监看到天子回来了,便作礼退了下去。


    梁苒将蛋宝宝抱在怀中哄,小家伙可比梁缨小时候轻多了,小小一只,抱起来也不压手,可爱的不得了,毫无负担。


    “嗯嗯~嘻嘻~”蛋宝宝笑容甜滋滋,仰着小脸蛋儿,窝在梁苒怀中顽耍。


    梁苒逗了一会儿子,突然叹口气,蛋宝宝眨巴着大眼睛望向他,似乎在无声询问,君父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梁苒说:“都怪赵悲雪那只疯狗。”


    梁苒做梦也没想到,赵悲雪被俘虏半个月,竟还有这么大的精神头,本以为半个时辰便能解决的事情,如今却变得复杂起来,系统还多加了一个特别备注,那便是——偷情!


    换句话说,若想双胞胎卡生效,除了时间地点一致之外,今日也得偷情才行。


    梁苒只要想一想,便头疼欲裂,昨日已然羞耻成那样,苏木天生比较懵懂,他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可是嬴稚呢?


    嬴稚人精一般,本就比旁人多长一个心窍,他昨日肯定是发现了,不然也不会拽着苏木那般快离开。


    “唉……”梁苒深深叹气,太难了,难道今日也要装作不经意,再叫苏木和嬴稚过来一趟?不可不可,梁苒一想到此处,头皮发麻,这样的事情寡人绝对做不出来。


    “啊!”蛋宝宝挥舞着小肉手,来来回回的比划着,似乎说了很多。


    蛋宝宝:“嗯嗯嗯!”


    梁苒:“?”


    蛋宝宝:“嗯嗯!呀!嗯嗯!”


    梁苒:“??”


    蛋宝宝:“呀呀!嗯嗯嗯!”


    梁苒:“???”


    梁苒听不懂“宝宝语”,一脸迷茫的看着卖力解释的儿子,儿子几乎是手脚并用,都怪寡人这个做父亲的太愚钝了,儿子比划的都出汗了,梁苒仍旧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叮——


    【恭喜将系统升至5级,请抽取您的格外奖励~】


    系统突然弹跳出来,梁苒随手按了【抽奖】。


    系统面板转动,呼啦啦的很快停下来,指针落在一张卡片上,卡片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画着一个大大的“?”。


    叮——


    【恭喜获得随机卡片一张!】


    【迎风生长卡(进阶版)】


    梁苒心头一喜,又是迎风生长卡,大儿子就是用了卡片,直接跨越了童年,长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样,这样的卡片自然多多益善。


    这次的卡片有点不同寻常,后面还备注了“进阶版”三个字。


    梁苒想研究一下这张卡片如何进阶,结果仔细一看,原来备注后面还有一排特别小特别小的备注。


    ——抢先体验版


    那一排小字,若不是梁苒眼睛好使,绝对是看不到的,就和梁苒宏图霸业系统一样,后面也跟着这么一排极小极小的字,写着:生子系统。


    梁苒蹙眉,什么叫“抢先体验版”?


    叮——


    【温馨提示:“抢先体验版”为免费试用版本,卡片效果与正式卡片毫无差别,只是卡片时常为期1日!】


    【迎风生长卡(进阶版):还在纠结到底是大宝宝英俊,还是小宝宝可爱么?宝宝一键变大,一键变小,远程遥控,大小随心~】


    原来进阶版的意思,就是想让宝宝变大就变大,想让宝宝缩水就缩水?之前的卡片只能让梁缨变大,且是一次性的,变为成年男子之后自然便不可以缩小了。


    梁苒一直觉得有些亏欠大儿子,虽然儿子长大之后可以帮助他安邦定国,振兴大梁,可孩子也丢失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是孩子最快乐的时光,梁苒却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大梁的基业,无情无义的剥夺。


    梁苒也苦恼了很久,本不想用那张迎风生长卡,谁知原来大儿子也可以使用卡片,在关键时刻,大儿子自己使用了卡片。


    越是如此,儿子越是懂事儿,梁苒便越是觉得亏欠。


    如今倒好了,迎风上张卡出现了进阶版本,宝宝变大再也不是一次性的。


    “虽然只是试用版本,”梁苒说:“先体验体验效果罢。”


    叮——


    【迎风生长卡(进阶版)(向前体验版)生效!】


    【姓名:梁泮(次子)】


    梁苒给大儿子取名梁缨,希望他能为大梁开疆扩土。给儿子取名梁泮,泮的意思是天子学宫,朝廷的栋梁之才都出自泮宫,梁苒希望他的次子成为大梁新的希望。


    叮——


    【解锁次子固有天赋!】


    每个宝宝都有自己的固有天赋,梁缨的固有天赋自然是金戈铁马,他生而是大梁的战神。


    至于次子……


    梁苒记得系统说次子可以帮助他稳固朝廷,是相国之才,那么他的固有天赋自然是纵横捭阖了罢?


    叮——


    【次子天赋:颠倒众生】


    梁苒:“……”???


    梁苒一脸迷茫,这个固有天赋实在深奥,颠倒众生和国相之才有什么必然的干系么?


    【温馨提示:“颠倒众生”的固有天赋,令您的次子可以更加方便的刷取路人好感度哦!无论是男人、女人、聪明的人,愚蠢的人,政敌还是宿敌,只要一眼,都会拜倒在您次子的衣襟之下,深深迷恋,绝不质疑,从此肝脑涂地,至死不渝!无论是指点江山,还是指鹿为马,爸爸再也不用担心朝廷社稷~】


    梁苒:“……”


    原来,是这个意思?


    如果非要这么解释的话,好似也有点道理。


    唰——


    眼前一阵白光,是为期一日的体验卡生效了。


    梁苒只觉得怀中一轻,然后一重,蛋宝宝的体型突然从小宝宝,变成了一个身姿高挑的年轻男子。


    男子坐在梁苒怀中,纤长的手臂勾着梁苒的肩背,巴掌大的脸面,白皙如雪的的肌肤,果然美艳非常,清冽如梅,高洁如竹,挺拔柔韧,姿仪风流,不愧为“颠倒众生”这四个字。


    梁苒仔细打量着怀中的次子,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梁苒恍然记起来,自己好像忘了给次子调节成年之后的样貌长相,眼前的梁泮,容貌完全是系统随机的,与梁苒生得同样七八分相似,尤其是侧脸,面颊侧过去一些,与梁苒更是神似。


    只不过梁苒的眉眼透露着清冷,与经历了两世的沉淀,而梁泮的双眉弯弯,一双含情脉脉桃花眼,纵使不笑的时候,也似笑非笑,给人一种勾魂夺魄的错觉。


    “君父!”


    哗啦——


    帐帘子打起来,梁缨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他出入梁苒的营帐从来不需要通传,今日也不例外,只是没成想营帐中还有旁人。


    梁缨一愣,他刚才进来的匆忙,直接唤了“君父”,不会露馅罢?


    梁缨对上对方的眼目,登时浑身一震,好熟悉的感觉,不只是熟悉,被那双雾蒙蒙的眸子一看,浑身便有一种过了电的酥麻之感,又像是一根小小的鸿毛,不停的在心窍中瘙痒,那种感觉根本说不清道不明。


    梁缨怔愣的瞪着眼睛,痴痴然的说:“君、君父,儿子好像看到仙女了……”


    仙女?梁苒顺着梁缨的目光一看,大儿子口中的仙女,可不是老二梁泮么?


    “嘻嘻……”梁泮笑起来,他不笑的时候面色已然非常柔和,一笑起来面颊嫣然,仿若桃花,双肩微微颤抖,简直便是传说中美人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


    梁泮从梁苒的怀中退出来,走到梁缨面前,歪头看着他,轻声说:“哥哥。”


    梁缨浑身一震,还是那副痴痴然的模样,又说:“君父你听,仙女还唤我哥哥呢,唤得好甜啊。”


    梁苒:“……”也不知是大儿子太呆了,还是二儿子真的可以颠倒众生。


    “噗嗤……”梁泮又笑起来,已然笑出了眼泪,他好似特别喜欢笑,笑容又十足的具有感染力。


    梁泮用纤细的指尖儿轻轻拭了拭眼泪,又说:“哥哥,是我啊,是泮儿。”


    “泮儿?”梁缨没有反应过来,他哪里知晓好端端一个可爱的弟弟,突然便长大了,还长成了一个仙女,只是觉得这仙女好生眼熟。


    梁缨嘿嘿一笑,傻兮兮的说:“仙女的名字也这么好听。”


    梁泮眨了眨雾蒙蒙的大眼睛,说:“好听么?君父给泮儿起的呢。”


    “君父?”梁缨脑袋打结。只有国君的儿子,才会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君父,一般人家的儿子都管父亲唤作阿耶,郑重一些的唤作父亲。


    梁缨迷茫,看了一眼梁泮,又看了一眼梁苒,一头的雾水。


    梁苒实在看不过去了,无奈的说:“泮儿你不要闹你哥哥。”


    梁泮走过去,挽住梁苒的手臂,撒娇一般靠在梁苒身上,他的动作很轻柔,一切都非常赏心悦目,令人心驰神往。


    梁泮笑着说:“君父,泮儿没有闹哥哥,是哥哥笨,竟然识不得泮儿。”


    梁缨更是不解:“仙女,我们以前识得么?”


    梁泮再一次被逗笑了,差点歪倒在梁苒怀中,笑得肚子直疼。


    梁缨有些局促,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竟然把一个仙子逗成这样。


    梁苒无奈的说:“这是你弟弟,梁泮,亲弟弟,如假包换。”


    “啊?”梁缨发出一个单音。


    梁泮点点头,甜滋滋的又唤:“哥哥。”


    梁缨短促的停顿之后,又发出一个单音:“啊?!”


    这次的声音比较震惊,他的眼目快速波动,来回的上下打量梁泮,怪不得眼前的仙子如此熟悉,原是因为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君父,且又带着几分蛋宝宝的灵动与影子。


    “啊!”梁泮第三次发出单音,但这次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单纯的,底气洪亮的,大吼了一声,然后抱头惨叫,犹如一头横冲直撞的黑豹,埋头冲出了御用大帐。


    梁泮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君父,哥哥害羞了。”


    梁苒:“……”


    寡人现在信了,寡人的次子好像是真的有点本事在的。


    梁缨抱头冲出去,一路惨叫,差点和赵悲雪撞在一起。赵悲雪下意识后退一步,梁缨抓住他的袖袍,口中说:“我方才见到仙女了。”


    赵悲雪蹙眉,奇怪的看着梁缨。


    梁缨没头没尾的又说:“可是仙女是我弟弟。”


    赵悲雪眼皮一跳,说:“大哥,要不要给你找医士来看看?”


    梁缨更是浑浑噩噩,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嘴里叨念着:“我父亲是我弟弟,我弟弟是仙子。”


    赵悲雪:“……”不是没睡醒,便是病得不轻。


    梁缨冲出去,梁泮又是笑得花枝乱颤,说:“君父,哥哥好有趣儿。”


    梁苒发现了,二儿子看起来漂亮又乖巧,弱不禁风,毫无威胁力,但其实骨子里都是坏水儿,稍微还有点恶兴趣。


    梁苒揉了揉额角,他想试验一下二儿子的固有天赋,于是说:“泮儿,随君父出去转一转。”


    梁泮是军营中的生面孔,大家虽然都见过小皇子,但从没见过长大的梁泮,这么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军营中,肯定会惹人注目。


    梁苒想知道,儿子的固有天赋到底是不是那么神奇,他若是走动在军营中,旁人会不会生疑心,难道真的像系统说的那么玄乎,无条件的相信于他,只因着寡人的儿子生得太好看了?


    梁泮点点头,乖巧的应声说:“是,君父。”


    梁苒给梁泮挑选了一件得体的衣裳。二人的身材差不多,都是个高挑纤细的类型,梁泮稍微再瘦弱一些,毕竟还是个“宝宝”,比梁苒还显得年轻稚嫩一点。


    梁苒把自己的衣裳挑出来一件与他穿,果然十足合适。月白色的衣料,水滑细腻,穿在来梁泮的身上,更衬他那风流婀娜的身段,他往那里一站,什么事情都不必做,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梁苒给他整理好鬓发,上下打量了一番,如此一身男子装束,看起来翩翩君子,合该不会被误会成是“仙女”了罢?


    梁苒点点头,寡人的儿子果然英挺的英挺,俊美的俊美,挑不出一点的瑕疵。


    梁苒牵着梁泮的手,二人出了御营大帐,梁苒清冷,梁泮柔和,简直是一道养眼的景致。


    他们刚出营帐没多远,便遇到了迎面走来的苏木。大军在北赵大皇子的伏兵营地休整,过两日还要继续赶往燕洄准备会盟,这两日苏木很是繁忙,不只是需要负责营地守卫工作,还需要指定接下来的会盟路线,确保扈行队伍万无一失。


    上次扈行之中被刺客偷袭,苏木自责不已,这次必不能叫这种事情重演。他制定好了会盟路线,正准备拿给梁苒过目,没想到在这里便遇到了梁苒。


    “臣拜见君上。”苏木恭敬的作礼,手中拿着一卷小羊皮,那是绘制好的行军路线图,双手呈给梁苒,说:“君上,这是臣刚刚绘制好的路线,还请君上过……”过目。


    他一句话未说完,不经意的抬起头来,就见到君上的身侧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正面含微笑的看着他,一双细细的柳眉弯弯如月,眼眸犹似秋水,湿漉漉软绵绵。


    苏木一愣,吧嗒——小羊皮地图掉在了地上,没能交到梁苒手中。


    苏木并未发现自己的失态,怔怔的看着梁泮,就在梁苒以为,苏木察觉到梁泮是个陌生脸孔的时候,苏木……的脸红了。


    梁泮率先开口:“苏将军,可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不、不是……”苏木赶忙垂下头,似乎觉得这样直视一个人太过失礼,嗓音磕磕绊绊。


    梁泮弯下腰,亲自捡起地上的小羊皮递给梁苒,笑盈盈的说:“君上,苏将军的地形图绘制的精准细腻,足见用心。”


    的确,苏木做事很细心,虽年纪轻轻,缺乏老道的经验,但梁苒可以肯定,假以时日,他定然能成大器,这一点毋庸置疑。


    梁泮嘴巴很甜,加之他样貌逸美,苏木更是脸色通红,结结巴巴的说:“多……多谢这位君子抬爱。”


    梁苒点点头,说:“这份图样没有问题,你拿去与齐王过目,若是他没有其他问题,便按照这个行军罢。”


    “是!”苏木应声,接回小羊皮,转身大步离去。


    梁苒挑了挑眉,苏木从头到尾,竟然都没有发现梁泮是个陌生脸孔。不,确切的说,苏木应该发现梁泮是个陌生脸孔,但他并没有怀疑梁泮,而是没来由的觉得梁泮亲近,觉得梁泮可心,再加上梁泮嘴巴很甜,方才在梁苒面前极力夸赞苏木,苏木一时头晕,多疑的猜忌是一分也没有。


    梁苒不由多看了一眼梁泮,看来寡人的儿子,不只有治国的相邦之才,更是祸国殃民的主儿。


    见过了营地中的武将,梁苒还打算带着梁泮去见见营中的文臣。


    苏木虽心思细腻,但说白了,他年纪太轻,心眼儿很浅,有的时候还一根筋,嬴稚则不然。嬴稚这个人一直潜伏在尚书省里做一个区区庶子官,每日里花天酒地的麻痹前任大宗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绮襦纨绔,足见嬴稚的心思有多么深沉。


    嬴稚这会子正在清点营中的俘虏和辎重,两日后便要启程前往燕洄,这两日之内,嬴稚必须将俘虏全部登记在册,将辎重归拢整齐,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差错,工作量相当巨大。


    嬴稚昨夜一宿都没有休息,好不容易清点好了营地中的辎重粮草,这会子正在清点俘虏的人数。


    “拜见君上。”嬴稚看到梁苒,立刻放下名册拱手作礼。


    梁苒看了一眼繁忙的嬴稚,说:“嬴卿辛苦了。”


    “臣不觉辛苦。”嬴稚说:“君上信任,乃是臣的幸事。”


    他说着,似乎注意到了梁泮。梁泮虽不高大伟岸,但他那张容貌,真真儿是一眼忘俗,便是放在人海之中,也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岂能被忽略?


    嬴稚看了一眼,并没有像苏木那样脸红,也没太多的表情变化。


    梁泮探头看向案几上的文书,文书上记录着俘虏的人数,下等兵、上等兵,还有校尉等等,嬴稚正在核对最后的数量。


    梁泮轻轻瞥了一下,并未有过多停留,微笑说:“俘虏上等兵、下等兵两千零七十六人,外加两名校尉和一位北赵皇子,那便是两千零七十九人。”


    嬴稚终于露出震惊的表情,虽然书册上都有记录,但是零零总总的十分繁杂,嬴稚还未来得及总和,没想到梁泮只是瞥了一眼,竟然直接心算出来,反应力如此惊人。


    嬴稚拱手说:“小君子高才,嬴某佩服。”


    梁泮微微一笑,说:“泮只是有一些小小的伎俩,哪里比得上大宗伯?朝中老臣、能臣何止千万,君上却一眼相中了大宗伯,足见大宗伯的才识,往后泮还要与大宗伯多多讨教,大宗伯可不要嫌弃泮愚钝才是。”


    “岂敢。”嬴稚微笑。


    梁泮灵牙利齿,嬴稚彬彬有礼,两个人简直是相见恨晚,互相“官僚吹捧”了一番,便是连嬴稚这样深沉的心思,也没有怀疑于他。


    其实嬴稚第一眼看到梁泮,已然发现他是一个陌生面孔。一来梁泮走在梁苒身边;二来梁泮穿的衣裳十足眼熟,那可不是梁苒的常服么?能借用天子的常服,足见梁泮的身份并不一般;三来梁泮探头去看文书,梁苒并没有任何阻止,足见梁泮是梁苒的可信之人,嬴稚自然也不必防着掖着。


    这一番交谈下来,梁泮通透,嘴巴又甜,嬴稚这样心思深沉的秉性与之交流,都觉得身心舒畅,并不别扭难受,自然而然生出了不少好感,更加不会怀疑什么。


    苏木和嬴稚都没有怀疑梁泮,梁苒现在终于相信了,系统诚不欺寡人,次子真的是有些本事儿在身上的,凭借着美貌与圆滑,果然是颠倒众生,无论是耿直之人,还是多疑之人,都能与次子和睦相处,甚至惺惺相惜。


    梁苒实验完毕,准备带着儿子回御营大帐去,他们往回走,便看到有人站在营帐门口徘徊,正是赵悲雪。


    赵悲雪见到梁苒,那双厌世的眼眸立刻染上了光彩,快速走过来,


    “君上。”


    赵悲雪注意到梁苒身边还跟着人,不由看了一眼,这一眼之下,又多看了好几下,上下仔细的打量起梁泮。


    梁苒挑眉,难道便是连赵悲雪,也被梁泮的美貌所吸引了?这会子看得眼珠子恨不能拔不出来。


    赵悲雪微微蹙眉,狐疑的说:“君上,这位是……”


    梁苒心头一跳,赵悲雪可是今日头一个,主动问梁泮是谁的人,无论是梁缨、苏木还是嬴稚,都没有主动询问过梁泮是谁,不是被他的美貌所倾倒,便是被他的才识所倾倒,或者干脆被他的花言巧语绕在其中。


    “这位是……”梁苒临时编纂:“齐王的弟弟。”


    “大哥的弟亲?”赵悲雪的眉头更是皱得死紧,说:“大哥不是独子么?”


    梁苒:“……”是了,寡人差点给忘了,真正的齐王太子是独子,唯一的独苗苗,压根儿没有什么哥哥弟弟。


    梁泮一笑,帮助梁苒圆话,说:“赵皇子有所不知,泮乃是齐王的义弟。”


    梁苒松出一口气,次子临危不惧,有条不紊,果然是相邦之才。


    哪知赵悲雪又问:“义弟?可是……我观他的容貌,竟与齐王,与君上,都有几分相似?”


    梁苒:“……”


    梁泮:“……”


    叮——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泮(次子):君父,父亲好生敏锐】


    【梁苒:好生烦人】


    两个人暗地里吐槽了一番,还是梁苒反应快,面色如常对答如流的说:“梁泮乃是宗室之子,本就与寡人沾亲带故,后来收养在老齐王名下,如此与寡人的容貌有几分相似,有何不妥?”


    赵悲雪点点头,这才说:“没有不妥。”


    梁苒立刻岔开话题,说:“你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天黑之后再来,这会子还未黄昏。”


    “双胞胎卡”需要第二日在相同的地点、时间,复制前一日的交欢,时辰也不得有一点子差错。如今天色还早,眼下还用不上赵悲雪。


    赵悲雪瞟了梁苒好几眼,说:“我能在帐中陪着君上么?我不说话,不会打扰君上。”


    梁苒心中翻了一个大白眼,赵悲雪这个大个头,却十足粘人。这次的“迎风生长”卡片乃是试用卡,只有一日的光景,梁苒还要多研究研究,赵悲雪在身边十足不方便。


    梁苒板起脸来,说:“寡人还有事,你先回去,天黑再来。”


    “可是……”赵悲雪还想争取一下。


    梁苒打断说:“怎么?你晚上也不想来了?”


    赵悲雪果然立刻闭上嘴巴,摇摇头,说:“那我晚上再来,现在告退了。”


    赵悲雪舍不得,一双眼目恨不能黏在梁苒身上,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噗嗤……”梁泮用袖袍掩住嘴唇轻笑,说:“君父,父亲果然听您的话呢。”


    梁苒很想吐槽,听话?那都是装的,但凡给他一点点好脸色,赵悲雪定然撕裂伪装,蹬鼻子上脸,就跟昨天晚上似的。


    梁苒带着梁泮回了御营大帐,梁泮贴心的给梁苒倒了一杯茶水,走到梁苒身后,轻轻的给他揉捏着肩膀,完全便是一个贴心小棉袄。


    梁泮笑盈盈的说:“泮儿知晓君父为何伤神,不就是那张‘双胞胎卡’么?”


    梁苒舒服的放松一些,斜倚在凭几上,说:“我儿这般聪明,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梁泮说:“自然,系统也不是全无空子可钻。”


    “双胞胎卡”的使用说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备注的地方只说了偷情,又没说必须是苏木和嬴稚复刻一遍昨日的场景。


    梁泮微笑:“只要有两个人碰巧撞见,应当也没有问题的,这两个人,也可以是泮儿与哥哥不是么?”


    梁苒眼眸一亮,的确如此,若是叫儿子帮忙,虽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总比让苏木和嬴稚帮忙难度低罢?


    【经过系统大数据查询,理论上,宿主您的次子说得也没有错。】


    梁泮轻轻抚掌:“泮儿便说,这么大的空子,不钻白不钻。”


    【系统:……】


    梁苒立刻说:“好,便按照泮儿你说的,晚上叫你兄长一起前来,只是在营帐外面走一圈,随便说两话便可以离去了。”


    梁泮点点头:“交给泮儿,君父放心便是了。”


    两人个人商议了对策,准备钻系统的空子,梁泮很快离开了御营大帐,去寻梁缨,等时辰到了再过来。


    梁缨坐在自己的营帐中,他批看了一沓子的文书,又看过了行军路线图,这才觉得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原来不是撞见仙子了,是自己的弟弟突然长了。


    怎么就突然,这么突然呢?


    呼啦——


    帐帘子轻轻颤抖,有人从外面钻进来,身姿灵动,纤腰一拧,犹如一条灵活的小鱼,笑声仿佛黄莺一般悦耳,甜滋滋的唤着:“哥哥!”


    梁缨:“……”完了,又见到仙子了。


    梁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跳,又开始梆梆梆的敲打,他连忙用手压住心口,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怎么过来了?”


    梁泮凑过去一些,双手支在案几上,托着自己的两腮,慵懒的歪头去看梁缨,鸦发微微垂下,更衬着梁泮柔和的脸颊线条,润白如玉,白璧无瑕。


    “哥哥,”梁泮轻笑:“哥哥的脸好红。”


    “那那、那是因着……”梁缨据理力争:“营帐中太憋闷了。”


    梁泮换了话题,不再逗弄梁缨。他发觉君父持重,父亲冷漠,只数哥哥最是有趣儿,稍微一逗弄立刻上脸,一张俊颜红彤彤的,什么心事都看得清清楚楚。


    梁泮将来意与梁缨说了一遍。


    “什么?!”梁缨几乎大喊出声。


    “嘘……”梁泮竖起纤细的食指压在唇上,说:“哥哥勿要那般大声,会将虎贲军招来的。”


    梁缨压低了声音:“你让咱们去……去看君父与父亲偷……偷……”偷情?


    最后那一个字实在太过羞耻,梁缨完全说不出口,一张刚毅的俊颜憋得通红,完全是正人君子的模样。


    梁泮点点头,说:“这有何不可?”


    梁缨立刻说:“当然不可!”


    “为何?”梁泮歪头:“难道你不想再要两个可爱的弟弟?还是双胞胎呢。况且弟弟们生而对大梁的江山社稷有益,何乐而不为呢?”


    “不是,”梁缨抓了抓脑后勺,说:“弟弟当然是好的,可是……可是……”


    问题是偷情啊!哪个正经人家的好儿子,会去巧遇父亲们偷情啊,只要想一想都会头皮发麻。


    梁缨使劲摆手:“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梁泮为人圆滑,大道理歪道理都很多,对哥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知废了多少口舌。梁缨还是摆手:“不行,还是不行。”


    “哥哥。”梁泮拉住梁缨的手腕,轻轻的摇晃,就好似撒娇一般。不,并非是好似,而是正儿八经的撒娇。


    梆梆!梁缨的心窍飞快跳动,又是那种心跳紊乱的感觉,一颗心脏恨不能从腔子里跑出去,赶紧侧过头,不去看梁泮真诚的眼神,说:“不行,我绝然不会去的。”


    梁泮撇了撇嘴巴,说:“时辰要到了,哥哥若是不去,那泮儿自己去了。到时候完不成任务,顶多被君父责骂两句,左右也是泮儿无能,劝不动哥哥,全然不怨哥哥分毫。”


    说完,直接打起帐帘子走了。


    梁缨听着弟弟那话,越听越不对味儿,若真的完不成卡片任务,君父不会责怪弟弟罢?弟弟生得纤细,心思必然也细腻,哪有自己这般粗枝大叶,若是被责难了,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哭鼻子?


    梁缨越想越是心焦,蹭的站起来,硬着头皮赶紧追出去。


    梁泮走出营帐,他看起来走得很急,其实出了营帐立刻放慢了脚步,故意在营帐前面踱步,做出渐去渐远的跫音。


    他算准了梁缨的秉性,笃定他会追出来,梁泮还是小宝宝的时候,每次一卖可怜,稍微瘪着嘴巴,皱起小鼻头,哥哥都会不遗余力的哄着他,从一个长兄如父的兄长,变成毫无底线的弟控。


    梁泮觉得梁缨应该追出来了,便故意往前走。


    沙沙……


    是奇怪的声音,从营地角落的栅栏传来。


    梁泮顺着声音看过去,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梁泮立刻警觉,收敛了全部的笑容,一张柔和的脸面变得凌厉起来,呵斥:“是谁!”


    那黑影没想到会被发现,稍微停顿了一下,立刻便要逃窜,梁泮提步追上去,绕过一道营帐,营帐背后却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更不要说黑影了。


    “奇怪……”梁泮微微蹙眉,刚要转身离开,那黑影再次袭来。


    梁泮睁大眼目,下意识的大喊“哥……”


    只是不等他唤完,嘭!一声闷响,梁泮只得发出浅浅的轻哼,整个人身子一软,眼前发黑直接陷入昏厥之中,软绵绵的栽倒下去


    那黑影接住梁泮,将单薄的梁泮扛在肩上,一个起落快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


    赵悲雪在营帐中苦苦挨到天黑,终于迫不及待的往梁苒那面而去。


    “君上。”赵悲雪走入营帐,他作礼的动作很规矩,但沙哑低沉的嗓音完全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梁苒面色很平静,甚至有些子冷淡,说:“过来,坐。”


    赵悲雪走过去,依言坐在榻边上,眼巴巴的看着梁苒,一双阴鸷的狼目,睁得好像小狗眼一样,满眼都是期盼。


    梁苒从小柜中拿出一个盒子,原来是伤药,打开伤药的盖子,取了一点伤膏,轻轻的为赵悲雪涂在面颊之上。


    伤口虽然很长,但胜在不深,昨日已然精心处理过,医士留下的伤药也是最好的,只要赵悲雪每日用药,绝不会留下伤疤。


    梁苒的指腹细腻柔软,凉丝丝的药膏一圈一圈的研磨开来,好似在赵悲雪的心窍研磨。


    很痒,一直痒到心口之中。啪!赵悲雪一把握住梁苒的手腕,将他整只手纳住,虔诚的亲吻他的手背、手指。


    梁苒“啧”了一声,十足嫌弃,抽回手说:“别闹。”


    他在给赵悲雪上药,这也是昨日的流程之一,虽梁苒不知“双胞胎卡”是不是要精确到这种细节,不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再者,赵悲雪那张脸面,难得生得很合梁苒的胃口,这般俊美的容貌若是毁了,未免有些可惜。还是应当好好儿上药,不要留疤才是,毕竟赏心悦目也很重要,纵使要亲自生孩子,梁苒也不想亏待自己。


    赵悲雪略微有些失望,难道君上把自己唤过来,还叮嘱过两次天黑之后,只是为了涂药么?他只好深吸两口气,克制下心窍的躁动,老老实实的让梁苒上药。


    梁苒垂目看着他,看着他低眉顺眼,无比的乖巧听话,真的好像一只被驯服的狼犬,不知怎么的,梁苒的心窍也有些酥酥麻麻,好似被火焰灼烧了一般,带着一股焦热。


    啪嗒——梁苒的手掌一松,伤药的小盒子顺着软榻掉在地上,梁苒没有理会,而是挽住赵悲雪的脖颈,主动跨坐在他的小腹上,嗓音很轻,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命令说:“亲寡人,像昨日一样。”


    赵悲雪的脑海轰隆一声炸开,那是他理智崩塌的声音,方才梁苒还在冷淡的涂药,一转眼不知为何,竟然如此的主动热情。赵悲雪虽参不透其中的玄机,但他无法拒绝这样的梁苒,猛地一把钳住梁苒的细腰,将他狠狠压制在软榻上,沙哑的说:“遵命,君上。”


    果然和昨日一样,只要梁苒稍微勾一勾手指头,赵悲雪完全抵御不住,便像是一头饥饿已久的恶狼,瞬间扑上来,完全没有任何悬念。十足顺利,一切都在梁苒的谋算之中,分毫不差。


    叮——


    【“双胞胎卡”,第二次使用,生效】


    夜幕愈发浓郁,整个营地都陷入寂静之中,只剩下虎贲军巡的脚步声,还有御营大帐中,梁苒凌乱颤抖的吐息声。梁苒浑身无力的瘫软着,时辰差不多了,他仅存着最后一点点的理智告诉自己,按照计划,两个儿子这个时候应该来装作巧遇了,只要儿子们出现,这张“双胞胎卡”便会完成,虽其中出现了一点点意外与纰漏,但结局是好的。


    快了,就快了……梁苒心想。


    对上赵悲雪赤红充血的双眸,梁苒的脊背一阵阵发麻,儿子怎么还不出现?不是说好了这个时候过来帮忙么?倘或再不出现,卡片便要失败了!梁苒一想到失败的惩罚后果,便更是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等……”梁苒手臂软绵绵,无力的推拒着赵悲雪的肩头,眼眶氤氲着雾气,咬着嘴唇防止羞耻的呜咽泄露出来,断断续续的说:“等等,先别。”


    赵悲雪将他温柔的拥在怀中,轻轻吻掉他的泪水,但赵悲雪的本质一点子也不温柔,甚至透露出一股癫狂,完全便是开荤的野兽,如何能停得下来,沙哑的说:“君上,为何要拒绝于我,乖乖的,全都交给我,可好?”


    为何?自然是因为儿子还没到!梁苒气急,不停的推拒着赵悲雪,可赵悲雪箭在弦上,即使平日里伪装的乖巧听话,再怎么像一只驯服的大狗,但他的骨子里还是一头狼,而且是开过荤的狼!梁苒狠狠咬在他的肩上,赵悲雪只是闷哼一声,不似疼痛,反而激发了他的野性。


    赵悲雪厮磨着梁苒的耳畔,幽幽的说:“请君上可怜臣,怜悯臣。”


    叮——


    【温馨提示:“双胞胎卡”将在倒计时之后失败!】


    【宿主将面临产乳惩罚!!!】


    【10】


    【9】


    【8】


    ……


    【作者有话说】


    小系统:[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


    [猫爪]推推马上要开的治愈系日常甜文《坏猫的炼金屋》,打滚求收藏!


    达米安是盖亚大陆最恐怖的邪神,拥有天使般清纯美艳的脸庞,夜魔般婀娜妩媚的纤腰。他的任务却是残害勇者,摧磨玩家,为世间降下黑暗,日复一日……


    达米安:累了,不干了。


    百年沉睡后……


    达米安变成了一只猫。白绒绒、脏兮兮,被弃养的倔种坏猫。


    讨厌老鼠,不会埋屎,舔毛到yue,日常被一群凶巴巴的流浪三花猫孤立鄙视,还有两只橘猫想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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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第二天,达米安有了一位能干的新奴仆。


    人前英俊高冷神秘炼金师。


    人后毛绒控超级……大变态!


    传说中沉默寡言的炼金师先生,正捧着达米安的小爪子深呼吸再深呼吸,边闻边笑:“玉足,是小猫咪的玉足啊。”


    达米安强忍怒气,邦邦两拳。我要离家出走!


    算了,吃完午饭这顿烤鱼再走……


    ***


    百年之前,勇者封印邪神,为盖亚大陆播撒光明的圣辉。


    传说只有勇者后裔的精血,才可以破解诅咒,释放邪神。


    卢修斯是盖亚大陆唯一的勇者后裔,也是最杰出的炼金师,神圣、高洁、英俊而神秘。


    他的炼金术可以颠倒日月,令太阳西升,令满月常圆;可以逆流江海,令瀑布凝结,令河流沸腾;可以点石成金,令枯木结金叶,令腐朽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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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米安趴在花架上晒太阳,翻了翻白绒绒的小肚皮,懒洋洋的抬起一双深绿色的大眼睛:“喵喵喵?喵喵喵~”


    你找本邪神最忠实的奴仆?他正在用炼金术修复猫抓板。


    达米安:做邪神有什么好玩的?还要被勇者打。不如做一只坏猫,好吃懒做,还会被勇者的后裔跪舔。


    小猫偷偷的往炼金釜里丢猫毛


    小猫奴役炼金师买草莓味猫条


    小猫打碎花瓶,还要先告状


    小猫白天懒床,晚上嗷嗷叫


    坏猫~坏猫~好吃懒做上蹿下跳


    坏猫~坏猫~看见烤鱼走不动道


    坏猫~坏猫~做邪神哪有小猫好


    坏猫~坏猫~被炼金师吃掉!


    治愈系日常甜文


    邪神变坏猫(受)X勇者后裔炼金师(攻)


    第47章 压寨夫人 今晚便举行大婚!【1.5万字】


    梁缨从营帐中走出来, 没有看到梁泮的身影,还以为他赌气先离开了。


    “泮儿?”梁缨往前走了几步:“泮儿?你快出来。”


    四周没有梁泮的声息,梁缨屏气凝神, 便是连第二个人的吐息声都没有听到, 梁缨登时严肃起来, 弟弟并不会武艺, 不可能骗得过自己的耳目, 除非……


    “泮儿!”梁缨立刻向前走去,在四周寻找。


    嘎啦……


    他似乎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 是一块玉佩。那是……梁泮刚才佩戴的玉佩, 此时摔在上,玉佩的边角已经碎裂。


    “糟了。”梁缨心头一震, 朗声说:“来人!”


    虎贲军就在附近巡逻,听到梁缨的喊声立刻赶来:“齐王殿下!”


    梁缨吩咐说:“立刻封锁营门, 彻查营地!”


    虎贲军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齐王的表情十足严肃,应声说:“是!”


    梁缨一刻也不停留, 快速冲向御营大帐……


    【3】


    【2】


    【……


    系统倒计时最后一下,只显示出了一个边框,就在此时,梁缨的喊声从营帐外面响起来。


    “君上!!”


    “君上!”


    “弟弟出事了!”


    随着梁缨的大喊,系统再次发出一声提示音。


    叮——


    【“双胞胎卡”第二次使用成功】


    梁苒来不及狠狠松出一口气,来不及庆幸成功规避了失败的惩罚, 他似乎听到梁缨说次子出事了?


    梁苒有气无力的捶打着赵悲雪的肩膀, 说:“快点结束……”


    赵悲雪没想到有人会来捣乱, 除了梁缨的喊声之外, 虎贲军的脚步声嘈杂起来,搜查声剧烈,一看便知道是出事了。赵悲雪皱着眉,热汗从额角滚下来,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决定“乖巧”一些,以大局为重。


    “君上!”梁缨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他不是故意来捣乱的,但是梁泮出事了,不知所踪,梁缨心里头着急,除了封锁营门之外,只能来找梁苒,因为梁苒的系统可以查询到儿子的具体位置,这样才好知道梁泮到底去了何处。


    梁缨硬着头皮朗声说:“君上!快一些!”


    梁苒咬着下嘴唇,嗓子里发出一声难耐的哼声,微微向后打直脖颈,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纤长的颈项滑下,眼前一阵白光闪烁,差点就此昏厥过去。


    叮——


    【宿主已怀孕!(双胞胎)】


    梁苒凌乱的吐息着,软绵绵的推开赵悲雪,说:“快起开。”


    赵悲雪:“……”


    梁苒着急下榻,膝盖一软,酸软得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当心!”赵悲雪一把搂住梁苒,将他抱起来,拿衣衫披在他的身上,将梁让裹起来,好歹收拾了一些。


    梁苒十足着急,立刻说:“梁缨,你进来。”


    哗啦——帐帘子打起,梁缨大步走进来,他满脸肃杀,顾不得羞赧,立刻说:“君上!梁泮不见了!地上捡到了他的玉佩,臣已经令虎贲军封锁营地,但是目前搜查下来,一无所获!”


    梁缨欲言欲止,梁苒看出了儿子的意思,对身侧的赵悲雪说:“你带人帮忙搜查,务必要找到梁泮的下落。”


    “是。”赵悲雪不疑有他,大步走出御营大帐。


    “君父!”等赵悲雪走了,梁缨焦急的说:“都怪儿子,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就该时时刻刻跟着弟弟的,只是……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弟弟便不见了!咱们如今在北赵的伏兵大营之中,儿子应当万事小心才是,竟让弟弟落了单……”


    梁缨懊悔万分,自责不已,脸色十足痛苦纠结。


    “勿要慌张。”梁苒打开系统,说:“寡人可以查到泮儿的位置。”


    叮——


    【系统正在为您查询“次子”的位置,定位中,请稍后……】


    短暂的查询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梁缨也是可以看到系统的,皱眉说:“这个位置,已经离开营地了。”


    而且梁泮的定位在快速移动,梁泮本人是不会武艺的,他的移动速度不可能如此之快,除非是被人掳劫,而且那个人应当是个高手,或者骑了马。


    梁苒脸色严肃,说:“一路往北而去……”


    赵悲雪出了御营大帐,眼看虎贲军调查不出所以然,赵悲雪立刻走到偏僻的地方,轻声说:“出来。”


    哗啦!


    两个黑衣人落在赵悲雪面前,恭敬的作礼:“拜见主上。”


    赵悲雪背对着他们,都无需多看,便知道一定是他的亲信鬻棠和沐森二人。


    “你们方才可看到营中有可疑之人出入?”


    鬻棠说:“主子,卑职还真看到了,几个黑衣人,他们偷偷摸入营地之中,但不知是什么底细,打晕了一个长相很漂亮的小君子,扛走了。”


    鬻棠还说:“扛走了有一阵子了,我就说梁人的这把子虎贲军,还上京八师呢,都是劳什子的花架子,根本不中用,被带走了大活人,他们都发现不了。”


    赵悲雪蹙起眉头:“为何不早说?”


    鬻棠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主上您那时候还沉浸在梁主的温柔乡美人计之中呢,卑职哪敢啊……”


    沐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说


    沐森拱手说:“那伙黑衣人路数奇怪,不似大赵的路数,也不似当地的马匪,因而卑职们不敢贸然行动。”


    赵悲雪说:“往哪里去了?”


    沐森回答:“一路向北。”


    赵悲雪得到了消息,立刻折返回御营大帐,说:“君上,查到了,劫持君子的黑衣人,一路往北而去,早已离开了营地。”


    梁苒已然知晓这个消息,他甚至已然知晓了梁泮的具体位置,正苦于没有办法说明,没想到赵悲雪便带来了消息,如此根本不需要犹豫,立刻说:“梁缨点兵,寡人要亲自会一会这些贼子。”


    “是!”


    *


    梁泮眼前一黑,陷入了无尽的昏暗之中。他只觉浑身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因着被打了后脑的缘故,还有些恶心想吐的感觉,后脖颈子沉重无比,难受的厉害。


    梁泮一直昏迷着,不知昏迷了多久,首先是听觉慢慢恢复,能听到身边嘈杂的说话声,好似掉进了哈蟆坑一般。


    “哎呀,你快看他!”


    “我从未见过生得这么漂亮的男子。”


    “什么男子?我看她就是一个小女娘,女扮男装!”


    “真的假的?”


    “不然呢?你见过男子长成这样?长成这样那必然不是男子,是狐狸精!”


    “也对也对!”


    梁泮脖子疼,眩晕恶心,吐息也十足艰难,他是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宝宝,相当于早产儿,且现在只是试用“迎风生长卡”,简单来说,梁泮还是个宝宝,并非真的长大,体质自然不如一个成年男子,哪里遭得住这样的罪?


    “眼睫好长啊!”


    “还好黑!”


    “一直颤抖,是不是要醒了?”


    “醒了!醒了!你们看!”


    一瞬间,哈蟆坑的吵闹声戛然而止,一切都归为平静。梁泮努力睁开双眼,眼目还没有焦距,迷茫的扫视着眼前的场面。


    好多人,衣衫各不相同,没有统一的制式,更像是……土匪?


    这里应当是一个大堂,布置的十足简陋,大堂的正首一个木头雕刻的宝座,之所以说是宝座,因为宝座上铺着虎皮,完完全全是山匪的配置,还是很土很俗的那种配置。


    梁泮还眩晕着,不着痕迹的扫视着四周的情况,他心中镇定,并不惧怕,面上却装作可怜无助的模样,缩起肩膀来,轻声说:“你们是谁……”


    “哈哈哈!”


    那些人笑起来,被梁泮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了,一点子也没有警戒心,说:“小美人儿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呸,谁说的?我们就是坏人。”


    “对啊!我们是坏人!”


    梁泮:“……”


    五大三粗的大汉又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可是谁让你是赵人!呸!赵狗都要死!”


    赵人?


    梁苒缩起肩膀,咬着下嘴唇,眼圈瞬间红润起来,眼泪说流就流,哽咽说:“你们在说什么?我……我不是赵人。”


    “胡说!”


    一道声音从大堂之外传来,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虎皮做成的袄子,威严是威严的,但这大春日里的,虽然山中阴凉一些,穿着得如此之厚重,还是显得有些奇怪。


    “大当家!”


    “大哥!”


    大汉们起身作礼,恭恭敬敬。


    显然这走进来之人,便是这个山砦中的第一把手了。


    大当家大抵二十岁出头,年纪轻轻,面皮十足白皙,看起来像是谁家养尊处优的小君子,绝非一个风吹日晒的马匪,他的下巴上留着一点点毛茸茸的小胡子,估计是为了彰显威严,与他的虎皮裙相得益彰,可惜这位大当家天生毛发并不浓密,小胡子软绵绵的,颜色也有点浅,没什么威严可言,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大当家走进来,横眉冷对,但对上梁泮的双眼,一瞬间好似被抽走了魂魄,瞪大眼睛,半张着嘴巴,痴痴然突然变成了一个呆子,配合着他的虎皮裙,梁泮险些装不住可怜,直接破功笑出来。


    “好……”大当家呆呆的说:“好美的小娘子……”


    旁边的壮汉说:“是啊大哥!要不然把她留下来,给大哥做压砦夫人,大哥您说呢?”


    大当家笑起来:“好啊好啊,如此美貌的小娘子,正好配本大王这样的英武豪杰!”


    “是啊!大哥英明!”


    “大王英明!”


    “今晚便举行大婚!”


    “咳!”有人咳嗽了一声,那帮起哄的壮汉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闭上嘴巴,乖巧的好像锯嘴儿葫芦,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原来跟随着大当家走进来的,还有一个男子。那男子的年纪稍微年长一些,大抵三十岁左右,面容寡淡而薄情,好似天生没有太多的七情六欲,肩膀宽阔,身材高大,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名儒将,可是他一开口便是咳嗽,面上也露出一些不胜之状,很显然是曾经大病过,或者受过重伤,因而伤了身体,留下的病根儿。


    他稍微一咳嗽,那些嘻嘻哈哈的小弟立刻正色起来,笔杆条直站在一侧,一个个昂首挺胸,变得正经严肃。


    便是连大当家,被他一咳嗽,也严肃起来,这才想起了刚才的话,继续说:“胡说!你在北赵的营地之中,怎么却不是北赵人?!你休想糊弄本大王!”


    梁泮眼眸微微转动,敢情是这样的事情?眼前这个啥大王误会了,梁苒带兵伏击之后,为了方便,便将北赵的营地替换成了他们的营地,如此一来不需要重新扎营,也方便清点俘虏和辎重。


    分明已然换了旗帜,但山大王好似不会看旗帜,分辨不出来,因而将梁泮当做了北赵人。


    梁泮保持着哽咽,眼神怯怯的说:“你……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赵人,我姓梁。”


    “梁?”山大王惊讶,睁大眼睛。


    那后进来的白衣男子眯眼说:“你是梁人?”


    梁泮点点头。


    梁这个姓氏乃是大梁的国姓,在民间并不多见,白衣男子又说:“你是梁氏宗族子弟?”


    梁泮又点点头。


    “大哥!”壮汉奇怪:“那是什么意思?”


    山大王气得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说:“意思是你们掳劫错人了!让你们找一个赵狗,怎么给我找了一个梁人!”


    “啊?”壮汉迷茫,挠着后脑勺,说:“可是……可是那营地没错啊,就是宁军师所说的营地,准没错的。”


    那姓宁的白衣男子说:“营地中树立的牙旗是什么图案?”


    壮汉又挠了挠后脑勺,说:“额……好像是——两条蛇扭来扭曲,不不,不是两条,三条?四条?总之是好多蛇拧成了麻花。”


    梁泮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儿,那哪里是蛇,分明是五爪金龙!


    宁军师沉声说:“错了,那是梁人的交龙旗,而赵人信奉狼神,他们的牙旗之上绘制的应该是狼的图案。”


    “啊?!”壮汉一脸空白。


    啪!山大王又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说:“你怎么那么笨!让你抓赵人,你抓梁人!赵人梁人你分不清楚啊!”


    壮汉委屈,他也不知营地突然改了,分明是按照原定计划抓人的。


    梁泮轻声说:“你们……你们既然抓错了人,能不能……将我放了?”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我害怕……”


    山大王哼了一声,说:“什么狗屁的梁人,赵人,都不是好东西!”


    宁军师眯起眼睛,说:“此人乃是梁氏宗族子弟,既然抓错了,留着兴许有用。”


    梁泮一听,心中登时来了计较,这些人怕是不简单,而且和大梁北赵都有仇怨,绝不是普通的马匪。


    他当即不着痕迹的用目光打开系统面板。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泮(次子):君父!哥哥!】


    叮——


    【系统距离宿主太过遥远,家庭群消息发送失败!】


    梁泮并没有立刻放弃,而是继续发送,反复失败了几次,突然……


    叮——


    【家庭群消息发送成功!】


    梁泮眼眸一动,露出淡淡的喜色。


    【梁泮(次子):君父!哥哥!】


    【梁苒:泮儿!你可还好?你在何处?】


    【梁缨:弟弟!!】


    梁泮镇定非常,立刻将自己的情况说明了一边,还仔细描述了一下那些土匪的状况。


    【梁苒:泮儿不要害怕,君父这就赶过去救你。】


    家庭群需要在一定范围之内才能发送消息,梁泮的消息起初没有发送成功,这会子突然成功,说明梁苒和梁缨已经带兵追到了附近。


    【梁泮(次子):君父放心,泮儿不会轻举妄动的。】


    “报——!!!”


    一个土匪冲进来,说:“大当家!宁军师布置在山下的阵法被触动了!好似是一伙人上山来了!”


    那山大王不当一回事儿,说:“什么人?是不是迷路的商贾?把他们赶走就好。”


    土匪回答说:“距离太远,小的也没有看清楚,但好似不是商贾。”


    山大王不耐烦的说:“到底是什么人?好,本大王去会会他们!”


    他大步往外走,回头对宁军师说:“宁愚你留下来,看着这里。”


    白衣的军师微微颔首,说:“是,大王。”


    梁苒带着虎贲军一路往北追过去,北面是一座高山,山势险要,地势崎岖,山中还有茂密的树林,的确是土匪盘踞的好地方。


    众人入了山,树木遮天蔽日,路途极其难行,必须要下马才可,一下子便耽搁了脚程。


    “当心!”赵悲雪突然出声,一把拉住梁苒,搂住他的腰身将人往后一带。


    梁苒还以为地上有毒蛇,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东西,结果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奇怪。


    赵悲雪的面色却十分严肃,说:“大家都小心,这是奇门遁甲的阵法。”


    “什么?”梁苒眯起眼目,这座山头里布置了奇门遁甲的阵法?


    赵悲雪沙哑的说:“而且这阵法相当眼熟。”


    “你见过?”梁苒发问。


    赵悲雪点点头,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阵法必然出自罗方国太宰宁愚之手。”


    梁苒恍然,原来方才梁泮描述的那个白衣男子,竟然是罗方国的太宰宁愚!


    罗方国乃是方国,并非是正儿八经的中原国家,但他们的官职也效仿周朝,以天官大冢宰为首,简称为太宰,也就是普通人口中的国相,或者丞相。


    罗方国的国君狠辣暴戾,崇尚武力,但他们国家的太宰却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听说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赵悲雪带领一支死士队伍突袭罗方国,罗方国一夜之间灭国,罗方国国君被赵悲雪亲手砍下头颅,朝中的太宰,还有王子们不知所踪,从此销声匿迹。


    梁泮说那个大当家唤自己大王,梁苒起初还以为是山大王的大王,没想到还真是个大王。


    罗方国的国君自称为王,他的儿子自然是王子,国君身死,王子就变成了国君,自称大王也说得过去。


    赵悲雪环视四周,说:“这里的山势陡峭,完全就是昔日里罗方国的翻刻,倘或罗方国的余部残存在这里,也说得过去。”


    梁苒这下子终于完全明白了,罗方国与北赵有仇,毕竟是北赵一夜之间灭了他们的国家,那个罗方王子显然是想要报仇,因而准备偷袭北赵大皇子赵炀的营地。


    只可惜他们棋差一招,晚了一步,梁苒早已带兵偷袭了营地,将北赵的营地换成了大梁的营地,而罗方国的王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派人来探查的时候,不小心被梁泮发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梁泮掳走。


    梁苒说:“你之前与罗方国交过手,这阵法如何?”


    赵悲雪的面色从未如此严肃过,沙哑的说:“宁愚的奇门遁甲,深奥多变,想要破解,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可能的。”


    “什么?”梁苒蹙眉,一两个时辰?实在太久了,听说罗方国嗜血残暴,梁泮落在他们手里,哪里能熬得住一两个时辰?


    赵悲雪又说:“但也有其他的法子。”


    罗方国凭借着险峻的地势,简直是无恶不作,杀人掠货之后便缩回到山里头。有一次罗方国激起了周边国家的公愤,虽然都是小国家,但集合了大量的兵力,六国围剿,将罗方国整个山头围得像铁桶一样,眼看着罗方国便要粮尽水绝。


    可惜到最后,六国联军还是因为惧怕宁愚的奇门遁甲,纷纷后退,最后撤兵,无疾而终。


    赵悲雪沉声说:“宁愚的奇门遁甲虽然厉害,但并不是没有缺陷。”


    这其中的缺陷便是——奇门遁甲是一次性的。


    换句话说,只要有人触碰过奇门遁甲,陷阱打开,那么阵法便会作废,后面无论是谁经过,都不会遭遇陷阱。


    赵悲雪说:“当年六国也知道奇门遁甲的缺陷所在,但是六国围剿罗方,都各有各的目的,并不想损兵折将,自然不会首当其冲,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你的意思是……”梁苒眯起眼目:“寡人需要牺牲一部分兵力?”


    牺牲一些虎贲军去涉险,才能破解奇门遁甲,后面的虎贲军便可长驱直入,犹入无人之境。


    赵悲雪平静的说:“不必牺牲兵力,我一人足矣。”


    梁缨震惊:“赵皇子,这太危险了!”


    赵悲雪是要以身涉嫌,用自己作为诱饵破解阵法。


    赵悲雪笃定的说:“如同君上所言,我曾经对抗过罗方,自有这方面的经验,再者,倘或这座山里真的盘踞着罗方人,那么他们定然识得我,我若落入陷阱,必能吸引注目,为你们引开主力,争取时机。”


    无错,罗方与赵悲雪有仇,那可是灭国之仇!


    梁苒心头震颤,说:“可……”


    他的话说到这里,赵悲雪已然说:“无妨,我命大的紧,再者说……那位梁泮小君子,对君上很重要罢?”


    赵悲雪看出来了,梁泮对梁苒很重要,梁苒虽然没有过多介绍,但无论是眼神,还是举止,都十足的宠溺温柔。


    梁苒紧咬牙关,说:“你放心,寡人会很快回来。”


    赵悲雪点头:“我信君上。”


    叮铛——叮铛——叮铛——


    是铃铛的声音,有人触动了奇门遁甲。


    山大王扛着一把大锤子,带着一帮子小弟,大摇大摆的走下山来,漫不经心的说:“是谁啊!竟敢触动本大王的阵法?这奇门遁甲之术,可是费了老大力气才布置下来的,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看清楚那深陷陷阱之人,突然一怔,眼眸急速震动,整个人颤抖起来,面色涨红,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着气愤。


    “是你!?”


    小弟们也跟着呐喊起来:“是你?!”


    “是他!”


    “竟然是他!!”


    其中一个小弟跟着气愤的嘶吼,吼完之后挠了挠后脑勺,迷茫的问:“大王,是谁啊?”


    山大王:“……”


    山大王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呵斥说:“赵悲雪!!北赵那个天扫星赵悲雪,化成灰本大王也记得!!”


    “什么!?是他!”


    “竟然是他!”


    于是,又是一轮“是他是他就是他”……


    赵悲雪同样看清楚了来人,挑唇冷冷的一笑,说:“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罗东陵。”


    和梁苒所料不差,罗东陵乃是罗方国的幼王子,自从罗方灭国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很多人都传说罗东陵已然死了,没成想却在这深山老林里,重新招兵买马。


    赵悲雪的面色透露着不屑:“王子何必对我如此敌意?我砍掉了你老子的头颅,正好你来做大王,不是么?”


    他环顾四周,说:“王子跑到这深山老林里,这里和当年罗方国果然很是相似,连打家劫舍的勾当,都如此相似!”


    “放肆!”罗东陵气得跳脚,下巴上软绵绵的胡子被来回吹,挥舞着手里大锤:“赵悲雪!!我与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你杀我君父,毁我国家!如今还要跑到这里来羞辱我?!你已经落入阵法之中,便是放在木板儿上的鱼肉!”


    “咳咳……”旁边的小弟纠正说:“大王,是砧板,中原人都说砧板。”


    罗东陵:“……不重要!”


    小弟立刻说:“对对,不重要!”


    罗东陵继续气愤的说:“重要的是,杀了这个赵贼,给我君父报仇!!好啊,真真儿是踏破草鞋无觅处……”


    一旁的小弟又纠正说:“大王,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铁鞋,草鞋不禁穿,您想想,踏破了草鞋也不是很难,怎么能用来形容找一个人很难呢?”


    罗东陵:“……”


    罗东陵酝酿了半天的感情,全都灰飞烟灭了,咬牙切齿的说:“你滚。”


    小弟:“……是是。”


    赵悲雪本就是在拖延时间,他一个人触碰了所有的阵法,让梁苒带着虎贲军快速通过,如此一来赵悲雪是走不掉的,插翅也难飞,所以需要等着梁苒回来救他,否则他真的要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赵悲雪需要尽力拖延时机,哪知晓罗东陵比他还会拖延时机。


    赵悲雪挑眉:“罗东陵,这么多年了,你连中原话都说不清楚,能活到现在,就仗着这些奇门遁甲,就仗着你身边的宁愚,给你喂水喂饭罢?”


    “你说什么!?”罗东陵愤怒的大喊:“本大王是有真本事的,何须仰仗他人?!”


    “难道不是么?”赵悲雪幽幽的说:“能困住我的,是宁愚的奇门遁甲,与你何干?若不是宁愚,当年你的脑袋已经被我斩在刀下,如何还能苟活到今日?”


    罗东陵一张脸面涨红,气得差点把大锤扔出去,大叫说:“赵悲雪!!我杀、杀了你!!把你剁成肉泥!挫骨扬灰!化为齑粉!”


    赵悲雪一点子也不惧怕,淡淡的说:“我杀了你的老子,灭了你的国家,毁了你的朝堂,怎么?你只想杀了我?把我剁成肉泥?挫骨扬灰?化成齑粉?这就足够了么?”


    罗东陵跺脚说:“不够!本大王还要折磨你,将你折磨的体无完肤!”


    “来人啊!”罗东陵完全不知自己中了赵悲雪的圈套,指着身在陷阱的赵悲雪说:“把他给我绑起来!!将他带入山砦,本大王要狠狠的折磨他,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赵悲雪挑唇一笑,他的笑容冷酷,配合着那双狼目,真真儿像极了北赵牙旗上的图腾,说:“那当真是辛苦你了。”


    梁苒带着虎贲军,趁着赵悲雪触动阵法,紧跟其后快速通过。果然如同赵悲雪所说,阵法是一次性的,但凡触动之后,便需要再次布置。


    众人一路快速上山,因为山间有阵法的缘故,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守卫,只是到了山砦的大门口,左右两边立着哨塔,各有卫兵防守,那架势就跟城池一般。


    梁缨低声说:“君父稍待。”


    他一个人,不需要旁人助力,拔身一跃上了哨塔,那几个守卫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突然失去了知觉,直接昏厥过去。


    梁缨接住守卫,以防发出声响,惊动了其他匪徒,将他们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顺着哨塔下去,将山砦大门的门闩打开。


    轰——


    沉重的大门轰然打开,梁缨招手说:“走。”


    梁苒带着大军顺利进入山砦,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此刻,山砦的正堂之中。


    梁泮蜷缩在角落,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可怜兮兮的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流,看起来无害又脆弱。


    实则,梁泮低垂着头,是在用系统发送消息。


    【大梁宗室家庭群】


    【梁苒:泮儿别怕,君父来了!】


    梁泮看到消息,登时放下心来,还不忘了装可怜,打消那些马匪的戒备心。


    白衣的军事宁愚站在一旁,他突然动了一下,说:“什么声音?”


    身边的土匪说:“哦,是开门的声音,想必是大王回来了!”


    宁愚则是皱眉,说:“大王带了多少人马?需要打开正门么?”


    土匪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奇怪:“是啊,大王出去的时候,好像没有打开正门啊,这回来怎么打开大门了?哦——说不定是大王俘虏了很多人,所以需要打开正门!”


    宁愚说:“你去看看。”


    “是!”土匪没有异议,听话的立刻走出去。


    咕咚——


    土匪刚踏出大堂一步,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头栽倒在地上,烂泥一般。


    宁愚看过去,皱眉说:“不好!”


    还不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踏踏踏的脚步声冲入大堂,黑压压的甲军仿佛潮水,一下子奔腾涌入,直接杀了那些土匪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


    土匪来不及抓起兵刃,继而连三的被按倒在地上,根本无法挣扎。


    梁缨一马当先冲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被捆着的梁泮,大步跑过去抱住梁泮,上下检查:“泮儿!你受伤了没有?”


    他发现梁泮双手被制,立刻将绳索切断,梁泮的皮肤本就白皙,已然被绳索勒出了红痕,红艳刺目,有的地方还破皮了,微微流血。


    梁苒也跑过来,仔细的检查:“泮儿!”


    梁泮眼角挂着泪痕,不过方才都是装作害怕,放松那些土匪的警戒心罢了,此时见到了君父和哥哥,到底还是个宝宝,眼泪又扑簌簌的流下来。


    梁苒心窍一紧,赶紧把梁泮抱在怀中,轻轻的哄着:“没事了,泮儿别哭,没事了。”


    土匪们被五花大绑,宁愚质问说:“虎贲军?你们是何人?”


    梁苒轻轻的为梁泮擦拭眼泪,生怕擦伤了儿子娇嫩的皮肤,回过头来幽幽的说:“大名鼎鼎的太宰宁愚,难道猜不出寡人的身份么?”


    宁愚的暗眸一震,他寡淡的表情终于划过一丝震惊:“你是……梁主!”


    梁苒一笑:“正是寡人。”


    梁苒上辈子就听过宁愚的大名,但宁愚声名鹊起,并非因着他是罗方国的太宰,而是因着……


    宁愚乃是北赵皇帝赵悲雪的太宰!


    上辈子赵悲雪杀君上位之后,便提携了宁愚为太宰,可谓是力排众意,一意孤行。事实证明,宁愚乃是一个鬼才,他的奇门遁甲出神入化,跟随赵悲雪南征北战,不知打了多少胜仗。


    倘若……


    宁愚可以为寡人所用,梁苒眯起眼目,心中寻思着,寡人的大梁江山必定加倍壮大。


    梁苒挑眉:“宁愚,寡人惜才,给你一次机会……”


    不等他说完,宁愚已然淡淡的说:“若是梁主想要招安,那怕是不必再说下去。”


    其他山匪一听,纷纷怒喊:“呸!狗屁的梁人,我们宁军师才不会被你们招安!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赵人不是好东西,你们梁人也不是好东西!”


    “狗东西!”


    嗤——!


    梁缨抽出佩剑,别看他还没有半岁,但身材高大,气势一点子也不输,剑锋一晃,瞬间搭在宁愚的肩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嗬——”其他山匪倒抽一口冷气,因着他们看到宁愚的黑色鬓发丝丝飘落,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分外扎眼,若是梁缨的剑刃再偏一寸,不,半寸,宁愚的脖颈便会开出一个大口子。


    “且慢。”说话的并非是梁苒,而是梁泮。


    梁泮从梁苒怀中探出头来,用袖袍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终于止住了哭声。


    梁泮眨巴着红彤彤的眼睛,好似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但他水濛濛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山匪们被梁泮吸引了注意力了,只是一眼,果然是颠倒众生,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山匪们,立刻露出一脸痴痴然的神色,似乎觉得梁泮哭泣的模样实在太美了,令人移不开眼睛。


    梁泮歪头看着梁苒,小声说:“君父可是想要招安他?”


    梁苒点点头:“是个人才。”


    其实不管宁愚是不是人才,只要是上辈子赵悲雪的人,他都要抓在手中,宁愚可是上辈子北赵的太宰丞相,梁苒自然不想错过。


    梁泮破涕为笑,说:“那泮儿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助君父招安宁愚,任是他骨头再硬,肝胆再愚忠,也必然会乖乖儿听话,成为君父的人。”


    梁苒挑眉,轻轻抚摸着梁泮的鬓发,说:“是么?既然是我儿说的,那君父便看好戏了?”


    正好,趁这个时候试试次子的治国之才。


    梁缨不知君父和弟弟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君父的目光温柔似水,分明是一副宠溺的表情,但不是春日柔和,反而夹风带雨。至于弟弟,弟弟笑起来可真好看,与君父七八分的相似,但君父一向是吝惜笑容的,弟弟则不然,不过,此时此刻梁缨觉得,弟弟的笑容也莫名夹杂着一些凉意,好似哪方要遭难一般……


    “快走!走!”


    罗东陵押解着赵悲雪,将赵悲雪五花大绑,还在他脖颈上加上枷锁,推搡着他说:“你真该当庆幸,本大王一时不忍心杀了你,这才把你带回山砦里,好好儿的折磨。”


    “无错!无错!”山匪们叫嚣着:“割掉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腌肉食!做成齑酱!”


    罗东陵听着小弟们的话,皱了皱眉头,说:“你们恶不恶心?”


    山匪们:“……”


    罗东陵咳嗽一声:“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然后拿去喂狼!你们北赵的人不是信奉狼神么,好啊,我便让你返璞归真!然后将你的脑袋切下来,悬挂在我的牙旗之上!”


    赵悲雪不为所动,好似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说:“罗方灭国,你这个破烂的山砦里,也有牙旗么?”


    牙旗乃是立在营地之中的军旗,象征着军队的威严,乃是最为神圣之物。罗方已经灭国,罗东陵落草为寇,拉扯着几个原本的部下在这里建起了山砦,为了生计,因而开始打家劫舍,其实也在山砦里自己种种地,狩猎野味。


    罗东陵被他戳中了心窝子,国已不国,哪里还有什么牙旗?立在大堂之前的牙旗,再也不是以前的牙旗,而是罗东陵自己做的。


    “你!!”罗东陵咬牙切齿:“你这个庸狗!我绝不会放过你!让你嘴硬,等回去便拔了你的舌头!”


    众人一行上山,很快便到了山砦门口,山匪大喊:“愣着什么,没看到大王回来了么?开门!”


    哨塔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罗东陵皱眉:“怎么回事?又睡着了么?今日是谁当班,罚他不准吃饭!”


    赵悲雪的眼眸一转,哨塔无人应答,并非是哨兵睡着了,合该是梁苒已经带兵控制了整个山砦。


    “喂!”罗东陵气得跳脚:“怎么回事?开门啊!”


    山砦里还是静悄悄的,比刚才更为寂静。


    罗东陵指着其中一个山匪,说:“你,翻墙进去看看。”


    “是是!”


    山匪刚要翻墙,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狮子在怒吼,厚重的山砦大门微微震动,轰然打开。


    “开了开了!”山匪欣喜的说:“大王,门开了!”


    罗东陵却奇怪,说:“让他们开门,也没叫开正门啊,咱们这些人马,开这么大门做什么?”


    山砦分为正门和旁门,一般出入都是走旁门,就连罗东陵这个大当家也不例外,毕竟正门打开一次费时费力,而且不易关闭,一般都是正式出兵,要走大军的时候才会打开正门。


    山匪们还没笑完,便见黑色的潮水蜂拥而至,一下从山砦中涌出,团团将他们包围。


    “什么人!?”


    “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甲军!”


    “大、大王……怎么办!”


    罗东陵也懵了,他们被自己家里涌出来的甲军包围了。


    便在此时,有人笑盈盈的走出来,他负着手,衬托着苗条的身形,面容精致漂亮的令人叹息,是梁泮。


    “是你?!”罗东陵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不正是他们俘虏来的小娘子么?


    梁泮指着罗东陵,说:“哥哥,就是他,要抓我给他做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


    梁苒与梁缨同时眯眼,那眼神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冷酷。


    嗤!梁缨拔出宝剑,朗声说:“好大的胆子。”


    梁泮挽住梁苒的手臂,声音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温柔,的的确确有一股子“祸国殃民”的味道,说:“哥哥,剖开他的腔子,看看他的胆子,是不是像熊胆那么肥!”


    梁缨擦了擦冷汗:“……”


    梁苒一笑,说:“不愧是罗国的幼王子,连寡人的人都敢绑走。”


    “你……你……”罗东陵震惊:“你是梁主?”


    赵悲雪看到梁苒,眼神立刻明亮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漫不经心。


    罗东陵后退两步,用大锤抵住赵悲雪的背心,说:“宁愚在什么地方?!我的兄弟们怎么样了!你们这些强盗,竟敢强占我的山砦!”


    梁苒被他逗笑了:“强盗?先掳人的可是你啊。”


    他挥了挥手,黑色的袖袍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粼粼的光芒,两个虎贲军立刻押解着被五花大绑的宁愚走出来。


    他的嘴巴里堵着厚厚的布巾,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看到罗东陵使劲挣扎了两下,但无济于事。


    “宁愚!!”罗东陵有一瞬间的慌张,指着赵悲雪说:“放了他!放了我的兄弟们!否则……否则我便一锤子砸碎他的脑袋!我说到做到!”


    “呵呵。”梁苒笑起来,耸了耸肩膀,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是罗国人,他是罗国人,寡人是梁人,至于赵悲雪嘛……他是北赵人。”


    罗东陵险些被他绕进去,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所以呢?”


    梁泮摇头叹气说:“所以我们与赵皇子本就不是一路的,你用赵皇子来要挟君上,你觉得有用么?”


    罗东陵眼神晃动,似乎在快速思考,脸色涨的通红,说:“我不管!!你放了宁愚,否则我就……我就……”


    他举起大锤,高高扬起,便要往赵悲雪的后脑砸去。


    梁缨握紧手中的佩剑,只等罗东陵出手,他也会立时出手。


    “你动手好了。”梁苒快他一步,提高嗓音,清冷的嗓音凉丝丝的说:“杀了他,劳烦快些动手,也免得寡人亲自动手。”


    “你……”罗东陵呵斥:“你什么意思?!休想诓骗于我!”


    梁苒掸了掸袖袍,很轻松的说:“赵悲雪是北赵送来的质子,你知晓的,大梁与北赵一向不和,寡人一直很厌烦赵人,但又苦于没有借口,无法直接斩了赵悲雪,今日你来动手岂不是正好儿?左右不是寡人杀的,若是北赵问起来,也和寡人没有半点干系。”


    罗东陵慌了,看一眼梁苒,看一眼赵悲雪,梁苒的眼神冰冷而平静,好似冰冻的湖面,任是什么样的热血都无法将他解冻,而赵悲雪,他的眼神中蕴藏着浓浓的漩涡,有一种被遗弃的可怜感。


    罗东陵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放下大锤,怒声说:“休想诓骗于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让你借刀杀人的!”


    被绑住的宁愚根本无法出声,但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看出来,这就是梁苒的圈套,他分明是以退为进,想要保住赵悲雪的性命,可惜罗东陵没看出来,完完全全踏入了圈套。


    梁苒笑起来:“看来罗王子也不傻么?”


    “哼!”罗东陵昂起下巴:“本大王果敢聪敏!从不自谦!”


    “噗嗤!”梁泮笑起来,似乎是被罗东陵逗笑了。


    罗东陵不知梁泮为何发笑,只是他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有一种无论天地日月,都会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的感觉。


    罗东陵痴痴的看着梁泮,梁缨皱了皱眉,走过去,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梁泮,不让罗东陵发傻的盯着他家弟弟。


    梁苒说:“寡人喜欢与聪明的人做交易。既然罗王子是聪敏之人,那寡人便有话直说了。你们罗国与北赵有仇,这一点寡人知晓,其实我们大梁何曾与北赵无仇?北赵贪得无厌,好战嗜血,屠戮我大梁百姓,更是喜欢出尔反尔的无信之邦。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罗王子,何不与寡人结成同盟,一起对抗北赵呢?”


    罗东陵眯起眼睛,说:“你们也要对抗北赵?胡说!你们与北赵约定在燕洄会盟,以为我不知晓么?”


    梁苒说:“的确,寡人与北赵约定会盟,可会盟便是真的盟友么?北赵无信,寡人怎么能放心与他盟约?罗王子不如随寡人一道,前往会盟,我们一起去会一会北赵。”


    罗东陵痛恨北赵,痛恨的咬牙切齿,但是……


    他的目光一转,死死盯着赵悲雪,说:“我痛恨北赵无错!但我也痛恨赵悲雪!是他杀了我的君父!将君父的头颅砍下来,令君父死后都不得安宁!除非让我杀了赵悲雪祭奠君父的亡灵,否则……什么事情也休提!”


    “好啊。”梁苒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赵悲雪抬起头来,对上梁苒冰凉的目光。


    便听梁苒继续说:“既然罗王子敬酒不吃,寡人也不必多费口舌了……梁缨。”


    “是!”


    梁缨站出来。


    梁苒淡淡的说:“杀了宁愚。”


    梁缨毫无犹豫,他手中的长剑出鞘,嗤——!!


    就在罗东陵反应不及之时,那把长剑已然穿透了宁愚的胸腔,并且毫无停留,直接拔了出来,鲜血喷溅,呲一声喷射在罗东陵的脸上。


    罗东陵愣住了,下意识发呆,扑面是剧烈的血腥气,直到宁愚浑身染血的倒在地上,罗东陵这才反应过来。


    “宁愚!!”


    “军师!”


    “军师——”


    山匪们也大喊起来,一个个震惊不已。


    罗东陵顾不得赵悲雪,他丢下大锤,发疯的冲过去,梁苒抬起手来,虎贲军并没有阻拦,便让他扑过去扶住宁愚。


    宁愚双眼死死盯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他的嘴巴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稍微一动,粘稠的血液更是决堤一般流淌,罗东陵摸了满手都是。


    “宁愚!宁愚!你不能死!!”罗东陵嗓音颤抖,眼眶登时通红,一下子蓄满泪水,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嘶声力竭的点:“你不要死……不能死……快救他!快救他!!他流了好多血!!”


    罗东陵也是有病乱投医,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朝着梁苒说:“你救救他!救他啊!只要你能救他,让我干什么都行!”


    梁苒挑眉:“哦?罗王子此话当真?”


    “真的!真的!”罗东陵奋力点头:“千真万确!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梁苒微笑:“看来宁愚在罗王子的心窍中,分量不轻。”


    当年赵悲雪夜袭罗方国,是宁愚拼死护住幼王子罗东陵,这才带着罗东陵逃出,以至于身受重伤,留下了病根,若是放在以前,宁愚不只是一个文臣,他还是一个用兵如神的武将。


    宁愚对罗东陵有救命之恩,更是罗东陵唯一的“亲人”,自从罗方灭国之后,罗东陵已然一无所有,他只剩下这片山砦,还有宁愚了……


    罗东陵很害怕,他全身都在颤抖,哽咽的嚎啕大哭:“求你!!求你——”


    梁苒慢条条的说:“这么说来,罗王子肯与寡人做盟友了?”


    罗东陵使劲点头:“我肯!我肯!我愿意!”


    梁苒又问:“那宁愚也会归顺寡人么?”


    罗东陵说:“只要他活着!归顺!我会让他归顺的!”


    满身是血的宁愚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奈,他使劲挣扎,越是挣扎,血液便流得越多,罗东陵帮他压住伤口,哭着说:“别动!别动!你流了太多的血!”


    梁苒这个时候摆摆手,梁缨走过去,没有给宁愚止血,而是一下子拽出宁愚口中的布巾。


    “咳——咳咳……”宁愚被憋坏了,他本就有咳嗽的旧疾,这会子更是咳嗽不止。


    “宁愚!宁愚……”罗东陵分明害怕的厉害,却安慰着宁愚:“你不会有事的,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唉……”


    罗东陵似乎听到了宁愚的叹气声,他愣了一下,定眼去看,果然是宁愚在叹气。


    宁愚的语气很平静,除了方才的咳嗽之外,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的感觉,也不似痛苦不堪。


    “大王,”宁愚淡淡的说:“愚无事。”


    “你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罗东陵紧张:“你别说话,千万别睡!千万挺住!”


    宁愚无奈的说:“大王,愚当真无事。”


    “怎么……”罗东陵的眼睛上还挂着泪水,脸色一片空白,迷茫的问:“你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呢?”


    “噗嗤!”梁泮再也忍不住,花枝乱颤的笑起来,差点倒在地上,梁缨赶紧捞住他,说:“别摔着。”


    这一切自然是梁泮想出来的“馊主意”,为了让罗东陵和宁愚归顺大梁。


    罗东陵和宁愚可不是普通的主仆干系,他们之间情谊深厚,且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梁泮自然便可利用了这一点。宁愚被五花大绑,又被堵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梁缨的宝剑动了手脚,根本没有真的捅进宁愚的胸腔,他们提前在宁愚的怀中放了一只灌满鸭血的血包,血包破碎,自然满处喷溅。


    “这是……鸭……鸭血?!”罗东陵看着自己的掌心。


    半响反应过来,震惊的说:“你们把我砦子里的鸭子宰了?!那是我留着过年食的!”


    梁苒:“……”罗王子的思绪,总是如此另辟蹊径。


    “噗……”梁泮实在忍不住,又笑起来,梁缨十足无奈,不知弟弟怎么时时刻刻都这么欢心。


    宁愚又是无奈的叹一口气,罗东陵愤恨的说:“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宁愚平静的说:“愚被绑住,口不能言,已然用眼神提醒过大王了。”


    “眼神?!”罗东陵气得不轻:“你那是什么眼神?死鱼眼嘛!根本没有波动!”


    “好了。”梁苒揉了揉额角,说:“罗王子已然答允归顺寡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该不会学北赵人,出尔反尔,食言而肥罢?”


    罗东陵哼了一声,擦了擦眼泪,但他手上都是血迹,擦得满脸花,说:“虽然是你们耍诈在先,但我罗东陵绝不会食言而肥!”


    “但是!”罗东陵指着赵悲雪:“让我与他一个屋檐之下,我是决计不愿的!”


    梁缨走过去,已然给赵悲雪松绑。


    梁苒挑眉说:“罗王子此言差矣,虽当年的确是赵悲雪灭你罗国,可是赵悲雪也是被赵主授意,他一个小小的皇子,天生背负着天扫星的污名,如何能违逆国君的意思?如今还不是被扔到了我大梁做质子?罗王子若是想要报仇,也应当选择赵主,而不是赵悲雪。”


    罗东陵听着,好像、好似、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梁苒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既然罗王子并无异议,时辰也不早了,启程下山罢。”


    梁泮被绑走,梁苒虽然立刻便来搜索,但也费了不少功夫,这么一通闹下来,已然天色大亮,过了正午。


    众人浩浩荡荡的下山,这次有了罗东陵和宁愚的帮助,根本不需要趟过奇门遁甲的阵法,直接走捷径便可下山。


    罗东陵骑在马上,说:“嘶……宁愚,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我好像还是很吃亏,被算计了似的?”


    宁愚平静的看了一眼罗东陵,说:“大王如今只需要庆幸,梁主并非是一个阴险之人,否则……”


    “否则?”罗东陵奇怪。


    宁愚挑眉:“大王才是真的吃亏。”


    梁苒救回了儿子,这一路担心坏了,自然要嘘寒问暖,他们为了赶路,并没有准备辎车和辒辌车,而是一路骑马而来,这会子梁泮便与梁苒共乘一匹马,梁泮靠在梁苒的怀中,撒娇一般,还回着头,与梁苒有说有笑。


    赵悲雪:“……”


    赵悲雪看在眼中,酸在心中。他方才宁肯牺牲自己,也要救梁泮,其实是有私心的。他看得出来,梁苒很在意梁泮,所以如果赵悲雪可以帮忙,梁苒一定会感激他,再者,当时赵悲雪也没有多想,不知为何梁泮被绑走,他也打心眼里担心,那股焦急不是假的。


    如今……


    如今赵悲雪有那么一点点后悔,他也想和梁苒共乘一匹。


    梁泮可不知父亲在偷偷的后悔,只觉得后脑勺火辣辣的,被人一直盯着,差点子盯出两个大窟窿来,回头一看,是赵悲雪。


    那目光阴测测的,好似凝视着最强有力的敌人。


    “噗嗤……”梁泮笑起来:“君父,父亲吃味儿了!”


    梁苒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怎么在意,吃味儿?赵悲雪盯着所有人都是那种眼神。


    梁泮笑着笑着,笑容突然凝固了,紧紧按住自己的心口,闷哼起来,似乎是受了伤,他本就万千不胜,这会子更是惹人怜惜。


    “泮儿?”梁苒紧张:“可是方才受伤了?”


    梁泮艰难的摇头,低声说:“君父,是……是卡片,要失效了。”


    “迎风生长卡”!梁苒猛地想起来,只有一日的功效,经过这么一闹,没想到时效已经到了。


    梁苒走在队伍正中,目标实在太大了,梁泮立刻跳下马背,一路小跑着往队尾的梁缨那处跑去,梁缨骑在马上,正在押运,突然看到弟弟跑过来,奇怪的说:“泮儿?”


    梁泮朝他伸出手,咬着下嘴唇说:“哥哥,快抱我上马。”


    梁缨不知弟弟怎么了,俯下身托住梁泮腋下,直接将人抱上马背。梁泮肩膀一缩,缩在梁缨怀中,钻进他的披风里,轻声说:“要变小了。”


    梁缨大吃一惊,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将猩红色的披风一拽,将怀中的弟弟包裹的严严实实,梁泮本就瘦弱,加之梁缨身材高大,这样一遮挡果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赵悲雪一直注意着梁苒与梁泮,突然见到梁泮下马,仓皇的一路向队尾跑去,十足的奇怪,眯起眼睛,视线追随着梁泮。


    梁苒心中警铃大震,儿子马上就要大变活人,赵悲雪这般盯着,岂不是会被他发现?


    “赵悲雪。”


    赵悲雪突听梁苒唤了他一身,回过神来,梁苒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他的马前,一拽马辔头,仿佛一只轻盈的鸿雁,突然翻上赵悲雪的马背,坐在他的身前。


    梁苒挽住赵悲雪的脖颈,动作自然却强势,将他向下一拉,主动吻上赵悲雪的嘴唇。


    与此同时,叮——


    【迎风生长卡(进阶版)(抢先试用版)失效!】


    【作者有话说】


    狗子想要,狗子得到[星星眼]


    让我们恭喜狗子心想事成[菜狗]


    第48章 【变态之欲】成就 请宿主谨慎养鱼~【1.5万字】


    赵悲雪一愣, 前一刻他还想和梁苒共乘一骑,没想到下一刻便梦想成真,这一切来得实在突然。


    不止如此, 还有额外的福利。


    赵悲雪被梁苒的热情转移了注意力, 满心满眼都是梁苒, 哪里还能注意梁泮?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梁泮瞬间从一个高挑的年轻男子, 缩水成为一个小宝宝。


    噗——


    梁泮的衣裳发出一声轻响,全部落在梁缨怀中。梁缨只觉得怀中的人本就瘦弱, 泄气儿一般, 一下子变成了小小一团, 差点没抱住,从怀里溜出去。


    梁缨手忙脚乱的捞了好几把, 先是捞住了衣裳,衣裳又兜住了弟弟, 这才把宝宝版的弟弟捞起来。


    小宝宝从凌乱衣衫中探出头来, 用手划拉着,好像在汪洋的大海之中挣扎, 好不容易缓一口气,重重的“呼——”了一声。


    “嘻嘻~”蛋宝宝对上梁缨的目光,登时笑出声来,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梁缨连忙“嘘——”,轻声说:“小声点。”小皇子是没有跟着队伍上山的,这会子少了一个人已经很奇怪了, 若是再突然多出了小皇子, 肯定会惹人怀疑的。


    他拢了拢自己的披风, 将蛋宝宝包裹的严严实实, 又怕闷到了他,低声说:“乖乖的。”


    “嗯嗯!”宝宝十分乖巧,听得懂哥哥在说什么,扭着圆溜溜的小屁股,在哥哥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乖乖睡觉去了,这一日被掳走,虽然有惊无险,但蛋宝宝终归还是个小孩子,实在太累了,这会子困意席卷,咂咂粉嘟嘟的小嘴唇,顷刻打起呼呼的小呼噜。


    梁苒虽然主动亲吻了赵悲雪,但他并不专心,一直用余光瞟着梁缨和梁泮那面儿,眼见宝宝版的梁泮成功藏起来,梁苒也松了一口气,当即便想推开赵悲雪。


    哪知赵悲雪却不愿意,送到嘴边的嫩肉哪里有不食的道理?何况是送羊入虎口。


    梁苒刚刚把赵悲雪推开,赵悲雪立刻凑过来,马背上的地方就那么丁点大,梁苒向后仰着身子拒绝,但根本无法躲避,很快被赵悲雪捉住。这次的亲吻可没有上次那么简单,绵长而辗转,赵悲雪不知餍足的厮磨,因着他被梁苒撩拨起了火气,根本顾不得这是在行军,也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目光。


    一般的虎贲军行军的时候只管专心行路,根本不会东张西望,梁苒乃是一国之君,大梁的共主,虎贲军自然是不敢直视天子的,但是罗东陵则不然。


    罗东陵本就并非中原人,罗方国虽然习学了很多中原的制式与规矩,但说到底还是个方国人。他哪里懂得那么多劳什子的规矩,一路上只觉得新奇,东张西望的。


    “宁愚!宁愚!老宁!”罗东陵一阵招手,手臂扑腾着,活生生像一只扑棱翅膀的大鹅!


    宁愚策马而来,说:“大王,何事?”


    罗东陵指着梁苒与赵悲雪的方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嘴巴里足足可以塞下三个鸡子,他毛茸茸稀疏疏的小胡子飘来飘去,磕磕绊绊的说:“你、你快看!他们在做什么!?”


    不等宁愚回答,罗东陵震惊的说:“亲亲亲、亲嘴儿?”


    宁愚:“……”


    宁愚的面容十足淡定,不愧是做过一国太宰之人,即使只是一个小国家的太宰,他的面容可以用波澜不惊来形容。


    罗东陵揪着他袖子,说:“你看!你看啊!”


    宁愚淡淡的说:“大王,愚看到了。”


    罗东陵说:“你看到了?就这个反应?他们……他们都是男子啊!”


    宁愚点点头。


    罗东陵又说:“怪不得怪不得,我尝听说梁主是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儿,清心寡欲,从来不好女色,原来他不好女色,好男色啊!我就说赵悲雪一个天扫星的北赵质子,送到梁地去,怎么还没死,原来是这样!”


    罗东陵义愤填膺:“赵悲雪那猘儿也忒坏了!竟用美色迷惑了梁主!”


    宁愚的表情终于改变了一点点,挑眉说:“美色?”


    “是啊!”罗东陵想了想,摸着自己毛茸茸的小胡子,说:“不过……我觉得梁主更美一点,梁主那姿仪,端方雅致,活脱脱像是一个神仙一般,还有还有,差点给本大王做了压寨夫人的那个梁泮,也生得端端的好看!你说梁主与梁泮,谁更好看一些?其实我觉的梁主生得更美,那个梁泮,虽然是极好看的,但就是太好看了,他的眼珠子一直转,怎么那么瘆人呢!不似梁主,又好看,又亲切!”


    宁愚:“……”


    一向以辩才出众的宁愚,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槽点太多了。


    他哪里看出来梁主亲切的?罗东陵显然已经忘了,刚才坑他的,分明有梁主一份。


    叮——


    【孕期进度:10%】


    梁苒看到系统的提示,恍然想起来,是了,寡人怀孕了,而且是双胞胎,这次一下怀上两个,简直是事半功倍!


    “双胞胎卡”本马上就要失败,在最后一下的时候,梁缨冲到御营大帐之前,虽然少了一个人,但卡片显然没有那么严格,还是给了梁苒通过。


    之前一直焦急的寻找梁泮的下落,梁苒将怀孕的事情忘到了脑后,若不是这会子系统提示,梁苒不知何时才能记起来。


    亲吻增加了10点孕期进度,还剩下90点,双胞胎便可以出世了。


    梁苒欣喜的查看系统,一时间忘了还在与赵悲雪同骑,梁苒很自然的靠在赵悲雪怀中,把他当成了软垫,不需要自己掌握缰绳,马匹也能行得稳稳当当,简直再舒服也没有了。


    梁苒辛苦了一整日,昨夜未曾合眼,这会子靠着赵悲雪,只觉得放松又舒坦,忍不住放软了身子,将全身的力道靠进他的怀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双胞胎已经怀上了,要是……梁苒寻思着,若是能得到那张“迎风生长卡”的进阶版本便好了,如此一来梁泮便可随时变大变小。


    梁苒放松的表情突然一僵,纤细的腰肢打直,猛地从赵悲雪怀中欠起身来,回头狠狠的瞪着赵悲雪。赵悲雪对上他的眼神,平日里一双坚毅的狼目往斜地里瞟,似乎是有些心虚,稍微咳嗽一声。


    梁苒感觉得没错,他之所以那么僵硬,是因为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后面抵着自己,起初梁苒还以为是错觉,但随着马背的轻轻颠簸,那种感觉愈发的明显,绝对没有错,是赵悲雪无疑!


    “君上,”赵悲雪沙哑的嗓音贴着梁苒的耳畔,轻声说:“我忍不住了。”


    梁苒没好气,冷冷的说:“那就使劲忍着。”


    梁苒真是对赵悲雪服气了,果然是一头野兽,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梁苒给他一点点好脸色,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点点,赵悲雪都能野性大发,梁苒总结的经验便是,绝对不能给他好脸色,否则赵悲雪绝对蹬鼻子上脸,爬到梁苒头上去。


    赵悲雪被拒绝,一脸遗弃小狗子的模样,眼角向下耷拉着,整个人无精打采,蔫蔫儿的,但偏偏有地方仍然十足精神,那精神头是一点子也没有落下去。装的!梁苒气急,赵悲雪这副可怜儿模样,绝对是装的,梁苒才不会上钩。


    叮——


    系统突然弹跳出来。


    【请宿主解锁*****五星难度,获得“酒池肉林”称号!】


    【酒池肉林奖励:迎风生长卡(进阶版)】


    这次不是抢先试用版,而是真正的进阶版,也就是说,梁苒只要得到这张卡片,便可以让他的次子变大变小,随时变来变去,再方便也没有了。


    这么大的诱惑,梁苒咬了咬下嘴唇,左右偷情寡人都偷过了,还让儿子来帮忙偷情,这世上恐怕再没有其他更难的事情了。


    梁苒如此笃定,在心中询问:如何解锁?


    叮——


    【温馨提示:挑战众目睽睽之下马震,可解锁*****五星难度!】


    梁苒:“???”


    梁苒方才笃定的神色,慢慢龟裂了,好似干旱的大地,也好似碎裂的琉璃。他咬牙切齿,方才寡人便不该如此笃定的!当着这么多虎贲军的面子,还需要什么狗屁不通的马震,梁苒感觉自己做了两辈子的帝王,心思还是太浅了,至少对那方面的心思还是太浅了,总是被系统刷新三观。


    “迎风生长卡”就在眼前,只要……只要……


    梁苒的嘴唇差点被咬破,为了卡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寡人拼了。


    就在梁苒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之时,赵悲雪突然拉住了马缰,将马匹停下来,他翻身而起,想要下马。


    梁苒一把抓住他,咬着后槽牙,冷冷的说:“你去何处?”


    赵悲雪仿佛一个没人爱的小可怜儿,用小狗眼瞟了一眼梁苒,低声说:“君上,我换一匹马。”


    因着梁苒方才的拒绝,赵悲雪突然觉得,同乘一骑变成了一种酷刑,而且还是极其不人道的酷刑,便打算换一匹马。


    梁苒气的狠狠白了他一眼,说:“不许去。”去了寡人如何完成系统挑战?


    赵悲雪还想挣扎一下,梁苒拉住他,偏偏不让他离开,冷声吩咐:“继续行军。”


    赵悲雪只好说:“是。”他的嗓音愈发沙哑,坐在马背上,努力向后靠,可是马鞍便只有那么大,赵悲雪又是身材高大的类型,两个人怎么也会稍微触碰,这若有似无的触碰,便更是撩人。


    梁苒回头看了一眼赵悲雪,赵悲雪比方才规矩了很多,但这会子梁苒反而不希望他规矩,毕竟梁苒想要得到那张卡片。他抿了抿嘴唇,干脆硬着头皮,装作调整坐姿,稍微向后挪了挪,重新靠进赵悲雪的怀中。


    赵悲雪的吐息陡然粗重起来,热辣辣的喷洒在梁苒的耳侧,梁苒瘦削的肩膀下意识抖了一下,激发了他某种记忆,那些只与赵悲雪发生过的记忆。梁苒再接再厉,又开始调整自己的坐姿,一点点逼近赵悲雪,令他退无可退。


    赵悲雪起初还以为是错觉,毕竟梁苒方才疾言厉色的拒绝了他,但后来赵悲雪隐约发觉,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俯下身,在梁苒的耳畔轻声说:“君上是故意的么?”


    梁苒脊背一僵,这种耳鬓厮磨的感觉很奇妙,显得太过亲切了,这不该是寡人与赵悲雪这个死敌的干系,心窍升起一股奇妙的酥麻感,一直窜上头顶,令他酸软无力。梁苒没说话,故意装作听不见。


    “呵呵。”赵悲雪轻笑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满满都是了然:“君上是在勾引我么?”


    若不是为了完成挑战,梁苒恨不能给赵悲雪一个响亮的大耳光,让他清醒清醒,听听他都说了什么不着边际的言辞!可偏偏,赵悲雪说对了。


    赵悲雪有一种本事,那便是蹬鼻子上脸。他感觉到梁苒的意图,突然不再那么急切,将那副被遗弃小可怜儿的表情换下来,瞬间切换成对猎物蓄谋已久的恶狼姿态,轻轻往梁苒的耳朵中呵气,低声说:“君上的耳根都红了,真好看。”


    梁苒浑身发抖,但不是惧怕,而是气愤,他咬紧牙关,恶狠狠回头,眼神中都是羞耻的氤氲,这已然是梁苒最底线的做法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暗示赵悲雪,再多余一点子,梁苒也做不出来了。


    赵悲雪笑着说:“君上若是不吩咐,悲雪不知该如何侍奉君上,若是揣度错了君上的心思,那该如何是好?”


    梁苒恨不能狠狠咬赵悲雪一口,白皙的手掌紧紧拽住缰绳,嘴唇微微开启,声音很轻很弱:“寡人想要你,现在。”


    赵悲雪的脑海瞬间炸开,他的表情再难以维持顽味,梁苒区区一句话便令他破功,什么理智什么意志,瞬间灰飞烟灭,好似浪尖上的泡沫,一下子被抛上高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敬诺,君上。”赵悲雪一双狼目幽幽的凝视着梁苒,哗啦一声将披风向前裹去,紧紧包裹着两个人,有了披风的遮挡,赵悲雪再不犹豫。


    罗东陵看出来了,赵悲雪之所以能在大梁生存下去,保住性命,完全是用了狐媚子的手段!


    “驾!”他催马飞奔过去,朝着共乘一匹马的梁苒与赵悲雪而去。


    梁苒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不得不说,纵使做了两辈子的帝王,已然荣辱不惊,此时的他心窍紧紧缩成一团,吐息都觉得困难。


    “有人,”梁苒酸软无力的呜咽:“罗东陵来了。”


    赵悲雪自然也看到了罗东陵,这般重要的时刻偏偏来捣乱,他用披风将二人遮挡,尤其是将梁苒遮挡的严严实实,梁苒腰肢无力,只能向后靠在赵悲雪怀中,任由他亲昵的拥着自己。


    罗东陵驱马而来,与他们的马匹并行,用马鞭虚点赵悲雪,说:“哈哈!叫我看出来了罢!”


    梁苒:“!”


    梁苒的眸光一拢,差点呜咽惊呼出来,被发现了?被罗东陵发现了?


    哪知罗东陵下一刻却说:“赵悲雪,叫我发现了罢,你可是喜欢梁主?”


    梁苒无声的急促的吐息声,罗东陵到底发现了什么?这都什么跟什么?


    赵悲雪的表情十足肃杀,微微皱着眉,压着唇角,额角和脖颈上的青筋凸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赵悲雪受了伤,正在忍耐着剧痛。


    赵悲雪并不开口,罗东陵又说:“别想狡辩,是不是被我发现了!?你之所以能留在梁地,便是凭借着那些不入流的狐媚子手段,对也不对?”


    梁苒很想撬开罗东陵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稻草,不然怎么会看出赵悲雪有“狐媚子”的手段,你看看赵悲雪那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哪点子像狐媚子?


    赵悲雪终于开口了:“是又如何?我本就心仪君上。”


    “你承认了!”罗东陵大为震惊:“好不要脸!你竟然承认了!”


    梁苒心窍狂跳,他其实早就知晓,赵悲雪必然是喜欢自己的,或许从当年自己救了他一命开始,赵悲雪便情根深种了,这么多年,都不曾改变过。这些梁苒都是知晓的,但听到赵悲雪亲口承认,心窍还是波澜不止,尤其还是这种羞耻的情况之下。


    赵悲雪倒是坦然,只不过他的嗓音沙哑至极:“我心悦君上,至死不渝,如何不要脸?”


    罗东陵挥手:“不要脸!就是不要脸!说的那么好听,其实你就是想要在梁地苟活下去,所以才装作喜欢梁主,对不对?”


    赵悲雪看了一眼怀中的梁苒,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甚至轻轻闭合着双眼,装作假寐的模样,其实梁苒根本没有睡着,他紧紧咬着牙关,抵御着马匹的颠簸,随着每一下颠簸,梁苒的吐息都会微微急促一分。


    赵悲雪皱眉,他似乎是怕梁苒误会自己,立刻说:“我心悦君上,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即使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你又懂什么?”


    罗东陵哼了一声:“都是花言巧语!我是不懂你那些花言巧语,不过!”


    罗东陵叉腰大笑起来:“赵悲雪你听好了,虽我归顺了大梁,但是不代表我与你便可以在一个屋檐之下和平相处!从今日开始,我要向你下战书!”


    赵悲雪不当一回事,战书?如果没有宁愚的阵法帮助,十个罗东陵也别想与赵悲雪打成平手,这个世上能与赵悲雪打成平手的,恐怕只有梁缨一个人。


    罗东陵语不惊人死不休,笑声恨不能震彻整个扈行的虎贲军,说:“本王子要凭借自己的英雄气概,将梁主抢过来,从今往后,赵悲雪,你便是要失宠了!”


    梁苒:“……”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劳什子有的没的?


    赵悲雪眉心狠狠一簇,冷冷的盯着罗东陵,罗东陵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但感觉这样会丢失了自己的英雄气概,于是挺胸抬头:“怎样,怕了罢!”


    赵悲雪并不言语,只是冷冷一笑,罗东陵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起码是被无视,刚要再说什么,赵悲雪根本不搭理他,双手松开梁苒纤细的腰肢,没有了赵悲雪的扶持,梁苒腰上无力,差点哼出来。


    赵悲雪的手从披风中伸出来,穿过梁苒改为拉住马缰,突然喝马快走。唔!梁苒无声的惊呼一记,陡然睁开眼睛,他再也无法假寐,向后跌在赵悲雪怀中,仿佛一条缺水的游鱼,犹似濒死的天鹅,想要喝令赵悲雪驻马,可偏偏他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一开口全都是支离破碎的吐息。


    赵悲雪被罗东陵激怒了,确切的说,他心里酸溜溜的,驱马一阵快跑,将虎贲军,将罗东陵通通甩在身后。


    叮——


    【恭喜达成*****五星挑战~】


    【获得“酒池肉林”称号!】


    【恭喜获得:迎风生长卡(进阶版)】


    虎贲军与罗东陵山砦中的山匪们浩浩荡荡的回到营地,梁缨一路上偷偷摸摸,怀里揣着宝宝版的弟弟,将披风裹紧一些,翻身下马,鬼鬼祟祟的往营帐跑去。


    “齐王殿下。”


    是苏木的声音,突然从后背响起。梁缨人高马大的,差点被吓得一个哆嗦,艰难的回头,干涩的笑说:“是……是苏将军啊。”


    苏木奇怪的看着梁缨,上下打量,又侧头去看梁缨身后。他没有跟随队伍去寻梁泮,而是留在军中驻扎,毕竟军中还有北赵的俘虏,这里不能缺了人手。


    苏木说:“齐王殿下,怎么不见君上?君上没有与您一同回来么?”


    “啊……”梁缨支吾说:“君上啊……和……和赵皇子一路回来,可能会慢一些。”


    苏木点点头,又问:“梁泮君子如何?怎么也不见梁泮君子?”


    他们是去营救梁泮的,现在却不见梁泮的踪影,怪不得苏木会担心。


    “泮儿他……他……”梁缨心说,他在我怀里呢,裹着披风,还不太老实,一直在鼓秋来鼓秋去。


    蛋宝宝版的梁泮小小一只,躺在哥哥怀里可以打滚儿,还用小肉手这边拍拍那面摸摸,哥哥的铠甲好硬哦,敲起来还梆梆作响呢,嘻嘻!


    梆!


    梆……


    苏木顺着声音低下头,满脸的迷茫,齐王殿下的肚子好似发出了古怪的声音,不似是肚子饿,反而有点金属声。


    梁缨:“……”


    梁缨乃是天生的武将,他感觉自己嘴巴本来就笨,这会子更是狡辩不出来,连搪塞都没有借口。他的眼眸一动,突然指着远处:“啊!是不是君上回来了?”


    “君上?”苏木回头去看,梁缨则是展开轻身功夫,一个起落快速窜入营帐之中,好似一头猎豹。


    “嗯?”苏木没看到梁苒在何处,回过头来的时候,齐王殿下已经不见了踪影。


    “呼——”梁缨冲入营帐,将蛋宝宝从披风里刨出来,轻轻放在软榻上,当然了,同时放在软榻上的,还有梁泮的衣裳,衣裳实在太大了,现在的蛋宝宝根本穿不下。


    蛋宝宝在软榻上打滚儿,似乎觉得坑哥哥很有意思,“嘻嘻~”笑起来。


    “小坏蛋。”梁缨叹气,在榻边上坐下来,伸手轻轻的摸蛋宝宝的小脸蛋儿,说:“你是不是小坏蛋?”


    蛋宝宝抗议:“嗯~”


    梁缨笑起来:“还说自己不坏?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蛋宝宝这次没有狡辩,大大方方的点头:嗯嗯!


    梁缨:“……”


    梁苒是昏睡着回来的,夜色已然深沉,是后半夜了。进了营地,赵悲雪轻轻将梁苒抱下马背,梁苒衣衫凌乱,连束发的玉冠都散了,但有披风裹着,并看不出太多的端倪。


    苏木一直等着,见到梁苒回来,立刻跑着迎上去,担心的说:“君上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么?为何看起来如此憔悴不堪?”


    梁苒眼皮沉重的睁不开,更不要论说话了,但他还没有昏迷,隐约能听到苏木的声音,在睡梦中都觉羞耻万分。寡人为何如此憔悴?那还不是要赖系统!系统有的时候,真真儿的很不靠谱……


    赵悲雪面色严肃,看起来一本正经,说:“君上无事,没有受伤。”


    赵悲雪说的是真的,他与梁苒发生过那么多次干系,如今的技艺也算是经过打磨了,怎么可能让梁苒受伤?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讲,梁苒都没有受伤。


    “那怎么……”苏木还想追问。


    赵悲雪抱着梁苒说:“君上太累了,先让君上歇息罢。”


    苏木点点头,果然没有再阻止。


    赵悲雪带着梁苒回了御营大帐,亲自打来了一些热水,为梁苒清理更衣。梁苒实在太累太累了,经过一夜的奔波,这会子体力又大幅透支,干脆便任由赵悲雪伺候,没有睁开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梁苒一觉睡到天明,日光暖融融的照在眼皮上,这才觉得体力好转了些许,慢慢睁开眼睛。他一睁眼,便对上了赵悲雪的目光,赵悲雪早已醒了,但是一直没有动,就躺在梁苒身侧,关心的看着他。


    赵悲雪询问:“君上醒了?身子可难受?”


    梁苒张了张口,本想责骂赵悲雪,但一开口嗓子沙哑,实在骂不出来。昨日赵悲雪突然催马快跑,虽然的确甩开了罗东陵,但是也苦了梁苒。山中怪石嶙峋,路途崎岖,难免便颠簸,因着四周无人,梁苒再也忍耐不住,呜咽出声,竟是把嗓子给弄哑了。


    梁苒狠狠瞪着赵悲雪,可他不知,自己的双眼殷红,尤其是堪堪睡醒,眼中都是氤氲的雾气,湿漉漉软绵绵的,瞪起人来根本没有威信可言,反而令赵悲雪食髓知味,心窍酥酥麻麻的发痒。


    梁苒知道瞪他没用,拨开赵悲雪,准备起身更衣,“嘶……”他惊呼一声,腰酸的不像话。赵悲雪连忙扶住,说:“君上小心,我来替你更衣。”


    梁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碍于身子太过酸软,还是叫赵悲雪帮忙更衣,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呢?


    梁苒坐在镜鉴之前,赵悲雪跪在他身后,体贴的为梁苒束发,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梁苒从镜鉴里见到赵悲雪一直在傻笑,也不知笑什么,用小栉子梳一下头发,便笑一下,镜鉴倒影之下,何其的诡异。


    梁苒忍不住问:“傻笑什么?”


    赵悲雪回答:“我听说有一个词儿叫做举案齐眉,我与君上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


    梁苒实在不知赵悲雪到底在想什么,问之前不知,问之后还是不知。


    梁苒催促:“快些梳头,不要磨磨蹭蹭。”


    “是。”赵悲雪倒是听话。


    趁着赵悲雪梳头的功夫了,梁苒打开系统看了看,“迎风生长卡”果然得到了,除此之外。


    【孕期进度:40%】


    经过昨日的“恶战”,孕期进度增加了30点,但也只是30点,实在太不值了。


    “君上。”有人在营帐外面通传,听声音便知道是梁缨。


    梁缨昨日回来之后便没有见到梁苒,时辰太晚了,因而今日过来请安,当然了,要带着宝贝弟弟一起,让君父知道,弟弟好端端的,生龙活虎,还知道调皮呢。


    “进来罢。”梁苒立刻说。


    梁缨抱着蛋宝宝走进来,小家伙嘴里哼哼唧唧,伸出小肉手想要君父宝宝。


    梁苒当然乐意将蛋宝宝接过来,亲昵的哄在怀中,说:“我儿,有没有乖乖的?”


    “嗯嗯!”蛋宝宝使劲点头,示意自己乖乖的,很听话。梁缨一笑,便没有给弟弟拆台,弟弟天生是来坑哥哥的,昨夜差点子被苏木发现。


    赵悲雪给梁苒梳了头,就识趣儿的退到一边去,并没有妨碍梁苒和小皇子父慈子孝,只是……


    他皱了皱眉,突然说:“小皇子的手腕可是受伤了?为何一片通红?”


    蛋宝宝揪着梁苒衣襟的小肉手一僵,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赵悲雪,黑亮亮的眼睛转啊转。


    梁苒和梁缨同时看向蛋宝宝的手腕,的确红了一圈,显然是梁泮之前被绑走,绳子捆绑所制。梁泮的皮肤白皙,犹如破壳的鸡子吹弹可破,缩水成小宝宝之后,那就更是娇嫩无比,伤痕虽不严重,还是被赵悲雪发现了。


    “额……那个……是……”梁缨支支吾吾。


    蛋宝宝“嗯嗯”好似在鼓励哥哥,编啊,快点编瞎话将父亲糊弄过去!


    梁缨头皮发麻,僵硬的说:“那、那是我早上不小心,没注意小皇子,小皇子撞在榻牙子上,撞了一下,红、红了……”


    蛋宝宝使劲点头,好像在说:哥哥说的对!


    赵悲雪的眉心没有舒展,反而更加紧锁,说:“可这伤痕,看起来不像是磕碰所致,反而像是……”


    像是捆绑的痕迹。


    小皇子贵为天子的义子,哪一个不要命的宫人敢对他不敬,更不要说捆绑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而且……


    赵悲雪只觉得这伤痕十足眼熟,前不久才见过,有点像是……


    这种时候还要看聪敏的蛋宝宝,蛋宝宝急中生智,突然“哇——”一声哭出来,嘴里咿咿呀呀,哼哼唧唧,嘟嘟囔囔。


    “呜呜——哼——嗯嗯——咿呀~”


    赵悲雪的思路立刻被打断了,说:“小皇子这是怎么了?”


    梁苒镇定的说:“怕是尿了。”


    梁缨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过蛋宝宝,说:“我带小皇子去更衣,先告退了!”


    说罢,竟然用上了轻身功夫,一个眨眼消失了踪影。


    哗啦——


    帐帘子微微晃动,梁缨逃命似的抱着弟弟跑出来,狠狠松了一口气,说:“父亲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敏锐啊,真不愧是父亲。”


    “嘻嘻~”蛋宝宝觉得好顽有趣儿,使劲拍手,笑起来甜滋滋。


    “你啊。”梁缨无奈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头:“就知道调皮,方才险些露馅儿了。”


    蛋宝宝挺胸抬头,那意思是自己很聪敏,不会露馅。


    赵悲雪还未反应过来,梁缨不像是要去给小皇子换尿垫子,反而像是要去救火,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军中的粮仓着火了,十万火急呢。


    梁苒明智的转移赵悲雪的注意力,说:“嘶……寡人的头冠好似有些。”


    赵悲雪立刻走过来,说:“我看看。”


    他小心翼翼的为梁苒调整玉冠,这话题终于被揭了过去。


    梁苒更衣完毕,赵悲雪突然说:“回来之后也不曾见过梁泮君子,不知小君子如何了。”


    梁苒:“……”你方才堪堪见过。


    梁苒不动声色,眼皮轻轻一撩,将系统控制面板打开。


    叮——


    【“迎风生长卡(进阶版)”生效!】


    为了这张卡片,梁苒昨日豁出去作为国君的脸面,辛勤劳作了整整一日,可算是得到了卡片,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正在为宿主切换次子的状态,请稍后……】


    【成人版,切换成功!】


    “泮儿啊,”梁苒淡淡的说:“必然是受了惊吓,不知有没有起身呢。”


    哗啦——


    御营大帐的帘子应声打起来,有人从外面走入,可不正是他们口中谈论的梁泮么?


    梁泮一身月白的衫子,衬托着白皙的肌肤,那张美人鹅蛋脸完美无缺,让所有见过他的人赞叹不已。


    他轻盈的走进来,规规矩矩作礼:“梁泮拜见君上。”


    “泮儿来了,”梁苒招手,微笑说:“到寡人身边来。”


    梁泮走过来,乖巧的坐在梁苒身边儿。


    赵悲雪上下打量了一眼梁泮,在他的手腕处停顿了一瞬,梁泮立刻整理好自己的袖袍,他的衣衫宽大,银线勾勒的袖袍将如雪的肌肤遮盖的严严实实,遮挡住手腕上的捆绑伤痕。


    梁苒与梁泮相视一笑,果然,卡片好用的厉害,不枉费寡人昨日如此辛苦。


    梁苒拉住梁泮的手,说:“你昨日受了惊吓,今日好生歇息,若有什么不舒服,让你兄长去叫医士,千万别耽搁了病情。”


    梁泮乖巧点头:“君上放心,泮儿的身子无碍,倒是君上。为了泮儿奔波劳累,泮儿实在于心不忍。”


    梁泮的嘴巴很甜,对谁说话都温柔有礼,而且一点子也不显得虚伪,被他那黑亮亮雾蒙蒙的眼睛一看,便觉得身心舒畅,只是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都是一种享受,简直便是传说中的忘忧草、解语花。


    赵悲雪站在一旁,心中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又涌上来,梁苒对梁泮的关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一向敏锐的赵悲雪呢?


    也不知齐王一家子上辈子到底积攒了什么样的福报,齐王梁缨便深受梁苒的器重,梁苒平时对他嘘寒问暖的,格外关切,不似对旁人那般冷淡,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关心。


    如今又来了一个齐王的义弟,嘴巴比梁缨甜,做事比梁缨妥帖,行事温温柔柔的,梁苒一见到梁泮,便似有说不完的话,若是无人打扰他们,兴许可以手拉手的聊一整天。


    赵悲雪心窍酸的厉害,但是想到了嬴稚之前的话,要乖巧,要懂事,该进的时候进,该退的时候退,否则会惹得梁苒厌烦的。


    “君上,”赵悲雪说:“不打扰你们闲谈了,我去看看小皇子那面儿需不需要帮衬。”


    小皇子?


    梁苒和梁泮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震!小皇子可不就在眼前么?赵悲雪这会子去寻小皇子,哪里寻得到?


    不等梁苒叫住他,赵悲雪已然大步离开,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恐怕会酸的牙都掉下来。


    梁泮噌的站起身来,好似学了武艺一般,焦急的说:“君父,泮儿先回去了!”


    梁苒摆手:“快去!”


    梁泮冲出营地,一路朝着小皇子的营帐跑去,可他哪里有赵悲雪走得快,眼看着赵悲雪进入了营帐。


    梁泮灵机一动,立刻调头又跑,冲入梁缨的营帐,嘭,一头栽在梁缨怀中。


    “泮儿?”梁缨接住他,紧张的说:“撞伤了没有?别跑,小心伤到你。”


    梁泮顾不得那么多,揪住梁缨的衣襟,说:“哥哥,十万火急!”


    梁缨心口一紧,头皮发麻,能让弟弟十万火急的事情可不多见,除非是……父亲!


    噗——


    一声轻响,梁缨的衣衫扑簌簌掉在地上,从一个纤细漂亮的男子,突然变成了小宝宝的模样。梁缨伸手一捞,一回生二回熟,也算是有经验了。


    “啊啊!嗯嗯!”蛋宝宝指挥着梁缨,使劲指外面,让梁缨抱着自己出去。


    赵悲雪进了营帐,发现小皇子不在,只有一个内监在收拾软榻,便问:“小皇子在何处?”


    “回赵皇子,”内监说:“奴不知啊,奴进来洒扫,便没有见到小皇子。”


    赵悲雪心头咯噔一声,难道小皇子也被绑架了?


    他刚要冲出营帐,梁缨已然火急火燎的抱着弟弟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赵皇子,小皇子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蛋宝宝稳稳的坐在哥哥怀里骑大马,“嘻嘻~”对着赵悲雪甜甜的微笑。


    赵悲雪松了一口气:“万幸,我还以为小皇子出事了。”


    梁缨干笑:“没有、没有……只是小皇子太是可人,我与小皇子一见、一见如故,所以便喜欢带着他顽。”


    “嗯嗯!”大宝宝使劲点头应和。


    赵悲雪说:“我带来了一些软膏,祛瘀消肿的,给小皇子涂在腕间正好。”


    梁缨感叹说:“还是父……还是赵皇子想得周到!”


    别看赵悲雪起初想要丢掉“小皇子”,当时那个小皇子还是梁缨,但其实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小皇子比别旁人都好。起初赵悲雪是冷脸洗尿布,后来洗得多了,也就开始真心洗尿布了……


    梁缨抱着蛋宝宝坐下来,露出蛋宝宝略微发红的手腕,赵悲雪沾了一些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蛋宝宝的腕间,小孩子的皮肤十足娇嫩,赵悲雪又是个武夫,生怕弄疼了小家伙,动作格外的轻柔。


    涂完伤药之后,还轻轻的吹了吹,说:“还疼么?”


    “嗯——”蛋宝宝摇头,扑腾着小肉手,示意自己没事了。


    赵悲雪对梁缨说:“大哥以后小心一些,小皇子年岁还小,容易受伤。”


    梁缨无论听多少声“大哥”,还是觉得腿肚子转筋,这辈分乱七八糟的,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说:“嗯……好,我会小心的。”


    赵悲雪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这伤药效果好似不错,不知大哥你的义弟伤口可曾涂药了?我一会子给他也送一些去。”


    梁苒很器重梁缨与梁泮,赵悲雪决定和这二人打好干系,如此一来,梁苒也会对自己更好一些。


    他分明是想要和梁泮打好关系,小家伙此时却感觉到一股凉森森的冷意,使劲对梁缨打眼色。


    梁缨连忙说:“就不劳烦赵皇子了,我代为转交罢。”


    赵悲雪说:“不劳烦,大哥还要照顾小皇子,也不得空闲,顺手的事情罢了。”


    蛋宝宝:“……”


    梁缨:“……”


    梁泮刚刚变成蛋宝宝,虽系统没有切换的冷却时间,可他们哪里跑得过赵悲雪,这一来一回立时便要掉马。


    叮——


    【大梁宗室家庭群】


    【蛋宝宝(次子):!!!】


    【蛋宝宝(次子):啊啊!咿咿!呀呀!哼哼哼!】


    梁苒在营帐中歇息,系统的聊天群突然弹出来,眼下的梁泮是宝宝的模样,宝宝语实在过于抽象且复杂,梁苒根本看不懂。


    幸好还有大儿子梁缨……


    【梁缨(长子):君父救命!!】


    【梁缨(长子):十万火急,江湖救急!】


    【梁缨(长子):父亲又要去找泮儿了,君父救救儿子!】


    【梁苒:……】


    这个不省心的赵悲雪,梁苒叹气,尽会给寡人找事儿干。


    梁苒眼眸一动,立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昨日里众人回营,梁苒在马背上羞耻的假寐,但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将罗东陵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罗东陵当面与赵悲雪下战书,说要与他竞争,博取梁苒的喜爱。


    赵悲雪可是很容易吃味儿的秉性,不如……


    梁苒唤来内监,说:“去,告诉罗王子,寡人病了。”


    内监不知所以,还是点点头,立刻离开。


    梁苒又遣了另外一个内监,说:“去把赵皇子寻回来,便说罗王子听说寡人病了,前来探看。”


    “是,君上。”


    赵悲雪执意要给梁泮送药,一个内监风风火火的跑过来,说:“赵皇子。”


    “何事?”


    内监急促的说:“罗王子听说天子病了,正要来给天子探病呢!”


    赵悲雪听到“罗王子”三个字,立刻眯起眼睛,将药膏往案几上一放,说:“药膏便交给大哥了,有劳大哥转送。”


    说罢,头也不回,大步离开,风驰电掣一般。


    梁缨:“……”呼!


    蛋宝宝:“哇~嗯嗯!”还是君父厉害,好一招调虎离山!


    赵悲雪回到御营大帐之时,就那么巧,正好和罗东陵狭路相逢。罗东陵听闻梁苒病了,一来他已经归顺了大梁,二来他决心要撬赵悲雪的墙角,自然上赶着来探病。


    两个人挤在御营大帐门口,谁也不肯相让。


    御营大帐宽阔,大门自然也是不小的,纵使赵悲雪身材高大,但两个人并排通过还是绰绰有余。赵悲雪偏偏用肩膀抵着罗东陵,而罗东陵咋呼着手臂,仿佛一个扑腾的大鹅,两个人挤来挤去,推来搡去,便是不让对方进去。


    内监看傻了眼睛:“……”


    跟随而来的宁愚后退一步,让开战局,一副不想被牵扯到,也不识得罗东陵的模样。


    “宁愚!”罗东陵可不会让他如意,大喊:“你快过来了!愣着做什么?咱们俩一起把他推出去!”


    “呵,”赵悲雪不屑的挑唇冷笑,说:“不是我自吹,罗王子与宁军师两个人怕是不够看。”


    罗东陵翻了一个大白眼,不肯相让,使劲扒着门框:“好好好!你胖你胖!”


    赵悲雪眯眼说:“罗王子的胡子呢?”


    罗东陵昂着下巴说:“自然是剃了!本王子觉得虽然胡子很有英雄气概,但是梁主或许喜欢细腻一点的,不然也不会看上你这个小白脸!狐狸精!”


    赵悲雪险些笑出声来,能让他发笑的人可不多,罗东陵的确有些真本事。很多人都“夸赞”过赵悲雪,说他是狼狈子,说他冷酷,说他嗜血,说他杀人如麻,说他如狼似虎,但从没人“夸赞”他是小白脸、狐狸精。


    赵悲雪冷笑:“可惜了,罗王子便是刮了胡子,脸也不白,模样也不够细腻。”


    “你说什么!?”罗东陵瞪眼:“你敢骂我?宁愚都说我刮了胡子好看!”


    赵悲雪淡淡的说:“宁愚是你的部下,还要靠你给他发粮俸,自然会恭维奉承与你,真是可怜见的,罗王子身边都没有一个肯说真话的人。”


    “你!你!”罗东陵气愤跺脚:“你是不是骂我丑?!”


    他本就不如赵悲雪高大,已然是拖死狗一样坠着赵悲雪,就差拿牙啃住门框了,用了吃奶的劲儿才摽着他,不让他先进门,这会子被分了心,一跺脚,赵悲雪立刻找到了破绽,猛地一震。


    “哎呦!”罗东陵一个屁墩儿结结实实跌在地上,摔得半个屁股“麻木不仁”,赵悲雪轻蔑的冷笑一声,还睥睨了他一眼,以胜利者的姿态大步走入御营大帐。


    “你——你!”罗东陵差点在地上踢腿,狠狠砸着地面:“赵悲雪!你这庸狗!!我与你不共戴天!”


    宁愚叹了口气,上前扶起罗东陵,说:“主子,进去罢。”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罗东陵掸了掸满是灰土的衣襟,这才打起帐帘子走进去。


    梁苒在营帐中稳稳坐着,别说只是隔着一扇门,一张帐帘子,便是隔着半个营地,恐怕牢营里都听到赵悲雪和罗东陵“掐架”的声音了,浑似两个孩童在打架,险些扭打起来。


    梁苒叹了口气,头疼、心烦,不过目的是达到了,如此一来,定然会把赵悲雪支开,让他没心思去琢磨小皇子和梁泮的干系。


    罗东陵走进来,没有忘记狠狠瞪一眼赵悲雪,这才对梁苒说:“拜见君上。”


    “罗王子不必多礼。”梁苒淡淡的说。


    罗东陵说:“听闻君上病了,我特意带来了一些补品和药材。”


    罗东陵热情的说:“这可是我亲手挖的山参!还有当年从罗宫中带出来的名贵药材,都是天缝大山里采的,外面可难寻到了!天子一看便是气血两虚,多补一补也是好事儿!”


    梁苒叫来罗东陵,其实只为了支开赵悲雪罢了,如今赵悲雪回来了,也便不需要罗东陵了。


    梁苒招揽罗东陵,一是为了宁愚这个鬼才,宁愚忠心不二,一直追随着罗东陵。二是为了罗方国的那些旧部,罗东陵是名正言顺的宗族,旧部都会跟随着他一同归顺。


    简而言之,梁苒对罗东陵其实没有一点子其他意思,甚至梁苒对男子女子都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大梁的江山,旁的都不重要,更不想谈情说爱的分神。


    虽然有些无情无义,但目的达到了,梁苒便想卸磨杀驴,让罗东陵回去,自己也好清静清静。


    叮——


    系统却在这个时候弹跳出来。


    【系统提示:系统等级小于5,为初级系统;系统等级小于10且大于5,为中级系统;系统等级大于10,为高级系统】


    系统突然出现了一段介绍,梁苒微微蹙眉,不知这是什么意思。按照这个设定的话,如今梁苒的系统是5级,正好是从初级系统升到中级系统的时候。


    叮——


    【鱼塘总数>10,方可晋升为中级系统,开启6级任务】


    鱼塘?


    梁苒奇怪,寡人是治国平天下,怎么突然还多了鱼塘?


    经过系统耐心的解释,梁苒可算是知道什么是“鱼塘”了,并非是让梁苒真的养鱼,而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养备胎”!


    【鱼塘:治国和养鱼其实是一个道理~】


    梁苒:“……”系统还振振有词了。


    梁苒无奈的在心里问:寡人应当如何养鱼?


    【温馨提示:人物好感度大于80,则视为养鱼成功,鱼塘总数+1】


    【系统中正在为您分析,目前人物好感度,请稍后……】


    【赵悲雪:100】


    【苏木:99】


    【嬴稚:90】


    【梁深:95】


    【梁溪:95】


    【冯沖:95】


    【菰泽郁笙:90】


    【罗东陵:50】


    【宁愚:50】


    【温馨提示:鱼群要求,年龄大于15岁且小于50岁,男女不限(儿子不算在鱼群之中呦~)】


    按照系统的计算方式,梁缨和梁泮不算在鱼塘之中,至于冯老年龄大于五十岁,也不算在鱼塘之中,那么目前梁苒的养鱼总数是……


    【鱼塘:7】


    还需要3条“鱼”,梁苒的系统才可以突破瓶颈,晋升为中级系统。在养鱼总数达到10之前,系统是不会发布6级任务的。


    梁苒眼眸微微一转,目光轻飘飘的落在罗东陵与宁愚的身上,这不是两条现成的“鱼”么?虽“养备胎”听起来很奇怪,但不得不说,系统有一点说对了,治国和养鱼其实是互通的。


    把人物的好感度刷上去,臣子对国君死心塌地,国家自然而然便会治理的越来越好。


    那该如何增加人物的好感度呢?梁苒抿了抿嘴唇,他以前从未养过鱼,虽鱼塘里已经有7条现成的鱼,但梁苒以前当真没有刻意培养过备胎。


    【系统正在为您分析,养鱼小妙招~】


    【温馨提示:除了自然增长,自然掉落的好感度,还可以通过其他方法刷取好感度】


    【肢体触碰+好感度5】


    【甜言蜜语+好感度10】


    【花言巧语+好感度15】


    【争风吃醋+好感度20】


    【床笫之欢+好感度30】


    梁苒:“……”???


    床笫之欢?梁苒开始怀疑,这真的是称霸天下的基建系统么?哪个正经的皇帝,会用床笫之欢拉拢臣子?


    不过梁苒转念一想,这系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系统,而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生子系统。


    梁苒很需要罗东陵和宁愚这两条鱼,不如便试试这些增长好感度的法子。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温柔,并没有让罗东陵和宁愚离开,而是说:“难得罗王子如此关心寡人。”


    他说着伸手去看那些补品与药材,“一个不小心”,指尖轻轻蹭到了罗东陵。罗东陵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去,若有似无的触碰,滑腻腻麻嗖嗖。


    嘭!


    罗东陵的面颊瞬间通红一片,一下子红到耳朵根。


    【肢体触碰+好感度5】


    【罗东陵:55】


    真的增长了?梁苒轻笑,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果然有用。


    赵悲雪皱眉,显然不想让梁苒接受罗东陵的东西,毕竟罗东陵用心不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赵悲雪沉声说:“君上,外人送的药材,还是让内监好生严查过了,再收下罢。”


    罗东陵气愤:“你什么意思?!我还能给天子下毒不成?”


    赵悲雪说:“我并没有这意思,不过是按照章程办事,罗王子可不要自己想偏了。”


    “你!”罗东陵说:“你就是那个意思!”


    梁苒头疼,说:“好了。”


    他打断了二人的争吵,换上一副温柔的笑意,说:“罗王子准备这些珍惜药材,也是出于对寡人的关心,再者,既然寡人已然与罗王子组成同盟,便是盟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寡人还是懂得的,自然无条件信任罗王子。”


    叮——


    【甜言蜜语+好感度10】


    【罗东陵:65】


    梁苒略微吃惊,原来这就是甜言蜜语,并没有批看文书难,也不比与那些劳什子的老臣斗智斗勇繁杂,反而异常的容易,只需碰一碰嘴皮子,多说一句话的事儿,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罗东陵果然一脸感动,双眼亮晶晶的凝视着梁苒,他之前一直留着胡子,并不显得威严,反而有些邋遢,今日为了撬墙角,特意把胡子刮了,反而有点子像“小白脸”,他年岁又小,看起来竟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稚嫩。


    简而言之——很好骗。


    罗东陵感动的说:“我常听旁人说梁主温和仁义,还以为是那些马屁精歌功颂德的说辞儿,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看来我心仪于君上,是没有错的!”


    叮——


    【争风吃醋+好感度20】


    【赵悲雪:120】


    梁苒:“?”


    赵悲雪的目光阴森森的,那双三白狼目,沉沉的盯着罗东陵,仿佛要一寸寸的将罗东陵凌迟一般,被这样的眼目盯着,不知他晚上睡觉会不会做噩梦。


    梁苒还以为看错了,寡人分明在刷罗东陵的好感度,怎么赵悲雪的好感度一下子升了20之多,竟还能突破100?梁苒还以为100已然是极限了。


    他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的确是赵悲雪的好感度上升了,因着梁苒在他的面前,对罗东陵温柔款款,赵悲雪心窍中醋意大发,正好对应了“争风吃醋”这个刷好感度的手段。


    叮——


    【温馨提示:好感度高于500,将触发“变态之欲,扭曲之爱”成就!】


    【为防止塌房,请宿主变身“端水大师”,谨慎养鱼~】


    【作者有话说】


    再推推我的预收文《娇软美人,但会训狗》求收藏![撒花]


    温竹是狗血文中的短命小炮灰,软弱、爱哭、可怜兮兮,为烘托主角攻受而生。只要再完成一个副本,就可以光荣退役。


    进入最后一个副本之时,温竹偶然获得了一枚狗哨。


    系统:喜欢狗吗?


    温竹:喜欢!


    恭喜开启【炮灰美人的服从测试】副本


    服从测试内容如下:


    1.吹响狗哨,筛选出符合条件的狗狗们。


    2.树立主人的高位权力。


    3.鞭策驯化,一手遮天。


    温竹:???


    府中的骑奴笨手笨脚,驭车不稳,险些令温竹磕伤。


    系统让温竹抽骑奴两记响亮的大耳光,以彰显主人的上位威严。


    温竹从未打过人,哆哆嗦嗦伸出手,在骑奴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系统:撩拨爱抚成功,您已成功勾引对方。


    犬种:狼。


    温竹:???


    千秋节,温竹所在的小国需要例行向鼎盛强硕的大梁进贡。


    温竹看着坐在龙座之上,以三千铁骑杀回大梁,成功夺取皇位的大梁新帝,竟感觉无比眼熟!


    温竹:长得好似我府中走丢的骑奴……


    系统让温竹跳槽,从附属小国的丞相跻身大梁权臣,要做的并非是讨好大梁新帝,而是狠狠践踏他,质问他谁才是上位。


    当夜,温竹趁着宴席酒醉,鼓足勇气将雪白的靴子,踩在大梁新帝俊美无俦的脸颊上。


    温竹小声:“对、对不住,臣有夜盲症,没看到陛下。”


    新帝梁璟的眼神阴鸷可怖,沙哑开口:“踩重一些,主人。”


    系统:驯化成功,您已成功跳槽。


    温竹:……?


    温竹发现,他不只是跳槽成功,除了大梁权臣的俸禄以外,每个月还多领一份皇后的薪水……


    第49章 亲密交流 梁泮:父亲去会奸夫了!【1万字】


    “咳……咳咳咳……”宁愚咳嗽起来。


    他一向身子不好, 自从罗方国一战,留下病根之后,身体就更是每况日下, 但凡换天, 一定会引起咳嗽, 严重的话甚至无法下榻, 需要卧床休养。


    梁苒打算将宁愚也收入鱼塘之中, 便关心的说:“宁卿身子没事罢?如今是春日,风沙也大, 此时干燥, 小心害了风邪。”


    他立刻朗声说:“叫医士来给宁卿看看。”


    宁愚拱手说:“愚这是老毛病了, 无需请医士,让天子费心了。”


    “什么费心?”梁苒说:“既你已然与我大梁同盟, 归顺我大梁,寡人自然便该关心。”


    内监很快去请医士, 罗东陵也说:“是啊, 你那身子总是不好,今日营中有医士, 让医士给你看看也好,免得真的落下什么不治的病根!”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宁愚若是再推脱,便显得实在不识抬举,便说:“那便多谢天子美意。”


    梁苒微笑:“都是自己个儿人,不必如此客套。”


    叮——


    【甜言蜜语+好感度10】


    【宁愚:60】


    好感度果然上升了, 梁苒不着痕迹的露出笑意, 还没等他的笑意染上眼眸……


    【争风吃醋+好感度20】


    【赵悲雪:140】


    梁苒:“……”


    赵悲雪到底是什么情况?谁的味儿都吃, 简直是来者不拒, 荤素无忌!再这样升下去,突破500指日可待了……


    赵悲雪的眼神阴测测的,先是盯着罗东陵,后来发现梁苒对宁愚也很好,又阴测测的盯着宁愚,等医士给宁愚请脉完毕,他再也忍不住下去,轰着罗东陵与宁愚离开。


    “喂!”罗东陵实在不服气,说:“你凭什么轰我们走?这里也不是你的营帐啊!这里是天子的营帐!”


    “喂!喂——”


    “你……”


    罗东陵一句话还未说完,赵悲雪根本不搭理他,将他赶出去,轰一声巨响将门关上,差点子拍了罗东陵的鼻子。


    罗东陵气急败坏,宁愚则是说:“主子,回去罢。”


    罗东陵又拍了好一阵子门,但是赵悲雪就是不开门,他只好转身离开了,灰溜溜的走了。


    梁苒今日颇有收获,尝试了几次加好感度的手段,都没有问题,如今罗东陵的好感是65,宁愚是60,刷到80成为备胎指日可待,只是还少了一条鱼,需要物色一个好人选才是。


    赵悲雪走回来,便看到梁苒正在出神,他跪坐在梁苒的面前,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完全就是一副乖巧坐的模样。


    “君上……”赵悲雪唤回他的走神。


    梁苒挑眉说:“怎么?”


    赵悲雪微微蹙眉,一脸认真,任是谁看了,都觉得赵悲雪一定要谈论什么军机大事,哪知……


    赵悲雪郑重的问:“在君上看来,我与那个罗东陵,谁生得更好看一些?”


    梁苒:“……”???


    比美么?还是两个男子?


    梁苒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儿,没有回答赵悲雪这个无聊的问题。


    赵悲雪见他不答,面色露出一些焦急,说:“那个罗东陵,脸面虽长得稍微端正了一些,但未免显得太过尖嘴猴腮了,看起来妖里妖气的,不似正经人。”


    梁苒险些笑出来,尖嘴猴腮?妖里妖气?


    罗东陵的长相是精致的类型,比之他粗枝大叶的性格,精细了无数倍,他若是不开口,绝对是一个姿仪出尘的美人,虽然与梁泮颠倒众生的容貌是不能比的,但也算是人间少有,出类拔萃了。


    尤其是刮掉了毛茸茸的小胡子,便更显得干净利索。


    结果却被赵悲雪说得如此一文不值。


    赵悲雪又说:“难道君上觉得宁愚更好看?”


    他蹙着眉,摇头自言自语:“不应该……”


    宁愚的容貌很普通,不能说难看,但放在人堆儿里绝对一眼寻不到。他的气质才是最重要的,出尘脱俗,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只要看一眼,便知他不是普通人。


    梁苒无奈的敷衍:“你好看。”


    虽然是敷衍,但其实也是真话。赵悲雪的容貌不及罗东陵精致,但他本就不是精致那一类的,轮廓深邃,眉眼英挺,整个人看起来肃杀威严,尤其是那身肌肉,增一分则显纠结,少一分则显干瘪,不多不少,正正好儿。


    叮——


    【花言巧语+好感度15】


    【赵悲雪:155】


    梁苒迷茫,梁苒头疼,梁苒揉了揉额角,这系统到底是怎么判别“花言巧语”和“甜言蜜语”的,寡人分明只是敷衍赵悲雪,觉得他聒噪,所以随口一说罢了。


    还是说……单纯是因为赵悲雪的好感度容易上升?


    赵悲雪欢心了,因为梁苒的一句“花言巧语”,凌厉的眉眼染上了笑意,唇角也绷不住了,他凑上来,轻轻在梁苒的唇角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般,说:“我便知晓,君上是最喜欢我的。”


    梁苒:“……”何出此言呢,因为你能生孩子?


    大军还要前往燕洄会盟,第二日便开始启程。


    梁苒本想让两个儿子都来参乘的,如此一来,一家三口坐在辎车中,有说有笑,也不会觉得路途遥远无趣。


    但今日一早上起来,梁苒便觉得隐隐约约的不舒坦,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舒坦。等上了辎车,稍微一摇晃,那种不舒坦的感觉席卷上来,铺天盖地,就好像孕反似的。


    赵悲雪上车来照顾他,让梁苒躺在自己的腿上,给他盖好锦被,说:“晕车的话睡一下,睡着便好些了。”


    梁苒只好闭上眼睛,乖乖的躺在赵悲雪的腿上,强迫自己睡觉。


    不是说好了,没有不良孕反么?怎么今日突然感觉到如此难受,再者说了,双胞胎也不是今日才怀上,昨日怎么没有任何问题?


    叮——


    【宿主不必慌张!】


    【温馨提示:您的双胞胎宝宝们做在亲密交流(打架)~】


    亲密交流?


    系统管打架叫做亲密交流?


    怪不得梁苒觉得难受,吐息有些急促,眩晕恶心,原来宝宝们正在打架!以前梁苒从来没有怀过双胞胎,所以不知宝宝还会打架,这下子领教了!


    “唔……”梁苒突然一声痛呼,只觉得腹部疼痛,好似被人踢了一脚。


    “君上?”赵悲雪听到梁苒的痛呼,紧张的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的确是被人踢了一脚,宝宝们还在打架,看起来十足不让人省心,梁苒忍耐着疼痛,咬住后槽牙说:“没……没事……”


    赵悲雪但心的说:“你的脸色十足不好,可是晕车的难受?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子。”


    梁苒摇头,便算是车队停下来,宝宝们打架也不可能停下来,现在只希望宝宝们不要再打了,这都打多长时间了?太有精神头了!


    梁苒躺在赵悲雪的腿上,让自己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


    叮——


    【此次亲密交流(打架)顺利结束~】


    【您的三子略胜一筹,您的四子惜败一招】


    梁苒:“……”系统竟然还会通报打架的结果。


    疼痛慢慢散去,那种眩晕恶心的感觉也不见了,梁苒松出一口气,疲惫的沉沉睡去。


    等梁苒睡醒一觉,外面的天色已然昏黄一片,赵悲雪将披风给他裹上,说:“君上出了不少汗,千万别着凉。”


    日头差不多了,梁苒吩咐扎营,大军停下。


    他睡得太久,堪堪醒过来,此时双腿有些发麻,酸软无力,刚一起身差点一头栽下辎车。


    “当心!”


    赵悲雪一把搂住梁苒的腰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我来抱着君上下车。”


    梁苒双腿无力,便没有挣扎,任由赵悲雪将他抱下车。


    “君上!君上!”罗东陵见他下车,立刻迎上去,狠狠瞪着赵悲雪,一脸的不友善。


    转头却笑盈盈的,对梁苒说:“听说君上晕车,我准备了一些酸果!”


    赵悲雪眼神嫌弃,罗东陵却说:“君上别看只是一些酸果,但是可管用了!只要含一颗,便可以压制晕车的呕吐感,下次君上若是晕车,便含一颗试试看!真的,以前宁愚晕车,都是用这个法子的!”


    梁苒不知宝宝们还会不会打架,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他叫赵悲雪将自己放下,说:“多谢罗王子如此用心。”


    罗东陵嘿嘿一笑:“君上不必客气,都是应该做的,行军在外面嘛,大家伙儿就该互相照应的。”


    梁苒捏了一颗酸果放入口中,是经过腌制的,酸酸甜甜,入口的时候竟还有些淡淡的咸味,十足的开胃提神儿。


    “嗯。”梁苒点点头:“滋味儿甚好。”


    “嘿嘿!”罗东陵挠了挠后脑勺:“你喜欢便好,喜欢便好,我这儿还有呢,君上若是吃完了,我再给君上送过来。”


    梁苒道谢:“那便多谢罗王子了。”


    罗东陵见到梁苒对自己笑,面色涨红,一脸飘飘然:“不必谢,不必谢,君上……君上笑起来当真好看极了,合该多笑一笑才是。”


    叮——


    【争风吃醋+好感度20】


    【赵悲雪:175】


    梁苒一个没留神,罗东陵的好感度还没涨呢,赵悲雪又、又、又涨了,真是谁也挡不住他的好感度。


    梁苒让内监收了酸果,便准备回营帐歇息了,这一路被两个小祖宗折腾的,梁苒虽然都在睡觉,但还是觉得疲惫不堪,打算入了营帐便歇下,


    罗东陵跟在后面,跟屁虫一样,赵悲雪微微皱眉,瞥了一眼旁边的河沟沟,临时营地挨着一条河水,河水很浅很浅,胜在清澈,大军临水扎营也方便取水。


    赵悲雪的眼眸划过一丝笑意,突然肩膀一斜,嘭——撞在罗东陵的背心之上。


    “哎呦——”罗东陵正专心的与梁苒闲谈,哪里想到赵悲雪会使小绊子,他没有留心,整个人斜着飞扑出去,一声大叫,竟然跌入了小河沟中。


    “啊!!”罗东陵惨叫:“我不会水!救命啊!救命——”


    罗方国都是高山,并不临水,罗东陵从小便是旱鸭子,他乍一掉入水中,瞬间慌了神,猛烈的扑腾着,水花纷纷飞溅,溅起一人多高,场面十足惨烈,好似罗东陵随时都会被淹死一般。


    “救命——”


    “救我啊!!”


    “我不会水——”


    只是……


    小河沟的深度,其实刚刚好到罗东陵的腰部,但凡他站直身体,根本不会淹水。


    罗东陵扑腾着,惨叫着,旁边宫人都吓坏了,一时不知什么情况,还是梁苒反应最快,连忙大步跨过去,一把将罗东陵从水中拉出来。


    河水根本不深,但罗东陵显然怕极了,听不进去任何人说话,梁苒干脆拉了他一把。罗东陵拉着梁苒的手,呛得咳嗽,手忙脚乱的才能河沟中爬出来。


    他上了岸,一把抱住梁苒,仿佛抱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眼泪带鼻涕的大哭:“好、好可怕!我方才差点淹死……是……是君上救了我。”


    赵悲雪:“……”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赵悲雪本想使坏,罗东陵掉进河沟,肯定要去换衣裳,便不能再缠着梁苒了,哪知晓梁苒却亲自下水救人。


    除了罗东陵,梁苒的衣衫也湿了,黑色的龙袍从腰际向下,布料变得更加深沉,柔软的料子紧紧包裹着梁苒纤细的瘦腰,还有两条笔直的长腿。


    旁人只知晓天子瘦弱,但却不知,其实梁苒的大腿是丰满的类型,弧度十足的漂亮,赵悲雪非常喜欢梁苒的腿型,每次欢好之时,都喜欢亲吻梁苒的腿侧,甚至在内侧留下一个个暧昧的咬痕。


    湿润的衣襟,就这样将梁苒的双腿线条毫无暴露的勾勒出来。


    罗东陵先是大嚎大叫,他的叫声戛然而止,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梁苒湿濡的袍子,腾——一张秀气的脸面通红,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才好,捂住自己的双眼,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却拼命的从眼缝中偷看。


    叮——


    【罗东陵:99】


    并非是通过常规手段,罗东陵的好感度猛烈上升了34点,这是系统所说的“自然生长”。


    【鱼塘:8】


    梁苒没想到,顺手拉了罗东陵一把,好感度竟上升的如此之快。


    罗东陵脸色通红,一脸羞赧,赵悲雪则是脸色铁青,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赵悲雪只是想使坏,发誓绝没有给罗东陵爱慕梁苒的机会,这下子好了,罗东陵不但与梁苒搂搂抱抱,还盯着梁苒湿濡的衣襟探看不止。


    赵悲雪的骨节嘎巴作响,真想挖掉罗东陵的眼目。


    哗啦!


    赵悲雪摘下披风,快速一抖披风,将梁苒整个人从头到脚裹起来,一把打横抱起便走。


    罗东陵还没有看够,眼看着梁苒离开,有些悻悻然的,这才慢慢放下手掌,手掌之后是一张通红的脸面,喃喃自语说:“梁主生得真好看,不止好看,身材……身材也那么好,又如此温柔仁义,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啊!”


    “噗嗤……”梁泮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他围观了一场好戏,险些笑出眼泪,肚子直疼。


    “泮儿……”梁缨无奈的说:“别笑了。”


    梁泮干脆歪倒在哥哥怀中,笑得花枝乱颤,说:“哥哥,父亲吃味儿的样子太有趣儿了。”


    梁缨:“……”弟弟的笑点果然好奇怪。


    赵悲雪抱着梁苒回到御营大帐,将他放在榻上。


    叮——


    【争风吃醋+好感度20】


    【争风吃醋+好感度20】


    【争风吃醋+好感度20】


    【赵悲雪:235】


    梁苒还以为系统卡顿了,出现了错误,没想到赵悲雪的好感度的确一下子上升了60那么多,已然突破了200大关。


    可是梁苒根本什么也没做……


    赵悲雪阴沉沉的说:“天气凉,君上万勿感染了风寒,我这就令人准备热汤。”


    他手脚麻利,亲自抬来了沐浴的温汤,走过去将塌上的梁苒抱起来,体贴周到的将梁苒抱到浴桶之前,都不需要梁苒走一步路。


    哗啦——梁苒退掉湿濡的衣襟,衣襟染了水,变得比平日沉重,顺着梁苒的肩头一下子跌在地上,敲击着赵悲雪的心窍,让他的心脏狠狠猛跳了一记。


    随即是水流声,梁苒迈入浴桶之中,悠然的坐下来,袅袅的蒸汽好像无形的帘拢,将那高挑风流的身姿若有似无的遮掩起来。


    梁苒舒服的叹息一声,向后扬起天鹅颈,将细腻脆弱的颈子暴露在赵悲雪的面前。这一路上梁苒只顾着难受了,睡觉也有些盗汗,出了不少的冷汗,此时洗洗热水澡,十足的解乏畅快。


    他用手指轻轻的拨弄着温汤,慵懒的撩起眼皮,一眼便对上了赵悲雪“凶狠”的目光,赵悲雪的眼神虽然深沉,好似一头逡巡猎物的野兽,但没有梁苒的应允,他绝不会贸然进食。


    梁苒眸光微微闪动,双胞胎宝宝在腹中打架,这种事情他可不想体会第二次,还是早日将宝宝生下来的好,那么便需要提高孕期进度。


    梁苒对赵悲雪招了招手,赵悲雪听话的走过来,说:“君上,可是水不够热?要不要再加一些热汤?”


    梁苒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指轻轻抵在赵悲雪的胸膛之上,湿濡的水渍很快湿透了赵悲雪的衣襟,留下一块暧昧的深色。梁苒轻笑一声,似乎是得了趣儿,隔着衣襟,轻轻描摹着赵悲雪的胸肌线条,感受着赵悲雪愈发粗重的吐息,愈发深沉的胸膛起伏。


    “寡人,”梁苒幽幽的说:“喜欢你的眼神。”


    梁苒没有说假话,他喜欢赵悲雪现在的眼神,赵悲雪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别看他少言寡语,但他的眼神无比专注,里面只有梁苒的倒影,好似梁苒便是他的全天下,再容不下其他。


    赵悲雪克制着自己凌乱的吐息,一把擒住梁苒挑逗撩拨的手掌,纳在自己炙热的掌中,沙哑的说:“我想让你只看我一个人,可好?”


    梁苒笑起来:“那怎么行?寡人是大梁的共主,往后是天下的共主,怎么能只看着你一个人?”


    赵悲雪明显失落了,他的眼眸微微下垂,唇角也抿起来,像是一个被遗弃的狗子。


    “不过……”梁苒还有后话。


    果然一下子便勾起了赵悲雪的斗志,他抬起眼眸,紧紧盯着梁苒。


    哗啦,水声暧昧,梁苒拉住赵悲雪的手,将人一把拉入温汤之中,赵悲雪整齐的衣襟湿濡,包裹着他硬朗的肌肉线条,还有他再也藏不住的炙热,全都毕露无疑。梁苒的笑意慢慢扩大,赵悲雪果然受不得寡人的一点点撩拨,只要勾一勾手指头,立刻便会扑上来。


    梁苒幽幽的说:“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寡人的榻上,只有你一个人……”


    赵悲雪的眼目赤血通红,吐息粗重的不像样子,一下将梁苒抱起来,令他伏在自己的身上,水流快速拍打着浴桶的边沿,就在梁苒也有些情动之时。


    叮——


    【温馨提示:您的双胞胎宝宝们正在亲密交流(打架)】


    “唔!”梁苒腹中疼痛,好似连续被人踢了两脚,冷汗瞬间涔涔而下。


    “君上?!”赵悲雪还以为弄疼了梁苒,梁苒有气无力,勾住赵悲雪的脖颈,虚弱的说:“寡人不舒服,快……快抱寡人去榻上。”


    赵悲雪哪里还能想到什么旖旎的事情,梁苒的脸色果然十足难看,赶紧将他抱起来,裹上袍子,轻轻放在榻上,怕他着凉,赶紧又盖上锦被。


    赵悲雪急切的说:“我去找医士过来。”


    “不用……”梁苒努力平复着吐息,锦被之下的手紧紧捂住自己平坦的小腹,说:“寡人无事,休息一下便好。”


    赵悲雪虽然着急,但是没有违逆梁苒的意思,守在他旁边,一直等梁苒沉沉睡去,这才将营帐中的温汤收拾出去。因着他怕内监宫人弄出太大的动静,会吵醒梁苒,一切都亲力亲为。


    叮——


    就在梁苒即将沉沉睡去之时,系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此次亲密交流(打架)顺利结束~】


    【您的四子略胜一筹,您的三子惜败一招】


    梁苒迷迷糊糊的心想,这次打架老四又赢了?还真是旗鼓相当呢,可苦了自己这个老父亲……


    经过一夜休整,梁苒的气色终于恢复,他睁开眼目,腹中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眩晕恶心的感觉,真真儿是万幸。


    “君上醒了?”赵悲雪见他醒了,立刻迎上来,说:“好些了么?”


    梁苒摆手说:“无妨。”


    赵悲雪说:“再有两日便到燕洄了,刚才大宗伯求见,说是想在幕府召开议会,因着君上还未晨起,我便让他先回去了。”


    马上便是燕洄会盟,的确应该召开议会,提前准备准备。


    梁苒盥洗整齐,佩戴上冕旒,便从御营大帐出来,来到幕府之中坐镇,很快臣子们云集在幕府,准备召开议会。


    罗东陵和宁愚归顺了大梁,是第一次参加议会,二人走进来,罗东陵立刻上前去,担心的说:“君上,听说你昨夜又病了?可严重?”


    昨夜罗东陵前去找梁苒,想要道谢,谢谢梁苒从小河沟中将他救出来,却被赵悲雪挡在门外。


    罗东陵指控说:“都是他!他拦着我,不叫我进去,说君上病了在休息,不知是不是他想要霸占君上的假话!”


    赵悲雪冷冷的说:“我若想要霸占君上,何须与你这个局外之人多言?”


    罗东陵气得跳脚:“你……你这个坏胚!哼,眼圈这么黑,昨夜干什么好事儿去了?一准子是肾亏!显然是常年纵欲无度!”


    赵悲雪昨日哪里是纵欲无度?他是欲求不满才对,箭在弦上,梁苒突然不舒服,赵悲雪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如此禽兽?赵悲雪什么也没做,趁着梁苒睡熟之后,偷偷去河沟里洗了凉水澡罢了。


    梁苒揉了揉额角,赵悲雪和罗东陵好似两只鹌鹑,见面就掐架,吵得他脑仁直疼,说:“好了,今日幕府议事,旁的便先不说了。”


    罗东陵瞪了一眼赵悲雪,赵悲雪凉丝丝的盯着罗东陵,二人倒是极为听话的,谁也没有再说话。


    羣臣坐入班位,梁苒开口说:“再过两日,便可抵达燕洄。此次燕洄会盟,各位可有什么看法?尽管畅所欲言。”


    梁泮如今没有官职,他就坐在齐王梁缨的身后,算是旁听。


    臣子们谁也不敢先开口,似乎觉得会盟重大,都想听听旁人的意见,附议当然是最简单的 ,倘若出错,自己也不必首当其冲。


    “臣以为……”终于有人开口了:“北赵狡诈,赵主赵寤更是以狠辣著称,他与周边小国盟约,没有一次信守承诺,实在是不可信之人!”


    北赵周边有许多小国家,当然,以前的菰泽也算是其中之一。北赵不是第一次会盟了,他与周边的小国家零零总总会盟不少,只算赵寤在位的其间,会盟的次数便高达五次!五次这个数量已然不少了。


    但是没有一次,赵寤履行承诺的,总是出尔反尔,食言而肥,这已然变成了家常便饭,对赵寤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了,毁坏盟约,就等于撕掉一张纸一样简单。


    赵寤如此没有信用,可是偏偏北赵强大,兵强马壮,因而周边的小国家没有其他选择,能会盟还是会盟,也算是走投无路的出路了。


    “是啊是啊!赵主阴险狡诈,此次会盟,恐怕有诈啊!”


    “臣也觉得,此次会盟不简单,这个赵主心狠手辣,不知用什么手段等着君上呢!”


    “君上还是小心为妙!”


    说了这么半天,等于没说。梁苒自然知道赵主赵寤心狠手辣,他素来以残暴著称,梁苒的父亲就折在他的手上,今日在幕府商议,也正是为了对抗赵寤提前做准备,但大家说了半天,完全没有提出意见,只是一味的感叹,这有什么意义?


    梁泮挑了挑眉,站出来说:“君上,泮有一计。”


    臣子们看向梁泮,只觉得他太过年轻,在这种重要的国家大事上,能有什么高深的见地?


    “小君子贵为齐王义弟,身份尊荣无比,但幕府可是商议国家大事之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儿,小君子还是想清楚了再说为好。”


    有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笑出声来,都觉得梁泮太过年轻,这等年轻的奶娃娃,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不听也罢,听了只当是浪费时间。


    梁缨蹙眉起身,身为兄长,梁缨可是个弟控,弟弟如此可人聪敏,他的计策必然是极好的计策,怎能平白叫旁人诋毁了?


    梁缨冷声说:“既然各位扛鼎之臣都觉得梁泮年轻,资历浅,头等不够看,那便请有资历的各位来说说看?”


    这下子臣子们雅雀无声,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嬴稚站起身来,拱手说:“君上,小君子虽年轻,但聪敏过人,想必有不一样的计策,朝廷老臣的资历阅历固然重要,但新鲜的思想同样重要,臣以为可以一听。”


    梁缨和嬴稚,一个是王爵,一个是七命上卿,全都是朝中举足轻重之人,有这二人作保,旁的臣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梁苒挑眉,说:“梁泮,那你便来给诸位分说分说。”


    “是,君上。”


    梁泮还未开口,却有人说:“且慢,今日幕府的议题,似乎不方便赵皇子旁听,赵皇子是不是该当……回避一番?”


    赵悲雪是个跟屁虫,梁苒走到何处,赵悲雪便会跟到何处,今日也不例外。


    但今日的议题和北赵有干,身为北赵四皇子的赵悲雪,的确不应该旁听,怕只怕别有用心!


    赵悲雪毫无表态,冷冷的站在一面儿,好似没听到似的。梁苒看了他一眼,说:“你先出去等寡人。”


    赵悲雪还是没有说话,但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幕府大帐。


    等他离开,梁泮语气平静,并不局促,也不见紧张,四平八稳的说:“赵主一向以狠辣著称,毁约对他来说,不过是撕毁一纸文书,这有何难?不如请君上表面与赵主和谈,而背地里,先下手为强,杀北赵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话刚说到此处,便有臣子急着站出来反对:“错了错了!小君子,大错特错了!之所以会盟,乃是主和,怎么能动兵戈呢?会盟最忌讳动刀动枪!再者,动兵是需要人力与财力的,辎重补给都要充足,才能以备万全之需,如今咱们都在外面儿,后方的补给交给谁来支撑?大错特错啊!”


    “是啊!再者,北赵如此阴险,赵寤那双眼睛,一定会牢牢的盯住咱们,他们不先下手为强就是幸事,咱们又如何下手?怕是还没有下手,已然被他们发现了!到那时候,便是咱们理亏!”


    梁苒并不着急,他相信梁泮,系统说梁泮有治国之才,这些日子梁苒也曾经领教过,的确不曾令他失望。


    梁苒幽幽的说:“梁泮,你继续说。”


    “是。”梁泮面对众人的反对,一点子也不急躁,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继续说:“正如诸位所说,两国会盟,赵主的眼目一定会牢牢盯住大梁,大梁是绝无可乘之机先下手为强的,且一旦暴露,那么大梁便会成为失礼的一方,到时候吃亏的也是咱们。然……”


    梁泮终于说到了重点子上,他的目光一掠,准确无误的落在罗东陵身上。


    罗东陵只觉得梁泮那双眼睛好看极了,总是笑盈盈的,看得人酥酥麻麻,且那双眼木像极了梁苒,无论是从侧面看,还是从正面看,灵动的丹凤眼和梁苒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梁苒平日里总是淡淡的,透露着一股清冷之气,梁泮却不吝惜笑容。


    他对罗东陵微微一笑,罗东陵的魂儿差点飘走。还是被宁愚拽回来的,咳嗽一声,说:“主子,回魂了,这里是幕府,小心出丑。”


    “咳咳……”罗东陵回了神,正色说:“我没、没走神儿啊!”


    梁泮说:“罗王子归顺大梁,消息还未传开,北赵的眼目,绝对不会盯在罗王子身上。”


    梁苒的脸面染上笑意,立时会意,笑着说:“这法子倒是妙哉。”


    梁泮解释说:“罗国一向与北赵有仇,罗王子归顺,北赵尚且不知,不如请罗王子与大梁的会盟队伍缤纷两路,大梁在会盟之上牵扯北赵的注意力,而罗王子杀北赵一个措手不及。”


    有了大梁开后门,罗东陵可以顺利的将大军埋伏在燕洄附近,而北赵决计想不到,罗方国会有胆子偷袭两个强国会盟。


    梁苒笑盈盈的说:“罗王子想要为父报仇,杀了赵主,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孝心感天动地,杀父之仇不懂戴天,谁人可以阻拦?届时大梁只需要从中斡旋,装作和事佬,调停罗国与北赵的矛盾,便可从北赵的手中得到好处,既不需要开战,也不需要劳民伤财。”


    有臣子问:“倘或北赵不愿意与罗国调停呢?”


    梁苒的笑容还是那般温柔似水,嗓音软绵绵的不带一丝攻击性,说:“那罗王子一时情急,杀了赵主,便不挨着咱们大梁的事儿了。”


    “再者,”梁泮又说:“咱们的手里还握着北赵大皇子赵炀作为人质,还怕北赵执拗么?”


    啪啪啪!


    梁苒轻轻抚掌,笑着说:“不愧是梁泮。”


    法子果然是好法子,北赵素来以阴险著称,而梁泮的法子,比北赵还要阴险,就是不太光明正大。


    梁苒扫视了一眼众人,说:“诸位可还有异议?”


    臣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想到梁泮小小的年纪,心窍里的小道道儿竟然如此之多,比一块老姜还要辣。


    梁苒说:“自然无人有异议,便听梁苒的安排罢。”


    “君上英明,臣敬诺!”


    本以为是一场艰苦的议会,会持续很长时间,没成想不到半个时辰便解决了,梁泮的计策一出,那些觉得梁泮年轻的臣子立刻哑口无言。


    而且罗方国素来与北赵有仇,让罗东陵偷袭北赵,于公于私,罗东陵完全拒绝不了,一定会尽心竭力。


    众人从幕府中退出来,三三两两的结伴讨论。


    “那个梁泮,到底是何许人也?”


    “听说是齐王收来的义弟。”


    “我还当他只是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儿,没成想……啧啧,是有些手段的。”


    “谁说不是呢?”


    赵悲雪听到幕府大帐人声嘈杂,便知晓是散会了,他立刻从营帐中走出来,想要去接梁苒。


    噼、啪——


    一个石子从远处滚来,咕噜噜打在赵悲雪脚前。


    赵悲雪的目光一扫,快速的向营地之外看去,果然有人一晃而过,是赵悲雪的那两个亲信。


    赵悲雪眯了眯眼目,他停住了步伐,左右无人,身形快速一掠,直接越出营地,没入一旁树林之中。


    “拜见主上!”鬻棠和沐森抱拳作礼。


    “何事?”赵悲雪淡淡的问,他还要去找梁苒,耽误不得。


    鬻棠面色十足为难,说:“主上,天子那面堪堪传来了消息,说……想在会盟之间,见主上一面。”


    鬻棠口中的天子,正是赵悲雪的亲生父亲,梁人臣子口中阴险狠辣食言而肥的赵寤。


    赵悲雪一双剑眉狠狠蹙在一起,他的眼中情绪复杂,仿佛黑暗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


    梁苒散会之后没有看到赵悲雪,便自己个儿回了御营大帐,还以为赵悲雪不在幕府门口,便一定会在御营大帐等着自己,就和一只乖巧的看门狗一般。


    哪知帐子中也不见赵悲雪的踪迹,梁苒不由得奇怪,今日倒是新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帐帘子打起,梁缨与梁泮走进来。


    “君父!”梁泮小跑过来,亲昵的挽住梁苒手臂。


    梁苒见到两个儿子,眉梢立刻舒展开来,只是简简单单的看着,便觉得心情舒畅,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梁苒刚想夸赞梁泮的计谋出众,梁泮焦急的说:“君父,你猜泮儿方才看到了什么?”


    梁苒笑着说:“看到了什么?叫你这般焦急。”


    梁泮说:“泮儿看到了父亲!”


    原来是赵悲雪,梁苒没当回事,他并没有限制赵悲雪的活动自由,在营地中看到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梁泮抿着薄薄的嘴唇,蹙着弯弯的柳眉,说:“父亲方才离开了营地,往旁边的小树林去了,泮儿觉得古怪,便叫哥哥悄悄去看一眼。”


    梁缨的武艺完全是系统复刻的赵悲雪,出神入化,鲜少能遇到敌手,跟踪赵悲雪虽然有些勉强,但是不靠得太近,还是不会被发现的。


    梁泮信誓旦旦的说:“哪知……哥哥竟撞见了父亲去会奸夫!”


    他竖起纤细的食指和中指晃了晃:“奸夫一下子还是两个!”


    【作者有话说】


    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就更新1万字吧!


    第50章 嗜杀亲子 梁苒:你错在何处?【1万字】


    北赵的天子赵寤, 也便是赵悲雪的亲生父亲,想见赵悲雪一面。


    赵悲雪眯着眼睛,眼神晦暗, 陷入沉思之中。


    “主上?”鬻棠见他一直不语, 出声提醒。


    自古以来, 天子想见臣子, 是没有人可以拒绝的, 尤其这个天子,还是赵悲雪的父亲。更何况……鬻棠担心的看着赵悲雪, 更何况, 主上还有不得不听命于天子的缘由。


    赵悲雪终于回过神来, 他淡淡的说:“你们回去禀报,便说梁人军营看管的严格, 我一时抽不开身。”


    “主上!”鬻棠着急的说:“您不去见天子?这……这万万不可啊,没有人可以拒绝天子, 若是惹得天子不快, 主上您就麻烦了,更何况, 主上您的性命还捏在天子手中,倘或不从命,那……”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悲雪已然抬起手来,阻止了鬻棠的言辞,说:“按我说的去回话。”


    “可……”鬻棠还想据理力争。


    赵悲雪冷冷的说:“怎么, 谁是主上?难道你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么?”


    “卑职不敢!”鬻棠拱手垂头。


    但他还想劝阻, 看得出来十足担心。一直没有说话的沐森抬起手来, 按在鬻棠的肩头, 朝他摇了摇头。


    赵悲雪说:“营地守卫森严,你们快走罢,不要被发现。”


    鬻棠与沐森拱手说:“是。”


    鬻棠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主上,您多多保重。”


    赵悲雪点点头,挥了一下手,两个亲信很快消失在树林之间……


    *


    奸夫?


    梁苒的眼皮一跳,儿子的这个言辞还真是新颖。


    梁缨一脸尴尬,连忙摇手说:“不是奸夫,不是奸夫!”


    “怎么不是奸夫?”梁泮说:“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的,需要背地里见面的,还要跑到小树林儿去,哥哥你说,这不是奸夫是什么?”


    “这……那个……”梁缨是分辩不过梁泮的,愈发的觉得梁泮说的有道理,被梁泮这么一说,还真像是小树林会奸夫,可……


    梁苒蹙眉说:“具体怎么回事?”


    梁缨赶紧把事情的原貌说了一遍,其实梁泮说的大体没错,只是把亲信化成奸夫。


    梁缨说:“君父,与父亲见面的二人,应当是他的亲信,我发现这二人一直偷偷的跟随着扈行队伍。”


    梁缨的武艺很厉害,日前上山营救梁泮的时候,梁缨便感觉到了,有人一路跟着他们,虽然极力掩藏行踪,但还是被梁缨发现了。当时他不能确定是什么人,也不能确定是敌是友,而如今赵悲雪与两个亲信见面,被梁泮无意间发现,梁缨悄悄跟了上去,终于看到了那二人。


    梁苒眯起眼睛,说:“果然,赵悲雪并不简单。”


    上辈子可以一举称皇的人,且是一个杀掉自己亲生父亲,弑君上位的人,哪里能是个简单的货色?


    梁苒一直觉得,这辈子的赵悲雪,过于乖巧了,过于简单了,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如今这么一看,还真是不对劲。


    三个人正在说话,梁缨突然低声说:“父亲回来了。”


    果然,赵悲雪从外面走进来。梁泮黑亮的眼眸中立刻闪烁着光芒,一脸看好戏乐子人的模样。梁缨头疼不已,揉了揉额角,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看热闹了,竟是连父亲的热闹也要看,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梁缨拉住弟弟的手,说:“君上,臣便先告退了。”


    “诶?”梁泮还想旁观好戏,结果却被哥哥强硬的拉走,出了门还在说:“哥哥,你拉泮儿做什么?哥哥……”


    梁泮撒娇,不想离开,出了御营大帐还想回头偷看,梁缨无奈之下,一把将弟弟扛起来,单手扛在肩头,标准的抗麻袋动作。


    “啊!”梁泮惊呼一声,连忙揪住梁缨的衣襟,以免掉下去:“哥哥,你做什么?快放泮儿下来了,好晕,要……要吐了。”


    梁缨感觉这个时候的弟弟最听话,挂在肩膀上,哪里也跑不了,终于是找到法子制住弟弟了,笑着说:“泮儿别着急,随哥哥回去便把你放下来。”


    “哥哥……”梁泮踢着腿,但他那纤细的身材,根本无法与梁缨抗衡,轻轻捶了梁缨背后好几下,梁缨的脊背上都是肌肉,捶也捶不动,再者他也不敢真的用力,万一打坏了梁缨怎么办。


    于是梁泮好似一只小鸡仔,乖乖儿的被梁缨扛走了。


    梁苒上下打量着赵悲雪,他的面色如常,平日里便少言寡语,今日也不看例外。


    梁苒挑眉,试探的说:“去何处了?”


    赵悲雪稍微迟疑了一下,说:“我去幕府大帐接君上了,不过似乎是与君上走岔了,便赶回来了。”


    “哦?”说谎。


    梁苒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冷,赵悲雪是寡人的狗,却对着寡人说谎,这像话么?


    叮——


    【2级系统功能:耳听八方!(每日可开启特殊功能1次)】


    【赵悲雪:还是暂时不要让阿苒知晓?棠和沐森二人。】


    很好,梁苒甚至不需要再问,就连赵悲雪去见的二人的名字,系统已然显示的一清二楚。


    梁苒的眼神冷飕飕,轻飘飘,淡淡的看了一眼赵悲雪,寡人的狗长本事了,现在学会骗人了,往后里那还了得?说不定还会咬寡人一口。


    梁苒转过身去,不再看赵悲雪,说:“还有旁的要说的么?”


    赵悲雪一愣,敏锐的察觉到梁苒好似生气了,但他不知为何梁苒会动怒,难道……


    难道梁苒发现自己在说谎,自己不是去接他,而是去见了亲信?


    可赵悲雪转念一想,鬻棠和沐森的武艺出众,应当不会被发现才对,他一个质子,带着亲信在大梁的地界之内活动,多少会被人诟病,还是暂时保密的好。


    赵悲雪说:“没有了。”


    “没有?”梁苒点点头,没有任何语气:“好,那你可以退下了。”


    赵悲雪说:“我想留在这里伏侍君上。”


    昨日里的二人险些鸳鸯浴,梁苒突然不舒服,这才被打断,今日梁苒气色不错,赵悲雪本以为可以继续昨日的欢愉,没成想……


    梁苒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赵悲雪说了很好笑的言辞,说:“你想?”


    他转过身来,眼神凉冰冰的说:“你想便可以留下来么?寡人应允了么?今日之内,寡人都不想再看到你,滚出去。”


    赵悲雪的面容划过一丝吃惊,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向都是冷淡淡的,甚至有些厌世,没有太多的变化。


    赵悲雪张了张口,他发觉梁苒真的生气了,可是他不知为何梁苒会生气。


    最后赵悲雪没有说话,点点头,从御营大帐之中退了出去。


    赵悲雪退出去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凝视着御营大帐,生怕梁苒会吩咐自己去做什么事情。


    很快,新上任的大宗伯嬴稚便被召了过来,走入营帐之中。


    “臣嬴稚,拜见天子。”


    “起身罢。”


    嬴稚谢恩之后站直身体,敏锐的察觉到,今日的天子情绪不佳,不,不能说是不佳,合该说是差到了极点,嬴稚以前从未见过梁苒这个模样。


    他静静的等着梁苒的吩咐,梁苒果然开口了,说:“你去给寡人查查两个人,一个唤作鬻棠,一个唤作沐森。”


    “鬻?”嬴稚立刻抓住了重点。


    无错,鬻氏乃是北赵的大宗族,除了北赵,鲜少有其他地方的人会用这个姓氏,所以嬴稚乍一听,便觉得这件事情与北赵有干系,


    梁苒点点头,这二人便是方才梁苒用系统的读心术,从赵悲雪心窍之中窥看到的两个人名。


    “嬴卿果然敏锐,这二人都是北赵的人,且……他们应当与赵悲雪关系甚笃。”


    嬴稚微微蹙眉,不由想到在方才在营帐之外碰到赵悲雪,赵悲雪的脸色阴沉,竟然没有在营帐中侍奉,又见到梁苒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兴许是产生了什么隔阂罅隙。


    嬴稚是个善于观察之人,同样善于观察旁人的脸色,明智的什么也没有问,拱手说:“是,臣这就去查。”


    梁苒点点头:“若有分毫,立刻回禀。”


    “臣敬诺。”


    嬴稚答应之后,便离开了御营大帐,一出门,赵悲雪果然还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的目光幽幽的凝视着营帐。


    哗啦——帐帘子再次打起,梁苒从里面走出来。


    赵悲雪的眼神立刻明亮起来,踏上半步,想要去迎梁苒,但梁苒根本不看他一眼,目光分明扫在了他的身上,一下掠过去,好似赵悲雪这个大一个人,只是一团空气罢了。


    梁苒并没有搭理赵悲雪,从他身边施施然走过,只留给赵悲雪一个冰冷的背影……


    第二日一大早,罗东陵便准收拾整顿,离开大营,缤纷两路,先一步前往燕洄埋伏。


    除了罗东陵的队伍之外,梁苒还让他把北赵的大皇子赵炀,并着那些北赵俘虏带上,这些可都是底牌,不能过早的露出来。


    今日梁苒会亲自前往践行,赵悲雪半日没有见到梁苒,知晓他今日会到营门来,因此早早的洗漱更衣,望夫石一样守在营门口,比出发的罗东陵来的还早。


    “哎呦!”罗东陵走过来,扛着大锤:“你这脸色可不好啊,怎么?是不是昨夜被天子赶出来了?”


    赵悲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的确,他被赶出来了,但不是昨夜,若是夜里被赶出来也算是好事儿了。


    罗东陵笑起来:“你是不是不太行?被天子嫌弃了?无妨无妨,我可以替补你。”


    赵悲雪的眼神更加冰冷,就在此时,他看到了梁苒的身影,从远处款款走来。


    “君上!”赵悲雪立刻抛弃了与罗东陵斗嘴,快速迎上去。


    梁苒淡淡的看了一眼赵悲雪,说:“经过一晚上,你可有话要对寡人说了?”


    赵悲雪点点头。


    梁苒挑眉,说:“讲罢。”


    赵悲雪拉住梁苒的袖子一角,轻声说:“君上,是我错了。”


    梁苒问:“哦?你错在何处?”


    赵悲雪一时间却答不上来,说:“君上觉得我哪里有错,我便哪里有错。”


    他的眼神十足诚恳,那双狼目变成了小狗眼,眼巴巴的盯着梁苒,梁苒却不会心软,好笑的说:“那寡人觉得赵皇子你没有错,何错之有呢?”


    说完,直接拨开赵悲雪走过去。


    赵悲雪欲言欲止,望着梁苒的背影,罗东陵已然跑过来:“君上!你是来给我践行的么?”


    梁苒收敛了怒容,微微一笑,说:“罗王子肩负重任,虽然是偷袭,但北赵狡诈,罗王子还是谨慎一些,万事小心。”


    “嗯嗯!”罗东陵使劲点头说:“你放心好了,再说了,还有老宁呢!”


    老宁自然说的是宁愚,宁愚的年岁比他大一些,但也不至于说老,罗东陵只是随口唤习惯了。


    赵悲雪对宁愚一笑,说:“有劳宁军师了。”


    宁愚拱手:“君上言重了,我家主子是个不着调的,君上还肯委以重任,宁愚自当竭尽全力。”


    “诶?!”罗东陵笑容僵硬,转头瞪着宁愚,说:“谁不着调?谁不着调!”


    叮——


    【争风吃醋+好感度20】


    【赵悲雪:255】


    赵悲雪在一边看着,梁苒与二人谈笑风生,有说有笑,面容不似方才对着他那般冷硬,反而十足放松,或许是赵悲雪的目光实在太专注力,梁苒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好像结冰的湖面,瞬间冰封千里,不见了半点子笑意,但一转过头去,立刻又染上了笑意,完全是凛冽寒冬和春日融融的差别。


    梁泮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梁缨,示意梁缨俯下身来,梁缨的身材实在太高大了,梁泮想要与他说悄悄话都是不能。


    梁缨微微俯身,低下头来,梁泮便拢着手与梁缨咬耳朵,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哥哥,君父好像在与父亲冷战,因为父亲隐瞒了那两个奸夫的事情。”


    便算是梁缨有时候迟钝,他也能感觉到,君父的确在与父亲冷战,因为那两个奸夫……


    他想到此处,表情一僵,不对不对,什么奸夫?差点子被弟弟给带到沟里去,爬都爬不上来,不是奸夫,是两个亲信。


    梁缨揉着梆梆跳动的额角,无奈的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瞎管。”


    梁泮不赞同的蹙眉,插着纤细的腰肢,昂首挺胸,甚至微微嘟起嘴唇,说:“哥哥,泮儿不是小孩子了,再者说了,哥哥也没比泮儿大多少。”


    梁缨险些被他逗笑,还说不是小孩子,弟弟嘟嘴的模样,真真儿和宝宝的样子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


    他没忍住,轻轻捏了捏梁泮的脸颊,软软的,细腻又光滑,完全吹弹可破。


    梁泮一愣,捂住自己的脸:“不要捏。”


    梁苒那面践行完毕,便看到儿子们正在嬉闹,他走过来,趁着梁泮控诉哥哥捏他的时候,梁苒抬起手来,也顺道捏了捏梁泮的小脸蛋儿。


    梁泮:“……”


    梁缨笑起来:“君父,手感是不是甚好?”


    梁苒点点头,给出了最大的肯定,说:“滑嫩如圆子,若是能咬一口更好了。”


    梁泮改为双手捂住自己的面颊。


    梁苒与儿子们这么一闹,将烦心的事情忘在了脑后,赵悲雪便不同了,他站在一旁,好似一尊山石,就那样定定的看着梁苒,梁苒走到哪里,他便看到哪里,直到梁苒带和两个儿子进了御营大帐,看不见了,赵悲雪仍然站在那里。


    罗东陵出发之后,翌日扈行大军也要出发了,继续往燕洄而去,这里距离燕洄不算太远,没几日便抵达了会盟大营。


    会盟大营提前扎好,筑坛完毕,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梁苒的大梁使团,还有北赵的使团入驻。


    这一路上,梁苒几乎没有与赵悲雪说一句话,更加不会让他参乘,都是梁缨和梁泮上车参乘,臣子们看在眼中,简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赵悲雪失宠了,毕竟那个唤作梁泮的小君子,生得实在太过美貌,天上仅有,地下绝无,而且能说会道,便是连新上任的大宗伯,都对他和和气气另眼相看。


    也有人说,是因着燕洄会盟,北赵定然会耍手段,玩花样,赵悲雪乃是北赵送来的质子,那本质便是北赵人,非我族来,其心必异,自然要敬而远之。


    入了会盟大营,梁苒堪堪从辒辌车中出来,还未走下来,赵悲雪立刻迎上,伸出手想要扶他。梁苒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将手放上去,而是放在一旁的梁缨手心中,被梁缨扶着下了辒辌车。


    梁缨头皮发麻,压力甚大,他似乎感觉到了,父亲在瞪自己,绝对无错。


    叮——


    【争风吃醋+好感度20】


    【赵悲雪:275】


    “君上……”赵悲雪走过来,说:“我有话,想要与君上说。”


    梁苒挑眉:“哦?今日赵皇子又有什么想说的?若是可有可无的道歉,寡人可没有这个功夫与赵皇子闲扯。”


    赵悲雪这几日左思右想,他实在不知梁苒为何生气,但他并不是个傻的,而且极其聪敏。赵悲雪仔细思索了一阵子,他发现那日见过两个亲信之后,梁苒便突然动怒,让自己滚出去,虽赵悲雪不知自己何时露馅,但兴许便是露馅了。


    他身边带着亲信,隐瞒梁苒的事情,应是被发现了。


    赵悲雪打算找梁苒坦白,鬻棠和沐森是他身边的老人,一直追随着赵悲雪,赵悲雪带他们来大梁,也并非用心不纯。只是当时,身为一个质子,还是一个天扫星,赵悲雪不知自己入梁之后,还有没有活路,在见到那个“白衣小君子”之前,赵悲雪不想死,即使是像一具行尸走肉,即使是像一只狗,他也要活下去,直到见到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白衣小君子”。


    赵悲雪深深的凝视着梁苒,这便是让他惦念多年之人,无论如何,赵悲雪也要留在他的身边。


    赵悲雪说:“是重要之事。”


    梁苒轻轻的冷哼了一声,说:“快讲,寡人可没有那么多功夫。”


    赵悲雪立刻开口:“君上,其实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哈哈哈哈——”一连串大笑声震耳欲聋,远处尘土飞扬,骏马飒沓着黄土,牵引着一辆轺车风驰电掣而来。


    轺车没有车门,也没有车厢,便是敞篷的马车,中间立着伞柱,顶上是一个巨大的旒苏伞盖,一个身着龙袍的魁梧男子站在轺车之上,一手扶着伞柱,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


    轺车后面跟随着无数配备精良的铁骑,快速奔至会盟大营门口,直接打断了赵悲雪的坦白。


    是赵寤!


    赵悲雪藏在袖袍之下的双手攥拳,指甲掐在掌心,他的剑眉压住眼目,一双锐利的眼眸微微垂下,反顾三白,完全便是一头警戒的野狼。


    “哈哈哈!!”赵主赵寤一路大笑,轺车在营地门口停下,他高大的身躯跃下轺车,咚一声,地面都连带着震颤起来。


    怪不得赵悲雪身材高大,原来他的父亲赵寤便是如此极其高大的体格,犹如一座山一般,毫不夸张的说,赵寤的一条胳膊,甚至是小臂,都比梁苒的大腿还要粗!


    他的身上盘踞着纠结的肌肉,脸上留着络腮胡,面容狰狞挂相,即使是在笑,眉眼中也透露出狠戾的算计,仿佛随时将谁撕成碎渣,化为齑粉。


    赵寤一连串大笑,走过来:“梁主!梁主!是寡人来迟了!寡人给梁主赔个不是!”


    赵寤似乎有些自来熟,他走过来,伸手要拍梁苒的肩膀,梁苒微微蹙眉,立刻后撤半步,他与赵寤可不是见了面,熟悉到拍拍肩膀的多年老友。


    赵寤动手落了空,没有碰到梁苒,却不觉得尴尬,反而笑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梁苒,不像是在看一个一国之君,反而像是在看一件器物,甚至是一件瓷器。


    “嗯!”赵寤评点说:“不错!不错!梁主颇有当年你父亲的风范啊!只可惜,啧啧,只可惜了……”


    赵寤的笑容透露着狰狞:“只可惜,当年你的父亲去的早啊,不然的话,我们还能再斗上几十年!哎——这样说起来,梁主你还要感谢寡人呢,若不是寡人,你这会子还在当皇子,如何能登上大宝,坐上这梁国的黼扆龙座啊?”


    赵寤完全便是找茬儿,他的话里带着刺儿,别说来参加会盟的臣子,都是朝中的骨干之臣,便是不长耳朵的聋子,这会子都要听出不对劲儿了。


    梁苒面容微微一动,只是冷笑:“赵主远道而来,这一路必然劳顿了罢,今日先行歇息,明日再开始正式会盟,如何?”


    “哈哈哈哈!”赵寤说:“你们这些梁人啊,就是娇贵,这叫什么劳顿?罢了罢了,既然梁主盛情,那今日便歇息罢!”


    梁苒忍耐着怒气,说:“来人,为赵主导路。”


    赵寤却说:“诶?远来是客,梁主是不是该尽一尽地主之谊,亲自为寡人导路呢?”


    他说着,又要去摸梁苒的肩膀,森森然的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打转,十足的不怀好意。


    梁苒后退躲闪,哪知赵寤留了一个心眼儿,他方才没有摸到梁苒,这一下子竟然是虚晃,就等着梁苒后退,赵寤立刻抬起另外一手,伸手一捞,竟是要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调戏大梁的一国之君。


    啪!!


    一声脆响,有人动作迅捷,一把挡开赵寤的手,没有叫他碰到梁苒,甚至是一片衣服角。


    ——是赵悲雪!


    赵悲雪还保持着抬手的动作,赵寤的脸色刷的落下来,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狠狠的瞪着赵悲雪,阴森森的说:“这不是我儿么?我的好、儿、子。”


    赵寤又说:“怎么?见到君父,都不会作礼了?你的礼仪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悲雪慢慢放下手,他的脸面毫无表情,抱拳作礼:“拜见国君。”


    他口称国君,根本不称君父。


    “没规没据的东西!”赵寤显然看不上赵悲雪,啐骂:“贱人生得贱种,果然上不得台面。”


    梁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业火,赵悲雪如今是寡人的狗,便是家养的狗,打狗还要看主人,赵寤凭什么辱骂的如此难听?


    梁苒冷嗤一声,说:“北赵的风俗,还真是古怪呢,一国之君,一开口便是贱啊种啊,果然与我们大梁这等中国是不一样的。”


    梁苒口中的中国,乃是中心之国。大梁的国土正好在中心位置,旁边围绕着很多小国,至于北赵,更加偏北一些。诸国都以大梁为礼仪正统之邦,争相效仿大梁的礼制,北赵也不例外,这些年依样画葫芦的抄了很多去。


    赵寤的脸色瞬间难看,他没想到,梁苒看起来年纪轻轻,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说话也软绵绵的,竟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


    赵寤怒极,反而哈哈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梁主,你不如你父亲健壮,却比你父亲的口齿伶俐许多!好啊,寡人倒是要看看,等会盟之后,你还是不是这副灵牙利齿的小模样儿!”


    他一甩袖袍便要离开,临走之时突然站定,回过头来,冷冷地凝视着赵悲雪。


    赵寤的唇角划开一丝狰狞的笑容,说:“梁主,寡人与儿子许久都不曾见面,如今好不容易得见,赵主不会小气到不让寡人见见儿子罢?”


    梁苒瞥了一眼赵悲雪,赵寤哪里是想念儿子,他的言辞里都是狠毒,分明是记恨方才赵悲雪出手阻拦,所以这会子想要将赵悲雪带回去教训。


    赵悲雪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在意赵寤的言辞。


    梁苒刚要拒绝赵寤,赵寤抢先说:“怎么?大梁乃礼仪之邦,梁主更是大梁的楷模,如今寡人想要见一见分别已久的亲生儿子,梁主怎么有忍心拒绝的道理?”


    梁苒眯了眯眼睛,赵寤挥手说:“来啊,把寡人的好儿子请回去,寡人与儿子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这就好好儿的叙叙旧,等叙完了旧,再把他送回去不迟。”


    赵寤已然把梁苒的话头全都堵死,梁苒也没有办法,毕竟赵寤乃是赵悲雪的父亲,这一点子毋容置疑,梁苒便算是再霸道,也不能阻止一个父亲见他的孩子。


    两个北赵的武士上前,拱手说:“是!”


    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赵悲雪,哪里是招待皇子的模样,分明是看守犯人,甚至连犯人都不如,直接将赵悲雪带走。


    赵悲雪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离去之时,轻轻的看了梁苒一眼,那眼神淡淡的,蕴藏着习以为然的平静,那种平静仿佛焚烧的灰烬,燃尽了沧桑。


    梁苒眼睁睁看着赵悲雪被带走,似乎是有些不甘心,抿了抿嘴唇。嬴稚上前拱手说:“君上,赵主来者不善,此次会盟绝对不会风平浪静,若现在为了赵皇子与赵主撕开脸皮,那会盟便什么也不必谈了。”


    嬴稚说的对,他们还有后续计划,现在必须以大局为重。


    梁缨焦急的说:“可是赵皇子……”


    父亲被带走了,赵寤那一副心狠手辣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叙旧。


    嬴稚说:“齐王安心,赵皇子如今的身份,可不只是北赵的皇子,还有一层质子的身份在其中,北赵绝不会让质子在会盟营地出事,至少……”


    嬴稚沉声说:“赵皇子不会有性命之忧。”


    赵悲雪被带入北赵的御营大帐之中。会盟营地分为南北,南面是大梁的营地,北面则是北赵的营地,其中虽然没有辕门挡格,但是划分界限,各自有兵马把守。两边表面是来会盟的,但大梁与北赵向来水火不容,大家也各自带了精锐,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君上!”武士禀报:“四皇子带到。”


    赵寤并没有立刻搭理赵悲雪,而是对一个身着官袍的男子说:“炀儿还没有寻到么?”


    那身着官袍的男子大抵三十来岁,他的面容清雅娟丽,乍一看还以为是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完全是一副男身女相的模样,虽然已经不算年轻,一笑起来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纹路,但并没有削弱他的姿仪,反而平添了一些别样的丰韵。


    清雅的男子笑起来,笑容却带着一丝丝精明与算计,一看便是不太好相与之人。


    此人正是北赵的当朝国相——闻彦之。


    论起北赵,赵氏自然是第一大氏族,其次便是鬻氏,而闻氏在五年前还是个没落的小氏族,如今已然轰然崛起,险些挤掉了鬻氏,成为北赵的第一贵胄。原因无他,正因为闻彦之此人。


    闻彦之三十出头,位列北赵的天官大冢宰,辅佐天子,统领百官,可他原本只是赵宫中的一个小小医士。


    在北赵,医士也和大冢宰一样分属于春官,但是地位并不高,很多医士都是奴隶充当,闻彦之也曾是一个不入流的奴隶。他的医术精湛,却也不是精湛到华佗转世的地步,能得到赵寤的器重,原因其实很简单。


    闻彦之善于用毒,他救人不行,下毒却是一把好手,赵寤需要谁悄无声息的死掉,闻彦之便可以让那个人悄无声息的死掉,简直应了那句话,“阎王叫你三更去,谁敢留人到五更”。


    闻彦之有个别称,乃是北赵第一毒相,他的毒,自然是在用毒之上。


    闻彦之此人爱财,他辅佐赵寤,完全是因着有油水可捞,其余的一概不问。这样的人目的精确,野心全都表露在外面,自然深得赵寤之心。


    闻彦之回话说:“派出去的探子还未寻到大皇子,兴许大皇子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这个赵炀!”赵寤显然动怒了,只是他不可能想到,赵炀已然被梁苒擒住,何止是他,还有他的大军,全都被俘虏,一个也不少。


    赵悲雪垂着头,他的眼神平静,听到赵炀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波动。


    赵寤终于转过身来,把火气全都撒在赵悲雪的身上,怒目而视:“怎么?只是离开了我赵地几个月,见了寡人,竟是连作礼也不会了么?”


    嘭!!


    赵寤狠狠一脚踹过去,将赵悲雪踹在地上,旁边两个武士险些被带倒,赶紧散开退到一边儿。赵寤不由分说,跟上两步,砰砰砰又是一连串的拳打脚踢,只往赵悲雪的身上踢打,专门往有衣裳遮挡的地方踹,似乎并不想让人看出来。


    “咳——!”赵悲雪起初还能硬撑,很快倒在地上,后脑撞在墙角,登时一阵眩晕恶心,赵寤下手狠毒,并不在乎赵悲雪,又是咚咚两脚踹在胸口,最后直接踩在赵悲雪的胸膛上,打得直流汗,畅快的哈哈大笑:“你说说你,寡人留你何用?一个天扫星,能让寡人尽兴的踢打两下,也算是你的用处了!”


    赵悲雪唇角挂着血迹,显然是受了内伤,表面看不出什么伤口,但五脏六腑钝疼麻木,他蜷缩在地上微微咳嗽,并没有爬起来。按照往日里的经验,赵悲雪越是反抗,越是不服气,赵寤反而愈发的变本加厉,只会被打伤得更加严重。


    赵寤幽幽的说:“吃里扒外的东西!寡人让你的亲信传话,你凭何不来见寡人?还有!菰泽的二十万大军,白白拱手让给那些下贱的梁人,你若是争气一些,也不止于此!寡人送你去梁地做质子,难道就是只做质子的么?真是难成大器,贱种便是贱种!”


    赵悲雪只是呵呵的冷笑,一句话也不说。


    闻彦之走过来,说:“君上勿要动怒,四皇子如今的身份乃是质子,眼下又在会盟,还是不要伤了两面和气为好,颜面为重。”


    “哼!”赵寤冷冷的说:“算你走运!若是照着寡人的性子,今日便打死你也是有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他的眼眸转动,狠戾的脸色浮现出一层一层的笑意,说:“如今寡人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啪!


    赵寤将一个小瓶子丢在地上,说:“梁人虽然下贱,然梁主那小模样儿生得和他爹真是一点子也不一样,我见犹怜的,听说梁人水滑,养出来的模样也细腻,诚不欺寡人!”


    赵悲雪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听到赵寤亵渎的言辞,挣扎着从地上撑起来。


    赵寤继续说:“你回去将这药下在梁主的吃食之中,叫他服下,嘿嘿,寡人今夜便要在榻上,将那小贱种制得服服帖帖!他乃是一国之君,遭受这样的事情定然也不敢说出去,寡人不只是要占领大梁的土地,便是他们的美人儿,也逃不出寡人的手掌心!”


    赵悲雪吐息变得粗重,他弯下腰,慢慢将小瓶子捡起来。


    赵寤还以为他被打服了,点头说:“便是如此,只要你肯乖乖儿的听话,寡人定然……”


    不等他说完,啪——!!


    一声脆响,赵悲雪劈手将瓶子狠狠砸在地上,小瓷瓶瞬间碎裂,瓷片飞溅,里面的药粉全都洒了出来。


    闻彦之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向后退,避免药粉染在自己身上,他是一个医士,自然知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堪的药粉。


    “你!!”赵寤指着赵悲雪,劈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过去,赵悲雪应声跌在地上,吐出口鲜血,艳红的血液顺着唇角一直染湿了衣领。


    “你这个小畜生!”赵寤怒火中烧:“真真儿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怎么,你敢不听寡人的吩咐?你可别忘了,你身上还有闻相下的毒,你若是不乖乖听话,寡人定叫你死得难看!”


    赵悲雪被带入御营,他的两个亲信鬻棠和沐森是不能进去的,大帐里偶尔传出呼喝的声音,虽然没有传出赵悲雪的痛呼声,但他们都清楚,赵寤的手段狠辣,主子轻则一顿毒打,重则……


    赵寤并不是没有亲手打死过儿子,他有很多儿子,根本不在乎这一两个,如不是赵悲雪领兵一夜之间灭掉了罗方国,让赵寤看到了他的本事,赵寤是决计不会留他到现在的。


    鬻棠着急,想要冲进去营帐,沐森拉住他,说:“你去做什么?不要鲁莽!”


    鬻棠说:“你没听到么?主上被打了,君上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上若是违逆君上的意思,今日会被活活打死的!”


    沐森还是拦住他,说:“你进去了,便能拦得住君上么?”


    “你……”鬻棠气得跺脚:“那你说该如何!”


    沐森沙哑的说:“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可以救主上。”


    “是什么?”鬻棠催促:“十万火急,你便不要卖关子了!”


    沐森凝视着鬻棠的眼睛,幽幽的说:“梁主。”


    *


    梁苒回了大梁的御营大帐,梁缨着急的走来走去,根本无法平静片刻:“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父亲被带走了,那个赵寤一看便是狠辣的主儿,便算父亲没有性命之忧,皮肉之苦定然也是少不得的。”


    梁泮蹙眉说:“哥哥稍安勿躁,为今之计,只有稍微等一等,再由君父去要人。”


    赵寤与自己的儿子团聚,面子总是要给的,不然赵寤借疯撒邪,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赵悲雪。


    嬴稚从外面走进来,拱手说:“君上,臣有要事禀报。”


    梁苒点点头,言简意赅:“说。”


    是日前梁苒让嬴稚探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嬴稚回禀:“那名唤鬻棠与沐森的,乃是赵四皇子身边培养的亲信,当年剿灭罗方国,便是由二人领兵伏击,而且……”


    嬴稚还查出,赵悲雪在北赵并非势单力薄,他偷偷豢养了一支军队,甚至这一点,连北赵的皇帝都不曾发现。


    嬴稚说:“这只军队有两千之众,全都是配备精良,武艺精湛的死士,不能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确实是有的。”


    两千人乍一听很少,但两千人已然相当于大梁宫中所有的虎贲禁卫,再加上他们的配备精良,绝不是一般的军队。


    鬻棠和沐森便是其中的校尉,分别领兵一千,可以说是赵悲雪的心腹忠臣。


    梁苒眯起眼目,果然,赵悲雪果然是个深藏不露之人,一点子也不简单。


    便在梁苒沉思之时,梁缨突然低喝:“何人?出来!”


    原来是有人潜伏在御营大帐之外,梁缨武艺精湛,一下子便听到了对方的吐息,他的宝剑出鞘,立刻将梁苒和梁泮护在身后。


    哗啦——


    帐帘子打起,两个黑衣男子从外面走进来。


    梁缨戒备的凝视着他们,这二人的武艺虽然不及赵悲雪,但绝对是练家子之中的翘楚,外面那么多虎贲军巡逻,竟是在不惊动分毫的情况下,直接靠近御营大帐。


    其中一个黑衣人焦躁急切,说:“梁主,主上有难,若是去晚了,恐怕会丢了性命!”


    主上?梁苒眯起眼目。


    那稳重一些的黑衣人并未开口,他的手按在腰间,一直盯着梁缨的动作,似乎十足戒备。


    梁苒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并不需要任何读心的技能,梁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说:“让寡人来猜猜,你们二人是谁。”


    他幽幽的说:“鬻棠,沐森。寡人可说对了?”


    二人均是一愣,没想到梁苒竟然准确的点出了他们的名字,在此之前,二人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没有见过梁苒。


    梁苒淡淡的说:“怎么,寡人还未去找你们,如此心急,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鬻棠十分急躁,沐森拉住他,突然放开了腰间的佩刀,啪一声扔在地上,竟是卸下了兵刃。


    梁缨蹙眉盯着地上的兵刃,只怕他们有诈。


    沐森拱手抱拳说:“主上有难,请梁主施以援手。”


    嬴稚说:“赵皇子乃是北赵的四皇子,赵主便算是再残暴,也不能在会盟大营之中,嗜杀亲子,惹天下人诟病。”


    鬻棠却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君上心狠手辣,再者……再者主上公然忤逆君上,君上怕是真的会打死他!”


    沐森看了一眼梁苒,说:“君上欲图在梁主的膳食中下药,亵渎于梁主,主上公然忤逆,当着主上的面子毁了那肮脏的药粉,无异于打君上的脸,触怒了君威。”


    “什么?”梁泮唾弃的说:“赵寤这个老不要脸。”


    梁苒死死咬住后牙,他的唇角微微一抖,怒极反笑,好个赵寤,真真儿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沐森的嗓音低沉,掷地有声:“若是再迟一些,恐怕梁主见到的……便是主上的尸首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英雄救美[愤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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