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是辅助,不是炮灰 绝对有古怪
孙家舍粥的粥棚之中, 孙桑榆站在主位上,但他也没有帮忙舍粥,只是在仆役舍粥的时候, 他象征性的抬抬手, 好似便是自己个儿舍粥了。
“孙郎君真是好人啊!”
“好人啊!”
“给我们舍粥, 不辞辛苦的, 真真儿是大好人!”
“就是啊, 孙家可是咱们燕洄有名的世家,孙大郎君更是大善人啊!”
一群难民聚集在旁边, 也没有排队要粥水, 只是三三两两的谈论着, 声音还很高,时不时蹦出一句“孙郎君真是好人啊!”
仔细一看, 他们的脸面并不像难民那么蜡黄,他们的身材也不像难民那么消瘦, 倒是脸上身上的灰尘, 仿佛是去泥垢中打滚儿了一般,十足肮脏。
原来是托儿。
都是孙桑榆找来的家丁, 扮演成难民的模样,在一面大喊着“孙大郎君”“孙郎君”等等,目的自然是为了让每一个吃粥的难民,都记得孙桑榆和孙家的恩惠与好处。
孙桑榆在众人夸夸的称赞声中,时不时抬一下手:“老人家慢走。”
“慢走,不够食还有。”
“我们每日都会在这舍粥, 旁边还有医棚可以看诊……”
不等孙桑榆说完, 人群突然骚乱起来。首先是队尾的人群混乱, 竟然有一批人跑掉了, 紧跟着队伍中间的人群也开始躁动起来,也跑掉了。
“怎么回事?”孙桑榆质问身边的家丁,家丁自然说不出所以然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远处几个家丁跑过来,但他们还未开口说话,骚动的难民已经大喊着:“孟神医的医馆重新开张了!”
“孟神医治病救人了!”
“活神仙降世啊!而且不要分毫财币银钱!”
“快去看病啊!”
这些子难民,哪一个是没有病没有灾的?他们生活条件实在艰苦,多多少少都会被病痛缠身,一听说孟神医的医馆重新开张了,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连舍粥的队伍都不排了,轰隆隆全部跑掉,争先恐后的往医馆而去。
“怎么回事?!”孙桑榆大喊:“人怎么都跑掉了?!”
家丁为难的说:“大郎君,孟实甫那个关门已久的医馆,突然重新开张了,不知怎么回事,还说不要一分财币,免费给大家伙儿医治,这不是么,才这么一上午,竟然医治了好几个身患顽疾的难民,这些难民一传十十传百,就……就都知晓了。”
孙桑榆气急败坏:“咱们不是也有医棚么?他们为什么都跑掉了?”
家丁更是为难,看了一眼孙家的医棚。就和孙桑榆舍粥一样,医棚其实也是做做样子,每日只来一个医师,排队便要排出三里地。医师还要休息,中午用饭,晚上按时散班,坐累了要起身活动,总之很多难民排了一整天,连饭都没吃,临到他了,人家医师离开了。
或者有的难民万幸看上了医师,但医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随便开了药。
再或者,这疾病医师可以治疗,可偏偏药草十分贵重,孙家的确给人免费看病,但是太贵重的药材并不会负担,这顽疾仍然无法治疗。
然而孟实甫的医馆不一样。梁苒亲自坐镇,孟实甫亲自诊治,所有的药材,无论多么贵重,都可以在医馆中直接支取,还有孟家的小厮帮忙熬药。难民们听说了这等好事儿,岂能还在孙家排队,一股脑全都跑了。
“岂有此理!”孙桑榆冷笑:“这个孟实甫,他不会当孟家是燕洄的第一世家了罢?这种时候与我孙家争风头,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家丁说:“大郎君,要不要小的们去教训教训孟实甫?”
另一个家丁说:“这可使不得!大郎君有所不知,那个孟实甫,表面上是个医师,但其实体格高壮如山,面目凶狠如罗刹!小人听说,日前有人求孟实甫医治,孟实甫没有心情医治,一时心烦了,竟然活活将那个求医的人,手撕了!”
“什么?”
孙桑榆吓了一跳。
家丁信誓旦旦:“孟实甫还有个诨名,唤作活阎王,便是如此,因着他手段黑辣啊!”
孙桑榆不服气,说:“多带些护院来,我倒要亲自去会会他!”
“是是!”
孙桑榆气势汹汹,身边跟着十来个家丁护院,也不管粥棚了,直接往孟家的医馆而去。
嘭——
家丁护院拨开排队的人群,孙桑榆大步走进去,他的模样不像是进入医馆,反而像是进入武馆——来踢馆的。
“什么人啊?”
“怎么还加塞儿?”
“哎呦,是孙家的大郎君!”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孙桑榆,孙桑榆不屑的一笑,根本不理会他们,径直往里走去,他刚要叫孟实甫出来,眼目突然一亮,紧紧盯着一个人。
那脏乱的人群之中,有一抹鹅黄十足扎眼,正是梁苒。
梁苒还是一袭女服,鹅黄的裙衫,身材高挑曼妙,透露着风流之气,又犹如一朵高洁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令人心驰神往,赞叹歆慕。
“阿苒娘子。”孙桑榆立刻走过去。
孙桑榆不知道梁苒姓什么,但他听冯沖唤他阿苒妹妹,那必然叫做阿苒了,于是自来熟的便这般叫法。
赵悲雪正在帮忙送药,刚从后堂走出来,便听到孙桑榆的嗓音,眼神立刻阴沉下来,满眼的戒备。
“阿苒娘子,你怎么在此处?”孙桑榆开口发问,但他没有让梁苒回答的机会,自问自答的说:“哦,你可是来求医的?”
梁苒自然不是来求医的,如今的他,算是这个医馆真正的东家,孟实甫不过是他的手下。毕竟孟实甫虽然有系统,但他的系统一个人用不出来,必须是梁苒指挥他使用,他才能使用,这是名副其实的“辅助系统”。
梁苒还是未能开口,孙桑榆十足自来熟:“阿苒娘子你听我说,这个医馆……不靠谱的紧!”
他压低了声音:“不是我背地里说旁人坏话,也不是我喜欢嚼舌头根子,孟家的医馆真真儿不靠谱,没有个章程!你说他孟实甫一个神医,为何放着好端端的医馆,说不开就不开了?怕不是因为……出过人命!说不定便是孟实甫治死了人,但是为了神医的名头,用财币堵住了其他人的嘴巴,这才赚了个神医的称号,其实呢?真不是我说,我孙家的那些医师,都比孟实甫的医术高明。”
“阿苒娘子。”孙桑榆伸出手,就要去抓梁苒的手腕,说:“你若是害了病,别在这里耽搁了,随我回去,我让孙家最好的医师为你治疗。”
梁苒的手掌白皙而细腻,掌心中没有茧子,反而是常年握笔的地方生出了一些薄茧,并不妨碍美观,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孙桑榆对这双手垂涎已久,眼看便要碰到……
啪!
一条高大的人影横在孙桑榆面前,将梁苒整个人拦在身后,是赵悲雪。
赵悲雪身材高大,居高临下的垂头看着孙桑榆,冷冷的说:“孙郎君也知这是背地里嚼舌根,但你却没有少嚼。”
“我……我这是……”孙桑榆满面赤红:“我这是提醒阿苒娘子,不忍心娘子受骗。”
“受骗?”赵悲雪说:“看来孙郎君对骗人别有心得。”
“你这是何意?!”孙桑榆脸上简直写了“恼羞成怒”这四个大字,指着赵悲雪说:“我与你的主家说话,你一个奴仆为何插嘴?!”
赵悲雪对旁人一向不费劲掩藏自己的心思,我行我素,冷酷肃杀的说:“看不惯罢了,孟实甫医人与不医,好歹直接说出来,可不像孙郎君这般,背地里重伤他人。”
孟实甫刚好从内堂走出来,听到赵悲雪的话,突然有一种老泪纵横的感动,赶来想要拉近与赵悲雪的关系,不让赵悲雪对自己如此敌视,讨好赵悲雪是没用的,必须一致对外,转移矛盾。
而这个矛盾,便是孙桑榆。
孟实甫走出来,说:“这不是孙郎君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孟实甫身材高壮,他和赵悲雪一般高,赵悲雪乃是穿衣显瘦的类型,孟实甫不然,孟实甫的肌肉全都被衣料勾勒出来,不说虬髯纠结,但一看便不好招惹。
加之他古铜色的皮肤,总是一脸肃杀的模样,给人一种凶恶的错觉。
孙桑榆狠狠一抖,质问:“你为何抢我们孙家的病人?”
孟实甫一笑,他的笑容总是颇为狰狞,但他发誓,他的笑意绝对没有太多恶意,不过是嘲讽罢了。
“孙郎君此言差矣,医馆开张,哪个病患爱来,哪个病患不爱来,是病患自己个儿的事,与医者何干?我们只负责治病救人,足以。”
旁边很多难民围观,纷纷说:“孟神医说的对啊。”
“孟神医说得真好。”
“他身后那个娘子是谁?生得如此娇美,看孙郎君这眼神啊……”
“孙郎君对那娘子如此殷勤,可那娘子好似不买账?”
“不会是孟神医家的夫人罢!”
孟实甫感觉到了,赵悲雪犀利的眼神,矛盾好不容易转移了,他与赵悲雪马上便会成为一个阵营的战友,孟实甫绝对不允许矛头再转回来。
于是朗声说:“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娘子,乃是我孟家医馆,新任的东主。也是因为赵娘子的慷慨解囊,医馆重新开张,为所有难民免费医治。”
“什么?娘子才是东主!”
“她竟是孟家的东主!”
“看来是大户人家的娘子啊,这等豪气,还难得如此有善心。”
“是啊是啊,太难得了!怪不得生得如此貌美,原来是心善的缘故!真是面由心生!”
赵悲雪听他说这话,眼神稍微平缓了一些,多看了孟实甫一眼,孟实甫无比自豪,无错,自己个儿就是如此的有眼力见儿,我是辅助,不是炮灰。
梁苒一时间变成了众人的焦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朗声说:“诸位,今日医馆重新开张,从眼下开始,一直到燕洄的病疫结束,孟家医馆都会对难民开放,且不收一分财币,若有被病痛折磨之人,大可不必再忍耐痛楚。”
“活神仙啊!”
“这才是真正的活神仙!”
“赵娘子是大好人!我们决计不会忘记您的!”
难民们一时轰然,议论纷纷,还有许多人直接哭了出来。这下子便看出来了,谁是真医治,谁是假医治。
有难民小声说:“孟家真是好人啊,不像孙家……唉,我连续两日排队医棚,到了跟前儿,不是没有药了,就是医师散班了。”
"谁说不是呢?那个医师不是治不好,就是嫌弃咱们肮脏,不愿意触碰,这样的人,做什么医师啊?”
“要我说……孙家其实就是想赚个名头,他们的粥棚,那些粥水都是发霉的,吃了要害病的!”
一时间风向开始不受控制,孙桑榆面色更是难看,一半涨红,一半铁青,干脆一句话不说,排开众人便逃走了。
赵悲雪凝视着孙桑榆离开的背影,幽幽的说:“算他走得快,下次若是再见,必然断他一条手脚。”
孟实甫立刻应和:“无错,你看看他,贼眉鼠眼的盯着东主,东主也是他能肖想的?”
孟实甫将矛盾转移到孙桑榆身上,还对梁苒一口一个东主的唤,赵悲雪忍不住再次多看他一眼,眼神已经变得相当“柔和”。
梁苒无奈的摇摇头,说:“你们两个很闲么?一个去治病,一个去煎药。”
赵悲雪:“是。”
孟实甫:“哦。”
医馆从中午开始,人群数量剧增,简直是一传十十传百,梁苒看着乌央乌央前来看诊的人,心中并没有抢病人的痛快,反而隐隐有些酸楚做疼。
这就是寡人的燕洄。寡人上辈子都在做什么,为了平息朝廷的怨言,一步一跪的祭拜神明,可是神明又能看到什么?他能看到百姓挨饿,他能看到难民害病么?与其把精力花在那些噱头之上,不如早一些到燕洄,亲眼看一看这些百姓,那都是他的子民……
梁苒蹙眉,低沉的开口:“咱们带来的财币还多么?”
赵悲雪知晓他要做什么,回答:“还余一些,足够富裕,且冯沖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财币。”
冯沖和世子郁笙也在帮忙,听到声音走过来,说:“阿苒妹妹,你是打算舍粮么?除了医馆,还要与孙家抢舍粮的生意?”
梁苒说:“寡人可不抢任何人的生意,但寡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子民挨饿……”
他看向冯沖,说:“在朝廷的支援发放之前,寡人便只能暂时征用哥哥的财币了。”
冯沖一笑,很是大方,他从来不在钱财上消耗自己,也是因着冯老没让他过过一天苦日子,冯沖没有缺钱的概念,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你只管拿去用,哥哥的,自然就是你的!”
梁苒一笑,说:“多谢哥哥。”
冯沖瞬间美滋滋,飘飘然,说:“阿苒妹妹这么一谢,别说是财币了,你要多少拿多少。”
他说到这里,感觉有东西扎着自己后背,凉飕飕,十足凛冽。但那并不是有形的东西,而是无形的,转头一看,立刻对上了赵悲雪的目光。
冯沖:“……”差点被赵悲雪的眼神刀死!
梁苒吩咐说:“世子心思细腻,便劳烦世子将咱们的财币,兑换成粮食,暂时缓解难民的饥饿。”
世子郁笙无法说话,因而只是作礼,点点头,很快便带着冯沖去换粮食。
一直忙碌到黄昏,梁苒并不娇气,也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忙碌,眼看着天色暗下来,难民却还剩下很多,不知今日是不是要通宵了。
“起开!起开!”
“都让开!”
“滚开!别挡路!”
一伙儿人横着走进来,将前面排队的难民推搡开来,一个凶神恶煞,完全不守规矩,定眼一看,竟然是一队官兵。
“是官兵?”
“他们来做什么?”
难民们窃窃私语:“燕洄灾荒,父母官都不管咱们,这会子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活神仙,怎么的,他们又要来做什么?”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官兵走进来,前面的难民实在太多了,他们干脆抽出佩刀,砰砰拍打着门框柜子,土匪似的一路敲打走进来,大喊着:“让开!都让开!刀剑无眼,不要妨碍公务!”
难民们吓得一下散开,但不愿离去,全都躲在远处看看究竟。
孟实甫身为孟家的少郎主,立刻走出来,说:“各位官爷,这是何意?”
“何意?”官兵冷冷一笑,分明是找茬儿,说:“有人说你们的医馆,医死了人!”
“有人?!”闻彦之立刻站出来,说:“什么人说的?是那个死了的人,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闻彦之以前可是做丞相的,虽然没有太多的本事,但是戳穿这些谎话,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本事。
官兵一愣,没想到被抢白了,而且直戳肋骨。
“你胆敢对官爷不敬?!”
闻彦之哂笑一声,刚要开口,孟实甫大手一捞,捞小鸡仔似的将他拉到身后,说:“官爷,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好心为难民医治,不可能医死人的,是不是误会?”
围观的难民也说:“是啊!今日来医看的人里面,没有出事的啊。”
“若是有人死了,那消息不得传开?谁还敢留在这里医病,一定是误会啊!”
官兵却说:“你们懂得什么?!如今有人死了,官府就是要管的!这是官府的分内之事,谁敢阻挠?!”
“谁是这里管事儿的?!”
孟实甫说:“是我。”
“是你?”官兵质疑。
孟实甫点点头说:“正是我。我乃是孟家的少郎主,这里又是孟家的医馆,我自然是那个管事儿的。”
官兵却说:“不是你罢!”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一眼就找到了梁苒,毕竟在一帮子“臭男人”中,梁苒那样的姿容十足出众,便好似一只独立的仙鹤,根本令人无法忽视。
官兵指着梁苒:“我怎么听说,你们孟家医馆的东主,是个女子呢?”
赵悲雪立刻蹙眉,官兵的眼神不怀好意,医馆今日才开张,黄昏他们便来找茬儿了,且一看便知是冲着梁苒来的,这消息传播的也太快了,不得不让赵悲雪怀疑,是有人针对梁苒。
官兵嘿嘿笑起来,顽味的打量着梁苒,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恨不能不放过一根头发丝儿,油腻的摸着下巴,说:“哎呦,你们这东主,一个女子家家的,不在家中相夫教子,好好儿的生孩子,跑出来抛头露面,绝对有古怪。”
梁苒冷笑一声,谁说女子就不能抛头露面了?再者,寡人便是男子,治理国家,会盟北赵,生孩子也一样都没有落下过。
官兵伸手去搂梁苒的腰,止不住猥亵的笑容:“你这小娘子一看就知有古怪,来来,随官爷回去说清楚,如今可是死了人的,若是不仔仔细细的说上足足一夜,官爷可是不依……哎呦!!!”
梁苒根本没动,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
呼——
一阵风动,赵悲雪身形一晃,犹如鬼魅般凌厉,直接横在梁苒面前挡住那官兵,啪一声扭住官兵的手腕。
“啊啊啊啊——疼!!疼!”官兵脸色煞白,用另一只手指着他,说:“刁民!!快、快放手,否则我……”
赵悲雪阴沉沉的笑着,他的手仿佛是铁箍子,沙哑的说:“怎么,你另外一只手,也不想要了么?”
“你这个贱民!!你敢打官?!”
赵悲雪幽幽的说:“我打的是畜生。”
“你……你敢骂我?!”
梁苒这个时候才慢条斯理的说:“人与畜生的区别,不就在于此么?在危难时刻,人会心生怜悯,而畜生,只会火上浇油,没事找茬儿。如今燕洄害难,官府的人做了什么?扣押疫情,拒不上报,不发放粮资也便罢了,竟还有一帮子蛀虫,到处找搜刮民脂民膏,令可控的天灾,演变成如今的人祸,难道……你们不是畜生么?”
“你……你……”官兵愤怒:“反了!你们都反了!一个个小小的贱民!我实话告诉你,今日你们的医馆,关门也要关门!不关门也要关门!谁叫你们得罪了人!?”
梁苒了然的一笑:“哦?得罪了人,什么人?孙家么?”
难民立刻哗然起来:“什么?是孙家找来的官兵?”
“我就说女东主的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
“天呢,是孙家那个大郎君惹来了官兵?他不是个大善人么,怎么能如此胡作非为?”
官兵指着那些难民:“今日你不与我们走,这些难民便是你杀人的帮凶,都要打死!我可警告你……”
不等官兵说完,梁苒镇定自若的开口:“谁说我不与你们走?”
“什……什么?”官兵被他弄得迷糊。
梁苒笑起来,他的笑容嫣然柔和,却莫名隐藏着一些凌厉,幽幽的说:“我到是想要见一见,燕洄的府署门往哪面开,到底有何与众不同。”
第62章 养歪了 梁苒:他是我的夫君
官兵还以为梁苒不肯与他们回去, 毕竟梁苒的模样是个小女子,谁家小女子肯入公堂?还不是一说就怕了?哪知梁苒竟一口答应下来,且毫无畏惧之色。
官兵说:“你当真肯与我们走?”
“娘子!不可啊!”难民们都在劝阻, 他们是本地人, 自然见识过当地的父母官都是什么德行, 唯恐梁苒跟着回去官府会吃亏。
不是唯恐, 是一定不会吃亏!
梁苒平静的说:“不必担心。”
转头对孟实甫和闻彦之说:“医馆不可无人, 病患还是要照常医看,你们人留下。”
“可是……”闻彦之焦急。
孟实甫则是点点头, 说:“东主放心。”
赵悲雪这才放开了那个官兵的手, 官兵心有余悸, 抱着自己的胳膊连连后退,不确定的看着他们。
梁苒抬手:“带路罢。”
众人出了孟家医馆, 难民们追出来,纷纷大喊着:“娘子, 当心啊!”
“娘子, 小心为上啊!”
梁苒回头看了一眼堆在医馆门前的难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官, 才能让燕洄的百姓如此惧怕,却敢怒而不敢言呢?
他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一声。
官差带着梁苒等人来到燕洄府署,燕洄的府署建设的十足庄重,一走进去内里陈设奢华考究,这可不是朝廷建设的, 绝对是自己个儿翻修过的。
“你们就在此处等!”官差将他们撂在原地, 安排了几个人看守, 很快便离开了。
梁苒环视着四周, 厅堂里也没有桌椅,更没有席位,只能站着等待。先是一盏茶的功夫,又是一炷香的功夫,根本不见有人前来。
赵悲雪脸色很差,黑压压的一片,低沉的说:“看来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晾着梁苒,这可是标准的下马威。
梁苒倒不是娇气之人,只不过他如今怀有身孕,加之在医馆足足忙碌了一日,如今的确有些疲惫,几乎要站不住,两条腿酸软无力。
赵悲雪扶住他,说:“没事罢?靠着我。”
梁苒感觉着赵悲雪身上传来的温度,莫名有些安心,便将自己的重量靠在赵悲雪身上,稍微放松一些。
“本官公务繁忙,没有叫你们等太久罢!”
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他嘴里笑嘻嘻的,一看便是随便编的说辞,身上甚至带着酒气,哪里像是繁忙的模样?
那中年男子走进来,瞬间愣住,两只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梁苒,完全是一副被勾走魂魄的模样!
“功曹您看!”带路的官差压低声音,谄媚的说:“您看看!这小娘子如何?咱燕洄的美娇娘可没有这货色!”
“好好好……”功曹连连称赞:“好看!真真儿是标志!好一个标致的小娘子!”
身为燕洄的功曹史,掌管燕洄的各种政务,出口竟像一个混子,对“姑娘家”评头论足。梁苒的脸色瞬间落下来。
功曹笑起来:“如此好看的小娘子,你不在家中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面,是不是不应该?”
“不应该?”梁苒淡淡的说:“若是轮起不应该,燕洄病疫严重,身为本地的功曹史,这位大人欺上瞒下,对朝廷隐瞒病疫的情况,拒不上报,这才是不应该,不是么?”
功曹史的脸色一僵:“你一个小娘子,你懂什么朝政大事?本官是有本官的打算!”
梁苒反诘:“哦?难道不是因为大人怕丢了官位么?”
燕洄病疫严重,这若是上报朝廷,的确可以受到朝廷的驰援,难民也可以得到很好的安置,但朝廷绝对会治罪当地的官员,最少也是一个玩忽职守的职责,届时丢官是最小的,大了还有各种惩戒。
功曹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而他们根本不愿意上报,左右就是死一些难民罢了,总比丢了官帽要强得多罢?
燕洄遥远,只要没有人捅出去,距离千里之外的上京是不会知晓病疫的。
“你懂什么?!”功曹史呵斥:“一个小娘们儿,你懂得什么国家大事?!天子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管得了这些小小的病疫?我这也是为了给天子分忧,少一些烦恼!再者……你们看看着外面儿,哪个难民短了吃穿?他们不必种田,不必耕作,不必贩卖货物,只需要每日里守在孙家的粥棚前,便可以不劳而获,难道不比一日辛苦强得多?”
梁苒笑起来,他真真儿的是被逗笑了,说:“功曹史将被疫病折磨,无法耕种,无法贩卖货物,无法自食其力,只能沿街乞讨,毫无尊严的乞求旁人的施舍,这种做法唤作不劳而获?”
功曹史理直气壮:“难道不是么?这些子难民,天天什么事儿也不必做,就能有饭吃,孙家的人还找了医师给他们治疗病痛,这难道不好么?你看看我,哎呦我这一天天忙的哦,今日要应酬那个,明日……嗝——”
他竟打了一个恶臭的酒嗝,仿佛泔水桶的味道,侃侃而谈:“明日又要应酬那个,难道我不累了?难道我是喜欢饮酒么?我这都是为了燕洄的百姓好啊!”
功曹史是会说话的,又说:“你再看看孙家,孙家得到了施舍难民的机会,又是开粥棚,又是开医馆的,燕洄的百姓对孙家是称颂有嘉,恨不能给他们供奉长生牌位,他们得到了子民的爱戴,巩固了燕洄第一大族的地位,这都要谢谢我呢!”
梁苒算是听明白了,说:“在功曹史的眼目中,疫病是百姓不劳而获的机会,是孙家巩固士族地位的机会,简直一箭双雕。”
功曹史大言不惭,毫无羞愧之色:“你知晓就对了,就是这个么道理儿,一个小娘们儿,你懂得什么?这都是朝廷上的大道理,所以……”
他的话锋一转,说:“舍粥医看,都是人家孙家的事情,你一个女子,瞎掺和什么?今日便回去,将医馆的大门关上,从今往后,再不许开医馆抢客了!”
梁苒说:“开医馆救助百姓,在功曹史的眼中,竟然是抢客。”
“那可不是么?”功曹史理直气壮:“你们的医馆一开门,头一天便抢走了多少难民,难道你们心里没有数儿么?赶紧把门关上,孙家好了,官府好了,也就是你们这些外乡人好了!你们这些外乡人,初来乍到,无知者不罪,本官也就不与你们追究了,咱们大家伙儿都和和气气的,把事情解决,你看多好!”
梁苒冷笑一声:“敢情功曹史是因为善于和稀泥,才做到燕洄功曹这个位置的。”
“放肆!”
功曹史一声怒吼:“小娘们儿,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梁苒的忍耐已经到达了顶点,他跟着官差来到府署,本就是为了看一看当地官员都是什么货色,如今真真儿是长见识了。一个个完全没脸没皮,将疫病当做了自己与豪绅的踏脚石,他们不是蠢,也不是坏,而是又蠢又坏,真应了“鱼肉百姓”这四个字。
赵悲雪一直忍耐着,他虽然少言寡语,但是心里头清楚,梁苒就是为了看看燕洄府署的真面目,所以才到这里来的,赵悲雪不能给他拖后腿,一直隐忍着没发作。
这会子他是忍不住了,那功曹史对梁苒不敬,字里行间都是谩骂与不屑,赵悲雪的拳头已然嘎巴作响,他看向梁苒,梁苒也正看向他,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似乎示意赵悲雪无需再忍。
嘎巴!赵悲雪狠狠攥拳,刚要沉肩提肘,突听有人大喊着:“哎呦,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打断了赵悲雪的发怒,是孙家的大郎君孙桑榆。
孙桑榆冲进来,直接将梁苒“护”在身后,一脸关切的看着他:“阿苒娘子,你没事儿罢?是我来晚了。”
又是孙桑榆,梁苒眼目眯起来。
他一早便觉得孙桑榆这个人不实在,看起来像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其实内地里都是坏主意,而且是蔫坏儿的那种,简单来说便是虚伪。
孙桑榆一副和梁苒很熟悉的模样,对功曹史说:“大人,都是误会,这是自己人。”
功曹史哈哈一笑,笑得颇为猥琐:“哦?是自己人?怎么个自己法子?”
功曹史和孙桑榆显然是一唱一和的,又说:“哦——本官知晓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欺我啊!看来孙大郎君,也是被美人折腰了!好好好,甚好,孙大郎君品貌出众,这位小娘子也是国色天香,绝配!绝配!”
孙桑榆一脸的不好意思,谦虚的说:“功曹史您言重了,这……这还要看看人家姑娘家的意思。”
功曹史又说:“还有什么好看的?孙大郎君可是咱们燕洄第一氏族的掌家大郎君,怎么了?这天底下,便是公主国女来了,孙郎君也配得上,还有什么人是配不上的?”
梁苒险些又被逗笑了,功曹史还真是说得出口,实在太过大言不惭。
孙桑榆一脸羞怯的看着梁苒,似乎想要看看梁苒的反应,梁苒面容不改,冷冷淡淡的,孙桑榆登时讨了一个没脸,只好硬着头皮把话题转回来。
“是误会!都是误会。”孙桑榆说:“那医馆是孟家开的医馆,阿苒娘子也是被孟实甫那个厮给诓骗了,因而根本不干阿苒娘子的事情,至于医死人的事儿,那也是孟家的事情。阿苒娘子是个外乡人,初来乍到的,还请功曹史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功曹史说:“原是这么回事?看来都是孟实甫的问题!本官就说了,那个孟实甫,以前吊儿郎当的,从不医人,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突然开上医馆,原来是为了害人性命,实难饶恕!这样罢……”
功曹史指着官差:“您们去将罪魁祸首的孟实甫抓来,至于这位娘子嘛——”
功曹史拉长了声音,眼珠子来回来去的转,给孙桑榆打眼色。孙桑榆立刻会意,说:“阿然娘子完全不知情,无知者不罪,这样罢……由我带回去好生管教管教,改明儿给大人赔礼道歉,这个事儿便算揭过去了,可好?”
功曹史和孙桑榆一唱一和,瞎子怕是都能看出来,聋子怕是都能听出来。
赵悲雪之前就在奇怪,医馆第一日开张,府署的消息怎么那么快,如今一看,原是孙桑榆捣鬼,必然是他中午在医馆受了脸子,所以跑到府署来告状,与功曹史勾搭起来,一唱一和的想要给梁苒下圈套。
赵悲雪拦住孙桑榆想要触碰梁苒的动作,眼神是肃杀冰冷,凉丝丝的质问:“你是他何人,凭何管教于他?”
“这……”孙桑榆一愣,竟是被堵住了话头。
的确,孙桑榆和梁苒萍水相逢,都不算太认识,说出“管教”这两个字,实在不妥帖,好似孙桑榆是梁苒什么人似的。
孙桑榆反应也是快,大声反问:“那你又是阿苒娘子的什么人?怎么?你一个小小的仆役护院,主人家都还未开口呢,轮得到你说话么?”
赵悲雪平日里都不怎么打扮,衣裳几乎都是黑色的,每一件都差不多,也不会捯饬各种发冠,虽然生得不俗,身材高大,但给人一种“不是很贵”的错觉,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武士,或者护院。
孙桑榆出身高贵,根本看不起这样的人,言语之间都是讽刺。
赵悲雪双手攥拳,这可让孙桑榆说着了,“你又是什么人”?其实赵悲雪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自己到是什么人。
他是北赵的皇子,和梁苒的母国都不是一个国家,甚至是互为仇敌的敌国。他是作为人质的质子,在大梁根本没有任何地位,虽然与梁苒发生过很多次亲密的干系,但赵悲雪总觉得,梁苒对自己好,梁苒对自己亲密,根本不是因为喜欢自己。
或许,是因为大梁与北赵的关系,不过利用罢了。
这诸多的事情交杂在一起,本就复杂,仿佛一团粘稠的浆糊,熬煮的拉不开丝,又投入了一团纠墨线团,剪不断理还乱,根本找不到源头。
赵悲雪沉默了,他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孙桑榆这会子倒是得意了,果然,一个肮脏的下人罢了,也肖想和自己抢人?
不等孙桑榆继续开口奚落,梁苒的声音清冷平静,毫无波澜的说:“他是我的夫君。”
赵悲雪霍然抬起头来,震惊的看向梁苒。
“什么!?夫君?!”孙桑榆也足够震惊,大叫出声,完全丢失了大族的风范,活似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
梁苒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奇怪的言辞,他的面色还是如此坦然平静,淡淡的说:“怎么?我的夫君品貌出众,为人忠实,难道不可么?”
梁苒又说:“还未来得及介绍,小女夫家姓赵,你们可唤我一声赵娘子。”
梁苒姓梁,但梁乃是国姓,在大梁并不多见,唯独皇亲国戚最多,一旦说出姓梁,那便和贵胄占了边儿,自然会暴露身份。之前孟实甫在宣布东主的时候,便说梁苒是赵娘子,这会子梁苒也是顺水推舟罢了。
叮——
【赵悲雪:420】
【温馨提示:好感度高于500,将触发“变态之欲,扭曲之爱”成就!】
【温馨提示:赵悲雪的好感度已大于400,请谨慎对待!】
梁苒听到系统提示,转头一看,立时对上赵悲雪的眼神,赵悲雪平日里那双冷冰冰的狼目,此时满满闪烁着感动,还有无尽的爱慕,能将梁苒活活淹死的爱慕。
梁苒:“……”
吃味儿也涨好感,不高兴也涨好感,高兴也涨好看,亲密也涨好感,疏离也涨好感,感动也涨好感。梁苒便纳闷了,怎么样赵悲雪才能不涨好感?
“你……你……”孙桑榆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你……你竟嫁做了人妇?”
他的眼目转了好几圈,似乎在考虑思量什么,首先是失望,极其的失望,然后是狠毒,最后一咬牙,好似是吃亏了的感觉。
孙桑榆狠狠的说:“那就没法子了,今日之事可是医死了人,涉及人命都是大罪,况且他们还冲撞了官府,必然需要有人认罪,才能将这个事情揭过去,否则官府的颜面何存?您说是罢,功曹大人。”
功曹史一听,眼珠子也跟着转起来,瞬间明白了孙桑榆的意思。看来孙桑榆是不打算放过梁苒这个“有夫之妇”,打算除赵悲雪之后,把梁苒抢过去。
孙桑榆本以为梁苒是个冰清玉洁的仙女,如今变成了别人家的破烂货,自己多少是吃亏的,但因着实在不舍得梁苒的美貌,吃点亏也就是吃点亏罢。
功曹史会意:“无错!今日这事儿,必须有个说法,必须有个章程,否则便是叫人看了我府署的热闹!来人啊,便将这个贼眉鼠眼,一看便知不是好东西的贼子拿下!”
官差冲上来,便要去抓赵悲雪。
赵悲雪不屑,这仨瓜俩枣的官差,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他还未动,梁苒已然断喝:“我看谁敢!”
叮——
【赵悲雪:450】
又……
好感又涨了!梁苒头疼,寡人只不过是护短罢了,虽护短是个毛病,但一时间改不掉,看把赵悲雪给感动的,谁能看出他是上辈子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杀神赵悲雪?难道赵悲雪这辈子被寡人给“养歪了”?
梁苒冷冷的说:“今日真真儿是让人见识了,什么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
孙桑榆冷笑,已然揭去了伪君子的面具,完完全全将小人的一面袒露出来,也就不怕旁的了,狠呆呆的说:“阿苒娘子,我今日给你一条出路,你撇了这个肮脏之人,让他来顶罪,从今儿往后跟了我,我便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否则……”
功曹史果然还是看孙家脸色的,继续说:“否则,今日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谁也别想离开府署大门一步!”
“好大的口气。”梁苒说:“一会子可别闪了自己的舌头。”
孙桑榆咒骂:“给脸不要脸的小蹄子!好啊,郎君我不介意顽儿强的!强扭的瓜才甜啊!来人啊,给我上,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官差大喊一声,全都从堂外冲进来,俨然不像是官府之众,反倒是像杀人越货的土匪。赵悲雪立时戒备,一把搂住梁苒的腰肢将人轻轻一带,躲避开官兵的袭击。
“别砍坏了我的小美人儿!”孙桑榆大喊:“杀他!杀他!给我捅了他!”
吧嗒——
就在这混乱之中,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滑到了燕洄功曹使的跟前。
一只……印信?
金色的印信,上面包裹着鲛皮所制的护套,因为护套有些许大,印信从里面滚了一半出来,金闪闪的,迎着黄昏最后一缕的靡靡光线,熠熠生辉。
“诶?”一直没有说话的梁泮用纤细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露出一个略微浮夸的惊诧表情,声音清朗,穿透力十足,掷地有声的说:“哥哥,你怎将印信掉在地上了?”
梁缨会意,面目森然,冷冷的说:“这可不是我掉下去的,而是那些犹如土匪的官兵打落的。”
“这可怎么办?”梁泮与梁缨一应一和,说:“若是摔坏了,岂不是大不敬之罪过?”
功曹史被他们说的好奇,低下头来,将滚到脚边的鲛皮包捡起,金灿灿的印信不大,也就半个巴掌大,沉甸甸的。印信显然被使用过很多次,已然有些老旧了,上面的红泥将阳刻的四个大字显得无比清晰。
——齐王之信!
“这……这……”功曹史眼珠子一突,捧着印信的双手一抖,差点将金印掉在地上。
孙桑榆奇怪,功曹史跟中了邪似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模样,说:“发生了何事?”
他不耐烦的抢过印信一看,也同功曹史一般大惊小怪,口舌结巴:“这……这……”
啪!
孙桑榆根本没见过世面,印信失手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钝响。
梁泮弯腰捡起来,他白皙的手掌握住印信举起,将印信上阳刻的大字朝向众人,笑眯眯的说:“这位孙大郎君,你怎么能将齐王的印信掉在地上呢?倘或摔坏了印信,你用什么来赔?怕是你在上京做太宰的大父来了,亦不好交代,不是么?”
“齐……齐……”功曹史战战兢兢,哆哆嗦嗦。
梁苒知晓梁泮的意思,如今的梁苒是女服,不方便袒露身份。他们已然见识了官署的德行做派,整顿燕洄官署势在必行,也不必伪装掩饰了,所幸梁缨这个齐王的身份也十足贵重,用齐王的头衔镇场,刚刚好。
梁苒慢条斯理的说:“齐王在此,何人造次!”
【作者有话说】
谁是今天最开心的小狗子[坏笑]
第63章 危险预警,启动! 打到我欢心为止
“谁?”
功曹史战战兢兢的说:“齐……齐王?”
梁缨冷笑一声, 别看他平日里“呆头呆脑”的,有些憨厚耿直,但此时却十足有气场, 冷笑说:“怎么, 你觉本王不像么?”
咕咚!!
功曹史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双膝颤抖, 直接跪在地上, 好像一条煮烂了的面条,浑身没魂儿似的, 几乎瘫软直不起个儿来。
“拜……拜见齐王……拜见齐王殿下!”功曹史连连叩头。
孙桑榆看傻了眼,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梁苒挑眉:“怎么?孙相的长孙,便可以不跪齐王了么?”
孙桑榆还以为自己是一块硬板, 哪知晓今日踢到了更硬的硬板,颤抖的好似筛糠, 不停的哆嗦着, 咕咚也是一声跪在地上,说:“小……小民拜见齐王。”
梁苒垂着眼目, 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两个人,幽幽的说:“功曹史,你方才的话,我没听清楚,劳烦你再说一遍,燕洄疫情, 为何不上报朝廷?”
功曹史如遭雷劈, 整个人僵硬, 后脖颈子一动不动, 好似被定身了一般,哆嗦的说:“小人……小人……”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狡辩,只恨刚才自己嘴巴太快,什么都说,而且说得那样“知无不言”。他方才毫无忌惮,以为自己便是燕洄的老天爷,自然不会惧怕一些外乡人,常言又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么个道理。功曹史在燕洄,那便是燕洄的父母官,燕洄的天,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
功曹史一向嚣张跋扈惯了,此时完全不知该如何分辨,如何给自己辩解,干脆抬起手来,啪啪往自己脸上抽了两个耳刮子,狠狠的抽下去。
“小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啪——
啪!
功曹史一面说,一面抽自己耳光,一副深沉反省的模样。
他打了自己四个耳光,停下来叩头:“小人该死,方才……方才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哦?”梁苒则是说:“我让你停下来了么?继续打。”
功曹史僵硬,他的面颊生疼,不必照镜鉴都知晓,此时已经仿佛怀春的少女,绯红一片,关键功曹史可不是“少女”,脸颊好似猴屁股,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寒碜还是其次,他这四下乃是苦肉计,往狠里打的,哪知道梁苒这个“小娘子”,竟不吃这一套,仍然叫他打。
功曹史稍微犹豫,还是保命要紧,一狠心,便又开始啪啪啪左右开弓,抡圆了扇自己的耳光。
啪——
啪——
啪——
一下一下的脆响,回荡在府署的大堂之中,梁苒终于把目光移开,放在孙桑榆身上。
“孙郎君,”梁苒淡淡的开口:“关于燕洄疫病的事情,你有什么话可说?”
孙桑榆跪在地上打抖,眼看着功曹史通红充血的面颊,他可是功曹史啊,到底是有官身在的,而自己呢,虽然是当朝廷太宰的亲孙子,又是长孙,可他不是嫡孙,必须保命才是。
孙桑榆颤抖的说:“请齐王明鉴,小民奉公守法,帮助燕洄难民,可是……可是良民啊!一切都不关小民的事儿!”
啪!扇耳光的声音中断了,功曹史不敢置信的瞪着孙桑榆,指着他说:“你——你说什么?你们孙家现在开始撇清干系了?”
孙桑榆使劲摇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功曹史连声说:“齐王殿下明鉴!当初疫病堪堪开始,下官是打算上报朝廷的,可是……可是都怪孙桑榆这个竖子阻拦,他不让小官向上禀报。”
“你胡说!血口喷人!”两个人掐了起来,孙桑榆喝问:“我们孙家虽然出了一个太宰,却在遥远的上京做官,燕洄本家说到底也是燕洄的子民,我们……我们怎么与官斗呢?”
功曹史指着他控诉:“齐王,您相信下官!都是他们孙家,孙家的人说了,如果我上报朝廷疫病的事情,肯定会丢官的!这还是轻的,若是重的话,脑袋都会不翼而飞!”
功曹史说的没错,他身为一方功曹,掌管燕洄的所有政绩,一旦燕洄发生了病疫,起码是一个失察,玩忽职守的罪名,他的官身是保不住了。若治理疫病不当,没有及时作出反应,别说是官帽了,就连他的性命都难保,必然要压入圄犴候审。
功曹史哭诉:“因着孙家的游说,下官心中又一时害怕,所以才……才被孙家蛊惑啊!孙家说了,只要不上报朝廷,分发给难民的口粮,他们孙家出,如此一来,下官不必丢了官身,孙家还可以趁着疫病赚足口碑,稳固燕洄第一氏族的地位,简直……简直是一举两得。”
嘭!
梁苒狠狠一拍案几,冷笑说:“好一个一举两得。”
梁苒实在没想到,燕洄的疫病,竟然成了燕洄的官员,与当地豪绅勾结,沆瀣一气的契机,也成了豪绅们巩固自己地位的踏脚石。
“你……你胡说!”孙桑榆明显慌张了:“你血口喷人!”
他慌乱不已,找不到其他的词儿,车轱辘话来回就是这两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功曹史说的是真的,孙家为了成就他们燕洄第一氏族的地位,也真是不择手段了。
梁苒眯了眯眼目,说:“立刻打开架阁,将燕洄近些年所有的案宗调遣出来,齐王要一一亲自过目。”
“案……案宗……”功曹史浑身打颤。
架阁之中的案宗,那都是燕洄这些年来的底细,一旦打开架阁,功曹史和孙家勾结的那些斤两,便会一五一十的展现在众人面前,最后一块遮羞布也将被撤掉,让他们羞耻的体无完肤。
看功曹史这个表情,府署和孙家的勾结,可不只是这一条。
“怎么?”梁苒说:“你不愿意?”
“不不不,”功曹史怎么能说自己不愿意呢?满脸的纠结,说:“这……这……打开架阁的话,需要……需要上报流程,一层一层的盖印,不是……不是下官一个人说了算的,所以需要……需要齐王与诸位贵人,稍等些时日。”
梁苒险些被他逗笑了,说:“是么?看来你还是个守规矩的人呢。”
功曹史尴尬的说:“下官不敢……不敢当。”
梁苒的脸色瞬间变得凌厉,说:“与豪绅勾结,鱼肉百姓之时,我看你也不怎么守规矩!隐瞒疫病,拒不上报的时候,我看你也不怎么守规矩!我倒要看看,你掉脑袋的时候,守不守规矩?”
“来人。”
不等功曹史哀嚎求情,梁苒已经冷声说:“扒了他的裤子,狠狠的打。”
“饶命啊!饶命啊!”功曹史大喊:“齐王!齐王饶命啊!”
他转头看向梁缨,挑拨离间的说:“齐、齐王殿下,您堂堂王爵,怎么能……能人由任由一个小女子下令呢?齐王您都没有开口,他一个娘们家,不是……不是僭越么?”
梁缨险些被他逗笑了,说:“事到临头,你竟还如此挑拨离间?”
“下官不敢!下官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啊!”
梁缨眼睛一眯,呵斥说:“你好大的谱子,需要本王亲自下令才能打你?好,便圆了你的心愿,给本王狠狠的打他。”
差役们你看我我看你,但此时谁也没人敢得罪齐王,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官,立刻上前拖住功曹史。
“放开我!救命——你们要做什么?反了么?!我是你们的掌官……哎呦!别,别打了!”
孙桑榆看的一头冷汗,梁苒却没有忘记他,轻轻的虚指了一下孙桑榆,说:“一起打,看看他们谁的嘴更硬。”
赵悲雪此时走上前来,说:“我来行刑。”
看来赵悲雪是来公报私仇的,他早就看孙桑榆不顺眼了,披着善人的外皮,其实是个伪善的小人,字里行间都在占梁苒的便宜。
孙桑榆面如蜡纸,颤抖的刚想喊救命,已然“啊——”一声惨叫,叫得颇为凄厉。
“啊!!!”
“救命啊……”
“我大父是当朝宰相,你们不能……啊——”
梁苒凉丝丝的说:“狠狠得打,打到我欢心为止。”
嘭——嘭!嘭——
孙桑榆首先受不了,赵悲雪三两下叫他皮开肉绽,又是三两下,直接昏厥了过去。至于旁边的功曹史,因为是官差行刑,坚持的稍微久一些,但他坚持的久,并不代表可以不打了,梁苒完全没有叫人停手的意思,便会一直打下去。
赵悲雪将行刑的木杖一扔,走到梁苒面前,他刚毅肃杀的脸面上,稍微露出了一点点……“羞涩”。
梁苒眼皮一跳,无错,没有看错,就是羞涩。与赵悲雪的冷酷十足违和,梁苒差点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梁苒狐疑的说:“有话便说。”
赵悲雪说:“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么?”
梁苒奇怪的说:“什么?”寡人方才说了什么,让赵悲雪如此“害羞”的话么?
梁苒敢问完,脑海中一顿,是了!寡人之前为了护短,说赵悲雪是寡人的……夫君。
果不其然,赵悲雪低声问:“你说我是你夫君的那句话。”
梁苒:“……”早知就不护短了,赵悲雪不会记着这句话,记得一辈子罢?
梁苒正想着怎么将这个事儿搪塞过去,便听到“呜呜呜……呜呜……”的声音,好似是哭声,从府署外面若隐若现的传来,不是很真切。
梁苒咳嗽一声,生硬的岔开话题:“外面何人吵闹?”
一个官差过来,他看到被打的血粼粼的功曹史和孙桑榆,吓得卑躬屈膝,恭恭敬敬的说:“回禀贵人,是……一个刁民妇人,在外面哭闹不止,不过小人已经命人将她打走了,不会惹到贵人的清净。”
梁苒没有说话,直接瞥了功曹史和孙桑榆,往外走去。
“呜呜呜——”
“呜呜……”
“我的孩子!求求官爷……”
梁苒走出来,那哭声更加真切了。便见到一个年轻的妇人,他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跪在门口哭诉,却被几个官差拉扯着,想要将她驱赶离开。
“官爷求求你么,求求你们帮我找找孩子罢!她平日里很懂事儿,绝不是自己走丢的,求求你们了……”
“吵什么吵?!”官差却呵斥说:“惊扰了贵人,有你好果子吃,还不快滚?!”
“再不滚,便打你离开!”
“住手!”梁苒从府署的大门之中走出来。
官差一看是他们,就好似老鼠见到了猫似的,战战兢兢的作礼:“贵人。”
梁苒仔细一看那哭泣的妇人,十足眼熟,竟是昨日里才见过的,可不就是跪在孟实甫家门口,请求孟实甫帮忙医治的那个妇人么?
之前孟实甫没有认主,他的系统无法正常开启,因此根本不会治病,自然无法给旁人医治,这个妇人的儿子,还是闻彦之医治好的。
梁苒说:“是你?不要哭了,细细说来。”
那妇人看到梁苒,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抱着儿子嚎啕大哭:“娘子!救救我罢!我的女儿不见了!”
妇人家中除了患病的小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年岁稍微大一些的女儿。女儿已然是妙龄的年纪,十足的懂事,平日里根本不会乱跑。昨日妇人带着儿子请求孟实甫治病,便将女儿留在家中,让她看家,谁知……
“我回去一看,女儿不见了……呜呜呜——”
妇人的女儿不见了,家中无人,哪里都寻不到,未留下任何只字片语。
官差嘟囔说:“谁知是不是你女儿等得不耐烦,会不会一个人跑出去顽了?”
“不会不会!”妇人哭咽着:“我女儿怕生的很,平日里便极少出门,而且十足懂事儿,从不让我担心,她若是出门,一定会留下消息给我,况且……呜呜呜……昨日一晚上了,我女儿断没有出门,却夜不归宿的道理啊!”
妇人抱着刚刚转醒的的儿子,寻了女儿一晚上,但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
妇人跪拜着磕头:“娘子,求你救救我女儿!她定然是出事儿了,说不定是被歹人掳走了!贵人您是外乡人不知情,燕洄最近些日子,一直在丢女娃儿!”
“什么?”梁苒眯起眼睛。
官差提高声音:“信口雌黄!你竟敢在贵人面前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妇人激动的说:“燕洄自从疫病以来,就一直在丢闺女,好几个人家的女儿都丢了,娘子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因而如此,我才着急,我的女儿怕是也被歹人掳走了!”
梁苒冷声说:“女娃丢失,可有此事?”
咕咚!官差颤抖的跪下来,说:“回禀贵人,这……这……府署中并未……并未接到如此的报案啊。”
梁苒可算是听明白了,这些官差还在与自己耍滑头,他们没接到这样的报案,也就是说,但凡是来报案的,都会像妇人一样被撵走,如此一来,他们压根儿就不会接到任何报案,自然天下太平,歌舞升平!
梁苒笑起来,说:“好,真是好,燕洄上梁不正下梁歪,来人,把他们也抓起来,如同功曹史那般,狠狠的杖责,我没说停,便不许停。”
“是!”
官差吓得求饶:“贵人饶命啊!都是功曹史让我们这样做的,不干我们的事啊!”
梁苒根本理会那几个官差,转头扶起妇人,说:“你先入府署来,将事情的经过仔细分说。”
他说着转头对梁泮说:“草拟一份榜文,张贴在燕洄的街巷,若有丢失女子的,让百姓立刻来府署报案。”
梁泮点头,言简意赅的说:“是。”
榜文张贴出去,只需要一天,前来府署报案的人源源不断,竟有十几个那么多。
哭声充斥着府署,最早丢失的女娃,竟然早在半年之前,这半年之间,陆陆续续的丢了很多女娃,年纪从十岁到二十岁几岁不等。尤其如今燕洄疫病灾荒,还有许多无名无姓的难民,这些难民丢失,多半都是无声无息的丢失,连寻她们报案的人都见不到。
孟实甫皱眉说:“我的确听到过一些流传,说是燕洄不太平,总是丢女娃儿,一到夜里头,家家户户都不会出门的,更别说是女娃儿。”
梁缨奇怪:“为何他们专偷女娃儿?”
梁缨虽然看起来高大,但其实不足半岁,为人又耿直,心思还是太浅了。
闻彦之笑了一声,说:“齐王这就有所不知了,他们劫掳女子,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女子,多半是发卖到妓院,或者卖给有钱人做媳妇。”
梁缨震惊:“可是有些女娃才十岁。”
闻彦之说:“十岁?可以做童养媳了,在那些人贩子眼里,正好儿值钱呢!”
梁缨紧紧蹙着眉:“这些丧尽天良的,都不配称作为人,他们有手有脚的,却做这样欺善怕恶的勾当,实在令人不齿。”
梁苒眼眸转动,说:“功曹史可还有气儿在?”
赵悲雪点点头:“放心,还有一口气。”
梁苒沉思:“劫掠女娃的事情,虽府署没有报案的案宗,但是到底也听说了一些风声,能如此持续半年之久,怕是与府署有所勾连。”
梁泮站起身来,说:“君上,让泮儿去审一审那功曹史,不怕他不开口。”
梁苒点头说:“你去寡人也放心。”
梁泮得了应允,立刻往府署的圄犴而去,梁缨站起身,他不放心弟弟一个人,虽然弟弟心思机敏,可比自己聪明多了,但是他不会武艺,最重要的是,有一种担心叫做“哥哥担心”,于是梁缨追上去,陪同梁泮一起去了圄犴。
梁苒看了一眼府署之外,说:“外面为何又如此吵闹?可是还有人报官?”
孟实甫却说:“不是,今日是春灯节,外面难免热闹了一些。”
“春灯节?”梁苒可是土生土长的大梁人,大梁的每一个节日他都过过,可从未听说过“春灯节”。
梁苒说:“那是什么节日?”
孟实甫说:“旁的地方可没有春灯节,春灯节乃是燕洄的特产。”
闻彦之说:“怎么?燕洄还有不同之处了?”
孟实甫说:“自然不同,燕洄夹在大梁与北赵之间,便是最大的不同。”
长年以来,燕洄都是征战的受苦之地,两国打仗,苦的便是燕洄的百姓,燕洄北面的山坡是一出乱坟岗,堆满了各种尸首,都是从战场上拉回来的无名氏,不知是谁,不知叫什么名字。但凡有在战场上死了亲人,却没有领到尸首的人,每年春灯节都会去乱坟岗祭拜。
孟实甫叹了口气,说:“燕洄乃是边疆,每年都在打仗,那些战士的亲人们,怕自己的儿子丈夫死后找不到回家的路,便点上灯火,照亮黑夜,乞求他们的灵魂可以归家,只不过……”
只不过百姓贫苦,蜡烛哪里是他们能点得起的?别看上京城一入夜灯火如明,其实烧蜡烛十足烧钱,燕洄的百姓吃饭都是问题,哪里买得起蜡烛?于是便在每年的这一天,统一点起蜡烛,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了——春灯节。
在燕洄,春灯节可比腊祭春节还要隆重,这才是燕洄的百姓,一家团圆的日子……
梁苒听着孟实甫的叙说,心中酸涩难当,不知该当是个什么表情,这都是他的子民啊。
今日过节,街巷灯火通明,蜡烛一个个十足简陋,但如同孟实甫所说,今日对于燕洄的百姓来说,可算是最为最为铺场浪费的一日。
孟实甫说:“君上若是想去看看,我可为你们带路。”
梁苒点点头,说:“寡人虽为大梁的君主,但对大梁的百姓知之甚少,带路。”
孟实甫也算是土生土长的燕洄人了,带着他们离开府署,来到街巷之中。相对比起前两日冷冷清清的街巷,今日真是“热闹非凡”,只不过那些出来祭拜的百姓,都穿着素衣,放远望去,整条街像好似白幡的海洋,肃杀而寂寥。
孟实甫指着远处若隐若现在黑夜中的山包:“那面便是乱坟岗了。”
山头上灯火尤其旺盛,隐隐约约有哭声传来。
随着夜色深沉,街上的人却越来越多,燕洄的街道可不比上京繁花宽敞,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赵悲雪说:“阿苒,小心一些。”
他说着一回头,竟没有看到梁苒,必然是人群太多,一下子便给挤散了。赵悲雪身材高大,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他放眼望去,还是找不到梁苒,登时寒下脸面。
片刻之前梁苒分明就在自己眼前,这一转头的功夫,若是梁苒被挤开,也会在赵悲雪眼目所及的地方,绝不可能瞬间消失了踪影,除非……
“不好了!”
孟实甫高大的身躯挤开人群,朝着赵悲雪大喊:“梁苒出事了!”
叮——
【男妈妈系统:危险预警,启动!】
第64章 双胞胎宝宝 即将早产
春灯节是燕洄一年之中, 最为盛大的节日,不管是有钱的还无钱的,都会上街来点一盏烛火, 这一天的灯烛, 是彻夜不能熄灭的, 为的便是让迷路的亲人可以归家。
“孟神医!”
“是孟神医啊!”
街道上人头攒动, 好些人却认出了孟实甫, 连连作揖:“孟神医实乃大善人啊!若不是孟神医,我们可就没救了!”
“是啊, 孟神医善举, 开放医馆, 我们真真儿是无以为报,一定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的!”
闻彦之在旁边撇嘴, 嘟囔说:“什么善人,我看是伪善的色种。”
孟实甫听到了他的叨叨, 无奈的说:“咱们之间确有一点误会, 如今我已然投效在君上的门下,若不然……咱们化干戈为玉帛?”
闻彦之一笑, 说:“玉帛?你想的倒是美,君上是还未看清你的真面目,若是知晓了你的真实为人,岂会留你在身边?我一定会牢牢盯住你的,休想对君上不利。”
孟实甫擦汗,看来闻彦之对自己的成见颇深, 他立刻转移话题:“诶, 你看那家铺子, 乃是燕洄最有名的的玉石铺子, 燕洄这地方虽然穷苦了一些,但是出产玉石,若不然你挑选两件中意的,我送给你。”
闻彦之的脸色瞬间飞起来,听到旁人说要送他值钱的东西,闻彦之怎能不欢喜?只可惜……这个人是孟实甫。
闻彦之眯起眼目,戒备的说:“送我玉石?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我警告你,虽如今君上受了你的蒙蔽,但是四皇子可未被你蒙蔽,你若是胆敢耍手段,四皇子随时……”
收拾你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孟实甫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叮——
【男妈妈系统:危险预警,启动!】
孟实甫打断闻彦之的话头:“梁苒在何处?”
闻彦之奇怪的看着他,不知孟实甫为何突然如此着急,还是指了指前面:“与四皇子在前面呢。”
孟实甫身材高大,拨开人群,快速的穿梭,一眼便看到了鹤立鸡群的赵悲雪,大喊:“梁苒人呢?”
赵悲雪蹙眉说:“方才就在身边,一转眼不见了。”
“糟糕了!”孟实甫说:“梁苒出事了!”
不是孟实甫看到梁苒出事了,也不是他听到梁苒出事了,而是系统弹跳出了危险预警,如今梁苒又不见踪影,说不定已然出事了。
闻彦之震惊:“君上出事了?那还不快找!”
赵悲雪眯眼却说:“你如何知晓?”
“是啊,”闻彦之这才醒过梦来:“你怎么知道君上出事了?许是春灯节街上人多,所以……所以一时走散了。”
孟实甫很急切,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说:“先别管我是这么知道的,快去找梁苒,大家分头去找!”
梁泮和梁缨从圄犴中走出来,因为要审问功曹史,所以并没有上街去逛春灯节。梁泮闲庭信步,拿出手帕擦了擦白皙手掌上殷红的血迹,微微舒展伸了个懒腰:“好累啊,那个功曹史,属鸭子嘴的。”
梁缨在一旁干笑,他是怕弟弟受了功曹史的欺负,所以才跟去的。毕竟他的弟弟年纪又小,生得又漂亮无害,还不会武艺,身材羸弱,不管是谁都能欺负去的模样。
谁知……
谁知梁泮审问、用刑一条龙,一个磕巴也不打,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梁缨简直是白担心了,甚至有点后脖子发麻,后脊梁发凉的感觉。
梁泮笑眯眯的说:“哥哥,君父他们都上街去了,咱们也去街上逛逛罢!审问那功曹史如此之久,泮儿都饿了。”
“饿?”梁缨震惊。
梁泮点点头,真诚的说:“是啊,哥哥不饿么?”
梁缨哈哈干笑,怎么可能饿呢?方才那场面血沫横飞的,如今一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反胃,吃不下吃不下,实在吃不下。
不过宝贝弟弟说饿了,那就算是吃了吐出来再吃进去,梁缨也必须带着弟弟出去吃点夜宵,便点头说:“那咱们走罢,说不定还能寻上君父。”
“嗯?”梁泮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梁缨说:“泮儿?怎么了?”
梁缨蹙眉:“哥哥,父亲的轨迹好生奇怪。”
不只是梁苒可以看到儿子们的行动轨迹,儿子们也可以看到梁苒的行动轨迹。只要梁苒不关闭当前位置,或者开启当前位置,儿子们便可以通过系统,查看到梁苒的位置。
梁苒一般都是不会关闭的,这样也方便儿子来找自己。
梁泮说:“君父为何去如此偏僻之所?”
梁苒的位置,险些便要出城了。
“不好了!”众人一路冲入府署大门,一眼便看到了梁缨与梁泮。
闻彦之焦急的说:“你们见到东主了么!?”
梁缨摇头:“怎么回事?”
孟实甫严肃的说:“梁苒还真的出事了,他不见了,也没有回府署么?”
梁泮捕捉到了重点:“君上不见了?”
赵悲雪点头:“方才在街上,一下子便不见了,应当不是自己离开的。”
梁泮镇定的说:“别着急,我知晓君上在何处。”
众人奇怪的看向梁泮,梁泮则是镇定自若的说:“救君上要紧,什么也不要好奇,什么也不要问,跟我走便是了。”
别看梁泮生得柔柔弱弱的,而且也不到半岁的年纪,但说出来的话莫名有一些威严,甚至……一瞬间他的侧颜像极了梁苒,好似是梁苒在发号施令一般。
赵悲雪沉声说:“带路。”
*
“唔!”梁苒一声惊呼,突然感觉被人从后背捂住了口鼻。
他想呼救,偏偏无法发声,帕子上湿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会散发着一点点香气,就是那香气,令梁苒浑身瘫软无力,眼皮异常沉重,脑海盘旋天旋地转。赵悲雪的身影分明就在不远的地方,但他无法呼救。
梁苒最终瘫软下来,陷入了昏迷之中。
“抓到一个好货色!快走!”
两个男子一看便是熟手,借着人群的掩护,扛上梁苒,快速淹没入人流之中,旁边还有一辆破棚子车,将梁苒扔上车,咕噜噜驾车离开,往偏僻的地方走扎去。
“哈哈哈!这次发达了!”
“这般好的货色!”
“你看看,快看看!生得多美啊!我从未见过如此标志的娘们,细皮嫩肉的,看得我心里直痒痒!”
“你看她的衣着,好似不是普通人家,咱们不会招惹上什么惹不起的人罢?”
“呿!惹不起?在燕洄,除了咱们家大郎君,还有谁是惹不起的人物?再者说了,这可是要卖出去的,等拉出去,别说隔着千里了,只是百里,还有谁能识得她?”
“也是……哈哈哈!”
梁苒浑浑噩噩的,听到两个人高谈阔论的声音,是人贩子……梁苒意识到,绝对是人贩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不过梁苒此时身子酸软的厉害,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咕噜噜——
破棚子车停了下来,两个壮汉跳下车,将梁苒再次扛起,走了几步,进入了一个破屋子,嘭一声将梁苒扔在地上。
“嗯……”梁苒被狠狠一摔,七荤八素的,额角撞在地上,腹中微微疼痛,那绞痛的感觉立刻将他唤醒,忍耐着剧痛,梁苒没有睁眼,小心戒备的聆听四周。
“呜呜呜——呜呜……”
“呜呜……”
是哭声,很多很多的哭声,掺杂在一起,但也只是哭声,没有一个人说话。仔细一听,那些哭声应该都是女子的哭声,无助又绝望。
“哭哭哭!哭什么哭!?”
“把你们的嘴巴封起来还哭!信不信老子一刀捅死你们?!”
“哈哈哈,你说什么呢,对付这些小娘们,怎么能用刀捅呢?当然要用那种地方了!”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
两个壮汉开始讲荤段子,又说:“今日收获颇丰,不知郎君什么时候才来,这批货物的数量也够了,趁着今日春灯节不闭城门,赶紧送出去啊。”
“是啊,大郎君怎么还不来?”
梁苒心中一动,看来今夜他们的主家会来交接,那很好,寡人正要找人贩子,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吱呀——
嘭!
一声巨响,有人将门一踹,门板狠狠撞在墙上,他自己个儿反而抽气大骂:“哎呦——疼……疼死我了!”
这声音……好生耳熟。
“郎君,您来了!”
“郎君,哎呦——”
不等壮汉说完话,一声脆响,伴随着壮汉的通呼声,他显然被扇了嘴巴。
那郎君呵斥:“狗娘养的东西!你们他娘的是不是嫌弃本郎君死的慢!不知晓本郎君刚被毒打了一顿么?这会子竟然还去抓人!?若是叫齐王知道了,我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梁苒本就觉得他的嗓音耳熟,如今一听,没跑了,绝对是孙家的大郎君孙桑榆无疑。
孙桑榆今日挨了杖责,被打的一条命去了半条,因为他只是一个“良民”,而且撺掇功曹史欺上瞒下隐瞒疫病的事情,并没有实质证据,所以打完便给放走了。
谁知晓,这么快便又遇到了孙桑榆,而且这次的收获不小。
壮汉十足委屈:“郎君,这次是好货!顶尖尖儿的好货啊!咱们再抓半年的娘子,也没有这一个貌美动人,这若是能卖出去,绝对是个好价钱!不信您来看啊,您来看!”
孙桑榆不信,冷笑一声,随着壮汉走过去。
壮汉指着地上的梁苒,说:“郎君请看!美是不美?”
梁苒已然醒了,随着壮汉的话,他慢慢睁开双眼毫无意外,对上了孙桑榆的眼目。
“嗬——!!”孙桑榆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想要捂住自己的屁股,他的屁股还血粼粼的,本该卧床休养,若不是知晓手下又开始动手掳人,孙桑榆才不会亲自走一趟。
孙桑榆没想到,被掳劫的娘子,竟然是梁苒本人,一双眼目睁大仿佛牛卵子,犹似铜铃,一时间竟无法反应过神来。
“哈哈!”壮汉说:“郎君,您如此见多识广,也被这娘们的美貌所倾倒了罢……”
不等他说完,孙桑榆一个大嘴巴又抽过去,狠狠扇在壮汉脸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壮汉捂住自己的脸,不明所以。
孙桑榆说:“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壮汉摇头。
孙桑榆说:“他便是齐王带来的人!”
“什么!?”壮汉大吃一惊:“王爷身边的人?这……这、这……”
燕洄这小地方,从来没见过王爷,王爷身边的人,身份自然也不会太低,这简直是踢到了铁板。
梁苒幽幽的开口:“孙郎君,真真儿是巧了,哪里都有你的事儿。”
孙桑榆害怕的后退两步,眼珠子乱转。
梁苒了然的说:“让我来猜猜,你们孙家极力撺掇府署押下病疫的事情,拒不上报朝廷,不会是为了搅浑水,趁机劫掠燕洄的女子贩卖出去罢?”
孙桑榆的脸色很难看,他的眼珠子转得更快了,很显然,被梁苒说对了。
燕洄疫病,孙家极力劝阻功曹史上报,功曹史也害怕丢了官,因而干脆将这个事情压下来。但问题也来了,事情压下来,粮钱和药物的钱财从哪里出?这时候孙家便挺身而出,孙桑榆拍着胸脯担保,他们孙家可以救济难民。
功曹史天真的以为,孙家是为了巩固燕洄第一氏族的口碑。其实呢?孙桑榆趁着燕洄疫病,难民骤增,开始对年轻的女子下手,趁乱劫掠女子贩卖,很多难民没有亲人,倘或是一夜之间失踪了,都不会有人发现,十足的方便便宜。
梁苒冷笑说:“孙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贩卖人口,做这等不耻的勾当,然后再用贩卖人口的零头来舍粮,里外里你们都不赔本。”
他眼睛一眯,森然的说:“你可知这是要掉脑袋的!”
孙桑榆吐息急促,面色惨白,显然是害怕了,指着梁苒:“把她捆起来!捆起来!”
孙桑榆阵脚混乱,自说自话:“不行不行!他已然知晓了我的底细,绝不能放过他……干脆……干脆杀了罢!”
孙桑榆眼神阴冷的凝视着梁苒。
壮汉却说:“郎君,杀了多可惜,这可是顶尖儿的好货。今夜是春灯节,城门整夜都不会关闭,不如我们趁着节日混乱,将这个小娘们塞上车,运出城去,拉到偏院的地方卖了,也能赚不少钱,他一个娘们儿,还能自己回上京不成?”
孙桑榆的眼神越发的狠戾:“你说得对,说得对!我孙桑榆,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让我受如此多的苦楚,我必定千倍百倍的奉还!”
孙桑榆下令说:“快,装车,把这些臭娘们都装上车,今日都发卖了!”
“是!大郎君!”
壮汉过来抓人,一时间哭泣的声音更甚。那些女子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只能无助的哭泣,梁苒看了一眼,大抵有五六个女子,其中最小的可能也就八九岁的模样。
“走!别耍滑头!”
“小心老子捅死你们!”
壮汉将梁苒捆起来,推搡着女子们离开破屋,赶上车去。
因为人多,一辆车子根本不够用,此时正好有一辆运输货物的辎车停靠在破屋前。赶马的跳下来,对孙桑榆说:“大郎君,这个月的货来了!”
孙桑榆不耐烦的说:“快卸下来!”
车夫帮忙卸货,哐当一声,货箱子倾泻了一下,摔在地上,一些粉末飘散出来,吓得孙桑榆后退好几步,大吼:“你想死么!这么不小心?你是想毒死我不成?!”
车夫连连求饶:“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
孙桑榆咒骂:“动作麻利点,小心点,你们都知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别等会儿旁人没事,你们先死了!快点!”
“是是是!”
梁苒奇怪的看着那辆辎车,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一些细细的粉末,听起来好像还是毒药?
孙桑榆又吩咐:“趁着今夜热闹,将药洒在水井之中,记住了,燕洄所有的水井都要撒,枯井里也都给我撒上!”
“是!”
梁苒更加奇怪,水井?药粉?而且看孙桑榆的模样,是个老手儿,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等车夫卸了箱子,孙桑榆回过头来凝视着梁苒,仿佛一个贪婪的豺狗,突然笑起来:“那辆车子装不下,便将小美人儿给郎君带到这辆车上来,左右都是要卖出去的,卖出去之前,不如令本郎君快活快活!”
“啊哈哈哈——”壮汉们笑起来:“郎君今日艳福不浅啊!”
壮汉拖拽着梁苒,粗鲁的将梁苒扔上辎车,孙桑榆很快爬上车来,一脸淫邪的坏笑,说:“美人儿,你都不知自己有多美,看得我心肝痒痒,从第一次见你开始,我便日日念着你,夜夜想着呢。”
他的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左右你都嫁人了,也就是个破鞋,发卖出去之前,不得让本郎君舒服舒服?”
哗啦!孙桑榆将车帘子放下,迫不及待的冲上来,一副猴急的模样。他以为梁苒只是一个弱女子,绝想不到,梁苒虽然身材羸弱了一些,但却是个男子,力气怎么也比一般的女子大。
壮汉绑住梁苒的时候,梁苒根本没有挣扎,装作无法法抗的模样,因而壮汉绑得根本就不紧,梁苒趁着他们卸车的时候,一直在偷偷的挣脱绳索。
啪……
一声轻响,几乎不可听闻,梁苒的双手重获自由。
孙桑榆不知情,急不可待的解开自己的衣裳,梁苒眼眸寒光一闪,猛地随便抓起车中的东西,看起来是给车子配重的重物,狠狠往孙桑榆脑袋上一砸。
咚——!!
“啊!”孙桑榆一声大叫,直接倒在地上,脑袋开了瓢,鲜血长流。
梁苒双手利索的解开自己腿上的绳索,刚要跳下马车,谁知孙桑榆并没有昏死过去,他睁着眼睛,伸手去抓梁苒的衣襟。
梁苒冷笑一声,干脆利索的一抽孙桑榆的衣带,唰唰两下捆住损失孙桑榆的脖颈,将他的脖子绑在车门上,孙桑榆被勒的直翻白眼。
梁苒本想立刻跳下车,但动作一顿,硬生生停住,狠狠往孙桑榆下#体上踹了一脚。
“啊——”孙桑榆惨叫。
两个壮汉还在装车,听到孙桑榆的惨叫,说:“郎君的声音还挺大。”
“嗨呀,爽的罢!男人爽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梁苒蹦下辎车,两个壮汉还在哈哈大笑。孙桑榆扯着脖子大喊,的确是扯着脖子,因为他的脖子被绑在车门上,活动的距离有限,大喊着:“两个庸狗!你们在做什么!?没看到她跑了么!!追啊!”
壮汉面面相觑,大郎君的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哗哗的冒血,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梁苒不见了,一条纤细的人影没入黑暗之中,快速的向前跑去。
“在那里!”
“追啊!”
壮汉从后面追赶,疯狂的扑向梁苒,孙桑榆大吼:“她知道的太多了!不能叫她跑了!!杀了她!干脆杀了她!!”
壮汉抽出腰间锈迹斑斑的长刀,不断的逼近梁苒。
梁苒鬓角冒汗,嗓子充血,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不知是不是错觉,小腹又在隐隐作疼,好疼……
嘭——
梁苒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地上,疼得他根本爬不起来。
壮汉举着长刀,从后背砍下来,大喊着:“臭娘们,你找死!!!”
嘭——!!
叮——
【男妈妈系统:防御,启动!】
是孟实甫系统的第二个技能,开盾。
梁苒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淡蓝色的光晕,只有他能看到的光晕,光芒将他整个身体笼罩包围在其中。
一声巨响,壮汉的大刀明明砍向梁苒,却不知为何,仿佛砍到了磐石一般,而且他用多少力度砍下去,便会有多少力度反弹回去,全部回敬。
“啊——!”壮汉高呼一声,庞然大物般的身体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抛上高空,砸在树干上,又狠狠摔在地上。
一旁的打手看傻了眼,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壮汉好似在与自己开顽笑,不然为何如此浮夸,“飞”出这般远?
“阿苒!”是赵悲雪的声音。
一抹身影瞬间撕裂黑暗,快速将梁苒抱在怀中,是赵悲雪无疑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急匆匆赶来的孟实甫和闻彦之。
孟实甫喘着粗气,庆幸的说:“太好了,赶上了!”
梁苒看到赵悲雪,提在心窍上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只不过腹中的疼痛瞬间变得更加严重,他用手掌压住小腹,蜷缩在赵悲雪的怀中,颤抖的说:“好疼……”
叮——
【系统提示:您的双胞胎宝宝即将早产!】
第65章 父子平安 赵悲雪:阿苒给我生的
“好疼……”
梁苒浑身无力, 软倒在赵悲雪身上。后面的打手看到他们,立刻举着长刀冲过来,想要杀人灭口。
赵悲雪搂着梁苒, 只觉得梁苒浑身软绵绵, 还凉丝丝的, 他的眼睛一眯, 啪一声踢中打手的刀背。打手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 手中的长刀登时脱手,直接侧飞了出去, 后面的打手跟上来, 根本没注意他的长刀, 嗖一声顺着颈子划过去,鲜血迸流, 吓得打手们立在当地不知所措。
打手们还以为自己是此地的地头蛇,人多势众, 有恃无恐, 没成想赵悲雪带来的人更多。除了一同跟着前来的人,赵悲雪还让鬻棠和沐森带了侍卫来, 就怕梁苒身陷险境,一切都需要有备无患。
“怎么……怎么办大郎君?!”
孙桑榆脑袋流血,捂着下#体好不容易从辎车中挣扎下来,瞪眼一看,情况好似不对劲儿,他一句话也不说, 调头便跑。
孙桑榆埋头向前冲, 以为自己可以趁乱逃跑, 哪知前面竟然有人等着他。梁泮笑盈盈的款步走出来, 说:“哥哥,手下别留情,打死他。”
嘎巴!是梁缨拳头发出的响声,他一双虎目眯起来,真别说,一瞬间有一股赵悲雪的味道,果然是亲生儿子,那凉丝丝的眼神,反骨的三白,简直一模一样。
“啊——!!”孙桑榆一声惨叫,当胸挨了一脚,仰躺的摔在地上,飞溅起无数尘土。
赵悲雪抱着梁苒,说:“快来给阿苒看看!”
孟实甫和闻彦之抢上前来,孟实甫立刻启动自己的系统。
叮——
【男妈妈系统:治疗,启动!】
但结果……
叮——
【温馨提示:治疗无效】
【您的主人即将早产!】
孟实甫的治疗能解百毒,活死人肉白骨,竟然对梁苒现在的情况无效。
梁苒已经疼得满头都是冷汗,衣裳领子汗湿了一般,呼呼的喘着粗气,一个没忍住,眼睛缓缓闭合,直接昏厥了过去。
“阿苒!阿苒!”赵悲雪一把将梁苒打横抱起来。
孟实甫说:“先带回去再说!”
赵悲雪回头看向鬻棠和沐森,沙哑的说:“全都收押,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主上!”
赵悲雪抱着昏迷的梁苒,快速翻身上马赶回孟家,他一路冲进去,将梁苒轻轻放在软榻上。
孟实甫没有法子,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让梁苒将孩子生下来,只是不知早产儿会不会有危险。
“你让开!”闻彦之撇开孟实甫,自己上前来诊脉,很快紧紧蹙起眉心。
赵悲雪催促:“如何?阿苒情况如何?”
闻彦之再三沉吟:“奇怪……太奇怪了……”
赵悲雪说:“到底情况如何?”
闻彦之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君上他……他的脉象很乱,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受了内伤。”
赵悲雪狠狠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不是中毒,也不是受伤,但他这一口气还没吐出来,皱眉说:“既然没有中毒,也未曾受伤,为何会突然昏厥?阿苒方才还一直在喊疼。”
这才是令闻彦之最支吾的地方,太奇怪了,实在太奇怪了!
旁人也在一边催促:“你倒是说啊!”
“是啊,说啊!”
“君上到底如何了?”
“我阿苒妹妹如何?”
也就是世子郁笙不会说话,把他急得也要开口了。
“君上他……”闻彦之被催促的急了,干脆一咬牙,硬着头皮说:“君上这脉象凌乱,倒像是临产的征兆!”
“什么?”
“临产?”
“君上是男子啊!”
众人全都用“庸医”的眼神盯着闻彦之,闻彦之可冤枉死了,要不然他为何不愿意开口了,这是在太过滑稽,太过无稽之谈了,可偏偏大家伙儿催促的要紧,闻彦之也没有法子。
孟实甫:“……”
孟实甫多看了一眼闻彦之,别说,毒相的医术其实也不错,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唔……”梁苒在昏迷中,断断续续的痛呼,因为惊动了胎儿,还是双胞胎,显然两个小家伙并不安生。
“阿苒……”赵悲雪帮不上什么忙,握紧梁苒的手,说:“阿苒,你醒醒,醒醒。”
眼看着梁苒流汗越来越多,梁泮当机立断,稳住局面,说:“君上身子虚弱,这屋舍中人太多,空气也不流通,你们都先出去等候。”
梁泮对梁缨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梁缨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梁缨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干系,当即展开手臂说:“各位心急如焚,不过还是请退出去等待罢。”
众人帮不上帮,也只好退出去等待,赵悲雪却稳稳的坐在榻边上,握着梁苒的手,一副根本不打算离开的模样。
梁泮说:“赵皇子也出去罢。”
赵悲雪干脆利索的回绝:“我不出去。”
梁泮无奈,赵悲雪没有系统,也不知梁苒怀孕,若是梁苒突然生出双胞胎来该如何解释?梁泮拉住他,交给梁缨,说:“哥哥,快送赵皇子去休息。”
梁缨说:“赵皇子,咱们出去等罢,这里人多,也帮不上什么忙。”
梁泮又说:“孟神医留下来。”
孟实甫:“……”感觉被赵悲雪瞪了,狠狠的瞪了。
孟实甫无奈,低声说:“小祖宗,我是个假医师,我也不会接生啊。”
梁泮还以低声:“君父早产危险,你得留下来用治疗系统保他。”
梁泮想得周到,的确有道理,孟实甫顶着巨大的压力留下来,梁缨便将其他人全都轰出去,哐一声关上舍门。
一时间,整个屋舍中只剩下昏迷的梁苒,还有梁泮和孟实甫三个人。
梁泮说:“孟神医,接生罢。”
孟实甫透着额角:“我不会啊!”
孟实甫说:“你是梁苒亲生的儿子,你应该会罢?你给你的父亲接生!”
梁泮:“……”听听你说的话,有半点对称的因果在其中么?
“唔!”梁苒迷迷糊糊之间,疼痛的醒了过来,一头冷汗,咬紧嘴唇,手指紧紧绞着被褥。
“君父!”梁泮抢过去,握住梁苒的手,说:“君父再忍一忍,很快就好。”
他虽这么说,其实梁泮心里根本没有底儿,孟实甫也抢过来,立刻打开系统给梁苒治疗。
赵悲雪等人被拦在外面,起初大家伙儿还能等,但很快的,已经不等不下去了,因为屋舍中传来梁苒断断续续的痛呼声,伴随着无力的呻吟。
“阿苒!”赵悲雪立时便要破门而入。
梁缨也很着急,那是他父亲,如何能不着急?可是父亲生孩子,梁缨也没有法子啊,只能在外面等着。
梁缨拦住赵悲雪:“赵皇子稍安勿躁,泮儿心思细腻,孟神医医术超群,定不会让君上出事的。”
赵悲雪虽知晓这些,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更何况……
“嗬……”屋舍中还在断断续续传出梁苒的痛呼声,好像极力忍耐什么。
闻彦之焦急的手心冒汗:“这个孟实甫,也不知是不是庸医,都过去这么久了,君上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还是那么痛苦?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闻彦之知晓自己一个人进不去,便对赵悲雪说:“赵皇子,咱们进去!”
梁缨坚决说:“诸位稍安勿躁。”
赵悲雪已然忍不下去了,脸色寒冷,啪一声出手,梁缨反应极快,化解了赵悲雪的出招,哪知晓赵悲雪这一招是虚晃,梁缨瞬间扑了空。
嘭——
大门被赵悲雪踹开,里面的痛呼声更加剧烈。
孟实甫吓了一大跳,还是梁泮反应迅捷,大喊:“快关门!”
梁缨冲进屋舍,反手关门,嘭——
屋舍中多了赵悲雪和梁缨两个人,其余人等根本没看清楚情况,再一次被拒之门外。
“阿苒!”赵悲雪不顾一切的抢过去,就在此时……
“哇——!!”
“呜呜呜呜——”
是哭声!奶娃娃的哭声……
双胞胎宝宝早产,这一次比哪一次都要疼痛,梁苒只觉的力气犹如潮水,一个浪头打过去,瞬间将自己淹没,然后急速的退潮,所有的气力流失,一下子陷入黑暗中。
“呜呜呜——”与此同时,两个宝宝出现在了软榻上。
赵悲雪整个人僵住,震惊的看着那两个宝宝,他可以肯定,之前这个屋舍中是没有任何宝宝的,毕竟赵悲雪就算退出屋舍,也是守在外门,绝对没有离开半步。
“孩子?”赵悲雪震惊:“哪里来的孩子?”
孟实甫立刻甩了一个治疗过去。
叮——
【治疗生效!】
治疗技能终于生效了,孟实甫松了口气,支吾的说:“我若是说……孩子是梁苒生的,你信不信?”
赵悲雪自然是不信的,毕竟梁苒是男子。梁苒的身子,哪一点赵悲雪就没有见过?是男子还是女子,赵悲雪再清楚不过了,梁苒怎么可能……可能生孩子呢?
只是……
赵悲雪脑海中一闪,突然想到之前闻彦之说的话,梁苒身子无碍,但脉象是滑脉,若不是食重,那便是怀孕的表现。方才闻彦之又说,梁苒没有中毒,没有受伤,看起来更像是临盆。
闻彦之不是庸医,相比起来,他的医术实在高明,这都被他看出不来了。
难道……赵悲雪心窍狂跳。
“嗯……”梁苒的伤痛被孟实甫治愈,瞬间感觉力气回笼,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目一时还未有焦距,断断续续的说:“孩子……”
他惦念着自己早产的双胞胎宝宝。
赵悲雪听到梁苒的呻吟,立刻抢过去,安抚的说:“孩子无事,你放心。”
“嗯……”梁苒也不知听到了没有,但的确被赵悲雪安抚了,沉沉陷入昏睡之中,面容虽还是苍白,但已没有之前那般痛苦。
赵悲雪抬起头来,眼神阴森森的,好似会说话一样。
别看孟实甫身材高大,古铜色的皮肤,一脸不好招惹的模样,但他其实胆子并不大,在赵悲雪开口之前,果断的说:“孩子是你的!”
梁泮:“……”
梁缨:“……”
赵悲雪阴森的眼神突然化开,虽十足的震惊,十足的迷茫,但他的眼神的确因为这句话化开了,仿佛隆冬的冰雪融化,甚至残存着那么一丝丝的和煦。
赵悲雪欢心之余,又眯起眼睛,说:“你说孩子是我的?”
“是是!”孟实甫很没骨气的点头,点头如捣蒜,看起来很不值钱。
赵悲雪质问:“可便算阿苒可以男子之身孕育,我与阿苒发生干系,也不足十月那般久。”
孟实甫被问住了,梁泮则是镇定的回答:“你都说了,君上是以男子之身孕育。你可见过男子孕育的?又如何能用十月怀胎来规定?”
梁缨使劲点头:“是啊,男子怀孕和女子……嗯……终归是不一样的。”
叮——
【赵悲雪:499】
梁苒浑浑噩噩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还响了很多声,他恐怕是刚出生的宝宝有什么问题,挣扎着醒了过来。
一看,竟然是赵悲雪的好感度又涨了!
距离500的大关,只剩下区区1点,那不是说涨就涨,说超过就超过?
叮——
【恭喜宿主诞下双胞胎宝宝!】
【系统奖励:好感冻结卡1张】
好感冻结卡,顾名思义,就是可以临时冻结一个人的好感,无论好感是升,是掉,数值都会维持在原本。
这冻结卡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只可惜……
【温馨提示:好感冻结卡时效——1个月】
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后,赵悲雪的好感还是会波动,治标不治本。
梁苒干脆利索,立刻使用了这张卡片。
叮——
【赵悲雪:499】
赵悲雪的好感值瞬间被冻结,这一个月之内,无论如何都不会波动一点。
“阿苒?”赵悲雪小心翼翼的说:“你醒了?”
“嗯。”梁苒淡淡的应了一声,身子虽然还很累,但比刚才好太多了。
赵悲雪的眼神……梁苒敏锐的发现,好像怪怪的,特别殷勤,看得梁苒麻嗖嗖。平日里的赵悲雪,其实也十足的殷勤,但是没有今日这么过分,他的眼神好像要将梁苒从上到下,从小到上舔一遍似的。无错,舔一遍……
梁苒奇怪的说:“为何如此看着寡人?”
孟实甫干笑:“嗯……那个,要不然你们说话,我就先退出去了。”
梁缨和梁泮也说:“既然君上无事,那我们也先退出去了。”
梁苒一头雾水,那三个人好像做了坏事儿,逃跑似的,比谁开溜的都快。
孟实甫一走出去,闻彦之立刻抓住他,说:“君上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样了?!”
孟实甫有些为难的看着他,说“:我只能说……父子平安。”
“啊?”闻彦之懵了,愣了,呆了,一脸的空白,说:“什么?”
孟实甫正色重复:“父子平安。”
闻彦之:“……”???
屋舍中只剩下梁苒和赵悲雪两个人。不,也不能这么说,还有双胞胎宝宝。
“嗯嗯……啊……”老三踢腾着小肉腿,不小心踹到了老四,好嘛,一时间世界大战爆发了。
“哇——呜呜呜!!”老四可委屈了,哭的一张小脸皱起来。
两个宝宝虽然刚出生,但是肉肉的,白白嫩嫩,一点子也不像是刚出生的“小猴子”,不会皱巴巴,生得十足漂亮。因为是早产儿,梁苒还未来得及设定容貌,所以容貌是随机的,随了梁苒五六分,随了赵悲雪四五分。
老三更像赵悲雪一些,尤其是那小鼻头,至于老四,哭起来弱弱气气的,更像梁苒多一些。
“呜呜呜……呜呜……”老四哭呀哭,奶声奶气的,老三一听,不干了,也跟着哭起来。
“呜呜呜——”
“哇——”
“呜呜呜……”
“哇!哇……”
一唱一和,交相呼应,均是底气十足,看起来虽然是早产儿,但其实还挺健康的。梁苒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两个宝宝,又看了一眼赵悲雪,终于明白孟实甫为何匆忙逃走,因为赵悲雪发现了!
虽然两个宝宝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好在赵悲雪从来没有当爹的自觉,所以不知刚出生的宝宝长什么模样,一点子也没有怀疑。
他连忙去哄两个宝宝,哄了老三哄老四,哄了老四哄老三,两个宝宝虽然是双胞胎,但好似不是很对付,还在梁苒肚子里的时候就一直掐架,这会子出生了,还是改不的掐架的毛病。
“嗯!啊啊……呜呜呜……”
“呜呜……哇!嗯嗯!”
两个宝宝嘴里振振有词,边哭边说,好像哭诉一样,小拳头挥啊挥,小肉腿蹬啊蹬,赵悲雪被打了几拳,被踢了几脚,力气都小小的,一点子也不疼,可把他给美坏了,心窍里甜滋滋的,仿佛能冒糖水。
“好了,别哭别哭……”赵悲雪手足无措的哄着宝宝,宝宝们的哭声嘹亮,完全不见好转。
梁苒舍不得孩子哭,没好气的说:“给寡人抱过来。”
赵悲雪赶紧把孩子送到梁苒怀里,梁苒一手抱一个,说来也是奇怪的,两个宝宝很亲近梁苒,瞬间便不哭了,也是哭累了,眨巴着大眼睛,亲昵的靠在梁苒怀中。
不知是孟实甫的治疗管用,还是两个宝宝的“治疗”管用,方才疼得痛不欲生,这会子抱着宝宝竟然完全好转了,只觉得两个宝宝好生可爱,不愧是寡人亲生的孩子。
赵悲雪守在一边,笑盈盈的看着梁苒。无错,笑盈盈……
赵悲雪的微笑和煦、温暖,不是平日里的冷笑、哂笑与嘲讽,如春风般温暖,令梁苒后背发凉,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阿苒。”赵悲雪轻声说:“你怀孕的事情,怎么都不告诉我,我也小心一些才是。”
梁苒懒得搭理他,哄着两个宝宝,赵悲雪变本加厉,低下头来亲梁苒的眉心,亲他的鬓发,甚至轻轻啃咬着他纤细白皙的颈子。
“唔……”梁苒身子敏感,狠狠颤栗了一下,赶紧推开他,白了一眼,说:“没事做么?没事做就出去。”
赵悲雪也不嫌弃梁苒态度差,守在梁苒身边端茶倒水。
第二日一大清早,两个宝宝起的很早,精神头十足的旺盛,梁苒还在歇息,赵悲雪怕宝宝们打架会惊扰了梁苒歇息,便抱着两个宝宝到花园里转一转。
“啊!嗯嗯!”
“哼哼!啊啊……”
老三和老四又开始打上了,两个小家伙被赵悲雪一手抱一个,就好像隔着“鹊桥”似的,非要伸出小肉手够啊够,赵悲雪以为他们要顽耍,便将两个宝宝抱得近一些,哪知道两个小家伙碰到一起立刻开打,简直势同水火。
“好了好了,别打。”
“别哭,乖……”
赵悲雪没有育儿经验,慌忙的哄着,哪里像是未来称霸天下的一国之君?更不要说像什么冷血无情的杀神了。
“诶?”冯沖走过来:“我就说听到了哭声,这怎么有两个孩子啊?是哪里来的难民孩童么?”
赵悲雪在两个宝宝哇哇的哭声中,扬起一抹十足自豪,其实满含炫耀的笑容,幽幽的说:“不是难民。”
“啊?”冯沖说:“不是难民的孩子?”
自从他们开设医馆之后,便有很多难民前来求助,自然有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孟实甫家里不缺钱,就将那些孩子全都留下来。
闻彦之闻声走过来:“不是难民的孩子,那是谁的?”
他也就是随口一问:“赵皇子你的孩子么?”
赵悲雪极为自豪的说:“无错,是我的孩子。”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阿苒给我生的。”
一时间,四周充斥着沉默。
阿苒?应该指的是君上罢,可君上是男子啊……
冯沖愣住了,与他一道前来的世子郁笙脸上挂着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闻彦之则是一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有微风吹过,在沉默的分割线之中,风吹过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
片刻之后,冯沖突然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老天爷!这是君上亲生的孩子?”
赵悲雪点点头。
冯沖下一刻兴奋的大喊:“我有两个侄子了!我有侄子了诶!”
冯沖说着,拉住世子郁笙的手,说:“快看,我侄子!”
世子郁笙:“……”笑容更礼貌,却更尴尬了,得亏他不能开口说话。
赵悲雪好不容易找到了“知音”,说:“冯郎君觉得,这两个孩子生得像我么?”
“像啊!”冯沖激动的说:“你看看,这鼻子与你像极了!还有眼睛,眼睛特别像君上!实在太可人儿了!我能抱抱么?”
闻彦之:“……”又多了一个傻子。
第66章 宝宝们又打架了 寡人要你生不如死
叮——
【温馨提示:您的夫君正在与大家炫耀您的宝宝~】
梁苒:“……”
梁苒那日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 赵悲雪是自己的夫君,那也是为了护短,权宜之计罢了, 没成想系统愣是记住了。
还有赵悲雪……
梁苒本想歇息一会子, 翻了一个白眼儿, 也不知赵悲雪是不是接受能力太好了, 一知晓孩子是他的, 欢心得立刻忽略了男子到底如何生孩子。
梁苒实在无奈,从软榻上坐起身来, 推开户牖, 朗声说:“赵悲雪。”
赵悲雪抱着两个宝宝正在炫耀, 听到梁苒的声音,立刻说:“阿苒稍等, 我马上过去。”
赵悲雪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 “屁颠屁颠”跑回来, 说:“阿苒,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帮你找医士前来。”
梁苒又翻了一个白眼, 借口说:“外面风大,别总是带着孩子去外面闲逛。”
赵悲雪点头:“有道理。”
梁苒:“……”什么杀神,分明就是个痴子!
梁苒正好有事儿,便岔开话题说:“那个孙桑榆,如今扣在何处?”
一提起孙桑榆,赵悲雪的脸色十足难堪。他们除了将梁苒解救下来以外, 还救下了好几个女娃儿, 最小的只有十岁, 最大的十七八岁, 不到二十岁的模样,其中竟然有那位妇人一直在寻找的女儿!
不必说了,燕洄丢女子的事情,必然是孙桑榆搞的鬼。孙桑榆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不缺钱财,还是豪门世家出身,结果呢?背地里却做着这样的勾当,简直禽兽不如!
赵悲雪说:“孙桑榆和他的同党全部被扣押起来,齐王已经审过了,拐卖人口,确有其事。”
“这些畜生!”梁苒幽幽的说:“大梁律例严谨买卖人口,这是重罪,没想到孙桑榆这样的世家大户,也在背地里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悲雪冷笑说:“我问过了,他们专门拐卖难民的女子,说是难民多半没有亲人,不会四处寻找,还有……”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从冷漠变得有些悲哀。能让赵悲雪觉得悲哀的事情,可不多见。
还有很多难民,是觉得女儿是拖油瓶,丢了也不会去寻找。更有甚者,为了家里的生计,干脆主动卖女儿的。因着这三点,孙桑榆私底下拐卖人口的事情,一直没有被发现,虽然是用纸张包住了火团,但竟然包得如此严实。
梁苒听说了这些,眼神里也是浓浓的悲哀,说:“看来寡人想要兴修民间学堂,是正确的决断,百姓没有接受过教育,根本不知何为羞耻,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寡人却不能叫他们活成无情无义的模样……”
赵悲雪看向梁苒,他的眼神十足复杂,带着一股浓浓的向往,毕竟在北赵,他从未听说过哪个专权者,提出过这种想法。
梁苒收回目光,又说:“还有呢,孙桑榆可还招供了什么?”
赵悲雪奇怪:“阿苒还需要孙桑榆招供什么?”
“哼,”梁苒冷笑:“这个孙桑榆不老实,他还有坏处憋着没有吐出来。”
梁苒亲眼看到,孙桑榆的人卸了一辆辎车,辎车上堆满了货物,里面是奇怪的粉末,孙桑榆还说让打手将粉末洒在燕洄的水井之中,看起来是惯犯了。
那日赵悲雪带人及时赶到,孙桑榆的打手还未来记得去“投毒”,所有的货物全都被押解着。
梁苒说:“他可招认了,那些是什么东西?”
赵悲雪摇头:“未曾,大家的重点都在拐卖之上,其余的……并未发现。”
梁苒森然的说:“好一个孙桑榆,他招认拐卖如此容易,怕是这背后藏的,可比拐卖还要深。”
赵悲雪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怪不得孙桑榆那么老实就招供了,原来他是在转移注意力,掩护背后更大的阴谋。
梁苒幽幽的说:“更衣,寡人要亲自去会一会孙桑榆。”
“是。”
梁苒更衣,这次穿的并非是女服,因为已然没有这个必要了。
孙桑榆被扣押在府署的圄犴之中,大喊着:“我冤枉啊!冤枉——我也只是一时糊涂,买卖人口虽然是大罪,但是我们孙家对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请齐王从轻发落罢!”
梁泮和梁缨正在圄犴之中,梁缨狠狠说:“这个孙桑榆,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的确,孙桑榆仗着是孙家的长孙,所以有恃无恐,觉得肯定会有人来捞他。
踏踏踏——
是跫音,有人走了进来。
梁缨和梁泮看向来人,均是眼睛一亮。虽然君父的女服十足标志妩媚,但君父还是着男服更加挺拔,透露着一股清冷的威严,那便是君主的姿仪了罢。
“冤枉啊……冤……”
孙桑榆的喊声突然截断,震惊的瞪着走进来的梁苒,指着他说:“你……你……你怎么?”
“寡人怎么?”梁苒幽幽开口。
一身男服的梁苒已经足够令孙桑榆吃惊的,更不要说他自称“寡人”。
寡人乃是天子的谦称,但如今听起来,一点子也不谦虚,反而振聋发聩!
“你……”孙桑榆颤抖的说:“你是天子?!”
梁苒一笑,眉梢眼角尽是狠戾:“怎么,寡人不像天子?”
孙桑榆吓得犹如筛糠一般颤抖,他招惹了天子,那个废掉大宗伯的天子!
梁苒幽幽的说:“孙桑榆,寡人问你,辎车中的那些药粉,是做什么用的?”
“没……没……”孙桑榆支支吾吾:“没什么用,都是我……我自己用的,都是一些补品,准备运回家的。”
“哦?”梁苒笑起来:“是么?可是寡人为何亲耳听到,你们要将那些药粉下在城中水井里?你还吩咐说便是枯井也要下药?”
“没……”孙桑榆期期艾艾,还是嘴硬:“没有这回事儿,怕是……怕是君上听错了。”
“放肆!”梁苒断喝一声,吓得孙桑榆一个激灵,险些尿在地上。
梁苒下令说:“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很好,给寡人狠狠地打,打到他说为止。”
“是!”
赵悲雪亲自走过来行刑,孙桑榆想要跑,可是圄犴就那么大,他也不会武艺,被赵悲雪擒住,便是一顿杖刑。
“啊——救命啊!”
“冤枉啊!我什么也不知情!”
“冤枉啊!君上饶命啊!饶命啊……”
“真的只是补药!饶命啊……”
孙桑榆这会子变成了一个硬骨头,三十杖打下去,瞬间皮开肉绽的,更何况还是赵悲雪打得三十杖。
梁缨以为弟弟会害怕,赶紧用袖袍替他挡住,说:“泮儿别看。”
梁泮却说:“哥哥没事儿的,对付这种泯灭人性的禽兽,就要用最狠的法子,只会觉得大快人心!”
梁缨呵呵干笑,别看弟弟柔弱,但柔弱只是表象。
“冤枉……冤枉……”
“饶命啊……”
孙桑榆被打得奄奄一息,竟然还不开口,只是喊着冤枉和饶命。
梁苒倒是不着急,他并非想要撬开孙桑榆的嘴巴,因着他知晓孙桑榆是个油滑之辈。其实梁苒只是想要消磨孙桑榆的意志力罢了,如此一来便可以利用“耳听八方”来窥探孙桑榆的心声,简单方便,还十足准确。
叮——
【是否开启“耳听八方”】
【是】
【孙桑榆:便算是打死了我,也绝不能……不能说……】
【孙桑榆:若是叫他们知晓,燕洄的疫病,根本不是疫病,而是我向水井投毒,我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只是挨几板子而已……】
梁苒心头一震。
他想过,孙桑榆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但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梁苒低估了人性的恶念。
那些药粉,竟然是燕洄疫病的根源,简而言之,燕洄的疫病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梁苒立刻收敛了目光,凉丝丝的说:“去找闻彦之来,让他验一验那些药粉,是否与燕洄的疫病有关联。”
赵悲雪的脸面十足严肃,说:“是。”
“什么!?”闻彦之听到赵悲雪的复述,震惊的说:“君上是怀疑,燕洄的疫病不是天灾,是人祸?是孙家在背地里给燕洄投毒?”
赵悲雪点点头:“可有如此毒物?”
闻彦之也变得正色起来:“毒物可不像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很多毒物其实就是引发疾病的药引罢了,若想人传人的扩散下去,下在水井之中再合适不过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闻彦之立刻做了防疫的准备,这才去检查那箱货物,不出一会子,便与赵悲雪一同前来圄犴禀报。
闻彦之跪下来,说:“君上所料不差,那些药粉的确是毒物,是可以引发疾病的药引,只要下在水中,毒物便可以人为温床滋生,人传人,蔓延极快!”
梁苒幽幽的说:“果然如此,好啊,好一个孙家!太宰长孙亲自投毒,再出言阻挠府署上报,将燕洄疫病的事情扣押下来,趁乱买卖人口,足足赚尽了丧尽良心的财币,再拿出一个小小的零头来舍粮,你们孙家真真儿是好样的,名声、财币,都叫你们占全了!”
梁苒说的无错,这就是孙桑榆的心声。先是下毒,然后阻挠官府上报,如此一来,疫病便可以蔓延开来,燕洄变成了一锅乱粥,孙家便可从中谋取暴利。
再有就是,燕洄天高皇帝远,乃是边疆,又夹在北赵旁边,除了驻守的武将,很少有京官会来此地,十足方便孙家敛财。只是没成想,梁苒会亲自参加燕洄会盟,并且便服出巡燕洄。
“不不不!!”孙桑榆挣扎着说:“没有这回事儿,冤枉啊!一定是有人冤枉我!我不知你们在说什么!”
“不知?”梁苒清冷又温和的面容,此时却蒙着一层冰霜:“既然你嘴硬,便给寡人活活打死他!”
“哦是了。”梁苒似乎想起了什么:“打死之前,先把他给寡人阉了,将他的下#体,一片片切下来,足足切上一百刀!”
“嗬——”孙桑榆一头冷汗,眼睛泛白,咕咚跌在地上,只觉得下#体发凉,浑身打颤。
“不!!不要——”孙桑榆大吼:“别动我!别动我!我的大父乃是当朝太宰!!我的大父是百官之首!我孙家对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你们不能动我!如此一来,会寒了朝臣之心的!以后还有什么人会为你卖命?!”
梁苒一笑,说:“这么说来,你还是替寡人着想了?寡人是不是要多谢你?”
他的笑容戛然而止:“用刑!”
“不要!不要!”孙桑榆突然惨叫:“我说!我都说!!不是我!我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是……是我的大父!是当朝太宰孙高烝让我这么做的!是孙高烝!!”
梁苒眯起眼目,抬手说:“且慢。”
孙桑榆呼呼喘着粗气,全身的力气仿佛已经被抽干,跌在地上,一脸的死灰。
梁苒质问:“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般,细细的说,若是有半句虚言,寡人要你生不如死。”
孙桑榆这话说出去,便像是泼出去的水,自然不能再收回来,为了保命,干脆破罐子破摔,说:“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孙桑榆信誓旦旦:“我虽然是孙高烝的长孙,可我不是嫡孙啊,他嫡亲的孙子跟随在上京,又怎么会留在燕洄这种……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孙桑榆的药粉,全都是孙高烝给的,孙高烝吩咐他在燕洄投毒,买卖人口,帮忙敛财。
孙桑榆说:“燕洄这么大的疫病,很多难民都会远走他乡,便算燕洄的功曹史不上报,其他地方的功曹史也会听说……”
功曹史掌管一地的功绩,不只是上报功德,任何突发的临时状况,他们都会向朝廷上报。孙桑榆说的没错,但凡有难民走投无路,离开燕洄投奔其他城池,都会被地方的功曹史知晓,那些功曹史上报并不会阻碍自己的官途,没有理由不上报。
“其实疫病事情根本捂不住,早就传到京里头去了,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手伸到上京去捂住视听?都是……都是太宰一手为知,是他上下打点,即使疫病的事情传到上京,也没有被君上您知晓!”
“还有!还有……”孙桑榆生怕他们不信,又说:“疫病的事情已经蔓延了半年之久,日前孙高烝曾经寄移书过来,说事情被前任大宗伯知晓了,让我低调行事,近些日子都不要太张扬。”
梁苒眯起眼目,前任大宗伯也知晓此事。
不过前任大宗伯并没有担心燕洄的百姓,而是用这件事情去威胁了太宰。孙高烝虽然贵为太宰,当时被大宗伯架空,本就没有太多的实权,被大宗伯以此威胁,自然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并且拿出了很多燕洄的民脂民膏来孝敬大宗伯。
梁苒被气笑了,真真儿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以为前任大宗伯是个祸害,祸乱朝廷,搅得大梁天翻地覆,岂知晓,原来一个祸害下面掩藏着这么多的腐朽,朝廷这个大染缸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已经臭了!
梁苒双手攥拳,指甲嵌在肉中也不觉得疼痛,沙哑的说:“还有呢?继续说。”
孙桑榆不敢隐瞒,说:“都是孙高烝一手为知!而且……而且小人还发现,其实孙高烝让小人投毒燕洄,只是……只是第一步而已。”
“何意?”梁苒追问。
孙桑榆说:“这些药粉只是验证,整个燕洄都是他的牺牲品罢了,他还在改良药粉,图谋的并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燕洄啊!他……孙高烝野心勃勃,其实……其实早就与北赵的大皇子……哦不不,赵炀,如今的北赵心新皇暗通沟渠,图谋的是整个大梁江山!”
梁苒的手骨嘎巴作响,气得单薄的身子浑身发抖。在燕洄制造混乱,趁机敛财,根本不是孙高烝的最终目的,燕洄只是他的温床,只是他的试验田罢了,等待药粉完善,等待时机成熟,孙高烝便会矛头指向整个大梁。
梁苒说:“好啊,好一个孙高烝,寡人的江山竟然养出这样的白眼狼。”
孙桑榆发誓:“小人字字属实,绝无虚言,小人也是被利用的啊!君上您想想看,燕洄疫病如此凶险,若是孙高烝真的在意小人,又怎么会让小人犯险呢!?我也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还请君上放我一命,我……我愿意当面指证孙高烝!”
狗咬狗一嘴毛,梁苒是不屑这些的,不过他的确需要一个人来指正孙高烝。
梁苒的目光一动,幽幽的说:“留着孙桑榆一条狗命,手脚都打断,以免他逃跑。”
孙桑榆听到前面,狠狠松了一口气,但听到后面,整个人打抖发颤,哭求说:“饶命啊!!君上——君上饶命……”
梁苒不再停留,冷漠的转身离开,孙桑榆的声音很快变成了惨叫,一声叠过一声,凄厉绵长……
梁苒离开圄犴,吩咐说:“去将孟实甫叫来。”
孟实甫也听说了疫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的事情,立刻赶过来。
梁苒说:“齐王、泮儿和孟实甫留下来,其他人等退下。”
赵悲雪并不服气,梁缨和梁泮是梁苒的同宗,留下来情有可原,孟实甫凭何?从头到尾,孟实甫都十足可疑,况且梁苒出事之时,毫无征兆,孟实甫怎么会第一个发现端倪?
孟实甫感觉到一股幽幽的视线,不必回头,他已然轻车熟路得紧,肯定是被赵悲雪瞪了。
“呜呜呜——”
“呜哇——”
宝宝们正好哭了起来,老四先哭起来,老三也跟着哭起来,两个宝宝用小拳拳互相抵着,来回的推搡,看来又打架了。
“乖,别哭。”赵悲雪立刻哄起来。
梁苒借机会说:“孩儿是不是饿了,你带去用点吃食。”
赵悲雪听出来了,这是梁苒想要遣自己离开的借口,虽然这个借口直白了点,但赵悲雪看着宝宝哭得凄惨,心中也不落忍,赶紧抱起来,将两个推来搡去的宝宝分开,说:“乖,是不是饿了?”
赵悲雪抱着孩子离开了屋舍,梁泮满脸羡慕,说:“父亲待两位弟弟真好,我也想让父亲抱抱。”
是了,6级的第一个任务还没完成呢,赵悲雪如今虽然已经知晓了老三老四是他的孩子,也知晓了梁苒可以生孩子,可如何让赵悲雪知晓,老大和老二也是他的儿子?
头疼……
梁苒揉了揉额角,言归正传,说:“孙桑榆投毒的事情,想必你们都知晓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出解毒之法。”
孟实甫说:“这个倒是容易,其实我可以用治疗解毒,只不过每日来医馆的难民数量虽然多,但是对比燕洄的百姓,还是太少了,疫病又是人传人的,想要彻底根治,必须在短时间之内,治疗极大量的病患才行。”
梁泮微笑说:“君父何必为难?不如咱们也将治疗下在水井之中。这附近没有河流,燕洄吃水,全都需要靠水井来打水,如此便可短时间之内治疗极多的病患。”
孟实甫拍手,说:“梁泮说得对啊!”
梁缨说:“让孟神医先将治疗下在水囊之中,儿子带人分散投入井中,燕洄的水井虽多,也分散,但儿子可以保证,明日天明之前便可以全部部署完成。”
梁苒点点头,吩咐说:“那便各司其职。”
*
“太宰!太宰!不好了——”
大梁天官大冢宰的丞相府中,一个耄耋老者悠闲的负手而立,正在逗鸟。
仆役从外面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跌跌撞撞,差点直接啃在门槛上,被绊了一跤,立刻爬起来,这会子也不怕疼,继续跑进来,大喊:“太宰,大事不好,是燕洄的消息!”
“呀——呀——!!”鹦鹉被仆役的喊声惊吓,发出尖锐的大叫声。
孙高烝淡淡的说:“何事如此惊慌?吓到了本相的心肝宝贝。”
仆役擦着热汗说:“燕洄的……燕洄的功曹史,被下狱了!天子又迟迟没有返京,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君上知晓了燕洄的事情?”
孙高烝却说:“”别慌,怕什么。
“可、可是……”仆役哪里有他这么镇定,说:“燕洄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但是小人说一句不敬的,大郎君其实是个不中用的,不禁吓唬,若是落在天子手上,必然会将太宰您的事情,全都抖搂出去啊!”
孙高烝幽幽一笑,胡须颤抖,每一根白须都挂着狰狞,说:“放心……北赵的新皇忌惮他的弟弟不是一日两日了,赵炀不会让赵悲雪活着回到上京,至于咱们的天子嘛……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第67章 可能没救了 不能打哥哥
“父亲?”
苏木回京已经有几日了, 带回了燕洄疫病的消息,朝中震惊,正在上下忙碌着, 准备补给, 驰援燕洄。
苏木从自己的屋舍中走出来, 正好看到苏将军要出门, 便说:“父亲这么早便要出门?今日不是休沐么?”
苏将军咳嗽了一声, 躲闪开苏木的眼神,说:“为父今日有燕饮, 晚些才能回来。”
苏将军没说是什么燕饮, 也没说是与谁的燕饮, 这令苏木好生奇怪。毕竟苏将军平日里不擅长交际,并不赴宴, 是出了名的不合群儿。
今日苏将军转了性子,竟然主动要去参加别人的燕饮, 这岂不是很奇怪?
苏将军很快离开了府邸, 那个方向却不是去城中的,而是往城门的方向而去。按理来说燕饮的话, 总应该是在上京之内举行的罢?没道理跑到城外去。
苏木更加奇怪,干脆回身去马厩牵了自己的马匹前来,快速赶往城门。果然,便在城门口看到了苏将军的马车,因为是马车,所以出城没有那么利索, 叫苏木跟了上去。
苏将军的马车一路出城, 专门往偏僻的地方而去, 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宅邸面前, 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避暑用的宅院,四周什么也没有,清净的发慌。
苏将军下了马车,身边没有跟随任何仆役小厮,只他一个人走到门口,有家仆迎侯,笑盈盈的说:“是苏大将军到了!快请快请!太宰早已恭候多时了!”
太宰?
苏木眼睛眯起来,父亲竟然是来见太宰的?可是太宰有什么话,不能在朝廷上说?不能在尚书省说?偏偏要在这种荒郊野岭。
苏将军进去之后,很快又有马车停靠下来,这次一口气停靠了四辆马车,何其壮观。
仆役小跑着迎上去,还是那样笑盈盈,说:“楚王!楚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太宰已经恭候多时!”
苏木浑身一震,楚王?那不是四王之一么?
他下意识将自己藏在树木之后,安抚着马匹,尽量不要出声。
“哎呦,淮侯也来了!”楚王看着后面的马车,笑起来:“太宰好大的颜面啊!连您老也来了?”
淮侯和楚王寒暄了一阵,两个人一起进入宅邸。
苏木越看越是心惊胆战,楚王、淮侯,那都是有爵位在身之人,楚王承袭了楚地,并不在京,而是驻守在楚地,如今无旨进京,也不上报朝廷,这可是视同谋反的重罪!
还有那个淮侯,淮侯远在淮地,也跑到了上京来,还是趁着梁苒不在的时候,苏木可不觉得这是巧合。
他眯了眯眼睛,今日这个燕饮,必有蹊跷……
苏将军走进宅邸,院落里一片歌舞升平,讴者献舞,女酒助兴,简直犹入人间仙境一般。
太宰白发苍苍,笑眯眯迎上来:“苏将军,你可是稀客啊!平日里都请不到您的!”
苏将军拱手说:“太宰盛情邀请,苏某怎么好推拒呢?”
“请请!快入席!”太宰笑出来:“看看,又谁来了?”
楚王并着淮侯走进院落,太宰握住楚王的手:“老哥哥啊!可让我见着您了!自从新皇即位,又是开学堂,又是用新人的,咱们这些老家伙都不中用了,老哥哥如今来了,我也就放心些!”
苏将军震惊的看着楚王和淮侯,说:“楚王和淮侯怎么……太宰,今日的燕饮不是说……”
太宰打断了他的说辞,说:“是了,老夫说过,今日为苏将军引荐几个老熟人,这不是么,老熟人就来了。”
楚王一脸亲和:“苏将军,本王敬慕你已久,只是苦于远在楚地,一时无法前来找苏将军许旧,如今太宰愿意牵线搭桥,本王感激得很呢!难道苏将军不愿意与楚王共饮一杯?”
众人拦住苏将军不让他离开,太宰拉住他的手,说:“来来,坐下来,一起喝杯酒而已,喝酒而已!”
苏将军被迫坐下来,堪堪坐下,又听到层层不断的跫音,好些人走进院子,一个个衣着低调,但是定眼一看,全都是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陌生是陌生在不经常见面,可熟悉是熟悉在他们的名声很大,朝廷中天天能听闻他们远在封地的声音。
苏将军手心里都是汗,除了楚王、淮侯之外,相继又来了六个侯爵,并着五个子爵,拢共便是一王、七侯、五子!
太宰擎着耳杯敬酒:“诸位都是我大梁的扛鼎之臣,今日小聚在此,来来,让我们敬苏将军一杯。”
苏将军冷汗涔涔的往下流,喉结滚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唉——如今这个世道儿啊,乱呐!想必各位都听说了,燕洄疫病,难民成群,易子而食,折骨而炊,惨呐——”
众人纷纷点头,楚王则差点哭出来:“燕洄虽不是老夫的封地,但到底是我大梁的子民,若是老夫掌管燕洄,绝不会让这样的惨剧发生!”
苏将军的冷汗流的更是快,楚王这话是什么意思?燕洄在北,楚地在南,燕王却想掌管燕洄?除非……除非他才是那个天子!
“你们听说了么?”淮侯压低声音:“有老神仙说过,燕洄的疫病,是因着当朝天子违背天道,因而老天爷才降下的天罚!”
“什么?”
“这话可不敢说啊!”
淮侯信誓旦旦:“确有其事啊!当今的天子本就是前任大宗伯的傀儡,如今前任大宗伯倒台,他凭什么还在扬武扬威?又是兴修贫民学堂,又是与北赵会盟的,把咱们这些老贵胄放在何处?五命以上方可入学宫,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那是祖制!那些白头百姓的,除了耕种,他懂什么大道理?让他们去学宫习学,平白浪费了白花花的银钱!哎呦,糟践啊!”
有人应和:“还有与北赵会盟!北赵乃是我大梁的仇敌,天子竟与他们会盟,还善待他们的质子!我可听说了,天子与那个赵悲雪,不清不楚的,整日同食同榻,怕是早就被勾走了魂魄!”
“我就说嘛,天子为何迟迟不立国母夫人,原是爱见男色!”
“怪不得老天爷要降罚呢!”
楚王捂着眼睛哭泣:“就算老天爷要降罚,又为何要苦难了我大梁的子民啊……造孽,造孽啊!”
苏将军听得后背发麻,已然坐不住了,这哪里是小聚,哪里是饮酒?分明是……
“诸位!”太宰振臂说:“今日难得大家齐聚于此,那老夫……有些话不吐不快!这些年,大宗伯专政,天子沦为大宗伯的傀儡倡物,他哪里有什么治国之才?一上位便搞得乌烟瘴气,今次燕洄疫病,更是老天的示警啊!诸位不可以不警醒!”
“依老夫之意……”太宰沉吟:“百姓受苦,犹如在积薪之上炙烤,诸位身为大梁氏的宗族,不可不贡献一份力量!清君正道,斧正朝纲,迫在眉睫!我大梁还需要诸位的鼎力相助!”
苏将军心中已然一片了然,犹如坠入冰窟的了然,这分明是——造反!
楚王第一个应和:“今日我们齐聚于此,各地诸侯、豪杰,还有上京第一猛将苏将军,何愁不能成大事?”
众人将目光放在苏将军身上。苏将军慢慢站起身来,说:“各位,今日我还以为只是饮酒小聚,既然各位有大事要商议,那我便不宜久留,先告辞了。”
淮侯站起来:“苏将军这是要拂了太宰与楚王的面子不成?”
苏将军没说话,皱着眉头,心事重重,作揖之后转身便走,他一面走,还一面将手压在腰间的匕首之上。
“你——”淮侯气愤,楚王伸手拦住。
淮侯焦急的说:“楚王,不能叫他离开,今日我等举大事,若是被这老家伙透露出去,我们都是杀头的罪过啊!”
太宰却说:“诶,何必着急呢?今日苏将军来了,若与咱们盟约,便是好的,若是不盟,他也回不去上京城。”
苏将军拔身便走,离开宅邸根本无人阻拦,四周是一片荒野树林,静悄悄的,他朝着车马而去,却看到阴湿的血迹蔓延下来,车奴半个身子挂在车辕上,早就已经没气儿了。
苏将军立刻迈开大步朝着远处走去,沙沙——
草丛震颤,许多黑衣死士冲出来,快速向苏将军聚拢。因为今日只是燕饮,苏将军并未携带兵器,只有一把随身的匕首,这如何能与刺客们相比较。
便在此时,嘭一声,一个刺客斜地里飞出去,有人杀入包围。
“苏木?!”苏将军震惊不已,竟然是他的儿子苏木。
苏木冲出来,说:“父亲,这周围都是刺客,快走!”
就在方才,苏木亲眼看到苏将军进入宅邸,出来几个家丁打扮之人,二话不说,直接抹了马奴的脖子,苏木便知这里面绝对没有好宴,一直暗中留意。
苏将军着急:“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走!快走!”
苏将军和苏木两个人都是武艺精湛之辈,可是刺客众多,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在古代调兵五十人便需要动用虎符,而这里的人,何止五十人,二百个人都不止,好似有一个屯兵大营。
而此处,距离上京的城门根本不远。
苏木与苏将军都是心惊胆战,刺客已然杀来,包抄而上,一点子也不留余地,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一般。
铮——!!
是弓弦的声音,一支冷箭直冲而来,刺中的却不是苏木和苏将军,而是身边的刺客。刺客惨叫一声,直愣愣被钉在树干之上。
一队人马突然冲出,大抵五十人左右,朝着他们扑来。
“嬴稚?!”苏木看到领头之人,大吃一惊。
嬴稚不会武艺,但是学宫之中都会教授六艺,骑马也是需要学习的,嬴稚纵马而来,快速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苏木,说:“与苏老将军快走!”
苏木震惊:“你怎在此?”
嬴稚面色肃杀,言简意赅:“回京之后我便觉得太宰不对劲,不要回城,让苏将军带着京畿大营的士兵去接应君上,太宰这些年一直在装乖,暗地里则是积攒势力,豢养私兵,勾连各地侯爵与豪杰,意图造反。”
苏将军浑身一震,嬴稚说的对,这宅邸之中,一王、七侯、五子,各地的豪杰被太宰拉拢了七七八八,实属令人咋舌。
苏木说:“一起走!”
嬴稚却说:“我能带来的人马,只有五十人,多一点子也需要虎符才能调兵,如今君上不在上京,无人可以动用虎符,只有……”
他看向苏将军,说:“苏将军德高望重,京畿大营的士兵都为你号令,只有苏将军是好使的,不需要虎符,便可令士兵追随于您。”
古代的确有虎符一说,天子手持虎符,将虎符赐给需要调兵的人,半面虎符与军营的虎符应和,便可名正言顺的调兵遣将。但虎符真正的价值,不是约束军队和将领的,而是约束上位者的,即使没有半个虎符,军队的士兵也是认将领调配的,不过师出无名,需要背负骂名而已。
嬴稚又说:“今日必须有人拦得住太宰才行,而这个人,还不能是区区无名小卒,嬴稚如今乃是新任大宗伯,正好可以成为靶子,转移他们的注意里,请苏将军与苏小将军,不要辜负嬴某的一番苦心。”
他说着,将马缰塞在也苏木手中,嗤一声拔出佩剑。他乃一介文臣,却不缺乏武将的铁骨,眼中并无一丝惧怕,沙哑的说:“苏将军,后面的事情便拜托你了。大梁的江山,便拜托你了。”
苏木心头之血翻涌不断,深深的看着嬴稚,他咬紧嘴唇,唇角有血流下来,声音比平日里更加低沉,说:“我不会令你失望。”
说罢,跨上马背,伸手去拽苏将军,说:“父亲,走!”
“不好了——不好了!”
“太宰!”
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冲入燕饮的花园,咕咚跪在地上:“外面……外面来了一帮人,放走了苏将军!”
“什么人!?”太宰拍案而起。
有人闲庭信步走进花园,幽幽的说:“正是嬴某。”
太宰的目光一眯,哈哈而笑:“嬴稚,原来是嬴家的那个小兔崽子。”
嬴稚挑眉,淡然的说:“太宰这话,未免太过大言不惭。昔日里你斗不过我的伯父,乃大宗伯的手下败将,今日你也斗不过嬴某,仍然是大宗伯的手下败将。”
太宰的眼神闪过狠戾与狰狞:“既然你今日来了,便不好走了!”
*
梁缨带着孟实甫的解药,投放到各个水井之中,不出两日,整个燕洄的疫病大为缓解,果然是有用的。
加之梁苒识破了孙桑榆的诡计,毒粉没有再次投放,蔓延的疫病很快遏制下来,一时间整个燕洄风平浪静,终于归为安宁。
今日便是回京返程的日子,他们在燕洄耽搁的太久,梁苒需要押解着孙桑榆回京与孙高烝对峙,是片刻也不得耽搁。
众人整理车马,准备启程。闻彦之从屋舍中走出来,皱着眉,抱着臂,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诶,小心!”孟实甫伸手拦住他的额头,以免真的撞上。
“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昨儿没睡好么?”
闻彦之看向孟实甫,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仔仔细细的看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恨不能看透孟实甫的骨头。
“看……什么?”孟实甫莫名心虚。
闻彦之摸着下巴:“那般复杂的疫病,你为何能在两日之内,将所有病患治愈,这太古怪了。”
孟实甫磕巴了一下,说:“这……这还是君上英明,识破了疫病是假,投毒是真,不再继续投毒,疫病其实……其实很好治愈。”
闻彦之则是说:“胡说!疫病繁杂,传染极强,如何是好治愈的?”
孟实甫微微流汗,的确如同闻彦之所说,疫病很是复杂,但孟实甫的系统太过厉害,什么样的病痛在他面前,就是一键删除,大病小病包治百病!
孟实甫不能说实话,干涩地说:“你这就是……肤浅了。”
“肤浅?”闻彦之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本相肤浅?”
孟实甫点点头,老神在在的说:“这天下医术,博大精深,虽你治不好,但不能说别人也治不好,这是你医术未能达到境界,若是如此,你便觉得别人都办不到,岂不是坐井观天?”
闻彦之又指着自己:“你说我是癞哈蟆?”
孟实甫摇手:“没有没有,坐井观天的是青蛙,想吃天鹅肉的才是癞哈蟆。”
闻彦之气得跳脚:“你讨打是不是?!站住!”
孟实甫真的不怕闻彦之的花拳绣腿,因为闻彦之生得十足柔弱,大腿还不如孟实甫的胳膊粗,他之所以闷头跑开,是因为……赵悲雪。
孟实甫可以用两三句仿佛绕口令的搪塞之辞,糊弄了闻彦之,但他总觉得自己糊弄不了赵悲雪,赵悲雪的眼睛凉丝丝,冰冷冷,带着股透彻,一直盯着他的后背,冷冷的戳着他的后脊梁。
孟实甫实在顶不住了,借机会抱头逃窜。
“都别闹了。”梁苒走出来,说:“启程罢。”
队伍启程,梁苒上了辎车,赵悲雪抱着双胞胎宝宝也跟上来,两个宝宝见到梁苒亲昵得很,立刻黏上来,窝在梁苒怀中。
梁苒一手抱一个,不过地方就这么大,两个宝宝难免碰在一起,好嘛,又打上了。
老三嘴里咿咿呀呀,奶里奶气的说个不停,按照系统的预测,老三辩才出众,往后可以出使各国,拉拢邦交,不愧是做大行的料子,从小就说个没完。
至于老四,显然是说不过老三的,于是用小拳头推搡着老三,哼哼唧唧的拱来拱去。
“好了,乖,”梁苒哄着:“不要打,不能打哥哥。”
老三得意了,哼哼一笑,似乎听懂了,老四这下不愿意了,委委屈屈的吧唧嘴。
赵悲雪在一边看着,也不知道来劝架,只是一脸傻笑。无错,是傻笑。
那张冷峻的俊颜,硬朗深邃,尤其是那双狼目,随时随地充斥着阴霾与反顾,看到两个儿子却瞬间化开,里面满满都是傻笑。
梁苒揉了揉额角,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是真的,不是寡人傻,是赵悲雪傻!
咕咚!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狠狠震动,梁苒赶紧抱紧怀中两个宝宝,生怕磕到了他们。
“外面怎么了?”梁苒皱眉。
赵悲雪说:“我去看看。”
他打起车帘子跳下马车,问:“怎么回事?”
冯沖拉着不断尥蹶子的马匹,说:“不知怎么回事,这些马突然受惊了,险些将我颠下来!”
马匹方才受惊,不愿意前行,马车突然停下来,因而颠簸了一下。
赵悲雪眯起眼睛,面色突然肃杀,戒备的说:“有血腥气。”
众人立刻戒备,顺着赵悲雪的目光看过去,是路边的杂草从。
嗤——赵悲雪慢慢将佩刀拔出来,他没有出声,只是做了一个动作,自己朝着草丛一步步走过去,其他人原地不动,但全部戒备起来,鬻棠和沐森则是护卫在梁苒的马车旁边。
沙沙——
草丛惊动了一下,赵悲雪斯时动作,比草丛的惊动更快,长刀出鞘,唰一下将杂草削掉,立刻袒露出杂草之后的东西……
好大的血腥味,有人藏在杂草后面,他浑身鲜血淋淋,面色蜡白如纸,倒在草丛之后挣扎着,可惜因着失血过多,实在无力起身。
“苏木?!”
梁苒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人。
赵悲雪也是大吃一惊,还以为是埋伏的刺客,没想到是回京报信的苏木。
苏木半昏迷着,听到梁苒的声音,乍然睁开了眼睛,但很快浑身一松,陷入昏迷之中。
“快!”梁苒说:“孟实甫!”
闻彦之看了一眼草丛中的出血量,摇摇头,低声说:“可能没救了。”
就在他的话说完之后,苏木突然睁开了眼睛。
闻彦之一愣,这什么情况?流这么多血,竟然又活了?
孟实甫首先甩了一个治疗的技能过去,值得一提的是,男妈妈们系统的治疗还是一个远程技能,不需要触碰,隔空便可以治疗。
孟实甫又装模作样的拿出一个小药瓶,塞了一颗水丸在苏木的口中,其实就是滋补的人参丸而已,救命的还是治疗技能。
“咳……”苏木有气无力的咳嗽着,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梁苒,挣扎着说:“君上……快救……救嬴稚……”
梁苒不知他在说什么。
苏木用尽全力,说:“太宰,联合楚王、七侯……还有、还有各地的豪杰五子……欲图造反……”
第68章 危险指数98% 赵悲雪此去,有去无回
“什么?!造反?”
冯沖的嗓音拔高, 众人的脸色也都沉下来,楚王、七侯、五子,加在一起那是多大的势力, 简直要占据半个大梁了!
苏木说到这里, 一口气没提上来, 因着失血过多, 突然昏厥了过去。
“苏木!苏木?!”梁苒焦急的唤了好几声。
孟实甫说:“不必担心, 没有大碍,昏睡过去了。”
梁苒这才松了口气, 说:“原地扎营。”
众人快速扎营, 将苏木抬入营帐, 孟实甫又甩了一个治疗技能过去,上次保住了他的性命, 这次是治愈伤口。为了“真实”一些,孟实甫治愈了几个要命的伤口, 还留下一些皮外伤, 免得太过打眼。
孟实甫装模作样的围着昏迷的苏木忙活,闻彦之就站在一边紧紧盯着他, 似乎想要看看孟实甫的医术到底有多厉害,孟实甫压力很大。
梁苒知晓孟实甫怎么想的,干脆支开闻彦之,说:“闻相。”
“彦之在。”闻彦之立刻拱手。
梁苒说:“闻相心思细腻,寡人十足放心,你且去探听一番虚实。”
闻彦之有些不甘心就此放过了孟实甫, 但还是点点头, 离开了营帐去打探消息。孟实甫狠狠松了一口气, 感激的看向梁苒。
“咳……咳咳……”苏木再次苏醒过来, 眼神没有焦距:“君上……君上……”
梁苒焦急的上前,扶住苏木,说:“寡人在这里。”
苏木的双眼好不容易恢复了清明,看清楚梁苒,狠狠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起一口气,说:“君上,大事不好!楚王……咳咳咳……”
他稍微一动,感觉胸口还是隐隐作疼,忍不住咳嗽起来。
孟实甫说:“你内伤严重,情绪波动最好不要这般大。”
梁苒安抚说:“苏木,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木这才回忆说:“君上,救一救嬴稚……他……大宗伯他为了给臣与父亲开路,被楚王和太宰抓住了!”
那日嬴稚转移了楚王和孙高烝的注意力,苏木和苏将军这才得以逃出。只不过他们逃出来之后,京畿大营的必经之路上全都是埋伏,想必是太宰不想让他们前往军营调兵。
不得已之下,苏木和苏将军只好绕路而行,这样一路上还有很多刺客追杀埋伏。
苏木断断续续的说:“臣与父亲说好分头行动,臣引开追兵,让父亲迂回前往京畿大营调兵……”
苏木好不容易甩开了追兵,想要前往燕洄报信,哪知道太宰的势力这么广泛,通往燕洄的路上竟然也有追兵。
苏木就一个人,但幸而他的武艺精湛,虽然抵不过赵悲雪,但一般的刺客都不是对手,别说是以一当三,以一敌十都没有问题。
只不过……苏木半路上听到了嬴稚的消息,显然是太宰故意放出来的,嬴稚被太宰扣押下来,名义是刺杀太宰,人赃俱获。
苏木一个分神,便被刺客重伤,不敢缠斗,一路快马加鞭前来报信。他抵不过失血,坠落马背,跌倒在草丛之中,便在他半昏迷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梁苒一行,也算是万幸了。
苏木激动的说:“君上,嬴稚撞破了楚王和太宰的勾当,七侯五子没有任何诏令,便无诏入京,这是死罪啊!他们绝不会放过嬴稚,请君上救一救嬴稚!”
梁苒双手攥拳,沙哑的说:“好,好一个孙高烝。”
上辈子孙高烝一直默默无闻,因为没有斗倒大宗伯,孙高烝这个太宰,就好像被大宗伯欺负的受气包,整个朝廷都知晓,他是最没有尊严的丞相,甚至很多人都会可怜他。
原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孙高烝偷偷敛财,制作可传播疫病的毒粉,甚至在梁苒推倒大宗伯之后,野心勃勃不断发酵,竟然想要造反取代。
梁苒本以为,大宗伯才是朝廷的蠹虫,没成想,大梁的朝廷早已腐朽,怪不得系统让他生孩子来振兴大梁,因为他的大梁,本就没剩下什么可取之处了,需要最新鲜的血液,最纯净的血液……
梁苒沙哑的说:“不必担心,你先好好歇息,嬴稚忠心耿耿,寡人绝不会放他不管。”
苏木点点头,梁苒的话仿佛就是一个定心丸,他失血过多,疲累的厉害,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精气提不上来,又倒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孟实甫的脸色突然变了两下,对梁苒低声说:“我有些话与你说,咱们出去说罢。”
梁苒点点头,便与孟实甫离开了苏木养伤的营帐。孟实甫没有进入幕府大帐,也没有进入御营大帐,而是与梁苒来到偏僻的地方。
梁苒十足奇怪,什么事情需要如此偷偷摸摸?
孟实甫低声说:“方才系统的危险预警又提示了。”
梁苒眯起眼目。
孟实甫的辅助系统,除了治疗的特效之外,还有开盾和危险预警,都是极其逆天的存在。只不过危险预警上次开启的有些迟,堪比马后炮。
这次不同了,孟实甫早早就接到了危险预警。
梁苒说:“具体何事?”
孟实甫说:“楚王和太宰在回京的路上,安排了伏击!”
距离燕洄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名唤昌溪的地方,那个地方的掌官,乃是太宰的女婿。其实并非是真正名义上的女婿,是太宰义女的丈夫,也算是女婿,自然了,也是太宰一派的。
孟实甫说:“昌溪可是咱们入上京的必经之路,如想要绕路,无论是山路还是水路,回京的路程都会加倍,他们这是想要置你于死地!”
幸而,孟实甫的危险预警提前开启,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
梁苒沉声说:“在幕府召开廷议,现在。”
“是。”
众人刚扎好营帐,立刻全都聚集在幕府大帐之中,不知梁苒召集大家到底是何事。
梁苒面容肃杀的走出来,说:“刚才得到探子回报,消息十足可靠,太宰已经安排了他的女婿伏兵昌溪,准备截杀寡人。”
“什么?”冯沖震惊:“竟有这样的是?!这个孙高烝,平日里像个窝囊废似的,大宗伯一死,可把他能个坏了!”
世子郁笙蹙眉,立刻看向燕洄附近的地形图,昌溪乃是从燕洄回到上京的必经之路,倘若迂回向北,必须走山路,山路崎岖险阻,倘若迂回向南,则必须走水路,水路虽然平坦,但不如行马来的迅捷,回京的时日便会受到耽搁。
闻彦之大吃一惊,他刚才派出探子去探查,但探子还未曾回报,不知梁苒是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
梁苒笃定的说:“消息可靠,诸位大可以不必怀疑,只说对策便是。”
众人陷入了沉默,赵悲雪突然开口,说:“孙高烝既然在昌溪设下了埋伏,很可能也在旁的地方设下了埋伏,他的目的明确,便是不想让君上回京。”
大家纷纷点头,赵悲雪说得对,如今能知晓的是昌溪,不能知晓的,不代表没有危险。
赵悲雪又说:“敌暗我明,实在被动,当务之急,必须是化被动为主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冯沖说:“你的意思是,咱们主动出兵昌溪?可……咱们带的人手不够啊。”
赵悲雪摇摇头,看起来是有旁的法子。
他突然拱手,对梁苒说:“倘或君上信得过我,便兵分两路,我愿意代替君上,引开孙高烝的追兵,前往昌溪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至于君上……大可乔装改扮,一路无阻的回到上京,以孙桑榆为人证,当廷指证孙高烝,让他再无脸面存留于朝廷。”
赵悲雪想要扮作梁苒的模样,引敌深入!
孙高烝如此急切,如果抛出一个诱饵,那些刺客伏兵一定会闻风追上来的。
冯沖焦急的说:“可是……咱们的人手本就不多,兵分两路的话,赵皇子岂不是更危险了?”
赵悲雪并不惧怕,脸色平静的说:“我有自己的人手。”
是了,赵悲雪有两千精兵,那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势力,一个个骁勇善战,且配备精良。
但是……
孟实甫立刻说:“不可!万万不可!”
他的声音洪亮,十足笃定,一瞬间众人全都看向孟实甫。
梁苒投去疑问的目光,孟实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硬着头皮走过去,拢手低声对梁苒说:“不行啊,绝对不能让赵悲雪去昌溪,那是送死!”
“什么?”梁苒眯起眼睛。
孟实甫说:“危险预警方才又启动了,就在赵悲雪说要做诱饵的事情……而且……”
而且危险指数高达——98%
换句话说……
孟实甫低声说:“赵悲雪此去,有去无回啊!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去。”
梁苒心头梆梆狠跳,心窍狠狠一拧,是一种莫名的疼痛,揪心之痛。
赵悲雪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蹙眉说:“君上,这是最好的法子,只要我能拖住昌溪,便可以为君上拖延时机,君上抵达上京,便可揭露孙高烝的伪善嘴脸,更何况……我有兵马随行,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可明明孟实甫的危险预警高达98%,简直便是九死一生。
梁苒陷入了沉默,幽幽的想着,赵悲雪已然为寡人生了四个儿子,能武、能文、外交、文化,可谓十足全面,大梁需要的正是这样新鲜的人才,至于生不生第五个、第六个,甚至第七个儿子,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所以……
所以这个时候“献祭”赵悲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让上辈子的仇敌,与孙高烝这个伪君子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寡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既能安稳大梁江山,又可报仇雪恨,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不知为何,梁苒的心窍尖酸的疼痛,说不上来的难受,那是不同于看到他的子民处于水深火热的疼痛,而是一种更加自私,不愿意向任何人吐露的疼痛。
他迎上赵悲雪的目光,赵悲雪的眼神深沉、黝黑,却明亮,那是一种可以为了梁苒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的坚韧。
梁苒的嘴唇微微颤抖,开口说:“好,便按你说的办。”
“君上!”孟实甫震惊,又觉得自己失态,压低了声音:“危险预警的指数太高了,九死一生,实在太冒险了!而且……而且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游戏的世界,赵悲雪才是那个主角,如果他死了……不知这个世界会不会坍塌……”
梁苒打断他的说辞,幽幽的说:“寡人不会让他死的。”
藏在黑袍之下的手掌攥拳,梁苒心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寡人还有一张回档卡,别说不会有意外,就算是有意外,寡人也可以利用那张回档卡,万无一失。
赵悲雪立刻拱手说:“是!谨遵君上号令!”
梁苒凝视着他,自言自语的重复:“寡人不会让你死的。”
廷议之后,赵悲雪立刻让鬻棠和沐森去传信,燕洄距离北赵其实很近,因而他的兵马就在附近,只需一夜便可以赶到。
今夜整顿,明日启程。
赵悲雪安排好一切,回到营帐之中,一个内监将承槃放在案几上,说:“赵皇子,这是明日需要的衣物,君上请您试穿。”
内监说完便退了出去。
赵悲雪掀开盖住承槃的红布,下面是一件……龙袍。
梁苒的龙袍,叠着华贵的冠冕。
黑色的龙袍绸缎贵重,金色的龙纹盘旋繁复,是梁苒平日里最常穿的样式。赵悲雪慢慢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龙袍,衣料滑软的厉害,赵悲雪生怕自己手心中的茧子会刮坏衣裳。
真好看,但并非因为龙袍本身,而是因为,这是梁苒的衣衫。
哗啦!
赵悲雪抖开龙袍,套在自己身上。他的身材比梁苒高大许多,但因着龙袍宽大繁冗,所以赵悲雪穿上不觉得窄小,反而有一种十足“合身”的错觉。
他拿起革带,在腰上比划了几下,不过因为革带沉重,还套着蹀躞,外面有一层丝绸的衣带,十足复杂,根本无法一个人穿好,平日里冷漠不近人情的赵悲雪,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掌从后背拂来,替赵悲雪捉住不老实的革带。
赵悲雪回头一看,眼神立刻欣喜,仿佛一只雀跃的大狗子,说:“阿苒。”
是梁苒进来了。
梁苒垂头看着革带,说:“寡人来帮你。”
他转到赵悲雪身后,替他围上革带,然后将蹀躞扣起来,又系上了衣带。端起承槃上的冕旒,玉珠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极其悦耳。
他踮起脚尖,为赵悲雪戴上象征着国君权威的冠冕。
一瞬间,梁苒看着赵悲雪有些出神,果然,他就是寡人上辈子的那个死敌啊,无论他平日里多么“温顺”,穿上龙袍,戴上冕旒之后,与上辈子的赵悲雪无限重合,一模一样。
梁苒看着他旧旧不能回神,赵悲雪不知他在看什么,突然低下头,吻在梁苒的唇上,唇间的温热将梁苒唤醒,睁大眼睛。
赵悲雪以为梁苒会推开自己,毕竟他平日里不喜欢接吻,而且有的时候忽冷忽热,赵悲雪到现在也不确定,梁苒会不会在情浓之时,下一刻便推开自己。
哪知晓……
梁苒并没有推开他,反而双手挽住赵悲雪的脖颈,主动回吻上去。赵悲雪心头狂喜,一把搂住梁苒的腰肢,宽大的衣袍厮磨,那是两件一模一样的龙袍。梁苒气喘吁吁,轻声说:“抱寡人去榻上。”
赵悲雪眼神瞬间深沉,一把打横抱起梁苒……
天际灰蒙蒙的一片,太阳还未升起,但已经到了离别的时机。
赵悲雪起身,将龙袍套上,自己戴了冕旒,正在费劲的给自己系腰带,他似乎不想吵醒梁苒,毕竟昨夜癫狂,梁苒受不住折腾,哭咽的昏睡过去,梁苒的身子又弱,赵悲雪想让他多歇息歇息。
梁苒醒过来,便看到赵悲雪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背影,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卷款私逃”呢。
“你醒了?是我把你吵醒了么?”赵悲雪说。
梁苒摇摇头,没有说话,起身为赵悲雪系上革带,替他整理冕旒。
二人梳洗完毕,离开营帐,鬻棠迎上来说:“主子,已经准备妥当,可以随时上路!”
赵悲雪点点头,他的脸色肃杀,完全没有对着梁苒的温柔与乖顺。他转过身来,看向梁苒,眼神又变的柔和,叮嘱说:“我来引开孙高烝的埋伏,阿苒也要小心谨慎才是,你们从山路迂回,土路险阻,一定要多保重。”
梁苒说:“寡人无事,你自己多珍重。”
赵悲雪板起唇角,说:“时辰差不多了,我该上路了。”
他刚要转身,衣角却被梁苒拉住,转头去看,梁苒没有说话,而是突然勾住了赵悲雪的脖颈,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若有似无的厮磨,轻声说:“赵悲雪,你可要全须全影的回来,毕竟……你也不想寡人怀上其他人的孩子罢?”
赵悲雪眼睛一眯,伸手搂住梁苒,狠狠在他唇上一吻,不等梁苒反应过来,已然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黑色的龙袍,在暖风中不断的撕扯,粼粼的车队飒沓着尘土,彼时,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虚影……
*
“报——”
“梁苒的扈行队伍已经进入昌溪地界了!”
“好!哈哈哈!”孙高烝的女婿,也就是昌溪的掌官大笑起来:“正等着他们呢,让他们有来无回!做得干脆利索一点,不要留下马脚。”
“是!”
昌溪的掌官派出伏兵已有三日,探子一直没有回报,这令他十足奇怪。
“掌官不必担心,您这些年小心潜伏,朝中根本无人知晓您是太宰的女婿,便算是那苏木真的能逃出去告密,也绝不会怀疑掌官您的!”
“言之有理,兴许只是耽误了一些脚程。”
昌溪的掌官很快被宽慰到,笑起来:“等解决了那个毛头小天子,我便是第一大功臣,何须屈居在昌溪这么小小的地方?必然会被上迁到京城去,届时这个大梁,都是我们的天下了!”
“是么?”有人幽幽的反诘了一句。
掌官的笑容戛然而止,一脸干涸,震惊的说:“何人?”
嘭——
府署的堂屋大门被轰然踹开,有人慢条斯理的走进来,他一边走进来,一面擦拭着自己的佩刀,血槽饮血,滴滴答答的流淌而下,染湿了府署的地毯,变得猩红一片。
“你……你是何人?!”掌官指着对方,目光紧缩,看到了身上的龙袍,惊讶大喊:“天子?!”
“不不不……”他很快便否认了,他虽然不是京官,但是也听说过梁苒的形容,高挑纤细,美艳犹如女子,但眼前之人,虽然一身龙袍,但仔细一看,身材高大挺拔,带着一股阴鸷的狠戾。
是赵悲雪!
掌官的反应也是快的,他的眼珠子乱转,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失声大叫:“中计了!”
赵悲雪穿上龙袍,扮作了梁苒的模样,那些去伏击的伏兵,只认识龙袍、扈行,根本不识得梁苒的脸,见到身穿龙袍之人便冲上去,毕竟谁能想象,不是天子却穿着龙袍?这可是死罪啊!
嘭——!!
“啊!”
一声巨响,接着一声惨叫,几个府署的衙役被打了进来,跌在地上呕吐鲜血,鬻棠和沐森带着精锐冲进来。
鬻棠拱手:“主子,整个府署已经被我们拿下了。”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掌官,讽刺的笑起来:“一只臭虫也跑不出去!”
掌官惊魂失措:“你……你们到底是谁?!冒充天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你们速速离……离去!”
赵悲雪呵呵低笑:“恐怕,你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他说着,刚刚擦拭干净的长刀一松,那掌官瞪着眼睛,连一声都没哼,直接倒在了地上。
赵悲雪幽幽的说:“谋害阿苒的人,都要死。”
赵悲雪顺利拿下昌溪,昌溪的掌官被杀死,很快赵悲雪便成功吸引了所有的炮火,梁苒一行人绕道山路,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更不要说伏兵了。
一切都非常顺利,除了……
鬻棠走进来,气急败坏的说:“那个孙高烝,真是个愚弄的佞种!他们竟然恶人先告状,说是咱们北赵人暴虐入侵,想要谋害天子,昌溪掌官极力护主,最后不幸阵亡!好一个颠倒黑白啊!”
沐森淡然的说:“任由他们说去,只要天子抵达上京,自然不攻自破。”
赵悲雪点点头:“如今正好,所有的毛头都指向我,正好为阿苒铺路,让他们畅通无阻的回京。”
“只是……”鬻棠说:“许多地方的豪杰听说了孙高烝的挑拨,加之梁人与北赵的世仇,都以为咱们真的十恶不赦,全都打算兴兵讨伐呢!”
赵悲雪冷笑一声:“无妨,叫他们只管来。”
鬻棠说:“是了,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报!”
一个亲随从外面跑进来,他的步伐有些急促,气喘吁吁,咕咚跪在地上,沙哑的说:“主上,讣告!”
“讣告?”鬻棠惊讶:“谁死了?孙高烝那个老匹夫么?还是楚王?他们可终于死了,也免得咱们费事儿!”
亲随有些为难,多看了赵悲雪一眼。
赵悲雪蹙眉,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沉声说:“讲。”
亲随再三犹豫,还是说:“启禀主上,梁主梁苒……遇刺身亡!”
【作者有话说】
推推我的治愈系日常甜文《坏猫的炼金屋》
达米安是盖亚大陆最恐怖的邪神,拥有天使般清纯美艳的脸庞,夜魔般婀娜妩媚的纤腰。他的任务却是残害勇者,摧磨玩家,为世间降下黑暗,日复一日……
达米安:累了,不干了。
百年沉睡后……
达米安变成了一只猫。白绒绒、脏兮兮,被弃养的倔种坏猫。
讨厌老鼠,不会埋屎,舔毛到yue,日常被一群凶巴巴的流浪三花猫孤立鄙视,还有两只橘猫想骑他!
为了摆脱窘境,他最好去碰瓷一名人类铲屎官。
听说勇者小镇上住着一位英俊多金的炼金师,能让夏日落白雪,能在冬日结西瓜,还能把红色的草莓变成璀璨的蓝钻。最重要的是,他很会做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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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前英俊高冷神秘炼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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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米安强忍怒气,邦邦两拳。我要离家出走!
算了,吃完午饭这顿烤鱼再走……
***
百年之前,勇者封印邪神,为盖亚大陆播撒光明的圣辉。
传说只有勇者后裔的精血,才可以破解诅咒,释放邪神。
卢修斯是盖亚大陆唯一的勇者后裔,也是最杰出的炼金师,神圣、高洁、英俊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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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米安趴在花架上晒太阳,翻了翻白绒绒的小肚皮,懒洋洋的抬起一双深绿色的大眼睛:“喵喵喵?喵喵喵~”
你找本邪神最忠实的奴仆?他正在用炼金术修复猫抓板。
达米安:做邪神有什么好玩的?还要被勇者打。不如做一只坏猫,好吃懒做,还会被勇者的后裔跪舔。
小猫偷偷的往炼金釜里丢猫毛
小猫奴役炼金师买草莓味猫条
小猫打碎花瓶,还要先告状
小猫白天懒床,晚上嗷嗷叫
坏猫~坏猫~好吃懒做上蹿下跳
坏猫~坏猫~看见烤鱼走不动道
坏猫~坏猫~做邪神哪有小猫好
坏猫~坏猫~被炼金师吃掉!
治愈系日常甜文
邪神变坏猫(受)X勇者后裔炼金师(攻)
第69章 新君即位! 赵悲雪:他们的脑袋,我都要
有了赵悲雪作为诱饵, 梁苒选择了向北迂回的山路。虽然山路崎岖,怪石嶙峋,但走山路比水路还要快上许多, 可以早一些抵达上京。
一行人绕过山路, 十足畅通无阻, 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任何追兵, 除了脚程需要快一些, 有些子颠簸,可以说是风平浪静, 就和采风踏青没什么区别。
天色黄昏, 众人扎营下来, 只是扎了一个低调的营地,并没有太声张。
“君父!”梁缨从营帐外面走进来, 脸色非常的差,阴沉的说:“又有父亲消息了。”
梁苒还记得孟实甫所说的危险预警, 说:“快说。”
梁缨说:“这个孙高烝和楚王, 真是歹毒的厉害,他们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说赵悲雪乃是赵人,杀人如麻,野性难驯,欲图刺杀君父,昌溪掌官奋不顾身护驾,被刺身亡!”
北赵和大梁本就是世仇, 如今才刚刚签订盟约, 很多不知情的百姓, 自然是相信大梁的太宰, 不相信赵悲雪,便以为赵悲雪真的是茹毛饮血的野人。
梁缨又说:“现在各地都有响应,反响巨大,不只是百姓,就连各地的掌官都义愤填膺,楚王与叛乱的七侯五子率先跳出来响应。”
梁泮冷笑:“这响应的速度,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
的确,这响应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声势浩大,甚至打出了“杀赵贼,定梁土”的旗号,楚王、七侯还有五子纷纷发声,准备联合起来声讨赵悲雪,势必要将赵悲雪大卸八块。
孟实甫着急的说:“我就说,为何危险预警这般提前生效,这么多股势力围剿赵悲雪,他哪里还有命在?这不是九死一生,这是有去无回啊!”
梁苒眯起眼睛:“孙高烝一直在朝廷里装乖,不声不响的,像个受气包,原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儿。”
梁泮说:“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父亲,而是名正言顺的起兵,绝不能让他们起兵,一旦联军开拔,局面将难以挽回。”
孟实甫说:“那可如何是好?赵悲雪只有两千人,他也没有带上梁缨,让梁缨留下来保护咱们,如今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梁苒陷入了沉默,眼下的局面,孙高烝利用舆论起兵,一旦那些兵马联合起来,就算梁苒回到了上京,也会成为傀儡皇帝,以前是大宗伯的傀儡,以后……是孙高烝的傀儡。
“君父……”梁泮说:“泮儿倒是有一计,可解父亲的围困,也可让孙高烝放松警惕。”
梁苒立刻说:“如何?”
梁泮沉吟良久,说:“假死。”
“假死?”梁缨和孟实甫几乎异口同声,全然没有听懂。
梁泮幽幽的说:“孙高烝一旦得知君父的死讯,必然会放松警惕,朝中无主,楚王七侯和五子必然会争相赶往上京,准备自立门户。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梁氏贵胄,他们虽不是最嫡亲的宗亲,但同样都是宗族之后,他们都姓梁……如此一来,往日里的同盟,便会转向矛头,变成争位的敌手,他们的同盟不攻自破。”
梁泮沉吟:“大家都想争位,必不会在父亲身上浪费兵力,亦可解父亲的围困。”
梁缨拍手说:“这是好法子啊,如此一来,那些反贼自己内讧,还能解除父亲的围困,放松对君父的警惕,简直一举三得。”
梁泮点点头:“届时咱们杀回上京,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用孙桑榆揭露孙高烝的伪善嘴脸。”
梁苒说:“法子是好法子,可是……孙高烝憋了这么多年的坏水儿,看起来是个极其谨慎之人,让寡人假死,他如何才能相信?”
叮——
【6.5.0任务:假死!】
【协助道具:假人1只!】
系统在关键时刻是靠谱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立刻发放了任务道具,竟然是一具假人。
“嗬!”孟实甫吓了一跳,高大的身躯挣蹦了一下,便看到梁苒凭空变出一个血粼粼的假人来。
“这什么东西?”
那假人穿着龙袍,冠冕散乱,鬓发染血,面容简直和梁苒一模一样,皮肤真实,体温冰冷,简直便是一句“活脱脱”的尸体。
“这……这……”孟实甫震惊:“这也太像了!足以以假乱真!”
梁苒冷笑:“有了系统给的假人,不怕孙高烝不相信。”
梁苒立刻让梁缨行动起来,故意散播自己的位置,引导孙高烝前来杀人灭口。毕竟赵悲雪那面已经被围攻了,时日不等人,而且这一来一回送信困难,也不知赵悲雪的情况具体如何了。
梁缨很快将消息散播出去,下一步便是等着孙高烝派人来截杀,梁苒假死脱身,一石三鸟了。
哒哒哒——
车队行进在小路上,山石嶙峋,树木茂密,遮蔽了日光,一切都蒙在混沌之下。
沙沙……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就在这平静的暖风中,沙!一声脆响,黑影从草丛中快速冲出,扑向车队。
“保护君上!!”
“护驾——”
“有刺客!有刺客!”
车队被袭击,瞬间凌乱起来。那些刺客十足野蛮,看起来根本不像中原人士,一个个握着长刀,反而像是北赵的路数。
梁苒慌忙从辎车中探出头来,面上全是被偷袭的惊慌失措,其实他是故意的。他一露脸,刺客立刻发现了梁苒。
“梁主在那里!”
“杀——!”
“杀梁主!!”
刺客好似一团蜜蜂,大吼着扑向梁苒。梁苒按照计划,立刻从辎车中跳下来,一把抓住马缰,翻身上马,一路催马狂奔。
“在前面!别叫他跑了!”
“射箭!射箭!”
“不留活口——!!!”
铮——
铮铮铮——
冷箭穿梭,箭如雨下,全都扑向梁苒,眼看梁苒便会被射成马蜂窝,绝无意外。
梁苒听到放箭的声音,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也不回头,仍然催马狂奔。一支冷箭朝着梁苒的背心刺来……
啪!!
一声脆响。
冷箭好似射中了梁苒的背心。
刺客距离梁苒有一些远,因而看得并不真切,但梁苒不会武艺,又在策马狂奔,按照这个速度,是绝对不可能躲避的,并且他们听到了中箭的声音。
虽然中箭的声音清脆了一些,但也有可能是箭矢打中了梁苒的佩饰。
咕咚——
身着龙袍的梁苒应声从马背上跌落,一路咕噜噜滚出去。
“快!快追!”
“追上去看看!”
“是不是死透了!快!”
梁苒感觉到箭矢夹杂着冷风,从后背刺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脆响,冷箭撞在梁苒的背上,却没有穿透梁苒单薄的身子,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保护着。
是孟实甫的辅助技能“开盾”!
冷箭被弹开,梁苒根本没有受伤,却装作中箭的模样,一咬牙,顺势跌落马背,直接扑了下去。
嘭!
梁苒狠狠摔在地上,手臂摔得生疼,流了血,蹭在草地之上。他忍着剧痛,一路滚下山坡,一双大手将滚得七荤八素的梁苒接住。
是他的大儿子梁缨!
梁缨早有准备,提前隐藏在草丛中接应,一把抱住梁苒,说:“君父,无事罢?”
梁苒摇摇头,言简意赅:“快!”
梁泮和孟实甫早就准备好了假人,孟实甫说:“背心中箭,快插上!”
为了真实,孟实甫还捡了几只冷箭,那些刺客放了那么多箭,想要几根冷箭不是难事儿,孟实甫手一扬,胳膊肌肉隆起,嘭一声将冷箭插在假人的背心之中。
假人身上血粼粼,后背插着一只冷箭,面朝下扔在地上,梁苒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都准备好了,走罢。”
梁缨见他行走困难,必然是方才落马的时候扭到了,便说:“君父,儿子背您。”
梁缨背上梁苒,众人跟在后面,很快掩藏起来,静静的等着刺客来“收尸”。
“去那边找!”
“那边也要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伙刺客果然找了下来,顺着山坡一路往下滑,有人大喊:“这边有血迹!”
“这边也有,快走!”
刺客围拢过来,紧跟着声音拔高:“快看!有人,是龙袍!梁主的龙袍!”
“小心有诈!”
此刻十分谨慎,一步步围过来,不由分说,举起长刀嗤嗤两下,先给了假人两刀,刀刀致命,全都砍在脉门之上,也亏了那假人是系统发放的任务道具,十足逼真,被刺客一砍,竟是呲——喷出鲜血来。
假人一动不动,刺客用刀尖挑着假人,将他转过来。
“是梁主!”
刺客一眼便认出了“梁苒”,果然是梁苒,假人与梁苒简直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梁主后背中箭,果然是他,错不了!”
有刺客上前,试探假人的鼻息,他不放心,又举起长刀,对着假人的心口嗤嗤嗤扎了三下,冷笑说:“即使是孟实甫那个神医来了,也救不了他!”
刺客头领挥手:“把尸体收走,回去复命。”
“大人!”刺客谄媚说:“这次大人如此顺利的完成分任务,君上和大梁的太宰,一定会重重奖赏大人的!”
梁苒躲在暗处一听,好啊,这些刺客果然不是中原人,并不是大梁的人,倘若梁苒猜得没错,应该是北赵的人。
原来孙高烝背地里还和北赵有所勾连,平日里伪装的真是严实。
“哈哈哈!!”刺客头领很是欢心,说:“把尸体带走,今日通通有赏!”
*
“报!”
“启禀主上,梁主梁苒……遇刺身亡!”
轰隆——!!
赵悲雪的脑海炸开了锅,仿佛海啸一般,令平日里不畏惧任何事物的赵悲雪一下子懵了。他高大的身体微微摇晃,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说:“你……说什么?!”
鬻棠也震惊的说:“你在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主上已然把追兵全都引走了,梁主怎么可能出事呢!?”
沐森眯眼,说:“主上稍安勿躁,或许有什么误会。”
他立刻对亲随说:“到底怎么回事?”
亲随急忙说:“主上!二位大人,卑职不敢扯谎,句句千真万确。梁主真的……真的遇刺身亡。”
“不可能!”赵悲雪笃定的说:“阿苒不会死的。”
亲随说:“不知为何,有一伙刺客得知了梁主的行踪,他们暗中埋伏,用冷箭伏击了梁主,梁主身中数箭,跌落山崖!”
“那……那也可能……”鬻棠据理力争:“也可能没有死啊,不是说跌落山崖了么!”
亲随却说:“卑职也是这么觉得,立刻派出探子再探,可是谁知……谁知……那些刺客已然找到了梁主的遗体,并且又刺上了足足五刀,确认断气之后,运送遗体离开了……”
嘭!!!
赵悲雪猛然抽出佩刀,一刀直接将案几从中间劈开,他的嗓音犹如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是谁?是谁!”
亲随拱手说:“据探子回报,那些刺客用的是赵式的长刀。”
赵悲雪双眼通红:“赵人?”
亲随点头,说:“是赵人无疑,不过是梁太宰孙高烝联合的赵人。梁主乃是大梁的天子,孙高烝不方便动手,因而偷偷勾连了新皇赵炀,假借赵炀之手,借刀杀人!”
“孙高烝……”赵悲雪幽幽的说:“赵炀……”
亲随又说:“梁主的遗体正在被送往上京……”
鬻棠不知是气的,还是悲伤的,眼角挂着湿润,虽然他极力忍耐,但还是忍不住哭出来,说:“主上!咱们这就杀上上京,将梁主的……的遗体抢回来!”
沐森却说:“不可轻举妄动!”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可轻举妄动!?”鬻棠不服气,瞪着眼睛说:“梁主便这么没了,这些日子梁主待咱们如何,都是有目共睹的,难道你不伤心么?!”
沐森沙哑的说:“我如何能不伤心?我如何能不恨?但是伤心,但是恨,便可以解决一切么?”
沐森转头抱拳对赵悲雪说:“主上,绝不能让梁主这般不明不白的离开。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寻回梁主的遗体,梁主的遗体送回上京,孙高烝虽然反乱,但不敢明面招惹众怒,定然会好生对待梁主的遗体,当务之急……是集结大兵!”
“上京戒备森严,虎贲骁勇善战,对于他们来说,咱们是赵人,是外敌,凭借两千人马,绝对是不可能杀入上京的。”沐森分析说:“主上不为梁主报仇雪恨之前,绝不能做出任何无畏的牺牲。”
赵悲雪的眼眸更加通红,仿佛一片血水侵染的海洋,深不见底,一滴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来,一直划过赵悲雪刚毅的面颊,但此时此刻的赵悲雪,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赵悲雪终于开口了,说:“沐森说得对,两千人马是不可能杀入上京的,孙高烝、楚王、七侯、五子……他们的脑袋,我都要。”
他的眼神越发的狠戾,幽幽的说:“还有……还有赵炀。他就是杀害阿苒的那把刀,好啊,我先用他开刀。”
信阳乃是北赵的都城,北赵的皇宫就在那里。赵悲雪出生在信阳,生长在信阳,对信阳的熟悉,可比对上京要强上许多倍,可谓是了如指掌。
而且赵悲雪进入上京是入侵,回到信阳却是回家,因而名正言顺。
眼下不如回到信阳,夺取北赵的所有兵权,然后再调转矛头,对抗孙高烝。
嗤!!
赵悲雪将长刀刺在府署的地砖之上,厉声说:“来人,集结全部兵马,随我杀回信阳,赵炀的项上人头,是我的。”
鬻棠与沐森拱手:“是,主上!”
梁苒假死之后,立刻派人向赵悲雪报信,但是很可惜,探子来到昌溪之时,赵悲雪已然人去楼空。
“什么?”梁苒听到探子回禀,惊讶的说:“赵悲雪走了?”
探子点头说:“回禀君上,昌溪府署之内,掌官的头颅悬挂于门梁之上,面目全非,已然臭了,赵皇子人去楼空,寻不得一丁点儿的踪迹!卑职打探了一番,听说赵皇子带着两千精兵,日夜兼程的赶回北赵了。”
梁苒沉声:“回北赵了……”
孟实甫为难:“赵悲雪那些探子消息灵通,怕是听闻了君上的死讯,他肯定误会了。”
毕竟假人死得太真了……
“这可怎么是好?”梁缨说:“不行,我去把父亲追回来。”
梁泮却说:“哥哥,万万不可。如今苏木将军身受重伤,苏老将军的兵马还未与咱们汇合,你是咱们这里唯一的武将,你还需要扈行,决不可离开。”
“可是……”梁缨着急:“那可如何是好?”
梁苒沉吟,北赵在北面,上京在南面,他们刚从燕洄走到这里,若是折返回去,势必会耽误时间,届时一切便都便宜了孙高烝。
梁苒一狠心,说:“派探子去北赵,务必找到赵悲雪,其余人等……随寡人回京。”
“是!”
*
北赵皇宫之中。
“哈哈哈!!”赵炀放声大笑:“真的?千真万确?梁苒死了?”
刺客头领笃定的说:“回禀君上,千真万确,那个梁苒中了冷箭,小人又足足捅了他五刀!眼睁睁看着他的血液流干,不止如此呢,连身子都冰凉了,死得不能再死,透透的!”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太好了!”赵炀笑容眉飞色舞:“梁苒啊梁苒!!你也有今天!他日你给我的屈辱,这样也算是便宜你了!”
赵炀又问:“已经将梁苒的尸体交给孙高烝的人了?”
“请君上放心,都交接完了。”刺客头领说:“孙高烝的人已然将梁苒的尸体领走了,他们还保证,只要孙高烝做了梁主,必然不会少了咱们的好处,什么燕洄,什么昌溪,会割让三分之一的大梁土地给咱们呢!”
“好!好!”赵炀欢心的说不出其他话来,摆手说:“你去吩咐,今日宫中摆宴,寡人要足足摆上三天三夜的大宴!”
“是!”
宫中大宴,奢靡无度,赵炀因为已然是个废人了,根本无法招幸,因而只能饮酒,饮得是酩酊大醉。
“哈哈哈……哈哈哈……快看啊!”赵炀指着天边:“好亮!好亮!”
赵宫的天边亮起一片,比烛火还要明亮,赵炀眼前昏花,看的不太真切,这会子竟是被逗笑了。
旁边的内监大惊失色:“不好了!君上不好了!是……失火了!”
“什么?”赵炀还是笑:“失火而已?寡人的宫殿这么大,烧几座值得什么?你瞧瞧啊,火光多亮,喜庆!”
皇帝不急太监急,内监可没有他这番闲情雅致,赶紧组织人去救火,他身边燕饮的羣臣也纷纷跑去救火。
赵炀举着酒杯:“喝啊!幸酒!怎么都跑了?去哪里啊,别救火啊,多喜庆!烧啊!”
他正笑着,后脖颈子一阵冰凉,好似有什么东西抵着,转头一看,瞪大了眼睛,揉揉自己的眼目,还以为是幻觉,失声惊叫:“赵悲雪?!你不是在……在昌溪么?”
正是赵悲雪。
赵悲雪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白色的衣袍肃杀寡淡,好似在悼念什么人。
咕咚!
他的手一甩,有东西砸在赵炀怀中,赵炀下意识伸手去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嗬——!”吓得尖叫起来:“脑、脑袋!!!”
是刺客头领的脑袋,鲜血淋淋,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赵悲雪幽幽的说:“是你杀了阿苒。”
不是问句,没有任何疑问,赵悲雪的语气十分笃定。
咕咚……
赵炀的腿一软,膝盖直接着地,竟跪了下来,脑袋从他怀中咕噜噜滚下,蹭开一片血迹,颤抖的说:“不是寡人!不是寡人……是……是孙高烝,是他给了寡人许多银钱,还有……还许诺了寡人土地,所以……所以……”
“所以,”赵悲雪又说:“是你杀了阿苒。”
赵炀心口发颤,眼珠子乱转,他突然从地上蹦起来,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大喊着:“救驾!!救驾——!”
可惜了,宫人都去救火了,因为火势巨大,噼啪的燃烧着,赵炀的呼救声瞬间被淹没在其中,好似一粒米粟,沉入大海……
“啊啊啊啊!!!”
赵炀没跑出去几步,鬻棠将一把弓箭双手呈给赵悲雪,赵悲雪拉弓,冷箭直冲他的背心。
赵炀被射中背心,飞扑出去,狠狠跌在地上。赵悲雪将长弓扔在地上,一步步逼近,拔出自己的佩刀,幽幽的说:“你是这么杀死阿苒的,对么?先是一箭射中他的背心,然后看看他死没死透,又补上五刀。”
“不……不……”赵炀挣扎着想要逃跑。
“一……”赵悲雪却已经开始数数了,他的嗓音变得轻飘飘,不太真实。
“二。”
“三……”
“四。”
“……五!”
赵炀已然不动了,不知何时便不动了,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
赵悲雪一把将赵炀的尸体拽起来,扛在肩膀上,大步往火光之处走去,鬻棠和沐森带着精锐护驾,跟随前往。
“啊啊——”内监尖锐的嗓音拔了个尖儿,吓得正在救火的众人纷纷回头。
紧跟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喊叫。
“君上?!”
“君上死了!”
“是四皇子……”
“怎么回事,老天爷……”
赵悲雪坦坦荡荡的走过去,嘭一声,将赵炀血粼粼的尸首扔进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赵炀染血尸体一轱辘,滚入火海,血水被火焰蒸腾吞吐,发出刺啦啦的声音,吓得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吭一声。
赵悲雪冷漠的眼眸扫视着众人,淡淡的说:“君兄饮醉拨倒烛台,致使路寝失火,君兄不小心葬身火海,诸位虽然极力救驾,却无力回天……”
“可有疑义?”赵悲雪再次扫视众人。
宫人们早就吓得腿软,羣臣也震惊的不敢说话,其实他们早就知晓赵炀这个新皇被阉了,是个太监,只是不敢言明罢了,加之赵炀暴虐,已是怨声载道,朝廷上下对他毫无感情。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打头,咕咚跪下来:“君上葬身火海,我大赵不可一日无主,四皇子乃宗室正统,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便十足器重四皇子。加之……加之四皇子出生之日,天降祥瑞,乃是……乃是我大赵的真龙天子啊!”
赵悲雪分明是人人喊打的天扫星,如今却变成了祥瑞的真龙天子。
没有人异议,纷纷应和:“是啊是啊!大赵不可一日无主,臣等恭请四皇子即位!”
“恭请四皇子即位!”
“恭请四皇子即位——”
第70章 即将觉醒 成功触发“变态之欲,扭曲之爱”成就!
大梁上京城。
入夏的上京城莺飞草长, 本该一派欣欣向荣的繁荣之景,而今日……
上京城的所有城门紧闭,一大早准备出城的商贾堆积在城门前, 不停的议论着。
“怎么回事?为何还不打开城门?”
“时辰已然到了。”
“是啊, 我们还赶着出城送货呢!”
哒哒哒——
快马飞至, 一个士兵骑在高头大马上, 勒住马缰, 用洪亮的声音大喊:“太宰有令,今日全城戒严!一概人等立刻归家, 无令不得走动!”
“什么?”
“戒严?”
“为何要戒严?可我们要出城啊!”
那士兵抽出长剑, 呵斥说:“上京戒严!若有违令者, 格杀勿论!”
围观的无论是商贾还是百姓,吓得连连后退, 谁也不敢与刀剑执拗,一面议论着, 一面慢慢的往回走。
“到底发生了何事?咱们上京, 可从不这样戒严。”
“你还不知道么?我听说……天子驾崩了!”
大梁宫,朝议大殿太极殿中, 羣臣列队而站,太宰孙高烝从外面走进来。他的面容憔悴,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在打颤,迈过太极殿高高的门槛,老态龙钟的身子一晃, 差点跌倒。
“太宰小心!”
“太宰当心啊!”
孙高烝颤巍巍的被人扶住, 一点点走到太极殿的正中央, 一句话未说, 竟是“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宰?”
“太宰这是怎么了?”
“为何如此伤心?”
孙高烝哭得老泪纵横,用袖袍擦了擦眼泪,颤抖的说:“诸位同僚,今日……今日老夫要对各位宣布一件痛心疾首之事啊!”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纸是包不住火的,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因而有些人已经听说了这骇人听闻的消息。
“呜呜呜——”孙高烝哭得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说:“君上……君上驾崩了!!”
“什么!”
“君上驾崩了?”
“怎么会如此?君上不是去会盟了么,按照脚程,也合该回来了。”
“是啊,不是说会盟十足顺利么?北赵的老皇帝死了,新皇不堪大用,哪里有能力与咱们叫板?”
孙高烝差点断了气儿:“是北赵!!是赵贼杀了君上!!”
“太宰,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您快给我们仔细讲讲!”
“这可不能顽笑啊!”
孙高烝终于止住了哭声,说:“诸位同僚,老夫哪里敢用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开顽笑?是真的,千真万确……北赵的贼子,假意会盟求和,其实呢?赵贼包藏祸心,质子赵悲雪行刺君上,昌溪掌官为了保护君上,英勇身亡可……可最后……君上还是……还是……呜呜呜——”
“怎么会如此!?”
“是赵悲雪!”
“赵贼万死!这把子贼子!!!”
孙高烝又哭起来,说:“赵贼杀了君上,竟然……竟然还想毁坏君上的遗体,幸而楚王护驾有功,拼死才将君上的遗体抢救了下来,得以保存啊!”
便在此时,几个士兵抬着一个沉重的棺材从外面走进来。
轰——!
棺材落地,就放在太极大殿的正中央,众人吓得纷纷向后退,又忍不住紧紧盯着那口棺材。
“呜呜呜——”孙高烝伏在棺材上痛哭不止:“君上!君上啊!您还那么年轻……呜呜呜……我大梁怎么能没有您啊!君上……您干脆把老臣也带了去罢!呜呜呜……”
“这……这里面,当真是君上?”
“君上如此年轻,怎么……怎么就糟了北赵的毒手呢!!”
与棺材一同进来的,自然还有拼死保护遗体的楚王,楚王也哭成了泪人儿,说:“我这侄儿啊!呜呜呜……命苦……以前被大宗伯要挟,如今又被赵人残害,呜呜呜……”
有人站出来,陡然打断了他们的说辞,是秦王梁深,呵斥说:“一派胡言!我不相信这里装的是君上!赵悲雪虽然是赵人,但是做质子这段时日,对君上忠心耿耿,好几次身负重伤,以性命护佑,又怎么可能杀害君上呢!?”
晋王梁溪也站出来,他比梁深理智的多,有条有理的说:“便算如同太宰与楚王所说,赵悲雪谋害天子,可是……赵悲雪一介质子,无兵无权,他如何能谋害天子?”
楚王的哭声终止了,他愤恨的盯着梁溪与梁琛,他们是梁苒的兄长,虽然是同父异母,但都是宗室正统,尤其是梁溪,他还是长子,倘或梁苒死了,那么梁溪即位的可能性最大。
“本王还要问问你们呢!”
梁深冷声说:“你这是何意?我敬你是叔叔伯伯,是长辈,这里是太极殿,何其庄严,如何敢对晋王与本王口出狂言?!”
大梁四王之中,楚王一直镇守边疆,地位是最低的,晋王居首,虽然大家都是王爵,却也有三六九等,也有鄙视链。
楚王哼哼冷笑:“问得好!问得好!区区一个赵悲雪,的确不可能谋害天子,所以……是有人里应外合!而这个吃里扒外之人,便是晋王与秦王!”
“什么?”梁深被气笑了,说:“你说我与大皇兄谋害天子?好笑!我们乃是亲兄弟,为何要谋害天子?”
楚王幽幽的说:“别以为本王不知,秦王以前可是大宗伯的亲朋党!至于晋王嘛——若是没有君上,晋王已然坐上了皇位,晋王如何能不恨君上?!”
不等梁溪和梁深反驳,楚王已然说:“本王有人证!来人啊,带上来!”
刺啦——刺啦——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拖拽铁链的声音,快速涌入太极殿,朝臣们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太难闻了,吓得更是连连后退,让出一条通路。
两个士兵拖拽着一个浑身染血的年轻男子走进来,羣臣一时认不出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因为他浑身蒙着鲜血,鬓发披散黏在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已然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只能依稀看出,这男子身材高大,似乎很是年轻。
他被拖拽进来,咚丢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知是死了,还是只剩下一口气。
楚王指着那“死人”说:“这便是人证!逆贼嬴稚已然交代,他与晋王秦王勾连,暗通北赵,联合赵悲雪刺杀天子,大逆不道,人神共诛!!!”
“嬴稚!?”
“嬴大夫!”
梁溪与梁深抢过去,那浑身鲜血淋淋之人,果然是嬴稚,嬴稚趴在地上,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终于慢慢苏醒过来。
“嬴稚!嬴稚!你挺住啊!”梁深着急。
“咳……咳……”嬴稚咳嗽起来,一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梁溪冷声说:“楚王!嬴稚乃我朝大宗伯,地位尊贵,便算是有罪,也要君上亲审,你一个藩王,将大宗伯打成这样,岂非是僭越之罪?!”
楚王笑起来:“诶,这可不是老夫做的,你可不要错怪了老夫。”
太宰孙高烝擦了擦眼泪,说:“晋王殿下,您可不要误会,是老夫子这个太宰,在君上不在的时候,临时行使的特权,老夫乃是当朝太宰,对待赵贼细作……一时情急,应当情有可原罢?”
“呵呵……呵呵……”浑身是血的嬴稚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愉悦,一点子也不像是阶下囚。
“大胆逆贼!”楚王呵斥:“你竟还敢笑?”
嬴稚沙哑的说:“我为何不能笑?楚王自己不觉……不觉好笑么?”
嬴稚断断续续的说:“楚王……乃……乃南方之王,深居楚地多年,北赵却在北地,南辕而北辙……北赵刺杀天子,楚王竟然能护下天子的遗体?听听……咳咳咳,听听,多么荒谬!”
他这么一说,羣臣哗然。
是啊,楚王镇守南方百越,北赵则是在极北端,身为一个南方的王,如何穿越整个大赵,保护下天子的遗体?即使真的是楚王保护了天子的遗体,那也要治一个,无诏离开封地的罪名,这可是死罪啊!
臣子纷纷交头接耳,小心翼翼的瞥向楚王。
楚王频频给太宰孙高烝打眼色,孙高烝咳嗽一声,说:“诸位!其实,是淮侯护下了天子遗体,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不敢专断,因而通知了老臣与楚王。”
“哈哈哈!”嬴稚笑起来:“好啊,又来一个淮侯了,剩下的,七侯五子,是不是也要拉出来溜溜?”
羣臣更是哗然:“这事儿还和淮侯有关系?”
“七侯五子又是什么?”
“这其中是不是有古怪?”
孙高烝和楚王都没想到,嬴稚如此的牙尖嘴利,三两句话竟然掀起了如此轩然大波,楚王呵斥:“逆贼!!本王与七侯五子,是得到消息前来为天子奔丧的,有何不可?”
“哦,”嬴稚艰难的点点头:“不是护下遗体,又变成奔丧了?”
晋王梁溪冷笑:“那君上的遗体,是如何从北赵人手中夺下的?难不成是北赵人先残忍的杀害了君上,然后又大发善心,将遗体交给了楚王?”
“本王其实……”楚王刚一开口。
嬴稚又说:“楚王啊楚王,你继续说下去,这般说下去,你的所有党羽都快被你揪出来了!”
楚王登时闭上嘴巴,而此时他闭上嘴巴,简直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羣臣更是震惊,到底是这么回事?难道……
难道不是北赵人刺杀的天子,那么这事情的内幕可就大了!
哐——
有人不耐烦的踹开太极殿大门,从外面走进来,竟然是以淮侯为首的七侯五子。十二个人都是各地的封侯和豪杰,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淮侯说:“太宰,楚王,与这把子反臣说什么?!谁敢执拗,一刀杀了便是!”
梁深幽幽的说:“七侯五子,没有诏令,私自进京,并且直闯太极殿,谁是反臣,诸位一目了然了罢!”
梁溪应和说:“天子遇刺,上京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远在封地的各位侯爵,各位豪杰,却已然不辞辛苦的直取太极殿,可真真儿是忠肝义胆啊!”
羣臣也不是傻子,这会子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八成没安好心,而太宰孙高烝这个老好人,竟然与他们是一伙儿的!
孙高烝皱眉,说:“君上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又只有一个义子,没有留下名正言顺的血脉,因而老臣以为……楚王德高望重,当世楷模,乃即位的不二人选!”
“呸!”梁深啐着:“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楚王冷笑:“诸位可能还不知,我楚地的大军,还有七侯五子的大军,已然驻守在京郊,只要我一声令下……”
他说到此处,便没有再说,但威胁的意味已然很明显了。
孙高烝拔高声音,说:“今日楚王即皇帝位,谁人敢有异议?!”
“何事如此热闹,”一道清冽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股慢条斯理的闲适,却掷地有声:“若寡人没有记错,今日并无朝议,为何都聚集在太极大殿?”
“嗬——!!”
羣臣听到声音,纷纷回头,登时倒抽一口冷气。
寡人?如此自称的,只有天子无疑。
“天子?!”
“君上没有驾崩?”
“是君上!是君上!君上还活着!!”
有人款款走入庄严肃穆的太极大殿,一身象征着天子权威的黑袍,高挑纤细,唇角挂着温柔似水的笑容,亲昵柔和,偏偏仔细一看,却透露着犹如冰凌的寒冷,他的笑容并未达到眼底,眸子中闪烁着一股森然。
“你……你不是……”孙高烝吓得睁大眼睛,但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以免自己说得太多。
“寡人?”梁苒笑起来:“是啊,寡人不是死了么?你们把棺材都抬来了。”
棺材,说到这里,楚王立刻反应:“此人乃是假的!他是冒充的!天子已然驾崩,怎可能死而复生!他是假的!棺材里的才是真正的天子!”
“哦?”梁苒挑眉:“是么?那不如,你打开棺材,给诸位看看,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楚王底气十足:“好啊,打开便打开!”
他亲自走过去,轰一声掀开棺材盖子,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棺材盖子掉在地上,楚王指着里面血粼粼的尸体,说:“看!这才是天子的遗体,你是假……”
不等他说完,楚王瞪大眼睛,失声大叫:“怎会如此?!”
羣臣实在太好奇了,顾不得旁的,纷纷伸头去看,之间棺材之中躺着一个……假人。
哪里是什么天子梁苒,分明是一个假人!而且假的不能再假那种!头发是蔫儿的菜叶子做的,眼睛是菽豆,而且一大一小,鼻子是萝卜,嘴巴是蘑菇!
好……好丑……
“假人?”
“竟然是假人!”
“棺材里的不是天子!”
孙高烝也抢到棺材跟前,质问楚王:“怎么会这样?”
楚王震惊:“我……我不知啊!”
梁苒幽幽笑起来:“你们不知,但寡人却刚好知晓,来人啊,带逆贼孙高烝之孙,孙桑榆!”
冯沖押解着孙桑榆走进来,孙桑榆瘦得两腮凹陷,咕咚跪在地上,一脸死灰,颤抖的说:“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太宰让我这么做的!我只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啊!”
孙高烝刚要开口,梁苒笑眯眯的说:“太宰何必着急,听他说完。”
孙桑榆指着孙高烝甩锅:“是他让我在燕洄的水井中投毒,做成疫病的假象,劝说官服不要上报,趁机拐卖妇孺敛财,再用拐卖的零钱舍粮博取名声……”
“什么!?”众人哗然:“燕洄的疫病,不是天灾?!竟然是投毒!?”
孙桑榆又说:“太宰在研究一种毒粉,可以伪装成疫病,如今还在初步阶段,燕洄天高皇帝远,因而打算用燕洄作为实验田,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假话,天打雷劈!!”
“对对对!还有!”孙桑榆索性都说了,也不差这一点点,说:“他……他还勾连北赵,早就与北赵的赵炀暗通沟渠,派来刺杀天子的赵贼,就是太宰指使的!他……他许诺赵炀,只要杀了天子,便许给赵炀无数城池作为谢礼!”
孙高烝一时变成了众矢之的,羣臣的目光扎在他的身上,孙高烝慌了神,后退了好几步。
楚王却说:“怕什么?!如今京郊都是我的大兵,还有七侯五子相助,我看谁敢说什么!”
楚王幽幽的凝视着梁苒,说:“梁苒!你一个毛头小子,如何配做天子?你不过是被大宗伯扶持上位的傀儡,如今大宗伯不在了,你也合该跟着他去黄泉下团圆!若不想今日血流成河,你便乖乖将玉玺交由我!”
“放肆!”梁溪呵斥:“你这是谋反!”
梁苒镇定自若,说:“看来楚王是连遮羞布都不要了,可惜……可惜啊。”
“你休想耍花样!”
梁苒冷笑,说:“楚王不会以为,孙高烝与你是一伙儿的罢?他虽不姓梁,但窥伺这个皇位已然很久了,今日扶持你这个姓梁的上位,明日便用毒粉给你投毒,你也老大不小了,身子骨能撑得住疫病么?三两日没了,这天下,可就是孙高烝的了。”
孙高烝眼神闪烁:“楚王,不要信他挑拨离间!快!快发出信号,让你的大兵开进来。”
楚王瞪了一眼孙高烝,他虽已然不相信孙高烝,可偏偏如今没有别的法子,大吼着:“来人啊!!大兵入城!”
“来人啊!”
“来人!来人啊——”
楚王喊完,一时太极大殿陷入了沉默,终于,踏踏踏的跫音而至。楚王瞪着眼睛,等来的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开入太极大殿的,不是楚王的兵马,也不是七侯五子的兵马,而是苏木和苏将军的京畿营士兵!
“你……你怎么会?!”
苏木拱手禀报:“禀君上,大梁宫以被京畿营接管。”
“甚好。”梁苒点点头,回头看向楚王,笑起来:“是了,寡人差点忘了,楚王你们不要再等京郊的联军了,因为……他们迷路了。”
“迷路?!”楚王忍不住尖叫出声,何其震惊。
联军就安排在京郊,一抬脚就能进城,怎么可能迷路?
但他不知道的是,梁苒派遣了罗东陵和宁愚前去阻拦联军入城,宁愚可是奇门遁甲的好手,只需要一点点阵法,便可以兵不血刃的拦住联军。
此时此刻,联军真的如同梁苒所说,在京郊兜圈子呢,根本找不到入京的道路。
梁泮看到眼前这个局面,站出来朗声说:“太宰孙高烝,联合一王七侯五子叛乱造反,泯灭人性投毒在先,致使燕洄百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勾连外贼,蓄意谋害天子在后,暴虐天常,何其歹毒,罪不容诛!”
梁泮拱手说:“还请天子下令!”
梁苒负手而立,纤细的身子撑起繁冗的龙袍,却显得那么坚韧而挺拔,幽幽的说:“乱臣贼子,拿下,若有反抗,就地诛杀。”
梁缨拱手:“是!”
“楚王!!”孙高烝大喊:“楚王,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局面,便算京郊的驻兵进不来,咱们拧成一股,也不一定会输!”
孙高烝果然演都不演了,乱臣贼子的嘴脸原形毕露。
梁苒笑起来:“你们可要想好了,孙高烝研制了毒粉,你们这些姓梁的,可都是他上位的绊脚石,只有姓梁的死光了,他才好名正言顺的黄袍加身,你们就甘心如此给孙高烝做嫁衣么?”
楚王犹豫了,淮侯也犹豫了,其他人更是犹豫了,今日这个局面完全是没想到的。
“君上!!君上啊——”淮侯第一个咕咚跪下来:“君上饶命啊!我是……我是一时糊涂,被……被蛊惑了心智,是他们蒙骗我,我不知情啊,我什么都不知情!”
淮侯一跪下来,那些参与的豪杰也都跪下来,他们本是子爵,便算是上位也轮不到自己,没必要鱼死网破。
“君上饶命!”
“我们是被蛊惑了啊!”
“太宰谎称君上驾崩,我们……我们也是一时情急,是来奔丧的……”
“如今、如今君上没事,真是太好了,天佑我大梁啊!”
风向一时倒戈,孙高烝成为众矢之的,他突然大叫一声,扑向梁苒。
“君上!”
梁缨押解着反臣,完全没想到老态龙钟的孙高烝会突然暴起,他袖中竟然藏着短剑,剑刃一下横在脆弱的脖颈之上。
“唔……”梁苒只觉颈间刺痛,剑尖戳入肉中,鲜血缓缓流下,竟是被割破了。
叮——
【危险预警!】
就在孙高烝暴起的一瞬间,孟实甫大喊了一声君上,因为他看到了危险预警,这提前的程度堪比马后炮,再加上孟实甫反应力不够时机,便更是马后炮了。
孟实甫手心里都是冷汗,时时刻刻准备着,只要孙高烝一不对劲儿,立刻给梁苒套盾。
【危险指数:0%】
孟实甫仔细一看,危险预警太奇怪了,指数竟然是0%,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危险?
“报——!!”
一个京畿大营的士兵冲进来,仓皇的大喊:“不好了!君上!将军!是……是赵贼!赵悲雪杀了北赵新皇赵炀,自立为皇帝,打……打来了!”
“什么?”臣子们惊慌的说:“快啊,加强边关防守!”
士兵却说:“不是!不是!已经打到上京门口了!”
众臣不相信,北赵的士兵即使打来了,也应该有动静才对,那些边关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怎么能毫无察觉,便让北赵的人打到上京的城门底下呢?
士兵焦急的说:“是邙山!赵悲雪只带了二百轻骑,翻越邙山天险而来!”
上京背靠着一坐邙山,这也是上京的天险所在,无人可以越过这座屏障,北赵的人多次想要翻越此山直取上京,但都失败了。
翻过邙山,日夜兼程的话,从北赵抵达上京,不过区区三日!
“报——!!”又有士兵冲进来:“赵人破开城门了!”
“报——”
不等士兵再报,一切的声息变得戛然而止,一个身着黑甲,肩披猩红披风的高大男子,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汗水从他的头盔涔涔流下,面颊上布满了各种擦伤与刮伤,那是翻越邙山的见证,一双幽幽的狼目,扫视着太极殿中每一个人。
是赵悲雪!
赵悲雪的目光,突然一顿,他准确的在众人之间,一眼便看到了被挟持的梁苒。
叮——
【好感度冻结卡时效已过!】
【赵悲雪:899】
叮——
【好感度高于500,成功触发“变态之欲,扭曲之爱”成就!】
叮——
【温馨提示:角色赵悲雪即将觉醒,恢复前世记忆】
赵悲雪死灰一般的眼眸,突然轻微颤动,便好像苏醒的深渊,干裂的嘴唇张合,轻声说:“阿苒……”
【作者有话说】
[猫爪]推推下一本要写的新古耽文《娇软美人,但会训狗》,求收藏呀!
温竹是狗血文中的短命小炮灰,软弱、爱哭、可怜兮兮,为烘托主角攻受而生。只要再完成一个副本,就可以光荣退役。
进入最后一个副本之时,温竹偶然获得了一枚狗哨。
系统:喜欢狗吗?
温竹:喜欢!
恭喜开启【炮灰美人的服从测试】副本
服从测试内容如下:
1.吹响狗哨,筛选出符合条件的狗狗们。
2.树立主人的高位权力。
3.鞭策驯化,一手遮天。
温竹:???
府中的骑奴笨手笨脚,驭车不稳,险些令温竹磕伤。
系统让温竹抽骑奴两记响亮的大耳光,以彰显主人的上位威严。
温竹从未打过人,哆哆嗦嗦伸出手,在骑奴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系统:撩拨爱抚成功,您已成功勾引对方。
犬种:狼。
温竹:???
千秋节,温竹所在的小国需要例行向鼎盛强硕的大梁进贡。
温竹看着坐在龙座之上,以三千铁骑杀回大梁,成功夺取皇位的大梁新帝,竟感觉无比眼熟!
温竹:长得好似我府中走丢的骑奴……
系统让温竹跳槽,从附属小国的丞相跻身大梁权臣,要做的并非是讨好大梁新帝,而是狠狠践踏他,质问他谁才是上位。
当夜,温竹趁着宴席酒醉,鼓足勇气将雪白的靴子,踩在大梁新帝俊美无俦的脸颊上。
温竹小声:“对、对不住,臣有夜盲症,没看到陛下。”
新帝梁璟的眼神阴鸷可怖,沙哑开口:“踩重一些,主人。”
系统:驯化成功,您已成功跳槽。
温竹:……?
温竹发现,他不只是跳槽成功,除了大梁权臣的俸禄以外,每个月还多领一份皇后的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