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从逛街要协定
◎联姻妻妻也要表面功夫◎
京城西,第七坊,羽衣布庄前。
谢煜的腿伤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只是不能进行奔跑跳跃这样的高强度动作,慢慢散步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她没带轮椅或拐杖,自行下了马车,好奇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除了布庄外,附近还有酒楼、棋馆等等场所,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但是每个人都是绫罗绸缎,头戴珠翠,出身优渥。
眼前的布庄更是有整整三层,占地面积接近一个小型商场,外墙是光泽匀称的红棕色,在墙面上贴了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大块布料作为装饰,连在布庄外迎接客人的店员们都穿得不错,容貌姣好。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这里的客人看起来都很有钱。”
沈长胤跟在她身后下了马车:“第七坊素来都是为王公贵族或商贾巨富服务的地方,同样的一道菜色,在这里的价格会比在别的地方多六到七倍,所以普通百姓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而三殿下你向来都是去城东的普通市井游玩的。”
谢煜收回视线,“懂了,还是怪我太穷了。”
两人进了布庄。
这里说是布庄,其实在汇集来自五湖四海的布料外,还有各种新潮的小玩意儿售卖,比如绒花、配饰、孩子喜欢的玩具等等。
店员跟在她们身边殷切地介绍着:“一楼大厅主要是布料,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二楼和三楼就都是成衣了,也会有老道的裁缝在那里,随时可为您调整衣服的尺寸。”
二人点点头,她们都不习惯有人跟着她们逛街,就让店员下去了。
先去小饰品区晃了一晃,发现这里多的是十六岁到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郎,正在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挑选饰品,互相打趣,像小动物一样挤在一起。
谢煜和沈长胤两人都气度非凡,容貌怡人,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一进入这个区域就被她们发现了,被她们叽叽喳喳、带着笑意地讨论着。
看着她们脸上微红,互相打趣的样子,谢煜也表示理解。
青春期嘛,不都这样。
“三殿下?”
二人转过身去,发现是礼部的张侍郎,她正带着自己的妻子挑选饰品,牵着彼此的手,向她们行了礼。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二位,来买衣服嘛?店员怎么躲懒不跟着你们?”
谢煜注意到张侍郎妻妻二人都戴着相同款式的钗子:“是我们让她不要跟着的,这样自在些,也未向她们说明我俩的身份。”
张侍郎点了点头,礼貌拱手。
双方即将告别的时候,忽然有个勇敢的小姑娘冲到她们眼前来,将一枝绒花扔到谢煜怀里。
谢煜下意识地接住了,看了一眼,想还给人家,却发现这个穿白衣的小姑娘已经躲回到自己朋友身边了,满脸通红地望着她。
还没反应过来,余光中又是一道轻灵的身影向着沈长胤冲过来,谢煜下意识伸手到沈长胤面前,结果只是将对方扔给沈长胤的绒花抓到了自己手里。
这次是个穿紫衣的小姑娘,十六岁的样子,看见花被拦了,也是一愣:“不是给你的。”
她直指沈长胤:“给她的。”
又转头指指刚刚那个白衣的小姑娘:“那个是我朋友,她喜欢你,我喜欢你旁边这个,我不可能跟她抢同一个人的。”
谢煜哭笑不得。
合着自己和沈长胤已经被这群青少年瓜分得明明白白。
她将绒花递给沈长胤,看着小姑娘:“好好好,我不抢,我还给她,这下行了吧。”
紫衣小姑娘高兴地点点头。
沈长胤轻哼了一声,没接。
谢煜将两朵绒花都收在手里:“我替她保管,我回去再给她。”
紫衣姑娘点点头,就要去找自己的朋友。
沈长胤冷不丁地说:“你们看不出来我是她的未婚妻子吗?还要向我们送绒花。”
青少年一愣:“你们俩怎么会是一对呢?”
她颇为自信:“不喜欢我没关系,不需要找借口,我就是想送你花而已。”
她跑了。
徒留下谢煜、沈长胤、张侍郎及其妻四人在原地。
张侍郎一笑:“二位亲王果然有天人之姿,买个东西还能被别人看上,这两个小姑娘性子也堪称勇敢直率。”
沈长胤:“鲁莽。”
她淡淡地,“送花之前居然不去观察自己的心上人是否有伴侣。”
张侍郎有些尴尬:“呃……”
她望着谢煜和沈长胤之间刻意维持的三十厘米空间,欲言又止。
“可能二位看起来确实不太像一对爱侣吧。”
谢煜打圆场,“你和青少年较什么劲?”
沈长胤顺着张侍郎的眼神,也观察了一遍自己与谢煜,又和张侍郎妻妻对比,终于发现了不同。
张侍郎与妻子头上戴着同款的珠钗,牵着手,肩膀挨着肩膀。
自己与谢煜看起来却真的只像是结伴出行的好友,礼貌克制。
她抿了抿嘴,没多说什么,只是拿起手边的一对玉佩,扔了一只给谢煜。
“戴上。”
谢煜手忙脚乱地接过来,听到这话也是狐疑的。
张侍郎和妻子对视一眼,皆隐秘微笑了一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谢煜:“干什么?”
沈长胤坦然:“来之前,我说已经放弃了追求你,此话为真。可我俩毕竟是联姻妻妻,该做出个样子来,我不愿意外面有人说闲话。”
你逼宫造反的时候,怎么不怕别人说闲话?
谢煜腹诽,拿着玉佩没动。
沈长胤眼神微冷。
“三殿下不愿戴上这玉佩,是不喜欢,还是说更想要另外一块?”
谢煜:“?”
“这和哪块玉佩无关,我只是不喜欢戴而已,玉佩这种东西很容易被偷的,走在街上需要额外注意着,太耗精力了。”
沈长胤似笑非笑,“三殿下之前佩戴与沈氏大小姐的定亲玉佩时,似乎并不嫌麻烦。”
“出宫逃命去的那晚都还带在身上呢,珍惜得很。”
谢煜:“?”
她后背忽然一凉,把玉佩往腰带上一扣。
求生欲拉满,“玉能养人,好东西,谢谢沈大人送我礼物。”
沈长胤勉强满意。
见四下无人,便说:“三殿下,今日之事提醒了沈某,你与我应当规定好联姻妻妻之间的义务,否则街上随便一个小孩都能看出你我亲事的问题。”
谢煜配合,“比如?”
沈长胤伸出自己的手,悬在空中,却并不朝着谢煜的方向。
谢煜望了半天,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沈长胤:“呵。”
后背那种凉感又爆发了,像是在夏天用薄荷卫生巾。
谢煜迅速牵上那只手。
见沈长胤脸上还是淡淡的,她还主动将手举到两人之间,试图十指相扣。
沈长胤虽然面上不显,却配合着她完成了十指相扣的动作。
谢煜晃晃两人的手,“手牵手逛街,我觉得这应该够了吧?”
“咱们先往前走吧。”
沈长胤被她牵着,一开始还站在原地不动,却很快被她强行往前拽得走,嘴里又说着:
“你要将这玉佩戴满一个月,上朝出行都要戴着。一个月之后我们交换。”
这一对玉佩都是红白相间的,巧手的工匠根据红色的分布,将这两只玉佩分别雕刻出了梅花与雀鸟的样式,手艺浑然天成。
谢煜的玉佩上是雀鸟,她望了一眼,对沈长胤说:“你更想要我这个吗?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换。”
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上面的样式。
沈长胤的脚步又停住了。
谢煜在前,她在后,两人的手拉在半空中。
谢煜回头看她,发现她脸上有些薄红。
沈长胤忍了忍才说:“我不要雀鸟,我要你戴过的雀鸟玉佩。”
谢煜疑惑地歪歪头,像是听见人类讲话的麻雀。
沈长胤见她还是一副不懂的样子,只能低声继续解释。
“我要所有人都知道那玉佩是你的,却被我带在身上。”
谢煜恍然大悟。
这不就相当于小学生之间的交换小皮筋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心里突然有个地方软了下去。
在亲密关系上,沈长胤其实也只是一个小朋友。
她果断点头,“好,一个月之后我们交换。”
她手上一用力,这次沈长胤被她轻飘飘地拽了过来,两人前往二楼的成衣区。
“你还有什么要执行的君子协定,趁今天一并说了吧?”
沈长胤:“我们成亲后,你不可以和别人走得太近,这样会折辱我的形象。”
“可以。”
沈长胤:“你我出现在宴会的公共场合时,要表现出恩爱妻妻的样子。”
“可以。”
“你要负责喝掉我碗底的药。”
“那你也要负责给我的诗词课打高分。”
沈长胤郑重点头:“如果你需要写诗,我可以替你写,署你的名。”
谢煜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捂了捂胸口:“好感动。”
二楼的成衣区域到了。
无数件布料昂贵、做工精巧、设计别出心裁的成衣在木质的架子上展出。
二楼的窗户是开的,微风吹入,衣裙的飘带纷飞,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仙子离开尘世。
谢煜指着衣服:“这好看,这个也好看,那条很适合你。”
她看中了好几件套装,但是因为腿上有伤,不方便试穿,所以直接找到店员,将衣服定了下来,让她们之后送到王府上。
那负责登记的管事一听到瑾王府的名字,手忽然抖了,抬头望她,甚至开始结巴了:“太……太子……”
“嘘。”谢煜竖起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向她眨了下眼,“不要声张。”
管事猛地点头。
沈长胤将谢煜拉走:“再加一条,你不可以向别人眨眼。”
“这也不行?我不能一直和别人进行瞪眼比赛吧。”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眨眼。”
“wink啊?”
“什么是温客?”沈长胤古怪地模仿着英语发音。
谢煜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停,面朝她,嘴角上扬,琥珀色的眼睛对着沈长胤wink了一下。
沈长胤的手一紧,心脏漏跳一拍。
认真点头:“就这个,不可以对别人做。”
见谢煜有些犹豫的样子,补充,“你对别人暧昧,就是我的丢脸,联姻不应该损害我的利益。”
有道理。
谢煜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的衣服已经买好了,你要选什么?”
沈长胤今日来是为了采购两件外袍。
夏日将至,外袍使用的材料也变得轻盈许多,以纱为主。
两人一边向外袍区走,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
谢煜:“对了,之前我借了你的探子去查虎脚村收集儿童眼泪案的事情,派人去黑市上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但是我已经学会了怎么对付这些迷信的人了,我把几个探子派到那些侯府去当丫鬟,直接从那些可能的消费者口中套话。”
沈长胤:“得出结论了?”
谢煜:“简单来说就是,医美害人。”
“儿童的眼神清澈,老人的眼神浑浊,眼睛是用来判断年龄的重要因素,世人皆以清澈眼神为美。”
“所以还真的有一种丹药,以儿童泪水为材料,据说服下后可以让眼神变得灵动清澈,使用者自然就更加美丽动人。”
“不过这种丹药似乎并不对外出售,探子说,那几个当家主母都是去某个场所购买,当场服用,不得带出。”
沈长胤:“我想你应该还没查到这个场所是哪里?”
“对,不过应该快了,我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调查。”
谢煜长出一口气,“我不想冒犯你,但是我受够了在家里面和你上课了,我要查案!”
说话间,一个青年女子路过,撞了一下谢煜,钱袋落下了。
谢煜回头喊她:“哎!”
女子回头,看见她的容貌,眼神先是一亮,又看见她与沈长胤相牵的手,冷静了下来:“何事?”
谢煜朝着地上的钱袋努努嘴:“你的吧?”
女子露出没想到的神色,快速捡起钱袋,感激地说:“谢谢,谢谢,我还没发现呢,这位小妹你真是人美心善。”
“没事儿。”
今天也在乐于助人的谢煜回过头去,就发现沈长胤在看着自己。
“怎么啦?”
沈长胤:“努嘴也不可以。”
谢煜睁大眼:“为什么努嘴也不可以?这是个很正常的动作,大家都会做。”
沈长胤:“但是你做起来很可爱。”
谢煜拉远上半身,望着沈长胤:“你在调戏我吗?”
沈长胤摇摇头:“事实而已。”
“我不信,我也要增加一条协定。”
“三殿下请讲。”
“禁止调戏我。”
“不行。”
“不行?”
“嗯,不行。”
谢煜睁大眼:“沈大人,你是不是稍微有点流氓了?感觉你ooc了。”
她抓着沈长胤的肩膀轻轻摇晃:“不管你是什么妖孽,从我未婚妻身上下来,还给我,把那个清冷自持的沈大人还给我。”
沈长胤无奈地随着她闹。
不远处,刚刚走上三楼的张侍郎与妻子正看着这景象。
妻子:“你和我说这二位大人并非真爱侣,可如今她们还在谈情说爱。”
张侍郎笑了一下:“可你去问的话,她们一定不承认自己在调情的。”
妻子:“现在年轻人都是这样了吗?”
张侍郎:“就只有她们两这样吧,她们啊,好胜心都强呢。”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六千的,结果还差两千字,来不及了,再鸽一天,明天肯定补上。
(其实主要是未来的一万字内,将要有一个重大进展,所以我想谨慎点)
我发现我的码字速度和质量和我的睡眠情况正相关。
之前几天每天晚上写完更新不肯睡觉,非要玩手机到熬夜,导致睡眠不足。
导致精力不足,导致码字速度慢。
所以我要调整作息!并且少玩手机——
我庄严宣誓:
我从今开始码字,永不断更,我将不看剧,不生病。我将不玩游戏不水群。我将爆肝码字,生死如斯。我是黑暗中的键盘,网文长城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我将生命与荣耀献于晋江写作助手,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第52章 从布庄到金楼
◎迷情药在静静燃烧◎
谢煜开心地晃了好几下沈长胤的肩膀,乐极生悲,扯到了伤口的缝线,龇牙咧嘴。
手搭在沈长胤的肩膀上,单脚站立,把重量都压在沈长胤身上。
她知道自己实在不能算轻,也知道沈长胤的身形单薄,却没想到沈长胤很稳地站在原地,做她的支架,一下都没摇晃。
还伸手来扶她。
谢煜重新掌握好平衡,将重量从沈长胤身上拿回一些。
沈长胤:“没关系,你可以压在我身上,不会让你摔倒的。”
谢煜:“听到你这样说我原本应该感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很有危机感。”
“在我们两个当中,我才应该是那个体力好的人,现在感觉被你抢人设了。”
她坚持不依靠沈长胤,把手收回,拖着脚往前走。
“我一点事都没有,走,去给你买外袍。”
偶尔有路过的客人,看见她这个样子,眼神中俱是惊异,但她死不悔改,宁可大庭广众下丢人,也不依靠沈长胤。
发现某个角落里有个软椅,拖着腿走过去,坐下。
沈长胤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软凳四周展示的也是外袍,两人看了一圈,同时指向一件藕粉色的纱制外袍。
“这件适合你。”
沈长胤伸手拿起外袍的袖子,感受着面料,点了点头。
时下民风开放,外袍又只是普通衣裙基础上额外的一层,沈长胤懒得去专门的试衣房里更衣,就将自己身上的素白色外袍先褪下来,扔给谢煜。
她准头不好,谢煜伸手去接,却还是被衣服砸到了脸上。
沈长胤的衣服蒙住了她的头,面料上的馨香立刻成为了她的整个世界,谢煜顿了顿,将衣服从脸上扯下来。
沈长胤已经取下那件藕粉色的外袍,穿在身上。
这件外袍是纱质的,有半透明感,可以透出下方的月白色衣裙,色彩很有质地。
谢煜发现自己的眼光没有错,藕粉色确实很适合沈长胤,衬得她的皮肤更显白皙,增加血色,削减了病弱感,像是个可以长久生活的健康女子了。
沈长胤手里搭着一条同样是藕粉色的腰带,在腰间松松地缠了几圈,双手绕到腰后,按着腰带的两端。
她走到谢煜面前,转过身去,“替我系一下。”
温度与熏香再度袭来,藕粉色从沈长胤的指缝中露出。
谢煜接过腰带的两端,先拉了一下,腰带立刻收紧,勾勒出沈长胤的腰肢。
左手食指下意识地在空中勾勒出沈长胤腰侧的流线型。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她的手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抖了一下,垂下眼睛,让藕粉色在自己手里翻飞,蝴蝶结却久久没有成型。
沈长胤疑惑地回了头,“好了吗?”
“好了。”谢煜果断系好蝴蝶结。
沈长胤走到镜子面前,侧身看着衣服,又问她:“好看吗?”
谢煜向后靠在椅背上,“转一圈。”
沈长胤缓慢地转了一圈,让她看到所有的角度。
谢煜不满意,手搭在椅子的把手上,莹润的食指轻轻点着乌木,“不是这样的,是快速的,像跳舞一样的,让衣角飞起来的那种。”
沈长胤忽然笑了,“三殿下,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谢煜:“帮沈大人选衣服而已。”
“这样啊。”沈长胤走近她,站到她的面前,右腿几乎与谢煜的膝盖相碰。
沈长胤居高临下地望她:“站得近应该看得更清楚点。”
谢煜以一种很放松的姿态仰头,手上还拿着沈长胤的外袍,“是吗?”
沈长胤将手落在椅背顶部,几乎要将谢煜包围进去,弯下腰,两人的额头之间只剩下了咫尺距离。
“这件外袍的肩膀上用暗纹绣了竹叶,三殿下看清楚了么?”
谢煜望着她的脸,喉间滚动,“看清楚了。”
“好看吗?”
谢煜还是只望着她的五官,“特别好看。”
沈长胤又低了低头,额头间的距离似有似无,睫毛忽闪,似乎已经刷到了谢煜的皮肤上。
谢煜细微地抬了抬下巴,正式与她鼻尖相抵,望见沈长胤瞳仁中自己的倒影。
沈长胤将一只手轻轻按在谢煜的后脑乌发上。
“我想,三殿下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煜眨了一下眼睛,在有进一步的动作之前,忽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沈长胤立即直起腰,谢煜也坐正了,看天看地,不停地呼气,甩了甩自己的头。
路过的客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两人,就又远去了。
沈长胤松了口气,再回头来看谢煜。
谢煜望着她:“我要加一条协议,不能亲吻。”
她如梦初醒般,眼神明亮,思路骤然清晰。
重复一遍,“不能亲吻。”
她心有余悸,心脏砰砰地跳,将手上的衣服捏得出现大面积褶皱。
感觉自己要突发心脏病了。
都怪沈长胤。
沈长胤并不回答她,只是将藕粉色的外袍褪下,从谢煜的手上拿走了自己的外袍,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去结账吧?”她左手拿着藕粉色外袍,向谢煜伸出右手。
谢煜望望手又望望她。
“你答应过我要牵手的。”
谢煜终究还是站起来,牵住那只手,没有十指相扣,只是捏着沈长胤的几根手指。
一路寂静无言。
店里的所有东西都瞬间变得极为有趣,谢煜看衣服,看首饰,看建筑结构,就是不看沈长胤。
直到出了布庄,两人才重新开始对话。
“要在附近吃饭吗?”
谢煜望着眼前的酒楼,这酒楼设计感很强,有七层,每一层外都有大面积的露天长廊,有女郎在长廊上弹琴,也有女郎在侍弄花草,还有人在舞剑,看起来是个极为高雅的地方。
“这是金楼。”沈长胤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这些人都是店里的侍女,她们的行为本身也只是招揽客人的一种方式。”
谢煜望着那些美丽,却没有满头珠钗,甚至不施粉黛的侍女们:“我以为一个叫金楼的地方会比这里更加……奢侈一点。”
沈长胤笑了,“金楼里有很多东西,风格也很多变,但绝对与朴素无关。”
“金楼白日会有一层高雅的皮,夜晚却会是全城最大的销金窟,拍卖会、赌场、奢豪宴饮,这里一个都不缺。”
“我曾说过,同样的一道菜,在西七坊要比外面贵上六七倍,但这道菜在金楼,价格会翻到五百倍。”
谢煜倒吸一口凉气,“五百倍,疯了吧。”
本朝太子殿下震撼开口:“这世界上的有钱人这么多,为何不能多我一个?”
她经常说一些很有个人风格的话,沈长胤已经习以为常,笑着说:“走吧,去尝尝金楼的菜。”
谢煜头摇得仿佛拨浪鼓,“太贵了,不去,我是穷人。”
沈长胤:“但你将要和一个富有的人成婚,我请你。”
“谢谢,麻烦把请我吃饭的钱直接折算成银两给我。”
谢煜死活不去,却被站在一楼门口迎接客人的老板吸引住了目光。
那名女子明显已经超过四十岁了,身材丰腴,白皙的皮肤保养虽然得当,却还是有了细纹,脸上的神色也完全是一个中年人该有的神色,可那双眼睛却清澈透亮,几乎和十六岁的少女一样。
沈长胤微有不满,却意识到了她的神色不对,“怎么了?”
谢煜斟酌着说:“你会相信一个丑陋的人教你的变美秘籍吗?你会让一个书都背不出来的人当你家孩子的老师吗?”
“记得刚刚我们聊的童泪案吗?我原本是想让探子跟踪那些当家主母,找到她们购买、服用美颜丹药的场所的,却没想过那个场所我可以自己找。”
“只需要两个条件。”
“首先,你不可能说服那些王公贵族们去一个不上档次的地方,这个地方一定会是一个高级的享乐之所。”
“其次,你需要向这些王公贵族展示你产品的效果,就这件案子而言,想要推销可以让人眼清目明的丹药,你自己就得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她下巴向着金楼老板的方向扬了扬:“你觉得金楼和她符不符合上述两个特征。”
沈长胤:“符合,那我们今日就更应该去金楼吃一顿饭了。”
谢煜摇头拒绝了。
“童泪丹药的售卖渠道被封锁得很好,普通的权贵都不知道这种丹药的存在,证明幕后之人对自己的客人有一套很严格的筛选方式,甚至应该是老客带新客的模式。”
“即使我们俩去吃了顿饭、试探她两句,她也不会承认店里有这项服务的,还容易打草惊蛇。”
“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既然谢煜坚持,沈长胤也就不再强求,两人登上马车回了王府。
当天,两人的晚餐是简单的猪油清汤细面,配煎得蓬松有脆劲的鸡蛋,青菜炒的油渣。
这是一道普通百姓也吃得起的晚饭,两人吃起来却格外舒心。
交谈间还提及金楼的事情,却对今日在布庄里可能发生的亲吻都闭口不提。
*
谢煜的腿恢复得很快,超乎了张军医的预料。
离婚期还有五天,张军医来给她拆线,可惜道:“还是留了疤了。”
谢煜摸了摸自己右腿侧方那道细长的凹凸不平,“问题不大,腿好就行,又不会有别人看见这里。”
“只可惜,我腿拆线了,就代表我明天又要上朝了。”
她悲痛,“我不想上班。”
但她的悲痛改变不了现实,第二天早上还是老老实实爬起来,和沈长胤一起上朝去了。
她许久未来上朝,看见她的官员都纷纷向她打招呼。
也有眼尖的人说:“我看三殿下身上这条玉佩好像和沈大人的玉佩是一对呢。”
谢煜点点头:“就是一对,她特地给我们俩买的。”
官员们就笑。
恰好沈长胤走了过来,“在聊什么?”
她自然地牵住了谢煜的手,谢煜也自然地与她十指相扣。
两人酸倒了周围一大片官员。
“人家小年轻在婚前都要保持距离的,都羞涩着呢,您二位倒是没有这种习惯。”
“是啊,我和我娘子婚前一个月都没见面,想死我了。”
沈长胤坦然地说,“我与三殿下都公务繁忙,本就难得见面,多相处一刻也是好的。”
谢煜积极配合她表演恩爱情侣:“是啊,她舍不得我呢。”
几人打趣一番,勤政殿的大门就打开了,都上朝去。
皇帝看见谢煜终于上朝了,神色都好转了许多,宽容道:“你成婚之日也将近了吧,婚后放你一个月的婚假。”
还有此等好事!
谢煜眼神一亮,她没想到皇帝居然贴心到给别人放蜜月假,立刻计划着要去哪里玩。
京城好玩的地方她已经去的七七八八了,这次她想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游山玩水。
下了朝,官员们如潮水一般纷纷退去,谢煜在人群中找到了沈长胤,赶紧拉住了对方的袖子。
“去玩吧去玩吧去玩吧。”她碎碎念。
沈长胤也心情不错:“三殿下想去哪里游玩?”
“海边。”谢煜早已计划好了,努力说服沈长胤:“虽然远了点,路上耗时久了点,但肯定物超所值的,我们把小花儿也带上,我们去赶海。”
沈长胤:“好。”
“嗯?”谢煜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快,许多理由都憋死在肚子里。
她是自己想去海边的,想要说服别人和自己一起,已经做好了打口水仗的准备,却没想到沈长胤答应的这么轻易,“这就答应了?”
“嗯。”沈长胤朝她笑笑,“我还要去接见几位官员。”
“啊,我也要去查案了。”
“再见,小谢。”
谢煜也朝她挥挥手:“再见,小沈。”
“我比你年长的。”
谢煜突然定下了去海边的游玩计划,心情极好,对沈长胤更是无限宽容:“再见,姐姐。”
沈长胤一顿,仔细地望着她,声音忽然有些哑:“嗯,再见。”
两人告别。
告别后,谢煜先把今天的功课做了,然后溜出皇宫,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换了一身杂工的衣服,又用脂粉将自己抹得黑了一点,混到了金楼的杂工中,到了后厨。
“三楼的七号包厢,客人吃完了,你们两个去把碗碟撤下来。”
后厨的管事正在分配工作。
谢煜眼睛一转,跟在两个去打扫的杂工身后,等她们打扫了一半,才走进去:“二位姐姐,楼下催你们呢,在等着洗碗。”
两个杂工停下来望着她,眼里有些疑惑,她们没有认出来谢煜,谢煜的态度却又太自然了,让她们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她。
谢煜望了一圈桌上的东西:“算了,我和你们一起收拾吧。”
她动作麻利地收拾起碗碟来,一边收拾一边说:“哦,你们还不知道是吧,我是今儿个新来的,我姓姜,叫我大玉就好了。”
新来的啊。
两个杂工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认不得对方,打了个招呼,也开始收拾起来。
谢煜的加入大大降低了她们的工作量,将碗筷放到后厨后,谢煜又掏出两个小酒囊分给她们:“二位姐姐,我是新来的,对咱们楼里的情况还不太清楚,能不能教教我?”
靠着这样的套话,谢煜很快就明白了金楼的结构。
金楼的一二三层,都是做餐饮的,不过是大厅、包厢和VIP雅间的区别罢了。
四层往上,也有餐饮服务,却不再是主要内容,而是一种点缀了,沈长胤之前所说的赌场、拍卖行、还有贪腐官员喜欢用来进行黑色交易的雅间,都是在四层往上。
四层往上的侍者也是独立于下三层的,穿的衣服都不一样,是统一的蓝白色衣裙。
通往四层的楼梯还有专人看管,避免闲杂人等进入,只有被蓝白色衣裙侍者带着才能上去。
谢煜了解了情况,转了转眼珠子,自去旁边观察了片刻,很快盯上一个穿着蓝白色衣裙的侍者。
她将脸擦干净,露出那张绝对会被承认是好看的脸,在楼梯上洒了水,等人家跌倒的时候,冲上去将人扶住。
对方看着她,很快站稳,脸色也是微红:“多谢这位妹妹了。”
谢煜朝她爽朗一笑。
心里却想,自己用救美计这事儿绝对不能让沈长胤知道了。
没过多久,她就成功让对方答应带着自己去四楼以上帮忙了。
*
而沈长胤这一边,她与今日的几个官员见了面。
这几个官员都非她派系,在京城中属于游离派,最近正在积极投靠她。
双方打了好几圈太极,又谈了点正事,等谈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渐晚了。
几名官员互相看了一眼,忽然说:“之前山洪爆发,据说三殿下从那个村子里挖出不少被取眼泪的孩子,沈大人最近是在调查吗?”
沈长胤心里一动,面上却云淡风轻:“几位大人倒是消息灵通。”
“沈大人忧国忧民,对这样的小事还倾力调查,实在是吾辈之楷模,有沈大人真乃是国之大幸啊。”
沈长胤没接话。
“是这样的,我辈实在钦佩沈大人的风骨,仰慕已久,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也在酒楼备下了席面,不知沈大人可否赏光?”
说话官员的语气堪称谄媚。
沈长胤原想拒绝,却听她们说。
“听说这金楼最近又来了几个江南歌女,造诣远高于旁人,如沈大人这*一般高雅之人,一定会喜欢的。”
金楼?
沈长胤望了望眼前的几个官员,沉吟片刻:“好。”
几个官员都喜笑颜开。
为防止出现问题,沈长胤将老金与朱听都带上了,又叫她们暗地里调来一小队人,在金楼附近盯着。
到了金楼,领头的官员佝偻着身子,一直伸着手,为沈长胤引路。
她们直接上了七楼。
一到七楼,就听见飘渺的歌声,还有舞女赤足踩在地毯上、脚踝上铃铛叮咚的响声。
脚下是千金一匹的波斯地毯,厚重,花纹精致而繁复。
走廊的香炉中燃烧的是接近于贡品品质的沉香。
这金楼,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
连皇宫都不会有如此景象,因为皇帝虽然笃信道士,但是并不是极端享乐派。
几个官员包下了七楼最贵的雅间,是个套房。
一进门就是类似于餐厅的地方,一张圆桌,一张精致的软榻。
还有一扇纱质屏风,屏风后面便是卧房,能够隐隐绰绰的看见一张床,更能够看见在里面起舞的一个舞女、弹琴的一个歌女。
沈长胤愈发谨慎起来。
她的地位高,坐了软榻,那几个官员们都是搬了凳子坐的。
她们先是恭谨地请她喝茶,又试探性的聊天。
谈话间沈长胤才知道这几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们参与了童泪案,想请沈长胤高抬贵手,放她们一马,不要再调查了。
至于为什么不请谢煜?
谢煜调查用的皆是沈长胤的人手,自己也从不出面,所以京城的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沈长胤在查。
谈话间,她们不仅提出了要给沈长胤送上万两黄金,更隐约提出了‘只要您愿意,这屏风后的舞女和歌女都供您享乐’的意思。
沈长胤甚至笑了,“你们不知道我与太子殿下早已定亲吗?我们的婚事就在五日后。”
这几个官员立刻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神色,“沈大人说的是,所以我们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发现这里的事情,我们几个今日什么都看不见,记不住。”
沈长胤不着声色地套了话,才知道这几个人竟然相信‘三殿下与摄政王实际早已为了利益翻脸,只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权力,假装恩爱’这样的观点。
她心里厌烦,明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挥挥手让歌女和舞女出去了。
这几人尚可利用,她不打算立刻翻脸,心中却有了一套如何将她们利用完再处理掉的方案。
“几位大人错看我了,沈某与太子殿下虽然并非两情相悦,但沈某也并非放荡形骸之人。”
“今日来,我们就当正正经经地吃一顿饭,不谈其他。”
官员们看着她的脸色,立刻下了台阶,陪笑着说:“是是,沈大人实乃正人君子,品行高洁。”
又干聊了几句,几个人寻了一个‘去看看菜有没有好’的借口,出门去了。
出了门便有一人咬牙切齿道:“她竟然油盐不进,那一对歌女舞女可是如今京城里容貌最为精致的了,这下可怎么办?”
“不过是能装而已。”另有一人说,“这世上,人皆有欲望,端看你要如何激发出来。”
“你让歌女舞女在旁边候着,等会儿我们看着药生效了,再把歌女舞女送进去,到时候她还能坐怀不乱吗?到时候我们就撤出来,留她在包厢里好办事。”
“她不是还有两个下属在里面吗?”
“这天底下真的有下属这么没眼见,破坏自己上司的好事?她们到时候肯定也会和我们一起撤出来的。”
“你这药到底管不管用啊?”
“当然管用,是老板特地推荐给我的,金楼做这种事儿是专业的。”
她们几人在外面商量着,在包厢里的沈长胤则望着自己动也未动的茶水,闻着昂贵的沉香,对老金说:
“调几个人进来,去后厨盯着,小心饭菜的问题。”
与此同时,谢煜也跟着蓝白色衣裙的小姐姐上了四楼,在收拾某个包厢的时候,她忽然动了动鼻子,在空气中嗅闻了许多下。
自从在茗烟楼被下药,她就深感耻辱,决定此生不能再重蹈覆辙,系统性地研究了古代迷情药可能用到的材料,对如何分辨、什么材质、什么味道一清二楚。
她十分确定,这个包厢的香炉里除了沉香,还有某种迷情药在静静燃烧。
【作者有话说】
布庄里没亲上的,小沈肯定会狠狠补上的。
第53章 从迷情香到温凉水
◎“你可以进来帮帮我吗?”◎
精巧的香炉里静静燃烧着迷情香,混合在沉香的气息中,几不可察,谢煜接了一杯茶水,把香炉给扑灭了。
金楼作为整个京城最大的销金窟,谢煜对迷情香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
带她上楼的侍女在喊她了,谢煜跟着出门去。
她跟着侍女打扫了两三间包厢,特地在楼梯的守卫面前混了个脸熟,又寻了一个借口分开,从不知哪里的仓库挖出了一套新的蓝白色侍从衣裙,套在了身上。
开始大摇大摆地对金楼里的生意进行调查。
却没有想到在人群中看见了老金的身影。
她怎么在这儿?
伸手一拦急匆匆的老金,老金当场就要还手,看到是她才将拳头放了下来:“三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谢煜身上蓝白色的侍女制服:“您还没有放弃微服私访这项爱好吗?”
“这样调查更方便。”谢煜往楼上望去,“你又怎么在这里?”
老金耸耸肩,“还不是几个心里有鬼的官员想要贿赂我们沈大人。”
谢煜脸色一变,“沈长胤也在这儿?”
“嗯呢,还在顶楼最贵的包厢呢,那群人也还真的舍得,不仅想给钱,还找了歌女舞女,想要色诱我们沈大人。”
老金必须要让谢煜知道沈长胤的反应,“我们沈大人怎会是那种人?她坐怀不乱,毫无犹豫地让人出去了,还让我下楼去检查一下饭菜,防止她们等下动手脚。”
谢煜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你们包厢里有没有香炉?”
老金点头:“有啊。”
谢煜急了,立刻向七楼跑去,老金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金楼的迷情香是在香炉里面混着沉香点燃的,不是那种放在食水里的。”
她边走边说,老金听到后也变了脸色。
两人步履匆匆,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都踩出了咚咚的响声。
一口气跑了好几层楼,谢煜推开包厢的大门。
坐在软榻上的沈长胤和坐在低矮凳子上的几个官员都向门口看来。
官员们看见谢煜脸色就变了,“三殿下……”
谢煜先看向了沈长胤。
一身纱质白衣的人神色冷淡,瞳仁黝黑,看起来神志尚且清明,可谢煜却看见了她脖颈处、压在素白衣领下的皮肤渐渐泛起薄红。
望了一眼在软榻小桌子上静静燃烧的精巧香炉,她冷静地对那几个官员说:“跪下。”
几个官员尚且不知自己的想法完全败露,只以为谢煜作为三殿下不喜她们与沈长胤结党,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看向沈长胤,指望摄政王的庇护。
沈长胤缓慢地眨了眨眼,不熟悉她的人此刻只会认为她在思考,而谢煜却知道迷情药应当是生效了。
老金凶狠咆哮:“让你们跪下,没听到吗!”
几个官员被吼得一愣,怎么沈长胤的手下站在三殿下这一边?这也是沈长胤的意思吗?
她们对视一眼,缓慢地跪下了。
谢煜给了老金和朱听一个眼神,二人立刻向前,扯了点布条,将几个官员的手脚都捆住,嘴也塞好。
沈长胤全程都只是看着,并没有过多反应。
老金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看着忧心,焦急地问谢煜:“三殿下,我们如今要怎么办?”
说着说着,就恨恨地:“我要带人抄了这个金楼!我有一小队兵在楼外,我现在就动手!”
“不行。”谢煜望了一眼沈长胤,摇了摇头:“低调处理,找个空的包厢,把这几个人扔进去,你们守着。”
“楼外的人按兵不动,低调行事,绝不可以走漏任何风声。”
老金点了点头,和朱听把那几个人扛出去了。
她们把人扛走后,房间陷入寂静,谢煜这才走向软榻,问沈长胤:“还好吗?”
沈长胤原本是垂着眼的,此刻抬眼看她,谢煜这才发现她的眼下也已经泛上了薄红。
直到近距离观察,谢煜才发现沈长胤的眼神已经失焦,变得茫然。
沈长胤见到是谢煜后,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第一句话便是,“不可为人知。”
谢煜点点头,“我知道的。”
以沈长胤的骄傲,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
所以一定是低调处理。
“现在感觉怎么样?”她关切地询问,“能不能假装无事地走出去?”
沈长胤仰头望着她,声音里透着一股难言的虚弱:“可以。”
她抓着谢煜的胳膊,想要站起来,却摇晃了好几下,整个人都几乎压在了谢煜身上。
谢煜:“……”
可以什么呀可以?
她想要说些什么,沈长胤却仿佛再也站不稳一样,面向她,倒在了她的身上,埋头在她的肩膀处,滚烫的呼吸落到谢煜的脖颈上。
发出了几声极低微的、委屈的气音,像是在忍耐痛苦又不像是真的痛苦,像哭又像哼鸣。
谢煜的脸一下子通红。
仿佛她此刻才意识到迷情药的真正作用一般。
她手忙脚乱,看见沈长胤闭着眼睛,似乎要从自己的肩膀处滑落下去,就把人抱起来,带到了屏风后的卧室里。
她先将沈长胤放倒在床上,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发现烫得惊人,转身要去找些东西来降温。
却被拉住了袖子。
沈长胤极难受的样子,闭着眼睛,额头上的发丝有了一点被汗水濡湿的迹象,不让她走,眼下薄红愈发清晰,如同一层又一层的胭脂。
谢煜只能安慰:“我不走,我马上就回来。”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水桶与毛巾,却发现了一扇小门。
小门后是一间浴室,崭新的浴桶正在静静等待着,墙壁上有一个送水用的管道。
谢煜下了决定,匆匆走到门口,招手喊了一个小厮:“让她们给这间房放些温凉的水,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冷。”
送走了小厮,她匆匆关好门,回到浴室,打开管道,将温凉的水放满浴桶。
然后匆匆将沈长胤扶了过来,想将她放到水中降温。
可沈长胤不配合,口中还喃喃地喊着热。
谢煜不知为何,扶着人的手也有些抖,一不小心,两人差点都栽进水桶里。
好不容易成功了,沈长胤穿着衣服坐在水中,身上素白的布料在水中飘动,摇晃。
她闭目了一会儿,又缓缓睁开,眼神黝黑,直勾勾地盯着谢煜。
好像清醒一点了。
谢煜赶紧说:“管用吗?”
沈长胤白皙的皮肤上透着如同天边云霞般的红色,声音轻缓虚弱:“扬汤止沸。”
容貌盛极,却素来冷情的人苦笑一下:“三殿下,迷情药不是靠降温就能解决的。”
她的眼神仿佛一个小钩子,直直地扎进了谢煜的心里:“以三殿下当日之体质,在茗烟楼中了迷情药尚且要与我……,才能缓解。”
“而沈某体虚多病,迷情药对我来说极为有效,需得按照它的解法才行。”
解法?迷情药的解法?
谢煜下意识地望向了沈长胤的小腹及以下,又仿佛触电一般收回来,摩挲了两下手指:“要……要达到那种地步吗?”
沈长胤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靠着浴桶,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在经历某种难言的折磨。
谢煜咽了好几下口水,“你,那你自己来吧。”
她也是第一次与人谈论这样的话题,本想现在就离开,把空间留给沈长胤自己行事。
却又担心沈长胤的少年时期无人关心,无人与她讲该如何做,咬了咬牙,自己喉咙间也泛起了痒意,“你知道该如何做吗?”
她短促地说:“手,用手。”
沈长胤睁开眼,凝视着她,喘气,摇了摇头。
谢煜没有办法,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仿佛燃起火苗一般,热,全身血液都向指尖涌去。
她弯腰,伸出手,到水面下捞起沈长胤的手,被那只手的温度惊了一下,又将那只手轻轻搭在了沈长胤的小腹以下。
纱白的布料在水波中荡漾,浸湿后隐隐变得半透明,透出下方皮肉的颜色,谢煜几乎不敢看。
将那只手放下后,她立刻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就是那里,你……你可以褪衣服,也可以不褪。”
“我去给你守门。”她匆匆地离开了渐渐有水汽氤氲的浴室。
独留下沈长胤,眼睛中的湿润尚且未褪去,黝黑的瞳仁重新聚焦。
身体中的血液都似乎化作了细小的火焰,身体的每一处都被唤醒,腰腹不自觉地轻颤着。
可她的头脑竟然在谢煜离开的那一刻变得极为清醒,眼神渐渐地冷了下去。
这冷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又很快被温热的湿润覆盖,她用牙齿咬住下唇,蹂躏着自己的唇齿。
*
谢煜急匆匆地到了包厢门外,将门合起来,自己抵在门上,仿佛一个最忠诚的守卫,不容任何人打扰,也不容任何人知道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
她本以为自己离开了那个环境,很快就会冷静下来,可指尖的热意迟迟挥之不去。
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将所有的血液都泵向十指指尖。
手心变得空空落落的,仿佛她现在应该握着些什么,应该抚摸、揉捏着些什么,而不是这样独自落在空气中。
她抚向自己的心口,皮肤的温度通过布料传到手上,才让她有了一丝安慰,可又有更大的不满,仿佛自己追寻的不是这样的温度。
她的后背抵着门,头也靠着门,像是亘古不变的石像,静静地守候着,强行压制着自己所有纷乱复杂的思绪,让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她不去想沈长胤到底在里面做些什么,只是想对方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应该已经过去挺久了,背后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咚咚,两声敲门声仿佛敲打在心上,将她激得瞬间站直。
没敢转身,还是背靠着门。
只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三殿下。”
谢煜咽了咽口水:“嗯,你好了吗?”
身后的声音仿佛梦中鬼魅,轻渺,克制中又有隐隐泣音,叫人神魂失措,“我不会。”
谢煜喉尖的痒意愈发严重,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期待。
她梦中的那只鬼魅在她背后,轻轻地说:
“你可以进来帮帮我吗?”
第54章 从水到滑腻
◎真不好意思啊,小鱼,我违约了呢。◎
帮?
她怎么帮?
身后的木门仿佛都犯上了温凉的水汽,透过后颈的衣领渗到谢煜的皮肤里去。
她死活不肯转头,只肯望着前方,仿佛身后是看一眼就会被勾走魂魄的山间精怪,“我也不会。”
可下一秒,门忽然从内部被打开,一只微凉的手指深入她的后领,将她牵引到了房间里。
谢煜下意识的转身。
沈长胤浑身上下都水淋淋的,头发被打湿后更显乌黑,贴在皮肤上,向下流着水珠。
她只穿了一件牛乳般半透明的外袍,赤着足踩在地毯上,露出修长纤细的小腿。
谢煜下意识地反手将敞开的大门关好,“我……我怕有人经过看见。”
沈长胤掀开眼,看着她,朝她笑一笑,仿佛是山间刚刚化形、从水中走上来的莲花妖,容色盛极,却不失粉黛,因此才越发折人心魄。
谢煜一眼也不敢多看她,偏过头,说:“我帮不了你。”
“你可以。”沈长胤靠近她,带着凉意的水汽浸润了谢煜的睫毛,她仍然是偏着头的,却知道沈长胤肯定凑在了她的耳侧。
莲花妖低声蛊惑,似乎带着哭腔:“小谢,我很难受。”
“我做不到,你帮帮我。”
沈长胤带着水珠的手牵上了谢煜的手,将她一路拉到浴室中。
而谢煜也仿佛中了蛊一般,竟然没有反抗的力气,一路跌跌撞撞的跟在沈长胤的身后。
直到站在浴桶旁边,望着清澈晃动的水面,她才忽然又回过神来。
又一次想要离开,却在开口前忽然看见视野中闪过的一片浅粉色。
她这才发现,沈长胤左手外袍半透明的袖子下的手腕处缠了细细密密的布条,白色的布条上还泛着极为浅淡的红色。
她终于捕捉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沈长胤划伤了自己的手吗?
“沈长胤……”她低低的喊她的名字。
沈长胤似乎尚且不知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发现,手搭在谢煜的后颈,“小谢,进水里,好不好?”
谢煜犹豫了片刻,她便追加,“帮帮我,小谢,帮帮我。”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鼻尖徘徊,谢煜闭上了眼睛,低了低头,仿佛认输一般。
她顺着沈长胤的心意下了水,衣着整齐的坐入浴桶中。
很快,那只蛊惑她的精怪也下了水,坐在她的对面。
沈长胤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过于宽松轻薄的外袍,一下水,布料就浮在水面上,水面下的身体表面变得空无一物。
谢煜侧头去看屋子里的墙。
她不知道沈长胤到底要什么样的帮助,就只想着先靠看着墙面转移注意力。
可那只莲花妖却并不满意她这样的表现,沈长胤在水中倾身过来,用自己的素白色的细腰带蒙住了谢煜的眼睛,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
腰带是纱质的,谢煜眼前变得一片朦胧,一切都只剩下了隐约的身形。
“这样会好一点吗?你不去看,是不是会好一点?”沈长胤似乎是强忍着自己的感受,在询问她。
完全没有。
谢煜心想,没有办法转移注意力,让她的感觉变得更加糟糕了。
但是沈长胤仿佛是在体贴她,所以她什么话都没说。
不管了,如果沈长胤想亲她的话,那就亲吧,又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亲亲而已,她还能够接受。
她稍微冷静下来,却在下一秒被沈长胤拉起了右手,“借我一只手。”
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她的右手就落在了沈长胤身上,薄薄的布料几近于无,手下的皮肤有着暖热的温度。
在脸上的布纱下,她睁大了眼。
【下为删减、简略版本】
谢煜能够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手在什么位置——沈长胤心脏的位置温度极高,臂弯极其敏感,而腰腹处一直在轻颤。
每次隔着衣料触碰到一个新的地方,心脏就会加速跳动。
她的手指僵直,仿佛不能弯曲。
沈长胤对她说:“放松。”
谢煜僵硬着,不知道什么叫放松,却在下一秒,感觉自己的指尖被轻轻咬了一下。
手指下意识的蜷曲起来。
沈长胤在咬了她一下后,轻轻的笑起来,“现在学会了吗?放松。”
再次被牵起手,谢煜真的学会了放松,就在她以为今日的尺度就到此为止的时候,食指忽然摸到了布料的边缘。
这是领口?
沿着布料折叠处的纹理向里,向下,直到外袍像一片花瓣自由的漂浮在水面上。
手背触摸皮肤,就已经给谢煜带来触电搬的感觉。
下一秒,沈长胤直接将她的手心贴在了左侧胸口。
谢煜的大脑一片空白,故而即使沈长胤命令她滑动、按动食指,她都下意识的照做。
片刻后,她听见了一声从喉咙溢出,却又被紧急收回的闷哼。
她不知道那算不算上好听,只知道这声闷哼让她的心脏极为鼓胀。
“小谢,妹妹,小谢……”沈长胤轻轻的说:“继续。”
她指挥着她如何去做。
原本皮肤苍白的沈长胤脸上已经布满了潮红,坐在水中,白色外袍浮在水面上。
在水的对面坐着的,是衣着整齐的,她年轻的未婚妻子,是小她六岁可以被称为妹妹的人,如今正被她的腰带蒙住了眼睛,露出笔挺的鼻梁。
谢煜的面色也红了,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仿佛极为羞涩的样子,却没有逃跑。
她手上是那么听话、温顺,按照她的指令,做着一切该有的动作,仿佛是专属她一人的、最顺从的学生、玩具。
自己就这样指导着学生。
这个事实更加让她兴奋。
【已删减】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白光,尖锐的感受略过,她仿佛身处云端。
短暂的沉默后,谢煜忽然听见沈长胤低笑着。
“哈……”她声音中没有什么力气,尾音轻缓到无。
“三殿下、小谢、小煜、小鱼……小鱼。”
她似乎得了极大的趣味,对小鱼这个名字情有独钟,不停的念着她的名字。
“小鱼,好小鱼,小谢,再多帮助我一点,我会很感激的。”
【删减】她将谢煜的手拉到了浴桶的水面下。
温凉的水包裹着谢煜的指缝,沈长胤的声音在水面上循循善诱。
【删减】
谢煜完美的执行了沈长胤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开始无师自通的、提前预知了她到底想要什么,在熟悉了基础的操作后,她能够在沈长胤说出指令之前就解决对方急需要解决的那一种痒。
【太子聪慧!刚毅过人!厚德载物!】
温凉的水在指尖流过,却多了另一种滑腻触感。【删减】
莲花在发抖,沈老师已经不再能够指导她了,语言破碎。
小谢、妹妹、小鱼、三殿下……
都是这些词。
她总是在喊她。
从间断的喊,到密集的喊,到放声喊出最后一声。
【删减】
沈长胤仿佛累极,缓慢的呼气。
她仿佛被一层一层的云朵捧到了天上,又仿佛那些温柔的云朵忽然撤去,让她无限下坠。
而谢煜听着沈长胤的声音,大脑竟然也是一片空白。
她几乎有些茫然。
沈长胤的反应,是自己造成的吗?
这是她原本该做的吗?这符合她与沈长胤的协定吗?
被蒙住了眼睛,她再也无法依靠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在这白纱腰带蒙住眼睛的世界里,她只有一件事情要思考——她手下的这件事。
思绪纷乱复杂,她坐在水里,有些呆愣。
直到清澈的水声响起,朦胧间,她看见沈长胤的身影向自己靠近。
一片阴影笼在她的脸上,沈长胤身上特有的馨香又向她袭来。
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做,大脑只能回忆起前几日在布庄里的协定,下意识喃喃的说:“不能亲。”
“我们约定好了的,不能亲。”
眼前传来轻轻的笑声,却似乎不是纯然愉悦的,沈长胤跪坐在谢煜没有受伤的那只大腿上。
“可以。”她说。
“不能亲,我们还可以做别的事情。”
沈长胤重新牵起谢煜的手。
【删减】
过了许久,沈长胤的药效似乎褪去了不少,似乎变得清明了许多,谢煜也渐渐恢复了思考与理智。
她洗干净手,预备站起来,却又一次被按着肩膀坐在水中。
这次是亲吻,就只是亲吻。
【亲嘴也要删!】
【删减】
沈长胤亲了谢煜。
即使被蒙着眼,谢煜的神色也是震惊的。
在换气的间隙,沈长胤摸了摸她的脸,仿佛初化形就吸满了云雨之气的莲花妖,愉悦地说:
“真不好意思啊,小鱼,我违约了呢。”
【字数补丁,待修正,补个段子】
【“咻——!”
信号弹尖锐的声音几乎划穿鼓膜,在京城上空炸出巨大的绿色火花。
谢煜蹲在宫墙旁一颗高大的树上,抬头看着。
叛军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城了。
树下举着灯笼、喊着“三公主”的宫女们也都停下动作,往天上看去。
死一般的寂静漫延。
一个年轻的宫女声音发抖:“恶鬼……恶鬼军要打进宫里来了么……”
“慎言!”领头的女官说:“你慌什么?陛下已经召集了两万禁卫军,要亲自镇压叛军,不管什么恶鬼首领,都叫她有来无回。”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找到三公主,才能让陛下安心带兵。”
树上的谢煜屏住了呼吸,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这个失踪的三公主就是她。
一个小时之前,她还是21世纪快乐准备着第二天体能考核的大一警校生,现在却穿越到了这个名为大雍的古代王朝,成了同名同姓的三公主。
更要命的是,她刚穿越过来,就听宫女说叛军已经打到城外了,她马上就要变成亡国公主了。
据说叛军的首领算无遗策、近乎鬼神,手段更是残忍莫测,素有有恶鬼之称,落到她手里的人只会求死不能。
谢煜听完后,毫无犹豫地溜进御膳房,偷了把菜刀和干粮点心,用床单打了个包袱,就准备跑了。
翻遍了身体里残留的记忆,她发现原身小时候住在冷宫,附近有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洞口,连接着一条已经荒废了十几年的干涸河道,可以通到宫外。
但还没等她出宫,就有宫人发现她不见了,汇报给皇帝后,全皇宫上下到处都是找她的人。】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好风光!】
【好啊!】
【这么近,这么美,周末来到大雍北,大力发展文旅事业,私家园林,尊享野狼,太子殿下兼文旅局长可以亲自表演胸口碎大石!!大石!大石!!!!】
【作者有话说】
改了太多次了,放弃治疗了,因为以氛围塑造为主,所以改起来反而无从下手,只能删除。
从昨晚煎熬到现在,半夜爬起来改了两次,其实也没有用,一旦试图保留气氛,就会完蛋。
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删改少掉的字数现在正在用我今天改文时的癫狂言论占位,之后会补成小故事或小段子,你们有想看的也可以评论里告诉我。
——Box绿檀木(晋江)
Box绿檀木(晋江)[粉心]
Box绿檀木(晋江)[心碎]
Box绿檀木(晋江)[玫瑰]
至于更新情况通知请去专栏看下公告,很有用的。
第55章 从露台到难填
◎小谢:你倒是舒服了◎
夜风吹过空荡的街道,青石板被淡淡的月光照亮,街面寂静无声。
老金和朱听守在马车旁边。
原本,她们是按照谢煜的要求将那几个官员捆起来放到隔壁包厢的,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殿下和沈大人竟然都在包厢里面没有出来。
老金知道迷情药的事情,干脆和朱听一起,将那些官员绑好,找了自己地盘上安全的地方关起来,这才赶回来在金楼大门外守着。
朱听一直在问,为什么两位大人还没出来,是不是要进去看看?
老金脸色一变,抓着人的后颈给拉回来,恶狠狠地说:"你踏实歇着吧你。"
她怎么可能让朱听去打扰?
就这样到了深夜,她们两人找了点吃的,又喝了一点酒暖暖身子,没敢喝太多,怕耽误事情。
现在,她们在等着沈长胤和谢煜出来,护卫她们回家。
金楼的大门忽然动了,原本懒散倚在马车上的两人都站直了,看着。
可出来的人竟然只有一个,一身蓝白色的衣裙全都湿了,低着头,脚步匆匆,看不清神色,手中还握着一条折了三折的细长白色腰带。
老金眼皮一跳,那条腰带不是沈大人身上的吗?
眼下本就是更深露重的时间,可当谢煜过来的时候,老金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冰凉的水汽。
"三殿下?"
谢煜直接冲着马车而来,老金侧身让了让,"我们沈大人呢?"
谢煜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径直上了马车,抓起马车上的缰绳,神色很冷。
这太不对劲了,老金心里不停打鼓,"三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再见。"谢煜望了她一眼,然后一扬缰绳,马车绝尘而去。
老金和朱听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百般不解。
她们就这一辆马车,谢煜就这么把马车驾走了?
比起等会儿怎么回王府,她们更关心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谢煜竟然如此生气?
不夸张地说,三殿下在她们心中有的时候像个泥人,她并不是没有威慑,也并非没有武力,但是她总是很心软。
这种心软并不是流于表面的,容易被人架住的,也不像戏台上的表演,而更多体现在"谢煜几乎不会真的生气"这件事上。
她总是给别人很多机会,比如当初在河流上游抢占水源使得下游村庄遭遇干旱的几个村子,谢煜并不因此而报复她们,在剿匪的时候也并不因此将土匪向那几个村子驱赶。
比如当初将她当成乞丐投进大牢里的衙役们,虽然她总念叨着要让这些衙役们整改,但她实际上也并不针对个人进行报复,而是定下严格的纪律,要她们遵守。
还比如沈大人。沈大人前期对三殿下的压迫感是持续的,谢煜也会生气,但并不会立刻进行对等报复。
她还总是笑嘻嘻的。
回忆起往事,老金心里面愈发发慌。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沈大人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三殿下有如此表现。
过了一会儿,全身也都已经湿透、穿戴整齐的沈长胤,从金楼的大门中走出,老金和朱听立刻迎上去。
"沈大人,太子殿下她把我们的马车驾走了。"
沈长胤的神志已经完全清明,说话利索,只有眼下区域的一小片薄红还消退不去。
"这样啊,找人再送一辆过来就好。"她温和地说,甚至不感到意外。
她不感到意外,老金就知道是谁的错了。
"沈大人,"老金作为一个四十多岁,与妻子恩爱多年的年长女性,自觉在生活对这两个小年轻负有某种程度上的教育责任。
"你到底做了什么?能把三殿下这等好脾气的人气成这样。"
沈长胤转了转头,她的头发好像被擦过了,是半干的状态,水汽氤氲。
她轻松地说:"我亲了她一下。"
就只是亲了一下?
老金和朱听对视一眼,颇为*怀疑。
"嗯。"
沈长胤仿佛常年失眠,却刚刚睡饱了觉的人,温和得不可思议,"她不让我亲,但我还是亲了。"
"还有三天我们就要大婚了,我应得的。"她弯弯眼睛。
"可可是。"老金语无伦次,"三殿下现在生气了,您不需要去哄的吗?"
沈长胤稳重下来,"要的。"
她笑着轻叹一口气:"要哄的。"
“要哄很久呢。”
*
而另一头,谢煜抢了马车,下意识地往王府的方向赶,走了一半,又调转车头。
京城里有一座藏书楼,本质还是谢家皇族的财产,平日里也不对外开放。
她停下马车,观察了一下藏书楼的构造,先站在马车上,跳上一楼楼顶,然后就这样一路徒手攀爬。
最后真的翻到了藏书楼顶层的木质露台上。
在这里可以将整个京城都收归眼底,还可以看到远山,还有远山上高高挂的月亮。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与沈长胤在那个浴室里的时候,仿佛都没有认真呼吸过,有些缺氧。
夜间清新的空气从口腔落入心肺,跟随着血液贯通全身。
再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
谢煜这才将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略微降下来一点。
又冷笑了一下。
想到沈长胤如今一定很得意,她就不爽。
被亲了不爽,想到沈长胤自信会赢的样子也不爽,生理上从脚底板向上冒的、被血液带往全身的火气,让她更加难受。
她望着远方的月亮,现在她看月亮都不高兴。
天天挂在那里,觉得自己天生就该被所有人喜欢一样,这么自信干什么?
她怪罪天,怪罪地,也不想回王府,干脆在木地板上躺了下来。
在冰凉的木地板上躺了一会儿,热意渐渐被木地板吸收,发现自己有些冷了,冷到睡不着,她坐起来。
她以前一直认为,如果有一个人强行亲了自己,自己一定再也不想到见到这个人,除非是在复仇,否则她都应该离这个人千百米远。
但在这个夜晚,顶着一身湿冷的衣服,谢煜可悲地承认。
她想睡个好觉的欲望,打败了被沈长胤强行亲吻和"借手指"的悲愤。
她想睡在自己的床上,自己的悲愤不是很坚定。
但如果真的要回王府的话,她日后要如何与沈长胤相处?
垂下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她徒手翻下了藏书阁,驾着马车回了王府。
已经是深夜了,王府众人刚刚迎了沈长胤回来,如今还未休息下,看见她回来了,赶紧迎接她。
谢煜满身湿冷,侍女们立刻去给她放了热乎乎的洗澡水。
小花儿看见她回来了,冲上来就要扒她的腿,谢煜蹲下来掀起潮湿的裙摆,盖在了小狗脸上,看小狗晃头晃脑地挣扎不出来。
"何必朝着小狗撒气?"
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谢煜并不惊讶。
想也知道,这么大的动静,沈长胤必定是会起来的。
她将小花从裙摆下解救出来,站起身,看着沈长胤。
沈长胤已经沐浴过了,穿着干净、松软、被烘烤过的衣服,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气和本人自带的体香,头发顺滑飘扬。
她已经恢复了仪态和体面。
可谢煜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地贴在她的背上,也贴在她的脸侧。
沈长胤伸出手帕,原想替她擦一擦,中途却有疑虑,将手落下,只等着她来接。
谢煜看了一眼,没接,掉头离开。
回了堂屋,她先给自己倒了热水,暖乎乎地喝下去,心肺都有了力量。
沈长胤不紧不慢地跟进来。
四下无人,沈长胤说:"三殿下可在因我而恼怒?"
谢煜杯子都没有放下,斜着看她一眼。
沈长胤轻轻低头,眼睫在眼下的皮肤处落下一道扇子般的阴影,莫名有些委屈可怜:
"我其实应当谢过三殿下的。"
谢煜把杯子放下,杯底撞到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事态紧急,是三殿下心软于我,舍身渡我。"
"我"
谢煜冷笑一声:"别说了,反正以后不救了,不渡了。"
她摇摇自己的手:"我知道你觉得这事情与你而言太过无光,不愿与外人道。"
有些嘲讽地说:"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找医生看看吧,防止药性不退。因为我不会再救你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自己受着吧。"
她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泡澡,换衣,躺到床上,一气呵成。
躺在松软的枕头上,带着蓬松烘干还带着熏香气的被子,她闭上眼睛,竟然感受到身体上的一阵难受。
她在枕头上蹭蹭脑袋,没有管。
一刻钟后,她猛地睁开眼,在床上用力地蹬了蹬腿。
重新闭眼睛,试图再睡。
还是没能够睡着。
一闭上眼睛,就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水汽氤氲的浴室,她穿戴整齐地坐在水中,对面的人褪去了身上仅剩的一件外袍。
她身上的一切都是正常的、自然的、无需羞耻的,可唯有那只被借出去的手,做着近乎淫.靡的事情。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今夜的事情。
有时她还是蒙着眼的,有时她已经睁开眼了,只是眼前有茫茫的雾气,才让她只看清了沈长胤的轮廓而看不清其他。
视觉是如此的模糊,触觉却是那样的鲜明,仿佛身临其境。
她一遍又一遍地醒过来,身上越来越难受,想要蹬腿,想要出拳,想要伸展自己的全身。
原先只以为是简单的失眠,到了这时她终于忍不住了,从床上站起来,先开始做俯卧撑。
一百个俯卧撑后接着一百个仰卧起坐,没有用。
再加上一百个波比跳,和三遍拉伸普拉提,还是没有用。
心里和身上的那团火还是愈燃愈烈,想要烧尽一切,想要将沈长胤投进火焰之中。
意识到自己在瞎想什么的瞬间,谢煜愣住了。
她望着沈长胤房间的方向,那里一片安静。
那里当然是安静的,今晚那么多次,她应当已经餍足了,可以安静睡觉了。
可是被蒙着眼睛、衣冠整齐的自己,却睡不着了。
为什么睡不着?
谢煜捂住自己的脸,闭上眼睛,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作者有话说】
来了!小谢又不是泥人,小谢也是血气方刚的岁数。
从昨天的更新,我们能够学到什么呢?
首先,要跟上队伍,尤其是这种时刻,我是那种吊人胃口,不给人吃饱的作者吗?我不是!
其次,我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嘿嘿,笔名叫Box绿檀木,你们可以叫我小盒(对应Box的盒)。
第56章 从冷脸到夜雨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要由我主导◎
谢煜几乎一夜没睡,折腾到夜里三四点,还是浑身难受。
她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手脚尽量拉伸开,斜着躺成一个大字,脑袋悬了一半在床外面,以这样扭曲的姿势,在天亮之前睡着了。
醒得也很早,睁开眼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世界还是暗蓝色的。
她沉着脸,起了床,穿好衣服来到院中。
正在熟睡中的小花儿一听见她的脚步声就醒了,打了个滚站起来。
她摸了摸狗头,开始锻炼,锻炼到浑身发热,将外袍脱了,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还将袖子捋起来。
直到天光变白,最早一批起来打扫院落的侍女才看见了她。
"三殿下,你这么早就起来锻炼啊?"
"嗯,火气有点重,麻烦你等会儿替我告知小厨房一声,让她们给我熬点凉茶。"
谢煜的双手抓在大树粗壮的一根枝干上,袖子完全垂坠到肩膀处,慢慢发力,又完成了一个引体向上。
赤着的胳膊在微凉的空气中暴露出肌肉的线条。
侍女颇为羡慕,"我什么时候能锻炼出这样的肌肉就好了,那些侍卫们都嘲笑我力气小。"
她的目光流连徘徊,脸上的神色却忽然僵住了,望着沈长胤书房窗子的方向,行了一个礼:"沈大人。"
正背部用力、撑在枝干上的谢煜僵硬了,不知道沈长胤看了多久。
她跳下树,长度已经可以垂坠腰部的乌发在空中扬起一瞬。
见沈长胤还在看着自己,她将自己的袖子放下来,把胳膊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遮住。
也不打招呼,径直回了自己房间洗漱。
早饭是提前去小厨房摸了两个包子对付的,吃完后又独自乘了马车上朝去。
在勤政殿外候场的官员们看见她,打了个招呼,过了一会儿,没有看见沈长胤的身影,才问:"沈大人何时到啊?"
谢煜枕在一根朱红色的柱子上,抱臂在胸前,将自己的手在胳膊里藏得严严实实,闻言抬起头,语气不好,"你问我,我问谁?"
大臣们纷纷后退一步,用余光交流,不明白这对最近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昨天不还是恩恩爱爱的吗?
过了没多久,沈长胤也来了,站在离谢煜不远不近的地方,面向着谢煜,却也不说话。
在场众人屏住了呼吸,八卦也不聊了,眼观鼻,鼻观心。
空气几乎都凝滞了,直到勤政殿大门打开,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皇帝上朝,看见谢煜和沈长胤,问:"还有三天就要到你们俩大婚之日了吧。"
沈长胤看一眼谢煜,谢煜直视前方。
也没有人回答皇帝。
皇帝摸了摸鼻子。
百官用余光看着这幕景象,反而心理平衡了。
这对作妖起来连皇帝都要受气,她们忍一忍又怎么了?
皇帝也不觉得尴尬,大手一挥:"既然都快成婚了,家里那么多事情,从明日起,你们俩便不必再来上朝了,好好准备吧。"
谢煜一点头,勉强算个回应。
皇帝已经很满意了,随便听了几个官员的汇报,就宣布散朝了。
虽然明日起就放假了,但是今天下午的课还是要上的。
好巧不巧,今天下午有沈长胤的诗词课。
谢煜送走了第一节课的音律老师,坐在书桌后面,瘫在桌面上,眼神放空。
见沈长胤款款地走进来,她也懒得坐直。
直到沈长胤走到她身边,低头望着她搭在桌边的手。
右手,那天在水里轻拢慢捻的手。
谢煜一下子将手收回来,背在腰后。
沈长胤语气和缓,"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牵了我的手之后,也是这样的把手藏在后面。"
谢煜坐直,将书本翻开,"该上课了。"
她一字一顿,咬字格外清晰,"老,师。"
沈长胤忽地笑了一下,"好,那就上课。"
她转身,走到讲台前,翻了翻书,又合上,对着自己唯一个学生轻松地说:"今日我们学抒情诗。"
"诗,不是一种文字,而是一种言语,一种更美的言语。故而在数千年前,即便是最为蒙昧的、不识字的人,也可以造出诗来。"
"南有乔木,北有蒹葭,素手浣纱,清波漾兮。"
她看着谢煜,念了一首很古老的诗。
"欲执其手,共建吾家,家左于河,我心漾漾。"
河流的南方有乔木,河流的北面有蒹葭,有位女子坐在河边洗衣,河水清波荡漾。
我想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建立我们的家,家在河水的左岸,我的心像河水一样荡漾。
这首诗写得极为质朴,直白,写诗的人应当是一位极为勇敢的女子。
谢煜这段时间已经补过了许多史学课,她知道虽然本朝民风开放,对于这些诗持有包容的态度,但是之前的几个朝代都视这种诗为□□。
沈长胤此时却极为坦然地对着自己念一首情诗。
她的心思明明比谁都重,她明明最擅长话不直说,明明当初被她牵过手都要用毛巾擦干净皮肤,明明对谁都疏离。
谢煜曾经因为沈长胤话不直说而生气,希望她要告白就赶紧告白,但现在她竟然希望沈长胤重新变回那个模样。
她绷着,"听不懂。"
"听不懂没有关系。"
沈长胤温和且认真,"老师的责任不就是要教会你吗?不管要花多久,不管用什么方法。"
谢煜别过脸去。
没过多久,侍女端着托盘上来,笑意盈盈:"二位大人,御膳房最近研制出了新的甜品,给您二位尝尝鲜。"
她自然而然地将甜品放到了谢煜的书桌上,而沈长胤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谢煜的对面。
白色的瓷罐盖子打开,清凉甜蜜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冷红豆糖水,底下还盛着十几颗乳白色的糯米小丸子。
书桌不大,谢煜和沈长胤之间的距离极近,侍女将甜品放好,直起身,疑惑地问:"二位大人不吃吗?"
在院里偷看的侍卫满脸不忍,心想这个小侍女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现在满朝文武、前朝后宫,谁不知道她们吵架了。
在一起吃甜蜜小糖水,那是热恋期情侣才做的事情。
给吵架中的一对爱侣端甜品,这不存心要人下不来台吗?
谢煜和沈长胤对视,两人谁都没有动静。
侍女抓着托盘的手渐渐握紧,心里也紧张了起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片刻之后,谢煜和沈长胤同时低头,拿起勺子,开始喝起糖水来。
沈长胤自然地从自己袖中掏出一方素白帕子,轻轻推到了谢煜那一侧,谢煜自然地收下,预备等下擦嘴用。
侍女在心里长呼一口气,安心地、美滋滋地溜走了。
出院子时,被侍卫拉住手,告知了这两人在吵架的事情,她睁大眼,满脸不信:"怎么可能呢?我看沈大人和太子殿下恩爱的很,我警告你,不要造谣。"
屋内的两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想的,喝完了糖水,把罐子往旁边一放,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谢煜放下碗就忘本,冷着一张脸上课,回答问题都硬邦邦的。
今天下午的课好不容易结束了,谢煜自行回了王府,又没有等沈长胤。
但晚膳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沈长胤的。
屋里的铁树悠悠地晃动着,谢煜坐在桌边,用手撑着脸,想着:等沈长胤回来了,她赶紧吃完就回自己的房间。
菜慢慢地上来,对面的人却好像一直没来。
直到今晚的鱼汤都有些冷了,院中才响起另一个人的脚步,还有小花儿冲上去迎接沈长胤的爪子声。
谢煜漫不经心地侧头望去,却发现沈长胤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是不是有点红?
她微眯起眼,仔细观察着。
是的。
沈长胤的肤色仍然是冷白的,眼下却飘起了一点薄红。
这种红让她感到熟悉,沈长胤身上迷情香的药性还没有完全下去吗?
她轻皱了下眉头,又舒展开。
心想,关我什么事?
上次好心帮忙,到最后还被亲了。
这次她一定不多管闲事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沈长胤也不再纠缠她了,仅仅是在进屋的时候向她点了点头。
她晚膳吃得很少,也不讲话。
谢煜看她慢吞吞地夹起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慢吞吞地咀嚼很久。
心里有一种难以发泄的烦躁,她忍了忍,在看见沈长胤放下筷子,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你去找张军医看过了吗?"
她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沈长胤有些愣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过了一会儿,才勉强说:"嗯,看过了。"
"结论呢?"谢煜步步紧逼。
"……都好。"沈长胤面不改色,"药效已经下去了。"
"所以三殿下你不用再担心出现那种情况了。"
她的笑容很细微,眼尾向下垂着,带着淡淡的忧伤,"我知道三殿下你为我的冒犯而生气,我向你保证,那些事不会再发生了。"
谢煜感觉刚刚吃下去的米饭梗在了心里。
沈长胤这算道歉了吗?可她原本要的也不是道歉。
她也没有因此而心情更好些。
她吸了口气,冷硬地说:"好,那就好。"
"那我就不关心您了,再见,沈大人。"
她自己回了房间,依旧做了大量的运动来消耗精力,直到身体力竭,躺在地毯上。
那股无名的火依然游走在她的血液中,找不到出口。
她又失眠了。
天色越来越黑,滴漏彰显着时间的流逝,她躺在床上好几个小时,都没能睡着。
失眠是一种对身体和心理上的极大折磨,尤其对她这种几乎不曾失眠过的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她闭目躺在床上许久,到了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间有开门的声音。
她立即坐起来,侧耳听着。
那脚步声很轻,在寻摸着什么,隐约有水声。
谢煜起身、下床,穿过自己的套间,打开通往堂屋的门。
沈长胤正端着一杯茶水,脸上薄红非但不褪,还扩大到了脸颊处。
她有些愕然地望着谢煜。
旋即放下杯子,弯起眼睛,"三殿下,我真的无事,感谢您的关心。"
谢煜不回答,反手关上门,脚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既然沈长胤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她有多管闲事什么?
再说了,谁知道沈长胤现在是不是在演戏哄骗她?明明上过这个人这么多次当。
她气得如同一只鼓起胸膛炸毛的鸟,手攥得紧紧,放在身侧。
当然还是睡不着的。
只听见堂屋的大门被打开的吱呀声,沈长胤仿佛去了院子里散心。
没事个大头鬼,还敢骗我去找医生看过了。
你明明是因为药性没过,睡不着,才去散心。
谢煜闭着眼睛冷笑,动也不动。
沈长胤现在做的事情都是她自找的,她谢煜肯定不再去救了,她又不是菩萨,不渡沈长胤了。
慢慢的,天下起了雨。
当还是牛毛细雨时,谢煜听不到雨的声音;渐渐地,能够听到一两粒豆大的雨珠撞到窗台上;渐渐地,暴雨带来豆子倾盆落地的声响,可沈长胤还在外面,没有回屋。
在雨声中,有人敲响了她的窗台。
很轻,敲响第一下后犹豫许久,才敲了第二下,然后就停了,再也没有响起过。
如果不是谢煜没睡着,耳力又超乎常人,在暴雨中,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点声音。
她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等了许久,也没有再等到第三声敲击。
外面的人似乎已经放弃了想要唤醒她的想法。
谢煜侧头望着窗台,脸上一片冷漠。
她起身,走到窗台前,拉开窗户。
沈长胤浑身都湿漉漉的,低头站在雨里,此时对着谢煜抬眼,脸上是淋雨受冷的苍白,也是从眼下蔓延到整个脸颊的薄红。
她的头发全都淋湿了,贴在她的脸上和肩颈上,可怜得像只淋雨的猫。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要由我主导,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做任何事情,尤其不能亲我。"
谢煜冷淡地说:
"能接受,就进来。"
【作者有话说】
做恨的流行也是让小谢赶上了
第57章 从夜雨刀新婚
◎亲吻◎
屋外大雨倾盆,天地间只剩下雨声。
沈长胤进了门,身上的雨滴汇集,在地毯上形成一小潭湖泊。
谢煜将门关好,风声雨声骤然隐匿,静静燃烧的香炉发出一声轻微的哔啵。
沈长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先去洗澡。”
谢煜让沈长胤先去她的房间洗澡,“我去给你拿衣服。”
她理所当然,轻描淡写地安排一切。
沈长胤垂下眼睛,“好。”
她迈步向谢煜的卧房走去,在前往浴室之前,环顾了一圈。
一张宽大的架子床,床顶垂下层层叠叠的香雪纱帐,床单平整,被子整齐叠成一个方块放在床脚。
一张已经被征用为书桌的梳妆台,上面有着许多款式的纸张,本子,略显凌乱的堆着。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连墙角原本那座香炉都被谢煜搬出去了,她说她更喜欢自然的空气,不喜欢在夜里闻着熏香睡觉。
这个房间她来过许多次,唯有这次是受主人的邀请而来。
她足尖滑动,计算着距离,站在前世曾经跪着的地方。
她笑了笑。
故地重温,多少人会感到羞辱,可她不觉得。
就像伤疤,不是受伤的证明,而是愈合的证明。
就像她告诉过自己的,曾经自己掌控不住的东西,现在都落到她手里了,无论是物还是人。
小鱼啊,我早知今日会有雨,可如果你连让我淋雨都看不下去的话,你要怎么获得你的胜利呢?
她去浴室洗了澡,洗到一半,有人敲了敲门。
“洗完了和我说一声,我将你的衣服递到门里面。”
沈长胤应了一声。
而后在洗完澡之后,轻轻地对外面说了一句:“我好了。”
片刻之后,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手抓着一套白色的丝绸里衣递了进来。
沈长胤心情颇为愉悦地换上,走出门。
今天她会是个更好的老师,即使学生有些抗拒也没有关系。
却没想到自己刚出门,就被按着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擦干了头发。
烘干过的柔软毛巾吸收着头发上的水汽,被谢煜擦头发的体验出乎意料的舒适,沈长胤却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谢煜不应该是这个表现,她不应该这样主动地来替她擦头发。
“别动。”
谢煜将两只手捂在沈长胤的脑侧,固定住她的脑袋,不容置疑。
她极为耐心,有条理地将沈长胤的头发擦干,又拽着她的手,让她在床上坐下。
她穿着里衣,将散落在脑后的头发用一根绸缎绑好,露出光洁的眉眼,又将一根被清洗烘干过的白色腰带递到沈长胤面前。
“替我带上。”她说。
沈长胤为她蒙上眼睛,松开手后,用目光流连在谢煜高挺的鼻梁。
“别看了。”
仿佛腰带毫无作用一般,谢煜精准地将手落在了沈长胤的肩上,向后轻轻一推。
沈长胤躺在了床上,后颈恰好对着枕头。
谢煜一只手按住沈长胤的肩膀,不让她起身,另一只手埋在了上衣下。
“规矩是,这件衣服不许脱掉。”
她白布遮眼,坐在床边,很冷静。
上衣的布料开始颤动,沈长胤呼吸有些加快,“好。”
上衣的布料随着手的动作鼓起又平摊。
沈长胤闭上眼睛,嘴唇压抑着紧抿。
在几十息后,第一次忍不住屈起膝盖。
谢煜用另一只手将她的膝盖按了下去,而后翻身坐到床上,跪坐在沈长胤的大腿两侧,牢牢将人控制在自己身下。
“要休息还是要继续。”她问。
沈长胤睁开眼,望着架子床顶的颤颤巍巍的香雪纱帐,没出声,只是呼吸急促。
“那就继续。”
谢煜的两只手一上一下,都派上了用场,
她食指轻点,等待了几十秒,在沈长胤乱动的时候控制住她。
“手别乱动。”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全程不容反抗,效率极高,却总是在尾声来临前突然抽手。
沈长胤望着头顶的纱帐,有些茫然无措。
“小谢……小鱼……”她总是在这种时候管她叫小鱼。
“过犹不及。”谢煜在上衣下摆上擦干净手,“再这样下去你该难受了。”
她静静地等了将近一分钟,才重新继续。
就这样重复了三四次,每次都在沈长胤感到酸胀过量之前抽手。
终于在某一次成功抽手前,被沈长胤按住了手,将她的手牢牢按在布料下。
沈长胤恨得牙痒,“我就要那种难受。”
今夜一直游刃有余的谢煜顿了一下,满足了沈长胤的要求。
没有被偿还的债一次性涌了上来,眼前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沈长胤咬紧牙关,声音却不是可以被控制的。
谢煜好心地将控制她的手收回。
【】
但今夜远没有结束。
直到天蒙蒙亮,谢煜才直起身,蒙着眼睛,精准地理了理沈长胤的衣服,伸手解开自己的蒙眼布条。
沈长胤头发汗湿,贴在额头上。
谢煜摸了摸床单,将她拉起来,“衣服和床单都该换了。”
幸而侍女早就在她的衣柜里准备好了许多套干净的床单,随时可用。
谢煜将床单换好,将湿漉漉的旧床单团了团,随手扔在浴室的角落里。
自己去倒了两杯水回到卧室,看着换了一身里衣的沈长胤,将水放到梳妆台上示意她喝。
“既然我蒙着眼,没有真的看到什么,也没有和你亲吻。”
“这次就只当为了解你的药性,没有别的意义,喝了水,就当这件事不存在。”
沈长胤深深地望着她,拿起那杯水,忽然挑衅似的一笑,眉梢眼角皆是鲜活。
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倒进水里,一饮而尽,向谢煜张张嘴,表示已经尽数吞咽了。
“当初从茗烟楼拿的药,听说比金楼的要厉害得多。”
她温和笑着:“小鱼不要试试看吗?”
谢煜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冷冷的:“你非要如此?”
沈长胤:“强求若有结果,便不算强求。”
谢煜竟然笑了,“那你还要吃早饭吗?”
沈长胤:“可以不吃。”
*
刚刚换好的床单重新派上了用场。
谢煜跪坐,拿起素白的腰带。
沈长胤伸手拦住了她:“不用。”
……
谢煜抬起头,摸了摸沈长胤头上的汗水,“上衣脱了吧。”
深粉色上水光潋滟。
……
两个人匆匆沐浴了一回,穿好衣服,吃饭喝水,补充体力,又将冲上门与她们商议婚事细节的礼部官员拒之门外。
“你决定就好,相信张侍郎您的审美。”
两个人在摇椅上躺了一会儿,呼吸新鲜的空气,看着天空又浅蓝变成深蓝。
“小鱼,回屋继续?”沈长胤笑眼弯弯。
谢煜往屋子里走。
这一继续,醒醒、睡睡,就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
……
第二日中午,午膳。
沈长胤还是要正常喝药的。
谢煜望着她一口一口的吞咽,每一口下肚就停顿许久,望着墙角的铁树。
忍不住说:“你考不考虑一口气喝完呢?这样喝更痛苦。”
沈长胤悠悠地望着她,难得示弱:“做不到,三殿下,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谢煜望着她唇上仅留的水光,忽然凑上去,吻掉了苦涩的药液。
沈长胤睁大了眼。
谢煜坐回自己的位置,慢条斯理地说:“怎么了?”
“我说你不可以亲我,没说我不能亲你。”
……
漫长亲吻几乎将肺中氧气耗尽。
谢煜躺在床上,指着水光淋漓的膝盖,对沈长胤说:“都是你的错。”
沈长胤拿起床头的水,一饮而尽。
……
日光与月光交替,在窗台上一点一点爬着时光的格子。
院中大树已经变成浓绿的,落下大片的阴影。
谢煜的卧室门窗紧锁,她与沈长胤不知道是竞争还是在合作,
两个人并非每时每刻都在荒唐,只是她们常常抱在一起,睡很久的时间。
有人在外是不情愿的太子,担着不想担但又不想扔下的责任;有人是需要复仇,需要集权,需要党同伐异,需要铁石心肠的摄政王。
但是她们一起闭上眼睛,昏睡香甜,从外面的世界里偷来了小小的冬眠,与两头相拥的熊并无差异。
府里上下都知道三殿下和沈大人不怎么出房门,只要她们送必要的吃食。
但是婚期将近,她们不得不准备起来了,将整个府里都装扮新婚该有的样子。
当两头熊从薄被下醒来,睡眼惺忪地算了算时间,发现明日就是婚礼时,都惊了。
无论如何,她们今日都要去确认一遍婚礼的流程了。
两人换好衣服,一起推开房门。
一入目,就是满院的红。
【作者有话说】
已修*1
第58章 到婚礼!
◎到婚礼◎
谢煜在堂屋里绕着小圆桌,转着圈地走,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焦躁。
沈长胤静静地坐在桌边,用手撑着头。
“你怎么不急啊?”谢煜一边走一边问。
“明天就成亲了,我们俩居然对亲事的流程一无所知。”
沈长胤很是淡然,“小谢,我觉得张侍郎不会愿意以她的乌纱帽为代价,搞砸两位亲王的亲事的。”
“再者,”她冷不丁地说:“大婚之日,最重要的还是新人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呢,仪式应当不是我们最关心的事情吧。”
谢煜停下脚步,“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小谢料事如神。”沈长胤歪头望她:“那请问与我厮混数日的太子殿下,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谢煜张了张嘴,幸好在她回答之前,张侍郎的脚步声响起了。
这位几乎全程负责了她们婚礼的张侍郎比两位当事人都紧张得多,也更加忙碌。
“二位殿下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吗?没有的话我还得去看着那些厨子们备菜呢。”
因为过度忙碌,她满脸怨气。
“呃,我们来问问你新婚的流程,需要我们怎么配合?”谢煜迟疑。
张侍郎和缓下来:“我倒是忘了,您二位这几日闭门谢客,都没有给我向您讲解流程的机会。”
谢煜摸了摸鼻子,看向别处,鼻尖浮起绯红。
沈长胤自如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其她的东西我都安排好了,太子殿下,你安心在府里就好了。沈大人,您得收拾一下,咱们今晚得回您的那个王府。”
“这样,明日上午您才能在自己家里梳妆,穿衣,到了中午乘坐婚车回到这里。”
沈长胤还没说什么话,谢煜先皱起眉头来:“她那个王府不都分给她的下属住了吗?哪里算她的家?”
张侍郎一愣:“总不能让沈大人从京城北郊的军营出嫁吧。”
谢煜更感觉奇怪了:“她就在这里、她的房间梳妆换衣,怎么了?”
张侍郎好言好语:“太子殿下,瑾王府已经是您的家了。”
“也是她的呀。”
“可……可总得有入府这个环节吧,门口的红毯都铺好了。”
“我和她换好衣服之后先从后门出去,找个马车等着,等入府的环节到了,我们俩再一起走大门口的红毯。”
谢煜条理清晰,很快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沈长胤喝着茶,掀起眼皮看着她的背影,极为隐蔽地翘了一下嘴角。
谢煜想要说服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成功,张侍郎很快败下阵来,答应了她们两人各自从自己的卧室出嫁。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条件:“您二位,从今晚开始,绝对不可以再见面了。”
“下一次见面,得是你们俩穿着漂漂亮亮的婚服,站在王府门口红毯上的时候。”
张侍郎异常严肃:“尤其不可以像过去几天一样偷偷在卧室里荒废时光了。”
她这话一说,谢煜的脸又红了。
强撑着嘲笑,“我们俩的房间离得那么近,你怎么防止我们偷偷见面啊?”
张侍郎呼出一口气,“这您就不用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
当日下午,她招来一批工匠,用屏风拼起来一个漫长的隔断,从堂屋到院子再到院门口,全都被一分为二。
而且她还通知了府里的所有人,严禁二位亲王私下厮混。
她在院子外面向侍女、侍卫们训话,谢煜和沈长胤隔着一扇薄薄的屏风站着。
谢煜望着两米高的屏风,颇为不屑,“她居然觉得这个东西能拦住我。”
沈长胤在纱质屏风对面笑,只露出一个朦胧的身形,“给她留一些颜面,少欺负点张侍郎。”
谢煜自觉这话说得不对,“我欺负她?不是你欺负她吗?当初不是你以势压人逼着人家给我道歉吗?”
“可张侍郎这几日来和我们议事,不都是太子殿下您亲自拒绝的吗?”
谢煜冷笑:“现在叫我太子殿下了,现在不是喊我小谢、小鱼的时候了,我也想换个人去拒绝她,你倒是能从床上起得来啊。”
这话一说完,自己都后悔了,捂住嘴,瞳孔放大。
她现在可以如此自然、直白地说出这种话了。
她不纯情了,都是沈长胤的错。
她干脆将整张脸都蒙在手心里,羞愤难当。
沈长胤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只是在屏风那边轻声安慰:“无碍,我相信不管是我们当中的谁在欺负张侍郎,她恨我们的时候都是一起恨的。”
好无力的安慰。
但是谢煜还是把头抬起来了。
院子里的人们都在外面接受张侍郎的培训,如今屋里空无一人,极为安静。
像极了刚刚过去的、门窗紧锁的几日。
在不同的时间段之间似乎没有一个清晰的界限,就像现在这样,她们俩明明都已经衣冠齐整,准备体面、周全地去完成一个联姻婚礼了,可是那天晚上的夜雨似乎仍有余威。
时间凝固在人的身上,是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散的雾气。
谢煜认真地说,“突然变得好真实啊,我和你要成亲了。”
沈长胤在屏风的那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煜长呼出一口气,咽了咽口水,“你刚刚要我的回答是不是?”
沈长胤笑了笑,“你知道我是在逗你的,不需要为此太过紧张,放轻松。”
“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可以改变的事情还有很多……”她漫无边际地说着些什么。
谢煜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拖过来一个板凳,踩上去,手搭在屏风顶上,轻飘飘地翻过去,落到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亲了一下沈长胤的脸颊。
随后就听到了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我先翻回去了。”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
沈长胤捂着自己刚刚被亲的地方,也有些愣,“嗯,嗯,你快翻回去吧,不然被抓到了。”
谢煜轻巧地翻回去,整理了一下衣服,刚好和走进来的张侍郎打招呼。
而沈长胤则捂着自己仿佛被花瓣拂过的脸颊,睫毛呼闪,心脏加速跳动。
即使是在过去三天里最荒唐的时候,她的心脏也没有如此剧烈地跳动,简直是疼痛的,简直在胸腔里碰撞着。
*
屏风另一侧,谢煜像是见到教导主任来了就飞速分开牵着的手的早恋学生,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
“对了,咱们酒席的菜色定的什么?”她笑眯眯的,过于友好。
张侍郎狐疑地望了她一眼,眼睛又向屏风的另一侧一瞥,到底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能回答:
“用了一部分宫里的御厨,混了一部分从市井里请来的大厨,口味比较丰富,主要有清淡和浓油赤酱两种风格,配在桌上,相得益彰。”
“之前定亲宴的时候您试吃说喜欢的几样菜品,也都加上了。”
谢煜根本没有认真听,只是一味的嗯嗯嗯、好好好,疯狂点头。
只要能把张侍郎的注意力从沈长胤那边拉回来,她什么话都说。
最后,张侍郎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觉得自己做出的所有事情,都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认可与赏识,心情非常好地走了。
谢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望了一眼院子上方蓝蓝的天空,发现白日还很长,她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除了床第里的那些事,现在还可以有什么别的事情来消磨时光。
毕竟过去三日她与沈长胤不是在厮混,就是在白日睡觉。
思考了许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洗了个脸,清醒了思绪。
坐在书桌前,抽出一张纸来,先写了一行:
‘致沈长胤:’
然后枯坐许久,再也写不出来第二行字。
这当然是很正常的,她自己的内心都没有答案,又要如何写下来。
渐渐的,她回顾起自己与沈长胤自认识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过短短的三四个月,却已经发生那么多事情,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是累人的。
如果有别的人将这三四个月的内容写成小作文,发到社交媒体上,她一定是冲在最前面评论‘分,断干净’的那种人。
她以前觉得人和人的关系是很简单的,一段良好的关系就应该是一路绿灯才对,即使有波折,也只应该是缓水漂流那种级别的。
她始终认为,如果一段关系像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那这段关系就太累人了,没有保留的必要,人要学会节省自己的心力。
可是面对沈长胤,她总有新的力量,将这段关系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微妙、更加长久。
到了最后,她还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直至天色渐晚,她第一次和沈长胤同在府里,却分开用了晚膳,吃完饭之后,忍不住抓住一个侍女:
“你去把沈长胤那半边堂屋里的铁树搬出去。”
她不会给沈长胤把药倒掉的机会了。
天色愈发的晚,月亮愈发的明亮,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
可沐浴一新的谢煜躺在自己的床上,感到手中、怀抱中都空荡荡的。
她没有办法抱着另外一头熊一起冬眠了——虽然她们抱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嫌弃过因为对方的存在,自己不能摊成一个大字。
今夜格外的漫长,好在天总会亮。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无数个侍女、宫里来的嬷嬷就分别冲进了两人的房间,给两人梳洗打扮。
沈长胤思路清晰,且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些嬷嬷们都一声不吭地做好事情,为她梳好发髻,快速溜走了。
她坐在自己的床沿,眼前的几扇门都打开,尽头是屏风,屏风的另一边是在吱呀怪叫的谢煜。
她活泼得多,和侍女与嬷嬷们都可以胡说八道,一边梳洗打扮一边瞎聊天。
直到嬷嬷们开始给她正式盘发髻。
大婚之日的发髻极为复杂,几乎是在用头发做一个精巧的编织品,为了不散架,要编得很紧。
这就让谢煜很痛苦。
因为她的头发并不是那种柔软的,可以随意曲折的类型,她的头发要硬得多。
故而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怪叫:“头皮!别拉我的头皮!”
“疼疼疼疼疼!”
沈长胤坐在床沿,一边听一边无声地笑。
谢煜还在杀猪般地呐喊:“疼呐!轻一点啊嬷嬷!你手艺行不行啊?”
嬷嬷中气十足:“我伺候过不知道多少个公主殿下了,老嬷嬷我的手艺当然行,疼是不可避免的。”
谢煜:“谁说的!沈长胤上次给我梳头就不疼,我要沈长胤给我梳头!”
她隔空大喊:“沈长胤,救命啊!”
沈长胤笑得头上的发钗都在不停地发抖。
张军医带着她今日要喝的药走进来,看见她笑成这样,脚步都迟疑了。
她家沈大人不是只有面无表情和笑里藏刀两种状态吗?这算什么?
“你竟然会笑的?”她狐疑地问。
沈长胤略微收敛了一下笑容,伸手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我将与我心悦的人成婚,我为何不笑?”
*
另一头,谢煜的发髻也终于被弄好了。
等侍女们纷纷退下,她才趁着四周无人,在镜子面前摇头晃脑,看着自己今天的模样。
抿着嘴想不笑,嘴角却压不住。
姜芳站在院子里就透过窗户看见她了,站在窗台外面问:“你高兴个什么劲?”
谢煜美滋滋地说:“虽然沈长胤很好看、很好看、有点过于好看了,但是我也不赖。”
“然后呢?”姜芳没能懂。
谢煜深呼吸了一下,食指与拇指比了一个微小的距离:“我有一咪咪、真的只有一咪咪喜欢她。”
“现在发现我们两有一咪咪的相配。”
她对着姜芳意外地坦诚,又补了一句:“这话你不能说给她知道。”
被酸掉大牙的姜芳嫌弃,“你最好也别说给我知道。”
太阳越爬越高,吉时将至。
谢煜深吸一口气,换上了大红色金线的婚服,顺着屏风围成的栅栏向府外走去。
在朦胧的屏风后,沈长胤与她同行。
两人在即将分别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她们都不知道彼此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们已经快要一整天没见,却感觉过去了很久。
沈长胤:“小鱼,待会儿见。”
谢煜:“婚礼见。”
【作者有话说】
恭喜小谢!做恨做得大脑清醒了!
她是经典的身体行动力高于大脑反应力的人,身体上啥都做过了,大脑才开始启动,开始耍一下亲脸颊/暗恋情书之类的纯情老套小把戏。
我追根溯源,终于找到了最近审核如此癫狂的原因,好像是言情那边有个作者写得太过分,出事了,所以整体都在严打。
刚好和本文这段时期撞上了,我说呢,我每次写得时候都觉得这次能过审的。
老实说,我觉得我上一章真的什么都没写,看见你们一直想看,我心里还挺愧疚的,怕你们过度期待了,因为真的挺清水的。
(我要写基本都是54章未删减前的那种风格)
既然现在比较严格,我就暂避锋芒,番外再继续。
第59章 婚礼当天
◎婚礼当天◎
今天的天气好得出奇,直到傍晚天还很亮,远处的云霞泛红。
瑾王府门前,宽敞的大理石路面上洁净整齐,铺好了从东到西的漫长红毯,红色绸布挂在墙面上、树上,蜿蜒到远方。
门口和路面两侧已经有许多人,都在翘首以盼。
皇帝和几个公主站在正门口,周围没什么人。
路边站着的人就多了,有沈长胤的下属、谢煜的下属、谢煜的老师们、当初一起入狱后来被谢煜抓去念书当兵的小乞丐、抱着小花儿的小晚、静水村一直被谢煜赢钱的老村长……
沈长胤的威武军与谢煜的特种营都出了人,肩膀上绑两条红绸,在道路两边护卫着,排场极大。
这条街的尽头还远远地站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许多小孩手里拿着王府管家给发的糖,一边吮糖一边等着两个新娘子出场。
西沉的太阳依旧明晃晃的,照得地上的红毯也亮亮的。
两架马车分别出现在街的两端,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两架都绑着红绸的马车慢慢地向中间靠近。
张侍郎站在王府门口,吆喝一声:“起纱帐——!”
立刻有两个人用两根杆子支起粉白色纱帐做的帷幕,刚好挡在两架马车之间。
张侍郎:“新人下车——!”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两个大红色的身影一个跳下马车,一个缓缓地从马车上走下来。
两人今日的婚服都是大红色面料配金线刺绣,有一圈金色刺绣的裙摆落地,让明艳的波斯红毯都变得黯然失色。
老金和朱听在车下面等着沈长胤,谢煜下车后被姜芳与小晚给围住。
她们往谢煜的手里塞了一截半米长的红绸,让她双手捧着,又提醒她往前看。
谢煜这才注意到眼前巨大的粉白色纱帐,有微风拂过,只吹动了纱帐的底下,让她看见纱帐对面的红色落地裙摆,对面的人影却是隐隐绰绰的,只看得见一团被纱账模糊了的火红。
张侍郎高声:“落纱帐,一见定终生——!”
谢煜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呼出,有些紧张。
两个动作利索的人爬上杆头,将绑着纱帐的绳子给剪断。
巨大的粉白色纱帐缓缓落下,像云霞坠地,露出后面明艳清丽的人影。
谢煜第一次知道沈长胤这么适合红色。
金色点翠头冠垂下摇摇晃晃的红玛瑙坠子,落在乌发上。
那张不施粉黛便足以动人心弦的脸如今描了眉、铺上了浅淡的胭脂、抿了莹润的口脂。
正红色绸缎的嫁衣领口中间是一枚金线镶嵌的红宝石扣子,恰好是衣服两侧刺绣出的凤凰所追逐的中心。
那双从来都黑深如寒潭的眼睛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她在你心里本就千般万般好,现在又为你盛装。
谢煜手心里捧着红绸,捂着自己的心口,头一垂,向旁边歪去——表示沈长胤好看得她快要心脏病发、要死了。
原本端庄静谧,不形于色的沈长胤轻轻地笑了起来,也轻轻地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张侍郎又喊道:“新人上前,永结同心。”
两人向彼此走去,在瑾王府的正门口相遇。
在张侍郎的示意下,她们将自己手里的红绸缎打结,象征永结同心。
打好结后,谢煜还拽了拽,确认不会松散,一抬头看见沈长胤那张离得过近的面容,悄无声息地红了脸。
幸好有胭脂的遮盖,不至于太过明显。
“新人入府——!”
她与沈长胤一人拿着绸缎的一头,向府中走去。
堵在门口的皇帝和几位公主自觉让开位置。
门槛已经被漆成朱红色,两个人轻轻跨过,这才发现府里的红色装束比外面还要夸张,入目可见的一切东西上都有着红绸。
沈长胤恰巧站在接近皇帝的这一侧,与皇帝目光相遇,她仅仅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皇帝的声音很低,神色有些恼怒:“能把她蛊惑成这样,也算你有些本事。”
沈长胤不明所以,不确定她在说什么,但在自己的新婚之日也懒得挂怀。
府里也铺好了红毯,一直通向主屋的大堂,红毯两侧是许多用来宴请的圆桌。
如今客人还没有入席,红毯两侧站着侍女和嬷嬷们,她们手里举着两个铜盆,里面是米、麦、高粱、红豆等作物的混合。
谢煜和沈长胤走下门口的台阶,被抛洒了这些米麦。
嬷嬷们笑着说吉祥话:“福嗣绵延,百年不休。”
两人都微眯着眼,笑着侧头躲避。
继续往前走,侍女端上来托盘里的两只石榴花。
五月榴花照眼明。现在正是最早一批石榴花开放、火红的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拿起石榴花,给对方佩戴上。
谢煜全程不敢看沈长胤,只将眼神汇聚在花上,轻轻地将石榴花插进沈长胤的乌发里。
插完了花,又进了主屋的大堂,客人们也跟着鱼贯而入,在屋里等着。
张侍郎匆匆走到两位新人面前,宣布接下来将要行拜礼。
理论上,拜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可众人等了一会儿,竟然没有等到皇帝坐到大堂的主位去。
难道是政务繁忙,先行离场了?
张侍郎和谢煜似乎早已知道这一点,神色毫无异样。
张侍郎吆喝道:“一拜天神——!”
沈长胤也因为皇帝的突然离场轻微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和谢煜向前弯腰拜了拜。
“二拜厚土——!”
两人再拜。
“妻妻对拜——!”
两人持着同一条绸缎,面向彼此,对视几秒,都轻轻垂下眼,低下头去,脸颊飞起相同的薄红。
二人对拜。
张侍郎:“礼成——!”
“宾客入座——!”
人群散去,各自找各自的位置坐好,沈长胤这才低头问谢煜:“皇帝呢?”
“走了,挺好的。”谢煜说:“她如果留下来才更尴尬,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向她行拜礼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张侍郎却恨恨地走到她们身边:“太子殿下,下次如果您要给陛下送这样的信,请你另请高明。”
谢煜摸了摸鼻子:“知道啦知道啦。”
张侍郎走了,沈长胤才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谢煜:“没什么。”
沈长胤凝视。
谢煜:“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如果她非要来当这个高堂的话,没有人会向她行拜礼,我也不会,到时候只会让她尴尬。”
“而且我很贴心,给她提出了解决方案。如果她留在这里,但不当高堂,也会很尴尬。我建议她早点走人,这样还能以一个国事繁忙的理由给自己留点面子。”
“现在看来,她接受了我的建议。”
沈长胤抿了抿嘴,环顾四周,众人都还忙着入座,没有人关心她们。
她飞快地抬起袖子,在宽袖的掩盖下,向谢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后自己悠悠放下袖子,重新站好,一副端方清冷模样。
只留下谢煜双手深深捂脸,耳朵发红。
宾客们好不容易地都入席、坐好了,张侍郎才匆匆回来,“同案同饭,一生平安——!”
两个侍女抬着一张小方桌从大堂侧门进来,摆到两位新娘面前。
又搬了一张条凳放在桌后面。
张侍郎:“二位新人,请入座吧。”
谢煜这才放下自己的手,却还是不自然的样子。
她坐在条凳的最左边,刻意与沈长胤拉开了距离。
沈长胤看她这个样子,一时间居然也有些心慌,犹豫自己刚刚是否太过鲁莽。
——说来可笑,她曾经主动亲吻谢煜嘴唇,那时候都未曾如此担心过。
这次只是亲个脸颊,反而患得患失起来了。
她坐在条凳的最右边,也与谢煜保持了最大程度的距离。
张侍郎看着她们俩,说都懒得说,只是招呼着侍女们赶紧上菜。
宾客们已经开始品尝起桌面上的菜色来,谢煜和沈长胤都望着正前方,没动筷子。
然后,谢煜悄悄地、小心翼翼地、使用微小距离地,向沈长胤的方向挪了挪。
同一件事,沈长胤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在高朋满座里,两人都做贼心虚,一次只挪动五厘米,还要休息一会儿,过了几十息后才继续向彼此靠近。
直到只隔着将近半米的体面社交距离,才停止挪动。
为了表现得自然一些,不被别人发现,谢煜拿起酒来喝,沈长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饰。
动作做完,手向着彼此的方向伸去,都想自己去主动牵手,却出乎意料地在空中相碰。
指尖相撞,便如同磁铁一般牢牢紧贴,扣在一起。
她们在自己的婚礼上隐蔽地牵手,并且为此微笑起来。
两个人都不动筷子,就只是牵手——两只扣在一起的手在空中摇晃,像秋千一样。
*
不过,她们俩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们应该趁着能够吃饭的时候多吃一点的。
因为品尝过一遍菜色的宾客们开始向她们敬酒。
谢煜和沈长胤不得不一个人一个人地应付过去,到最后,酒喝了个半饱,饭菜却没吃上一口。
谢煜是挨不得饿的,胃里仿佛火烧得一样,但今天是她自己结婚的日子,她总不能在自己的好日子里翻脸,就只能忍着。
忍着忍着,饿过劲了,她这才发现沈长胤似乎也饿得有些受不了了,视线好几次投向桌上的酒酿馒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酒过三巡,现场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
张侍郎这才拍拍手,吸引注意力。
“送二位新人回房——!”
屋内屋外所有的客人都是一阵起哄。
谢煜和沈长胤肩并肩,在祝福和起哄声中回了自己的院子。
众人看着她们慢慢走入昏暗中的背影,眼神里未免都充满了促狭——这可是洞房花烛夜啊。
谁也不知道,谢煜关上房门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两个酒酿馒头。
“我对你好吧。”谢煜得意,“我偷馒头还给你偷一个呢。”
沈长胤双手捂着心口,“感激涕零。”
她们的婚房用的是谢煜的房间,红色的喜被上洒满了栗子、花生之类的东西。
两个人坐在床沿,一人一个馒头,慢慢地剥栗子吃。
沈长胤忽然说:“张侍郎说,她已经把今日贺礼的册子送到婚房了。”
谢煜立刻激动地站起来,找出那个小册子,重新坐回床沿,和沈长胤头靠着头地看别人到底给她们送了些什么。
“一人半高的红珊瑚两座。”谢煜用手指着一列字,慢慢地念。
“想不出来这有什么用。”她吐槽:“还是海底活的珊瑚最好看,这种珊瑚盆景除了贵能有什么用。”
“对了,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蜜月期去海边玩吗,我教你潜水吧,可好玩了。”
“对了,如果这个人之后家里有喜事,我们是不是还得回一个等价值的礼物啊。”她很现实地苦恼着。
沈长胤指了指另外一列字,朝她眨眨眼:“这个人送的是宽一丈的黄珊瑚盆景,我们可以交换着回礼。”
等红珊瑚家的人有喜事,就把黄珊瑚送过去;黄珊瑚家的人办事呢,就把红珊瑚送过去。
东西并没有增加,但是在流通的过程当中,双方都实现了人情往来的需求。
谢煜:“天才啊你。”
她又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东海夜明珠一对,这个好,我一直想知道夜明珠到底能不能当成灯来用。”
“绿孔雀两只,标本吗,哦——,活的!我也算养上孔雀了!”
她叽叽喳喳,开心得不得了。
沈长胤含笑着望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总管谢煜叫未婚妻。
可现在,她们是彼此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她试探性地开口:
“老婆?”
【作者有话说】
来了——!
恭喜结婚!
小谢小沈99!
第60章 从新婚夜到蜜月
◎二合一纯爱(7000营养液加更)◎
时下对妻子的称呼中,老婆是一些低微的市井中人才会用的,稍微有头脸的人家都会管自己的妻子叫夫人或者娘子。
但沈长胤就是莫名觉得谢煜会对老婆这个词反应更大。
她果然没有猜错。
谢煜手一紧,纸页被团在手心里抓出褶皱,耳朵好像火烧的一般又烫又红。
恼怒而结巴,“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叫我?”
沈长胤隐蔽翘了一下嘴角:“三殿下,今日可是你我婚礼。”
“那你也不能这么叫……”
谢煜琥珀色的眼睛瞪圆了,却想不出别的话来反驳。
于理,她与沈长胤今日成婚,从今以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妻妻了,沈长胤叫她一声老婆,不过分。
于情,她和沈长胤该做的都做过了,她也不能昧着良心强行宣称自己对沈长胤毫无感觉。
如果毫无感觉的话,她不会主动亲吻沈长胤。
天知道,那天情不自禁舔吻了沈长胤嘴上的药液后,她自己有多慌张,心里早已是兵荒马乱,表面上却还要强撑着气势,理直气壮地说:“我说你不可以亲我,没说我不能亲你。”
可是如果真的答应下了这个称呼,她又觉得不对劲。
不同的恋爱阶段,不应该有不同的称呼么?
她记得自己高中同学谈恋爱的时候要么互称名字,要么取昵称,甚至只是管对方叫做‘学姐’‘学妹’。
她高中的前桌就是一对情侣,谢煜每天看着她们两个人下课后腻歪在一起。
即使两人吵架了,左边的这个也只会从书包里掏出一包奥利奥,撕开,轻轻推到右边这位的桌子上,“同桌,贿赂你,咱们和好吧。”
‘同桌’,这样的叫法就很有意思,谢煜更喜欢这种叫法。
沈长胤还在轻轻偏头看着她,“那三殿下,你想我叫你什么呢?”
谢煜鼓鼓嘴,“室友?”
很快又自己否决掉了,“不顺口。”
最终勉勉强强地说,“你可以叫我小谢和小鱼。如果你非要喊我妹妹的话,我偶尔也会应,但是希望你不要抱太大的期待,我不是每次都会回答你的。”
沈长胤立刻含笑说,“好的,妹妹。”
谢煜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下巴抬高,勉勉强强地答应:“嗯。”
沈长胤:“那妹妹,天色已经晚了,我们要不要……”
谢煜立刻反应过来:“不要。”
她望着一粒从床上滚下来滚到墙角边缘的栗子,“沈长胤,我们聊天吧。”
“开夜谈会。”她转头望着沈长胤,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认真:“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地聊过一次天。”
她从来都不知道沈长胤的过去,也几乎不向沈长胤透露自己的过去。
在高中的时候,左前桌喜欢上了右前桌,偷偷和谢煜透露过心思,表示自己要开始追右前桌了。
谢煜当时还不理解她要怎么做,第二天就看见左前桌在课间里没话找话,笨拙地说:“我初中的时候参加汉字成语大会,拿了全市第二名。”
坐在她身后的谢煜目瞪口呆,心想谁会喜欢这种孔雀开屏的傻子?
但是右前桌转过头来,回复说:“那你是不是还要背词典啊??”
两人就这么聊起来了,过了两周就早恋了。
谢煜一直不懂这其中的逻辑,直到刚刚才隐隐有些明悟。
如果我喜欢你,我就想知道你的过去,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的过去。
所以她艰难地开口:“我五十米短跑六秒三。”
怕沈长胤不理解,立马补充道:“五十米就是十五丈,一秒是三分之一息。”
“所以,我跑十五丈只要两息多一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炫耀的大傻子,“达到了国家一级运动员水平……”
“很厉害。”沈长胤真心实意地说:“如果是我来跑的话,可能要四息,你天生就可以跑这么快吗?”
谢煜逐渐抬起头来,眼睛逐渐发亮:“要训练的,不仅要跑,还要……”
她啰啰嗦嗦地讲完,自己都觉得这个故事讲得很差,沈长胤却依然很耐心地点头听着:“所以你在‘六秒八’这个成绩上卡了很久喽。”
谢煜抿着嘴,发出一声声调奇怪的‘嗯’,手背在腰后,晃来晃去,扭扭捏捏。
又小心地抬起眼皮问,“那你念书为什么这么厉害?”
沈长胤回忆了一会儿,“我天生过目不忘,但那个时候没有钱买书,所以只能匆匆地在课堂上背下来,回家在脑中温习。”
“在脑中温习的速度比下笔要快得多……”
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们应该‘被翻红浪’的洞房花烛夜,她们两个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边吃着栗子,一边慢慢地、谨慎地挑选出自己过去的故事分享,并将对方的故事铭记在心里。
谢煜当然没有分享自己所有的故事,比如她五岁那年还在幼儿园午休的时候尿床了,这种故事就很不利于自己的形象。
因为她在乎自己在沈长胤心中的形象,所以她只分享那些‘完美’的、不会造成任何负面影响的故事。
她相信沈长胤也是这么做的。
她们像两头蜗牛,慢慢地伸出自己试探性的触角。
直到两人席地而坐,靠在床沿,头靠着头睡着了。
直到红色的喜烛流了一夜的眼泪。
*
第二天起来,两人都毫不意外地落枕了。
谢煜按着自己的脖子,正准备吩咐府里的管家替她们收拾行李,准备去海边玩。
却收到了来自宫里的消息。
内侍说:“太子殿下请缓步,昨日江南来信,江南水师将不日北上,觐见天子,陛下希望太子殿下在婚期内不要离开京城,到时与她一同接见江南水师的沈大人。”
谢煜听到这个消息,当然生气,但是为了这件事和皇帝大闹一场也犯不上,只能气鼓鼓地挥手,让内侍走了。
转头就回屋,和正在收拾自己行李的沈长胤抱怨,“别收拾了,皇帝说江南水师要来京城,让我们不要出去旅游,等着见江南水师。”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没有眼力见。”假期泡汤,她攻击着罪魁祸首。
又说:“不过这个江南水师也有一个沈大人呢。”
沈长胤收拾行李的手在她提起江南水师的时候就停顿了,此刻直起腰来:“是啊,这个沈大人便是江南沈家的家主。”
江南沈家?好耳熟。
谢煜挠了挠头,然后缓缓睁大眼睛:“之前和我定亲的那个……?”
沈长胤点点头。
虽然和沈家定亲的是原来的三公主,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谢煜,但是她依然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尴尬。
面见江南水师,沈长胤必定和她一起去见的,到时候新婚的两人面对被自己退婚的沈家家主,会是怎样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
沈长胤垂下眼睛,“严格来说,您与沈家大小姐的亲事尚未取消。”
谢煜现在是真的惊恐了,见鬼一般地望着沈长胤。
“当初与皇帝协议的内容只有你我成亲,并没有强行规定要取消您与沈家大小姐的定亲。”
沈长胤面无表情。
谢煜急得更是团团转,“这东西不会自行取消吗?我和你定亲了,那我的上一门亲事当然是作废了啊。”
“情理上确实如此,可没有取消就是没有取消。”
沈长胤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无端显得有些阴鸷。
谢煜赶紧挥挥手,“不担心不担心。”
“人家在江南也是有头有脸的,肯定不会扒着我不放,你我都定亲这么久了,她们也没来追问,那肯定就是默默接受了。”
“这次见她们虽然有些尴尬,但我觉得整体上问题不大,沈家家*主能够统领整个江南水师,一定是个有胸怀的人。”
她叽叽咕咕念了一通,安慰自己,安慰沈长胤。
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可你是沈长胤啊,你不是算无遗策的吗?你当初怎么忘了这回事儿?”
沈长胤抬起头来望她,不回答。
心里却说,当初谁知道会有今日。
当初她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留谢煜活到今日,便更懒得与沈家计较。
可看着如今情势,她是真的后悔了,她确实应当逼着皇帝把这门亲事取消了的。
说起这件事,她忽然掀开眼皮:“你与沈家大小姐定亲的白玉佩呢?”
她的语气温和,语速适中,疑问语气刚刚好。
但是谢煜身后莫名起了冷汗,竖起三根手指朝天:“扔在宫里了,根本没有带出来,说不定已经丢了。”
她绝地求生,赶紧把这件事带过去了,“对了,既然不能出京城,我就给自己找了另外一个活动。”
沈长胤:“嗯?”
谢煜拉着她的手来到院子里,右手一挥:“我要改造这个院子——!”
她热情洋溢地划分着区域:“诺,那边一大块把大理石砖给铲了,换点土进去,铺个草皮,再在上面安一架秋千。”
“你不要觉得秋千很俗套,不想要。我们这个不是你想象中的优雅秋千,是那种可以荡得好高好高,可吓人的那种秋千。”
沈长胤:“小鱼,我觉得那种秋千可能还比不上俗套的秋千吧。”
“怎么会?”谢煜拍着胸脯保证:“到时候你坐上去,我来推你,包管你飞得高高的。”
“到时候小花儿也可以在草皮上玩了,我们还可以把摇椅放到草皮上。”
她规划得很好,沈长胤却忽然问:“小鱼,这是你第一次装扮这个家里吗?”
谢煜一愣,“是吗?”
是的,沈长胤想。
你有没有一点愿意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度过更加漫长的时间?
她说:“小鱼,你有没有觉得,我已经做到了,我要赢了?”
谢煜骤然往旁边退了一步:“什么什么你就赢了,瞎说,天天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我什么时候表白了?”
“我没说喜欢,你赢了什么?”
沈长胤轻笑:“啊,对,我没赢。”
谢煜耳尖发红,愤愤离开。
*
两人既然没有办法出京游玩,呆在府里也是呆着,用过午膳后就招了自己的下属来交代事情——毕竟已经是亲王和太子了,不可能真的撂下一切不管。
谢煜和姜芳交代了南郊民兵的训练计划,特种营的规划等等内容,又让姜芳给东宫的臣子带了口信,然后才说起了江南水师上京的事情。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她与所谓江南沈氏大小姐定的那一桩亲事了。
她庆幸道:“幸亏这次来的是她老娘,不是她,否则这个场面还要加倍难看。”
姜芳却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和老娘一起上京呢?”
谢煜挥挥手:“我查过了,她在江南水师里面没有任职,既然没有任职,见到我又还会尴尬,人家为什么还要和老娘一起过来?”
姜芳竖起食指摇了摇:“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为了抢你而来呢?”
谢煜拉远身子,发出一声嗤笑,表示对这种异想天开的鄙夷。
“人家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抢一个自己根本没见过的未婚妻?”
她四下望了望,低声说:“再说了,即使她为了抢我上京了,也肯定干不过沈长胤。”
她自认为严肃地绷起脸:“沈长胤能把她弄得人财两失、身败名裂、体无完肤、永世不得超生。”
“啧,太残忍了,尽量不要这样伤害人家。”
姜芳看了她一眼:“沈长胤要是那么坏,你又得意得笑个什么劲?”
谢煜一摸脸,“我笑了吗?我没有吧。”
姜芳看不下去了,“脸上的肌肉都笑酸了吧你。”
“心里蛮爽的吧。”
谢煜揉揉脸,“也没有~”
既然说到沈长胤了,她就顺嘴聊起来,“她今天居然说她赢了?哈!”
姜芳抓着她们新婚时桌子上剩下的瓜子吃,“人家当初说自己能做到,意思就是能让你喜欢上她,现在人家确实是赢了啊。”
谢煜哼了一声,“那只是一场战役,而不是整个的战争,到最后肯定是我赢。”
姜芳吐槽:“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这个输赢的标准是什么?”
谢煜拨开一粒昨晚剩的栗子,啧啧道:“所以你们这些单身人士根本就不懂我们的世界。”
姜芳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
第二日白天,给院子里撬开大理石砖、换土、铺草皮的工匠们就来了,动作麻利地做好,又退出去。
然后又来了一批送木料的人,还带来了许多木工的工具,却不见木匠。
沈长胤疑惑地问:“妹妹,你没请木匠吗?”
谢煜抖了一下,忽然觉得‘妹妹’这个昵称不太合适,但还是答应了一声:
“对,我要自己做。”
对于她这种胸无大志的人来说,DIY也是人生中的一大乐趣。
她亲自画了图纸,熟悉了一遍工具,开始在院子里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
如今是五月初,虽然算不上太热,但她这种奋力干活的人也还是要出汗的。
没过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外袍脱了,袖子撸到肩膀上,戴着手套,叮叮咚咚地一通折腾。
沈长胤看着她上臂的肌肉线条,眼神闪了一下。
谢煜是那种会点上两杯奶茶然后才能开始复习理论课的人,所以她今日在DIY活动中也给自己安排了饮食。
喝的是果茶,用的是她之前特意研究出来的桃桃茉莉配马蹄丸子的配方,芦苇杆洗净了当做吸管,白瓷杯里冰块碰壁,叮铃咣当。
小厨房端上一杯果茶一杯奶茶,放到桌上。
谢煜端起果茶自己喝了一大口,爽了个透心凉,才对沈长胤说:“奶茶是你的,温热的,我知道你喝不得凉。”
她向沈长胤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大意是:‘我贴心吧,你更喜欢我了吧,我要赢了吧’。
沈长胤轻轻一笑:“谢谢小鱼。”
而后低头喝起了醇香的奶茶,指腹在杯壁无声地轻轻敲着。
看着谢煜锯木头,时不时地用胳膊擦一下额头上的汗。
厨房很快又端出两碗酥酪来,放到桌子上。
谢煜这才放下锯子,没急着吃甜品,反而渴得又先喝了一大口果茶。
她将杯子放下,沈长胤又将那个杯子拿起,唇瓣贴着谢煜刚刚喝水的地方,喝了一口果茶。
谢煜立刻僵住了,去拿甜品的手在空中悬着。
她结结巴巴,“我,这是我的杯子,我刚喝过……”
“想尝尝果茶而已。”沈长胤悠悠地说:“妹妹,你不会介意吧,毕竟我们俩都亲吻过了。”
谢煜咬牙:“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你喝,你喝。”
她伸手去拿酥酪。
这个酥酪实际上也是谢煜改良过的,用一层糯米皮包裹着中间的奶制品,塑造成一个方形,方便拿取,也方便食用。
她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的酥酪吃完,看见沈长胤还在小口小口地吃甜品,就放松了警惕。
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下一秒,温柔酥软的触感就落到了她的唇上。
糯米与奶香气落入鼻腔,她下意识地就叼住沈长胤送到她嘴里的半截酥酪。
然后睁大了眼睛。
沈长胤自然地将吃的放到她嘴里,自然地退回原位置,悠悠地喝着自己的奶茶,“我吃不完了,谢谢妹妹。”
看着谢煜半天不动,还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谢煜慢慢地将酥酪吃了下去,死也不肯表现出惊吓,坚决捍卫自己不动如山、‘这都是小场面’的形象。
“没什么。”她撑出一个笑容,悄悄磨牙。
沈长胤,你手段了得!
【作者有话说】
在爱情战争里,小谢低攻也低防。
是所有爱情烂战的主打人,主要靠意志在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