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邹明点头,“不错,碌王府怎么比得上无禄阁,道友的选择是对的。”
万三劝洛瑶道:“洛道友,你这四位朋友可比你聪明多了,你还是别耽误他们的前程。”
洛瑶气得浑身发抖,用剑指着男修,“好,姓薄的,今日你们若留在这儿,便是与我恩断义绝!”
男修大嚷:“断,赶紧的,断!”
洛瑶:“我就不该带你们来无禄阁!不过这样也好,认清你们的丑陋面目!”
说着气冲冲下了楼,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邹明想了想,现在洛瑶落了单,正是抓住她的好时候,正要动身却被男修挡住,“邹道友,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夫人吧。”
说着将邹明往回勾,与从雅间里走出来的女修打了个照面,“嗨,娘子!”
女修表情有刹那的扭曲,旋即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邹明竟同情起她了,跟这种人结为道侣——是多么不幸的一件事啊!
男修又说:“另外两位道友在路上受了伤,很可怕的整张脸都掉下来了,就不见了免得吓到你。”
邹明:“……”
他竟有点怀疑起洛瑶了:实则她是想摆脱这疯疯癫癫的修士吧?
男修热络地下压他的脖颈,“邹道友,我听说无禄阁有很多好东西,能帮修士快速提升修为的……”
邹明倏地打断他,“你从哪儿听来的?”
男修愣了愣,转了下眼睛,“啊?我听洛道友说的。她说无禄阁是坏地方,都是坏东西,谁说
这地方坏啊,这地方可太好了!结果她就跟我吵起来了,非说我不要脸。邹道友,这儿真有好东西?”
邹明嘴角抽动,原来这家伙是这个意思。
邹明:“是有好东西,但几位道友初来乍到,还不够资格。”
男修嚷嚷:“那要怎么才够格?邹道友,我太想修炼,太想进步了,求求你告诉我吧!我小时候家里穷,吃不上饭,上山采药的时候掉下山谷摔到谷底捡到一本前辈留下的秘籍,这才成为了修士,可是我资质不好练了这么多年还是赶不上别人,出门在外我抬不起头,每次流星划过的时候我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问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我,给了我修仙的资格却不给我飞升的能力……”
吵,太吵了!洛瑶这是留下了个什么东西啊?!
邹明的脸扭曲了,“你、你住口!”
男修倏地捂住嘴巴,小心翼翼,“邹道友,你也嫌我烦吗?洛道友就是嫌我烦才走了,她不是好人,但你一看就知道是好人,你肯定不会赶我走的对不对?”
万三赶紧上来打圆场,美滋滋地想,这家伙虽然比他会溜须拍马,却也比他烦人,邹明这下知道他的好了,“邹师兄,我把他们都赶出去吧。”
男修变了脸,“好啊,没想到你们无禄阁也跟那什么碌王府差不多,都瞧不起大梁修士!回去之后我要告诉所有人,这蜃影城最出名的无禄阁根本不欢迎大梁人!”
邹明喊住万三,“等等!”
他按了按鼻梁,压下烦躁,“薄道友,你们被碌王府赶出来,那就是我们无禄阁的客人。无禄阁欢迎任何被碌王拒绝的修士。万三,带他们去看看。”
万三迟疑:“邹师兄,这帮人是洛瑶带来的……”
邹明:“那又如何,无禄阁里还有许多原本是给碌王效力的,最后不还是来我们无禄阁了?英雄不问出处,况且她洛瑶就是个领路人,把好苗子领到我们这儿,可有不纳的道理?”
万三看了眼“好苗子”,“好苗子”冲他微笑。
“是,师兄。”
邹明看着万三领着两人往下面走去,旋即要回到楼上,一只脚踏上楼梯时却停住,想了想万三所言不无道理,还是得有所提防。于是走到雅间隔壁,将留影石悄悄放进墙壁的暗格里。
……
薄病酒揉了揉脸,说得他嘴皮子都酸了。
小毛从他怀里探出头,薄病酒把它按回去。
万三扭头看了眼:“薄道友,方才就听说你们有一只狐狸灵宠,脾气爆了些。可惜,这上等的毛色,做成领子不是更好。”
薄病酒护住小毛,“道友,我这是家狐。”
万三头也不回:“我姓万,单名一个三。薄道友,蜃影城外什么妖兽没有,狐狸最多,你这只灵宠不听话,就应该扒了皮吃了肉,换一只新的。”
小毛两只眼睛露出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万三觉得后脖子凉凉的,“对了薄道友,还不知你二人名讳。往后大家都是无禄阁中人,就应该互相照应。”
薄病酒笑着打哈哈,“万道友,我得先看看无禄阁是不是真有好东西,才能决定要不要留下。”
“薄道友还真势利。”万三赞赏道,“相信我,这无禄阁绝对有你从未见过的好东西,绝无仅有,整个蜃影城、不,是全天下你只能在这里找到。”
薄病酒嘟囔:“这么厉害?”
看了眼萧清影,她倒很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没说过话。
几人来到一楼的雅间,万三取出令牌,放进一只貔貅嘴里,旋即屋内墙面缓缓消失,露出一扇仅容一个人通过的门。
萧清影眉心轻轻皱了下。
万三让他们走在前面,“请吧二位。”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长梯,走到底又是一只貔貅守在门口,万三再次将令牌放进去,貔貅合上嘴,墙面再度消失,传来极其热闹的声音。
“买定离手!快,赶紧下注!”
“我看一定是三号赢,这畜生的眼睛,你看多亮!”
“我觉得是九号,你别看它蔫蔫的,待会儿一定能起来!”
不同种类的妖兽被关在笼子里,供人挑选,选定后放入更大的牢笼里角斗。
“看看法器!上好的法器!”
“道友,你这法器不对劲啊,这上面的可是骊山的标志?这不会是你杀了骊山修士抢来的吧?”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出这是骊山法器了?骊山的法器我不得卖你十块上品灵石?”
摊位上摆满各式各样没有盟会标志的法器,有的还沾着森森血迹。
“丹药符箓,灵液仙髓,应有尽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什么灵液啊?”
“什么灵液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搞不到!”
“是么?那给我来一瓶’寒烟翠‘。”
“哈哈,道友,你开玩笑的吧?’寒烟翠‘什么价你心里没数吗?消遣老子呢?滚!”
两人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将动手时几个修士从黑暗处冲出来,将两人拉走。
万三指着这两人道:“看来也不用我提醒了,二位一看便知此地禁止械斗。”
薄病酒:“’寒烟翠‘很贵吗?”
万三意味深长地说:“薄道友,你来不就是为了好东西么?这’寒烟翠‘便是无禄阁最好的东西。”
薄病酒“哦”了一声,“那请问去哪里能买到呢?”
万三嘿嘿一笑:“’寒烟翠‘可不是买的。”
萧清影蓦地站住,看向两个围在斗兽笼旁的修士。
薄病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赫然是他们要找的人!
万三:“二位怎么了?”
薄病酒指着武器摊,“我娘子看中了这个。”
他随手一指,意在扰乱万三,那倒卖法器的修士却一下子振奋起来了,“道友好眼光啊!这把弓可是我从地里,咳不是,是我从一个元婴期修士坐化的洞府里得到的!这过程千辛万苦,历经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难!这可是好东西啊,道友若想要我卖你们便宜些,一块上品灵石带走!”
薄病酒挑肉似的捻起这把弓,嫌弃地放回去,“你这玩意儿地里挖的吧,都包浆了,还敢卖这么贵?万道友,像他这种信口开河的判几年啊?”
修士傻眼:胡说八道也要坐牢?
万三:他怎么知道无禄阁有地牢?
修士搓搓手,“道友,凡事好商量,你嫌贵你就还价嘛,用不着找万道友做主,这、这不是为难我嘛。”
薄病酒也不懂灵石价值,别人修仙样样通,他修仙样样松,“你给个价,我听听。”
修士迟疑道:“七十块中……?”
薄病酒语调高高地“嗯”了一声。
修士:“三十块!”
薄病酒咋舌,“三十块什么?”
修士不自信了,“三十块……中……下……”
薄病酒拍案:“好,就三十块下品灵石!娘子,给钱!”
这一手把其他几人都震住了。
薄病酒手指按住嘴唇,他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萧清影仔细地盯着那弓,良久,从储物袋里取出三十块下品灵石,丢给修士。
修士手忙脚乱地接住。
萧清影将弓放进储物袋,再看斗兽笼,那两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薄病酒以为他这么放肆,萧清影怎么也要眼神警告。
但她付了钱,似乎对这包浆弓还挺满意?合着她喜欢地里出来的?
萧清影看向他,两人恰时对上视线。
她不知想到什么,竟轻轻地哼笑了声,摇摇头。
这时那摆摊修士将灵石收入囊中,而天上不知何处垂下一条丝线,丝线上
挂着一块竹牌。霎时将他被砍价的惆怅一扫而空,欢天喜地地扯下塞进怀里。
薄病酒仰起头,只看见摊位上投下来的一束光和黑漆漆的天花板。
万三:“薄道友刚刚问’寒烟翠‘怎么得到,便是在这儿与人交易,只要你成功把从外面带来的东西卖给其他人,就可以得到一块竹牌。”
薄病酒:“然后拿竹牌去换?”
万三摇头,“’寒烟翠‘极其稀有,光换是换不到的。而且你能带进来买卖的东西,一定是不能摆在西市卖的。”
薄病酒:“攒竹牌这么难,还换不到’寒烟翠‘。还要见不得光的货……看来这’寒烟翠‘确实很特别,才能吸引这么多人。”
万三招招手,“随我来。”
万三轻车熟路地找到入口,身后鼎沸的人声远去,楼梯尽头,这一层安静异常。
映入眼帘的是高低错落的长凳和一个高台。
台上站着两个修士。一个捧着一个红木盒子,另一个小心翼翼地从盒子中取出一个琉璃瓶。
瓶中液体轻轻荡漾,仿佛翠色雾霭,幽寂森远。
那就是“寒烟翠”?薄病酒好奇道:“有什么用?”
万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薄道友,咱们修士修仙不就是为了飞升上界,踏破虚空么?可有的人资质也就那样,多数人都止步于炼气、筑基。凡人都以为我们可以长生不老,其实哪怕是元婴大能,寿数耗尽了也就死了。夺舍又谈何容易,逆天而行,踏错一步就是灰飞烟灭。而这些问题,在’寒烟翠‘面前都不成问题,因为它能提高一个人的极限。”
萧清影:“极限?”
万三洋洋得意,“没错,一瓶寒烟翠,就可以让你突破一截上限。你现在是筑基,可能一辈子都是筑基。但只要有’寒烟翠‘,金丹、元婴、炼虚甚至是飞升,触手可得!”
第32章
薄病酒“哇”了一声,“这么厉害。”
萧清影:“这么厉害的东西,是无禄阁自己炼制的么?”
万三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这就是我们的秘密了,道友且放心,只要你们忠于无禄阁,无禄阁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薄病酒不解,“这么好的东西你们不留着自己用?”
万三:“所以无禄阁才是真正为天下修士着想的呀!”
薄病酒向萧清影凑了凑,“你信不信?”
萧清影淡淡看了他一眼,后者摸了摸鼻子上不存在的灰。
萧清影:“小毛哪里去了?”
薄病酒一愣,低头看空荡荡胸口,小毛这货又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孩子大了不中留,薄病酒摆摆手,“它能照顾好自己,只要不给我捅娄——”
“子”字还没离开舌尖,忽然有修士从上面急匆匆地跑下来,找万三道:“万师兄,不好了,斗兽笼被打开了,里面的妖兽都跑出来了!”
薄病酒和萧清影对视一眼。
难得彼此有这么心照不宣的时刻。
万三愕然,见薄病酒好整以暇地等着,便扯出一个笑容,“只是点小意外。”
薄病酒“啊”地一声,慌乱地摸胸口,“我的灵宠呢?!万道友,你们这里没有把别人的灵宠偷偷抓起来用去斗兽的事吧?!”
万三正要问他的灵宠哪里去了,猝不及防地被倒打一耙,露出哑巴吃黄连的表情,“薄道友——”
薄病酒:“万道友你可得帮我把它找回来啊!孩子是家狐,胆子很小的!”
师弟:“万师兄你赶紧上去看看吧!”
两头催,万三一气之下怒道:“都住口!”
师弟吓得住了嘴。
薄病酒耸了耸肩,“万道友,无禄阁就是这么对有志之士的吗?”
万三深呼吸,露出一个笑容,“薄道友,你们现在这儿看看,我上去处理一些事,可好?”
薄病酒巴不得他走开,“也好,万道友没找到我的灵宠可别来见我。”
万三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好。”
看着万三离开的背影,薄病酒看向萧清影,无声询问她有什么打算。
萧清影眼尖地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人,正是她要找的人,“他们在这里。”
薄病酒一眼扫过去,仅墙边便隔五步一修士:“这里到处都是眼睛。”
萧清影:“先堵住他们。”
……
杨晖和陈实刚输了一场斗兽,心情不爽,听说“寒烟翠”拍卖要开始了,赶紧下到二层。
两人在角落里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离拍卖开始还有一盏茶的功夫,杨晖:“你身上还有多少竹牌?”
陈实赶紧别过身子,捏住储物袋,“你用自己的,我没多少。”
杨晖恨铁不成钢,“你傻啊,我俩的竹牌加起来能不能拍下这一瓶都未可知,不如凑到一起,拍下来一人一半。”
陈实:“一人一半?万一我出得比你多呢?”
杨晖:“我还没跟你计较多寡,你倒跟我计较上了!”
陈实嘟囔:“你向来比我聪明……”
杨晖不耐烦道:“若非我机灵,你我二人如何出得了小山村。这次也是我拉着你一起才赚了这么多竹牌。你若要计较,我拿一半是少了!”
陈实不满道:“你不就是主动跟邹师兄领了活,那么多火符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搜集来的!”
杨晖摆摆手,“那好,今天你我都别想拍’寒烟翠‘,让别人得去吧!”
陈实噎住,半晌才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小袋竹牌,“可说好了,一人一半。”
杨晖伸手拿过,“说好了!”
这时一个修士从杨晖面前挤过,“让让,麻烦让让。”
杨晖不耐烦地让了让,过后一个女修走到他身旁坐下,他抬眸看了眼,倒是个漂亮的,只是眼下没空搭讪。
主持修士见位子几乎满了,朝守门修士比了个手势,后者便将通往一层的门封了起来。霎时隐约还能听见的上层声音彻底消失了,只有主持修士的声音在回荡。
“诸位道友都已看到,今日拍卖的可是好东西。”主持修士将“寒烟翠”放到桌上,“这便是能让修士突破极限、直指天道的’寒烟翠‘——”
底下修士催促起来,“刘师兄,这些话我们都听过了,赶紧开始拍吧。”
“是啊,大家伙来无禄阁就指着’寒烟翠‘,明人不说暗话,这次起拍多少?”
“诸位稍安勿躁啊!你们听过了,新来的道友可没听过。”主持修士视线扫过台下,看到几张生面孔,“’寒烟翠‘乃是取自天下灵气最浓郁之地里最纯粹的灵液,加入九九八十一种灵兽本源炼制而成的顶级灵液,只消一瓶,便能让你突破此生原有局限。天道要你止步筑基,我们偏不!一瓶寒烟翠,少则一个时期,多则一个阶段!诸位可明白一个本是筑基的人能修炼到金丹的含金量?这可不仅仅是与天斗那么简单,而是——斗赢了!”
陈实听着这些让人耳朵长出茧子的话,身边男修听着也乏味,跟他搭起话来,“道友,你觉不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很尴尬?”
陈实点头,“我也觉得,每次拍卖都要听刘师兄长篇大论,真烦。”
男修:“道友不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吗?”
陈实:“这里大多数人都不是第一次,毕竟每次拍卖只有一瓶’寒烟翠‘。”
男修:“只有一瓶啊,那不就是哄抬物价。”
陈实觉得这话怪怪的,怪有道理,“让我们这么多人抢一瓶,今天没有就下一次,还不是天天有。可’寒烟翠‘攥在他们手里,我们只有乖乖攒竹牌来拍卖的份。”
男修:“上一次拍卖多少块竹牌一瓶?”
陈实伸出五根手指,“五千块。”
男修倒吸一口凉气:“每一次交易才一块,那要攒到猴年马月。”
陈实点头,“所以光靠交易是不行的,要跟万师兄、邹师兄打好关系。只要帮他们跑腿,一次就能得到几十块甚至上百块竹牌——”
“师弟,你在跟这人说什么?”杨晖皱着眉打断他,“这位道友,你看着很面生,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男修赶紧说:“道友,这里天天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你不可能个
个都认识吧。”
杨晖扯了下陈实衣袖,“师弟,少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男修挤眉弄眼:“我们刚认识的,两位道友,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外出靠朋友,大家交个朋友嘛。”
这时杨晖身旁的女修忽然开口,“请问道友,要怎么才能快速攒竹牌?”
女修神情清清泠泠的,杨晖觉察她跟自己一样是个筑基,“道友已是筑基,也需要’寒烟翠‘?”
女修微微颔首:“卡在中期,寿数将尽。”
杨晖:“’寒烟翠‘拍卖一般五千到六千块竹牌,最多的时候甚至有人出价八千块。道友靠自己是得不到的。”
女修想了想,“那只能如此了,大道无情。多谢道友。”
杨晖如鲠在喉,忍不住说:“道友,其实也并非全无办法。”
女修看向他。
杨晖低声道:“攒竹牌不知要到猴年马月,道友可向邹师兄投诚,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自然能得到一瓶’寒烟翠‘……”
女修:“道友既然这么说,可是已从他手中得到一瓶’寒烟翠‘了?那又为何要参加拍卖?”
杨晖愕然,“不,我没有’寒烟翠‘——”
女修一语道破:“所以你为他办了事,但他没有把’寒烟翠‘给你,你才与人一起拍卖。”
杨晖意识到不对,“你是谁?”
萧清影思索:“他让你们炸码头灵船,是想把骊山来使都杀掉。埋伏在蜃影城衙门里的人,一定与你们有干系。否则无禄阁不管城中秩序,怎会出现得如此之快。”
杨晖惊愕,下意识要高声喊人,却被萧清影一句话按住,“你不是想要’寒烟翠‘么?今日我帮你们抢来,你告诉我事情原委,如何?”
台上主持修士可算铺垫完,双手捧着“寒烟翠”,道:“今日起拍价,三千竹牌!”
众人哗然。
“上次还是一千,怎么这次翻了三倍?!”
“这不就是成心不让我们得到么!给无禄阁当牛马五年了,一瓶’寒烟翠‘都得不到!”
主持修士赶紧让众人安静,“诸位,须知’寒烟翠‘难得,供不应求,贵些是正常的!”
角落里不知谁嚷嚷:“天底下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是哪里?不会是骊山吧!这’寒烟翠‘难不成是你们从骊山偷出来的?”
众人一听,顿觉有道理,“是啊,这么好的东西要是来自骊山,那就有道理了!无禄阁偷骊山的东西骗我们?”
主持修士忙摆手,“不是这样!与骊山无关!”
又不知谁嚷嚷,掐着嗓子:“还灵兽本源,哪里来的灵兽啊?合着无禄阁本事这么大,能搞到这些好东西,怎么不自己用?真要是好东西,还轮得到我们啊!”
群情激奋,修士纷纷站起来,更有甚者企图上前抢夺“寒烟翠”。主持修士急忙让师兄弟护法,带着“寒烟翠”就要离开。
鹤鸣声起,破空而至!
主持修士感觉脸颊一疼,伸手一摸,竟流血了,环顾四周,除了头顶灯光映照下来所能见到的一片混乱,其他什么也没有。
不知为何,他忽然害怕起来,怕光线没有照射到的边缘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下一刻,声响骤然从左边响起!
主持修士慌忙看过去,却觉得后背一痛,低头一看,箭竟然是从身后射过来的!可是声音明明在左边!
这时身旁师弟惊呼一声,捂着脖子倒下。
“快,来人!来人保护我!万师兄呢?!赶紧通知万师兄、邹师兄——”
他慌张地嚷嚷,怀里抱着盒子,眼见身边四个人都被无影无踪的箭矢击倒,慌乱地想跑下台寻求师兄弟的帮助,但他们都忙着抵御其他修士。
他不得不回身又跑回台上,迎面却一股浪潮般的灵力朝他扑了过来!
第33章
“好无聊。”
离离蔫蔫地趴在桌上,抬眸看了眼打坐修炼的武洋。
灵力汇入丹田时武洋浑身泄气,有些懊恼地看着掌心。
离离:“四长老说你天赋还行,可惜踏上大道太晚了,心智也不成熟,修炼起来比其他人慢。倒不如学点别的,符修、丹修、器修、阵修……”
武洋点头,“师尊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说到这儿,离离眯起眼,“师尊跟你说什么了?”
武洋老实道:“也没什么,他就是跟我说我的资质还行,过去浪费了,现在想追上别人就要花上十倍的力气。他还给了我一本册子……”
离离跳起来,跑到他身边,“什么册子,拿出来看看?”
武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离离拿过后翻了翻,“这是师尊还是筑基弟子时的手册呀,你看这上面记的的剑法,不就是骊山弟子人人都学的基础剑诀吗?他把这个给你,可能是看你学得慢吧。”
离离再往后翻了翻,前面是剑诀,后面便是丹方、符箓和阵法,其中阵法最多,整本册子后三分之一都在研习阵法。她将册子还给武洋,“师尊给你这本册子,就是为了告诉你,修仙之路很多条,不一定要当法修剑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比如我的天赋就是法术,说不定你的天赋是炼丹、画符、布阵呢?”
武洋若有所思,“你说的没错,师尊跟我说那些话,应当也是为了鼓励我多尝试别的路。”
离离伸了个懒腰,“是啊,你好好学,以后我在前面用法术打人,你用符箓和阵法辅助我,还有说不定你能跟白杨师兄一样厉害,炼出上品丹药呢!”
武洋面露憧憬之色,“没错,说不定我还能炼出凡人也能食用的丹药,这样小虎也就不会……”
离离脸色变了变,忙岔开话题,“你觉不觉得戴着这帷帽好难受?”
武洋撩了一下帷幕,“是有些不透气。”
离离走到门前,将门锁起来,“外面的人进不来,我看也没必要戴着。”
与此同时,邹明喊住一个修士,本想让他去取留影石,但想了想这事儿要是被阁主知道,怕不得训他一顿,便自己前往雅间,拿走留影石,注入灵力,回放方才的场景。
不过是两个无所事事的炼气修士。邹明心道自己多疑了,但旋即画面中两人取下帷帽,虽只是一会儿,他却也认出这就是在蜃影城衙门外遇到的两个骊山修士。
邹明神色大变,莫非他们已经发现了?
……
“啊!”
主持修士被灵力掀飞,怀中盒子向后抛出,他倒地后立刻回头看去,便见盒子被丢入人潮中!
“不!”主持修士伸手大喊。
“是’寒烟翠‘!”又是谁在叫,“那是装’寒烟翠‘的盒子!”
声音引起所有修士注意,众人都看到了那飞过空中,落入座位间的盒子。
“’寒烟翠‘!”
“是我的!’寒烟翠‘是我的!”
众人一涌而上。
陈实看见盒子,也想去抢,被杨晖一把拽住,“快走!”
陈实:“可是’寒烟翠‘——”
杨晖冷静异常,“先出去再说。”
两人跑到守门修士面前,对还愣着的后者喊道:“还不赶紧开门,找万师兄来!”
守门修士匆匆“哦”了一声,将令牌放进貔貅嘴里。开门后陈实和杨晖往上跑,便见一层四处狼藉。
万三刚带着人将满场乱窜的妖兽抓住,生怕被邹明知道了治他个办事不力,着急忙慌地让人先把在场的修士清出去。
还不等人都走了,陈实和杨晖又来报丧:“万师兄,下面出乱子了!现在大家都在抢’寒烟翠‘!”
万三惊愕,“怎么回事?”
两人:“我们也不清楚……”
万三
头疼欲裂,“不到半日,竟出了这么多事!”
这时他看见了姓薄的男修和他的道侣,赶紧喊住,“薄道友!”
男修“诶”了一声,不等万三质问,反口就咬:“万道友,你们这也太乱了些,东西拍卖不成一堆人抢,我和我娘子差点被人踩死!还有我的灵宠呢?你不会把我的灵宠抓起来了吧?我那可是家狐!”
万三:“……”
男修忽然“啊”地一声,指着楼梯方向,“我的灵宠!”
万三恨不得揉揉眼睛:哪儿呢哪儿呢他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怪异的是男修跑过去之后真的莫名从天而降一团白绒,万三方才带人抓妖兽的时候分明没看见它。
他觉着哪里不对劲,但此时下面的修士上来求援,“万师兄,你快带人下去看看吧!”
不及多想,万三带着修士下去一看,众人竟已打起来了,争得头破血流。
“我拿到了!”一个修士抱着盒子跳起来,下一刻灵剑飞来,他惊慌地丢掉盒子。
盒子凌空飞过,被损坏的锁扣松开,张开大口。
万三惊呼:“’寒烟翠‘!”
噗通!
却见盒子掉落在地,空空如也,哪来的“寒烟翠”?
……
萧清影从地下上来便直奔四楼,推开门却不见离离和武洋踪影,莫非他们提前走了?不及多虑,恐万三等人回过神来,便抓住薄病酒,自窗御剑飞出。
薄病酒把小毛从怀里揪出来骂,“你又去惹事了!”
小毛一副“下次还敢”的表情,“你们不也去闹事了?我可看到你们搞出来的动静了。”
萧清影:“他们跟上来了。”
薄病酒回头,看见杨晖和陈实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萧清影远远看见两个在屋顶上站哨的碌王府修士,后者发现了他们,御剑追来,她当机立断落入民居里,潜身藏入。
杨晖和陈实躲闪不及,被逼落地。
碌王府修士打量二人衣着:“两位道友,可有衙门批准的御剑许可?”
杨晖从怀里取出令牌,“在这儿。”
碌王府修士看完,嗤地一笑,“原来是无禄阁的修士。虽然你有许可,但也不能随意在蜃影城飞行。方才的两人也是你们无禄阁的人?”
陈实不满,杨晖按住他,“不错,我们有急事。”
碌王府修士嘲弄,“着急去做坏事?”
杨晖按下怒火,“平白无故地为难我们,若我告到王府,想来碌王也不会任由他手下的人肆意妄为。”
碌王府修士啧了一声,御剑离开,“行,算你们厉害。”
杨晖眼看他们离去,这才看向四周,“我们的交易可还算数?”
萧清影走出来,“当然。”
薄病酒从怀里摸出一个琉璃瓶,瓶中光华流溢,便是众人争破头的“寒烟翠”。
小毛:“这是什么?”
薄病酒:“这是我跟娘子通力合作的成果!”
萧清影:“……”
杨晖伸出手,“你先把’寒烟翠‘给我,我怎么知道我把知道的告诉了你你会不会反悔?”
薄病酒听了,立刻把“寒烟翠”揣到怀里,告诫萧清影:“不能给他,他拿到手跑了。”
杨晖咬牙,“我们彼此都不信任。”
萧清影却道,“薄病酒,把瓶子给他。”
薄病酒摇头,她还是涉世未深啊,却又听萧清影下文:“他跑不掉。”
说完,掌心翻出一把破弓,崭新的箭与破旧的弓对比极端,对准杨晖,“看是我的箭快,还是你跑得快。”
杨晖想到这女修近乎鬼魅的箭法,后槽牙几乎要咬碎,一旁陈实想说话,被他呵斥,“闭嘴,我知道怎么做。”
这玩意儿居然还能用,薄病酒看着那破弓,啧啧称奇,走上前把“寒烟翠”递给杨晖,“现在你可以说了。”
杨晖:“你们想知道什么?”
萧清影:“是谁让你们火烧灵船?”
杨晖:“邹明。”
萧清影:“他答应给你一瓶’寒烟翠‘,所以你替他火烧灵船,是为了烧死从骊山来的修士?”
杨晖摇头,“没有。事后我找他,他只给了我一袋竹牌,还说当时只是说’可能会‘给我’寒烟翠‘。至于烧船,他让我找几个人去做这件事,并没有跟我说要烧死谁。”
薄病酒看向萧清影,“看来他们并不想杀人,只是烧船。”
萧清影皱眉:“为什么要烧船……”
杨晖不安地催促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萧清影:“骊山衙门为何空无一人?”
杨晖:“这我怎么知道,三年前我们就很少看到城中有骊山修士露面,就算有事也是邹明去衙门,你们想知道衙门什么时候空的只能问他。”
萧清影言语描摹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一身黑衣,约莫八尺高的老者,是剑修。”
杨晖摇头,看向陈实,后者也摇头,“无禄阁中剑修很少,基本都是法修。”
薄病酒:“为什么?”
陈实:“剑修都很有骨气,不愿折首。”
薄病酒吐槽:“这也太刻板印象了,会不会是你们见过的剑修太少了?”
杨晖:“用器的修士都带着器的特点,剑似铁,宁折不弯。纵是法修,五行不同也性情不同。”
薄病酒忍不住看了眼萧清影手中残破的弓,心想那她是什么性情?
陈实:“而且多数剑修爱独来独往,就算无禄阁中真有这号人,我们也见不到。”
薄病酒觉着这化敌为友也太快了点,“为什么刚才你们选择跟我们合作?立功不好吗?”
杨晖冷笑,“立功?邹明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所谓给我一瓶’寒烟翠‘也不过是诱饵,我永远都咬不上。至少今天我靠你们得到了’寒烟翠‘,不是么?”
萧清影:“道友是聪明人。”
杨晖作势要走,“问够了吧?今天我们没见过你们,你们也没见过我们。”
萧清影:“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能否请你们当着我的面喝下’寒烟翠‘?”
第34章
两人俱是一愣。
薄病酒好奇萧清影在想什么。
薄病酒灵机一动:“小毛,你现在是她的灵宠,不是能跟她沟通么?你能不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毛闷闷不乐,“她跟我签的是普通灵契,契约上她高我一等,我死了她只会重伤。我最多只能关掉跟她的联系——不过,她要强行打开也是可以的。我倒是能问问她,但这个坏女人肯定不会告诉我,哼。”
薄病酒揉了揉它的脑袋,“怎么不开心?”
小毛气愤地说:“我一定要回那个地方,把所有妖兽给放了!”
原来还惦记着被关起来斗兽的妖兽呀。
薄病酒鼓劲,“下回咱们把整个无禄阁端了!”
小毛伸出爪子,“端了!”
杨晖警惕起来,“道友莫不是惦念着’寒烟翠‘?”
萧清影干净利落地朝他脚下放了一箭,“我若想要,直接抢便是,我只是想知道’寒烟翠‘是否真能提高修士的极限。”
杨晖被灵力余波震开,“你提到骊山来使,还知道衙门无人……莫非,你们是骊山派来的?”
陈实紧张道,“师兄,若是招惹了骊山,你我该如何是好啊!”
杨晖骂道,“闭嘴。”看向萧清影,冷静下来,“只要我们当着你的面饮下’寒烟翠‘,你就放我们走?”
萧清影点头。
杨晖:“那你必须答应我,若骊山清算无禄阁,必不殃及我二人!”
萧清影利落起誓,“如此,道友可放心了?”
杨晖看了看四周,走入一间无人民居,取出“寒烟翠”,将一半分给陈实,“我总觉得这蜃影城不可再待了,这瓶’寒烟翠‘你我一人一半,今日便分道扬镳了吧!”
陈实呆了呆,“师兄,自从山里出来后我就跟着你,你赶我走,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杨晖叹道:“我总欺负你,很多你应得的其实都被我昧下了。”
陈实小声:“我都知道的。我这么笨,要没你带着我,我早被其他修士杀了。在我心里,那些都是你应得的。”
杨晖无言以对,摇了摇头,将手中“寒烟翠”一饮而尽。
苍青色液体沿着他喉咙滑下,自喉头便发起热,皮肤下的血掺入荧光般滚烫起来,沿
着四肢经脉游走,刹那间成了一个浑身剔透的玉人。
他的掌心边缘竟散发出灰尘般的青色粒子!
刹那间,粒子汇聚成银河,从他的七窍里喷涌而出,向外蔓延开去——
屋内青光充盈。
时间仿佛放慢,杨晖饮下的动作,陈实举起“寒烟翠”的手,都凝固在这一刹。
薄病酒好奇地举起手去触碰粒子银河,手指沾到粒子的瞬间,他看见一条条细如发丝的黑雾从中飞出,吸附到他的指尖,灵活地钻进毛孔。
薄病酒吓了一跳,不敢动弹了。
他看向萧清影,发觉她也能行动自如,也触碰了银河,但不知为何她双眼放空,怔在原地。
薄病酒不安:“……清影?”
下一瞬,萧清影忽然睁大双眼,右手紧紧揪住胸口衣襟,弯着腰大口呼吸。
薄病酒靠近过去,便见她抬起头,一滴泪从圆睁的眼睛里掉出来。
薄病酒愕然:“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却见萧清影连退数步,似乎回过神来了,看清他的脸之后眼里染上憎意,似是怕自己忘了这人是谁似的,从仇恨的缝隙里挤出两个字。
“魔尊。”
系统:“好感度-90。”
系统:“宿主,你做了什么?”
薄病酒:冤枉啊,我什么也没做啊!
忽地粒子银河回流,纷纷穿过萧清影和薄病酒的身体。
薄病酒感觉到许多黑雾钻入他身体,而萧清影眉头紧锁,似乎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最终所有青色粒子回到杨晖身体里,最后一点消失时,他猛地往前趔趄一下。
杨晖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薄病酒:“你看不到?”
杨晖问陈实:“你看到什么了?”
陈实摇头:“没有啊,我就看到师兄你喝下’寒烟翠‘,可是见到了什么?”
杨晖摇头,“我不记得了,方才喝下’寒烟翠‘,只觉身体一热,然后就往前摔了一跤。”说完看向薄病酒,“道友可是看到了什么?”
薄病酒指着他脚下,“有一只老鼠跑过去给你绊了一跤。”
杨晖:“……”
薄病酒揣着小毛,小声说:“小毛,你刚刚看到了没?”
小毛竟也没看到,“啊?发生什么事了?”
薄病酒思索,那岂不是只有他跟萧清影能看到。
只是她的反应跟自己不同,好感度暴跌,肯定也跟这有关。
萧清影回过神来。
陈实傻乎乎地问,“道友,我也要喝给你看吗?”
“不必了。”萧清影问杨晖,“道友饮下’寒烟翠‘,可感觉到变化?”
杨晖调动体内灵力,“我的经脉拓充了,修炼也没有往日的阻塞感,我想应当能顺利突破筑基中期了。”
萧清影:“那便恭喜道友了。”
眼见萧清影守诺,杨晖的态度好了些,“道友想要的都得到了,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萧清影:“道友可听说过“碧云天”?”
杨晖摇头,“没有。”
萧清影眼底思绪浮沉,让开路,“多谢。祝二位早寻出路,无禄阁并非良善之地。”
杨晖略一拱手,与陈实御剑离开。
萧清影看着二人背影,睨向薄病酒。
薄病酒正琢磨着方才的异象,觉察到她的视线,“刚刚你也看到了青色粒子组成的银河了吗?”
萧清影:“嗯。”
薄病酒实话实说:“我碰到它的时候有黑色的东西飘进我身体里,不知道是什么。”
萧清影:“你没有听到声音吗?”
薄病酒诧异:“什么声音?”
萧清影沉默,半晌,“你说有黑雾飘进你身体里?”
薄病酒点头。
萧清影:“我怀疑这’寒烟翠‘与’碧云天‘出自一处,都与魑魅魍魉有关。”
薄病酒夸张:“他们不会把魑魅魍魉喝下去了吧?”
萧清影摇头,“不可能,魑魅魍魉只会侵蚀人心,如何能提高修士的极限,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薄病酒赞同,“我也觉得,你不是说魑魅魍魉会占据人的心神吗?要是’寒烟翠‘真是用它做的,这些修士早就被控制了。”
他语气自然,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
薄病酒忽然问:“你听到什么了?”
萧清影眸光翕闪,“离离和武洋或许已经回碌王府了。”
薄病酒攥拳锤了下掌心,“对啊,差点把他们俩忘了。难道他们提前预知下面会天翻地覆,提前跑路了?”
萧清影:“先找到他们要紧。”
薄病酒跟在萧清影后面,问系统:“好感度。”
系统:“好感度-75。”
薄病酒纳闷,“怎么跟坐过山车一样高低起伏,系统,你不会是瞎编的数字吧?”
系统:“宿主不傻,能自行判断真假。”
薄病酒:“我一点也不觉得你在夸我。”
忽然他手掌一疼,便见小毛在他手掌边缘留下两个牙印,“你告诉她干什么?”
薄病酒一时不明白,“什么?”
小毛:“是不是魑魅魍魉你不清楚吗?”
薄病酒反应过来,“我猜也是魑魅魍魉。”
小毛炸了:“那你还告诉她?!可别忘了咱们的目的!”
薄病酒哪会忘记他的目的:攻略女主,回家复活。
薄病酒胡乱揉了揉小毛的脑袋,“只靠咱们很难找到这’寒烟翠‘究竟是谁做的,不如先靠着大树,跟着她找到魑魅魍魉再说。所以现在尽量配合,知道什么说什么,耽误了她的进度,也就是耽误了我们的崛起。”
小毛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嗯……你说的有道理。”
薄病酒摇摇头,真是条被卖了也帮着数钱的傻家狐呀。
正这时两人都听到了尖锐的叫声,断断续续。
薄病酒东张西望,谁在嘤嘤嘤?
怀里的小毛却忽然也跟着“嘤嘤嘤”起来。
它喊完便又是那道声音响起,仿佛在回应它。
薄病酒视线凝聚在不远处楼顶上的一抹粉色,定睛一看,正是他们在西市遇到的粉狐狸。
薄病酒:“小毛,你们在聊什么?”
小毛很纠结,“它让我跟它走,说在城外的绿洲有很多妖兽,我告诉它我有主人了……”
薄病酒想了想,“你不是很小就被魔尊捡回去了吗?魔尊死了之后你躲在深山老林里,也没见过同类。难得遇到一次同类,跟着它去看看也没什么。”
小毛的尾巴尖轻轻晃动,“可我还跟那个坏女人签了契约……”
薄病酒喊住萧清影,“清影,那只粉狐狸邀请小毛去它家玩,让它去吧?”
萧清影停下脚步,“魔尊,无人时不必再演。”
薄病酒碰了一鼻子灰,笑了笑,“你不喜欢我叫你名字?那喊回娘子?”
萧清影:“……”
看得出来她很想杀自己了,薄病酒忙不迭道:“我们之间可有同心结!”
萧清影眯起眼。
薄病酒继续加码:“再说了你要找魑魅魍魉,还得靠我,我有用!先前不都好好的,喊名字而已,怎么又变卦了?是不是刚才你从粒子银河里听到了什么?”
萧清影眼眸蒙上一层阴翳,“……随你便,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你的伎俩对我没用。”
薄病酒还以为能旁敲侧击出好感度骤降的原因。
萧清影:“这狐狸只是与我有契约,只要它不碍我的事,去哪里我不会管。但若是你授意它做小动作,我定会先杀了它。”
小毛呲牙,“有本事就来!”
薄病酒拎住它的后颈肉,从怀里提出来,“快去吧,你的小伙伴在等你。”
小毛冲着粉狐狸的方向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薄病酒,“我很快就回来!大不了我自爆,她
也别想好过!”
薄病酒扶额:“她不好过,我就好过了吗?”
小毛反应过来,垂头丧气,“你、你可真是……丢尽我的脸啦!”
薄病酒看着小毛走远,再看前方,萧清影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去。
二人回到碌王府,一进府便看到了操练完府兵的廖青云,萧清影:“廖道友,你可见到离离和武洋?”
廖青云诧异:“你们今早不是跟洛瑶去码头,之后又去了无禄阁么?没见到林道友和武道友回来,他们俩去哪儿了?”
萧清影神色微凝。一旁薄病酒困惑,“可我们没有在无禄阁见到他俩,我俩临出门之前还嘱咐他们一定要待在屋里,除非……”
廖青云:“除非什么?”
薄病酒已反应过来了,“除非他们被抓了。”
……
滴答,滴答。
武洋感觉到脸上一片湿濡,缓缓睁开眼,看清周围是四面不透风的墙壁。
他抬头看去,顶上忽然被打开,白色的光刺得他闭上眼睛,只听见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这两个家伙醒了,快去告诉邹师兄。”
说完伴随着闸门关闭声,光亮也消失了。
武洋试着唤起灵力,却觉浑身无力,经脉堵滞。他愣了一会儿,才开始在黑暗中摸索周围,很快在这小小监牢的角落里摸到一双温热柔软的手。
仿佛卸下千斤顶,他紧绷的身体懈下来,“离离?你醒醒。”
离离转醒,迷迷糊糊,“我们这是在哪儿……”
第35章
武洋:“你有没有受伤?”
离离用胳膊撑着身体坐起来,“没事,可我怎么没有劲了,灵力……灵力用不了!”
武洋:“我也是,我们被关起来了。”
离离按了按额头,“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我只记得我们在雅间里,然后有人送了茶和糕点进来……”
旋即她想到两人都吃了一些,“我们可是修士,怎么会被药倒?”
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离离从地上爬起来,摸索到墙壁,“这屋子一个窗户也没有?”
她沿着墙壁边缘摸索了一圈,在心中大概绘制出这监牢的样子,“四面都是墙。”
武洋道:“我刚刚看到上面有光和人,大抵门是朝上开的。”
离离便朝着上面喊:“你们好大的胆子,骊山的人都敢关!还不快放我们出去?!”
喊了几句始终无人应答,离离气愤地踹了一脚,旋即“啊”地叫出声,坐下捂住脚。
武洋着急,“你怎么了?”
离离咬着下唇,“踢到墙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扑哧”。
离离羞红了脸,“你不许笑。”
武洋无辜,“我没笑,声音是从你那边传过来的。”
离离诧异,这时忽然有什么碰了一下她的脚踝,吓得她尖叫出声。
武洋慌张地摸索过来,碰到她肩膀后把她拉开,挡在她身前,“是谁?”
是个沙哑低沉的男声,“骊山就派了你们来?白师兄是不是不管我们了?”
……
牧潮生与廖青云赶到厅堂,便见薄病酒独自等候,“听说两位小友失踪了?”
薄病酒点头,“我们怀疑他们被无禄阁的人抓走了。”
牧潮生惊愕,“无禄阁的胆子怎会如此之大,连骊山来使也敢抓?”
薄病酒:“这事说来话长,或许无禄阁不知道他们是骊山的……”
廖青云环顾四周,“薄道友,萧道友为何不在?”
薄病酒道:“她去联系骊山了。”
长廊下,萧清影取出令牌,施法掐诀。令牌缓缓浮到半空,被灵力包裹着,散发出柔和白光,不多时传出白杨的声音,“萧师妹。”
萧清影言简意赅地汇报了这两日发生的事。
白杨语气微沉,“短短两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既没找到衙门失踪的修士,连离离跟武洋都失踪了。”
萧清影面露愧色,“是我的过错。”
白杨:“萧师妹不必自责。凭你的修为,能与金丹期剑修一较高下已十分了不起,还在无禄阁中调查出些眉目,实属不易。依你所见,离离和武洋被无禄阁关起来了?”
萧清影:“这只是我的猜测。白师兄,我现在恳请骊山增派人手,彻查无禄阁。”
那边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听见白杨说:“不行。”
萧清影愣了愣,“为何?”
白杨:“这是孙师兄的指示。”
孙诸……萧清影不解,“离离和武洋是他的亲传弟子,岂会坐视不理?”
白杨:“没错,我也问过师兄,离离与武洋刚进骊山,本应潜心学艺,何以远派,交给普通弟子即可。师兄告诉我,一来离离与武洋心境有失,恐修行遇阻,此行有益于他。二来,此事不简单,背后牵扯之深,远超你我想象。师兄原话是他能相信的人不多,既然我不能去,那就只能让与他有师徒之契的弟子去了。”
萧清影一语中的:“孙师兄从一开始就选中了我。为什么?”
白杨:“这我就不知道了,师兄的心思比海都深,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是你。或许是因为你与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吧,又或者从你杀了那不良人开始,他就注意到你了。”
萧清影:“……”
她沉思了一会儿,“不管如何,师兄的金乌丹帮了我大忙。身为骊山弟子,只要能守护天下与骊山的安宁,便是不知原因,我也会去做。”
白杨:“师兄一向看人很准。”
萧清影:“那么接下来……”
白杨:“师兄要的是一切的答案。’碧云天‘的线索只有你们知道,不会再有别人。萧师妹,接下来不管遇到什么,你三人都必须彻查到底,不成不归。”
萧清影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白杨的声音渐渐隐去,“我会遣仙鹤给你们送去丹药和符箓,衙门被毁,只能定在碌王府,记得取走……”
牧潮生见萧清影走进屋内,急忙上前,“小友,我与青云商量过了,二位小友失踪一事绝对与无禄阁有关,若不嫌弃,府内修士全凭小友调遣,务必救出他们。”
薄病酒:“骊山有说要派人来吗?就你一个人不行吧。”
牧潮生听后一怔,旋即点头,“没错,小友既已联络骊山,肯定将无禄阁的恶行告知骊山了吧?想来骊山定不会坐视不理。”
萧清影:“王爷,其实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调查一种灵液,名为’碧云天‘。不知你可听说过?”
牧潮生皱眉,“’碧云天‘?我未曾听说。”
廖青云:“这名字听上去与无禄阁的’寒烟翠‘异曲同工。”
萧清影看向他:“廖道友知道’寒烟翠‘?”
廖青云颔首:“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此物只在无禄阁,似乎有什么神奇功效,令修士趋之若鹜。”
萧清影接着说:“我们原本想前往蜃影城衙门,再与同门一同前往都城面见梁皇,查清’碧云天‘的来路。影都坊间流传,’碧云天‘能使没有灵根的凡人得到灵根,成为修士。”
牧潮生与廖青云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惊讶,牧潮生:“世上竟有此物?”
萧清影:“但没想到遇到灵船失火、衙门无人,便先将此事搁置,调查失火原因。洛道友帮助我四人潜入无禄阁,在那无禄阁地下,我们见到了’寒烟翠‘,它比’碧云天‘更厉害,能提高修士的极限。”
廖青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实不相瞒,府里曾有修士叛入无禄阁,想来便是为这’寒烟翠‘所惑。可怕,若有这种东西,无禄阁岂不是能操纵全天下的修士?”
薄病酒举起手:“我觉得他们拥有的’寒烟翠‘不多,甚至是稀少。不然也不会设高门槛,还用拍卖的形式引诱那么多修士白打工。”
牧潮生紧张地追问:“既然如此,骊山打
算派多少修士来处理此事?”
萧清影迟疑,“不,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骊山不愿大张旗鼓。”
牧潮生叹道:“这……也许是有什么不便言说的理由吧。小友,我府中修士尽由你差遣,一定帮你救出二位同门。”
……
地牢里,离离听见男人的话,试探着问:“这位师兄,你是骊山修士?”
男人:“我叫王寅,是骊山外门修士。”
武洋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王寅说话,离离继续问:“你们是不是蜃影城衙门的?”
王寅:“不错,我与其他人五年前被派到蜃影城衙门。”
离离斩钉截铁:“看来果然是这无禄阁搞的鬼,衙门失踪的修士都在这里!”
王寅慌张道:“你说什么?衙门的修士都失踪了?”
离离:“不错,蜃影城衙门三个月未曾上报情况,师尊派我们前来调查,不曾想衙门早就空无一人,同行的师姐还差点被一个黑衣剑修杀了。”
“黑衣、剑修……”王寅低语,“是不是老者模样的男修?”
两人确实听萧清影提到那是个老者,“不错。”
王寅气愤地锤墙,“就是他!三个月前他带着一群人闯入衙门,不由分说将我们抓住,关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离离不解:“你们为什么不求救?”
王寅叹道:“一来事发突然,此人带着大雍太子手谕前来,我们失察才让他进得门内。二来此人手中竟有困阵,将我们困在衙门里逃脱不得。三来不知他手中有什么丹药,竟能迷倒修士!要知道修士六识已开,七窍灵通,轻易不能药倒。四来,他可是一个金丹修士,光是威压就能让我们动弹不得。”
离离小声对武洋道:“那看来清影姐可真是厉害,她一个筑基竟然能牵制住金丹。”
这时王寅问:“你们俩是怎么被关进来的?也是为老者所抓么?”
离离叹道:“还说呢,我们就是为了救你们才被关进来的。”
离离简单地把灵船失火、衙门已空、潜入阁中说了一遍,最后讲到她跟武洋被抓,“虽然我们俩是新手,但也不至于被药倒吧!我觉得,把我们迷晕的就是你说的丹药。”
王寅忽然笑出声,“太好了!既然还有同门在外面,她一定及时告知骊山,骊山很快就会派出大批人马来营救我们!”
离离也跟着高兴,可算能离开这鬼地方!黑暗中武洋却拉住她,说了一些话。
离离骤变的脸色被黑暗掩盖,“师尊为何不同我讲?他还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武洋为难道:“师尊说你聪明灵巧,甚至过于聪明了,若是让你知道,你定是不肯来的。”
离离别过脸:“胡说,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
王寅听出不对劲,“师妹,怎么了?对了,听上去你们是内门弟子,可是哪位长老的徒弟?”
离离自豪地说:“我们可不是长老之徒,而是首席之徒,还是亲传弟子!”
王寅:“骊山只有一个首席……你们竟是孙师兄的亲传弟子?!仔细想来,这时节确实是骊山招新的时候。想不到孙师兄竟收徒了,太好了,以你二人之力,说不定不用等到增援来,咱们就能从这里出去。”
离离赧然:“实不相瞒,我们俩才入骊山不到一个月,师尊就派我们出来了。不过,师尊是信任我们才让我们来,因为这次的事很隐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不能大张旗鼓。”
“这是自然,孙师兄有他的道理。”王寅高兴完,觉察出不对劲,“你的意思是,不会有增援来?”
武洋:“王师兄,我们其实是来调查另一桩事的。歪打正着之下,才发现了你们。”
王寅全然听不进去,只喃喃自语,“骊山……放弃我们了吗?”
离离忙道:“王师兄,骊山没有放弃你们,在我们来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衙门出了事呀!”
“呵。”王寅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让我们来蜃影城这个鬼地方,四面环沙,灵气稀薄,不是从一开始就放弃我们了么?五年了,每天我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也想指苍天问大道,可凭什么他们可以在宗门修炼,而我要待在这鬼地方,一年又一年?!”
离离不敢说话,扯了扯武洋的衣袖。
武洋:“王师兄,事在人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少说这种风凉话!”王寅厉声道,“你们一入宗门就成为孙师兄的亲传弟子,怎么会懂我这等外门弟子的痛苦?!”
武洋艰难道:“王师兄,我入骊山之前也只是影都右罗五坊的一个普通人……”
王寅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么?不妨告诉你们,这屋子密不透风,出口在头顶,但距离你我足有三丈高,没有灵力,谁都出不去。”
武洋:“那你为何能跟我们说话?”
王寅:“每间屋子都有一面墙的最下方,开有一个小洞,或许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人能感染彼此的绝望吧。”
离离:“那王师兄旁边还有谁?”
王寅:“……”
他不说话了。
不管离离再喊多少声,他都不回应。
离离小声地对武洋说,“我看他已经关疯了,若真如你所说,师尊要我们保密,那肯定不会让一大堆人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清影姐了。”
武洋叹道:“如王师兄所说,那个金丹修士就在这无禄阁里。”
离离打了个寒颤:“若清影姐遇到他……还能再赢一次吗?”
第36章
“无禄阁地下有三层,我与薄病酒只去过前两层,我猜测离离他们就被关在第三层。”
萧清影在空中虚虚画出形状,指着第三层:“师兄有嘱,此事不可闹得满城风雨,人人尽知。故请王爷配合我,潜入无禄阁,先将师妹师弟救出。”
牧潮生欣然,“听小友的。青云,你去招呼府中所有人手,务必听小友号令。”
廖青云带着十几个修士鱼涌而入,萧清影一边琢磨一边部署。
薄病酒抱臂在一旁,听着听着把自个儿听不见了,“那我呢?”
萧清影抬了他一眼,“你留在这里。”
薄病酒不怕有困难,就怕没机会,“我跟你一起去。”
萧清影果断拒绝:“不必了。”
薄病酒觉着她的态度跟粒子银河脱不开干系,恨不得跳进她心里听答案,毕竟椰子都不会骗人,“我有理由。”
萧清影的表情分明在说“看你有什么花样”。
薄病酒壮起胆子,“你我性命相连,不跟着你我怎么放心。况且,若有你想找的东西,我也可以帮你发现。”
萧清影:“……”
她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看向廖青云,“他与我一同行动,廖道友,其他就拜托你们了。”
廖青云钦羡道:“萧道友和薄道友心意相连,不必说清都知对方所指,让人好生羡慕。”
薄病酒心里狂喜,再看萧清影,那脸板得比打磨过的大理石还平。
……
万三站在屋外,忐忑不安地搓着手,门应声而开,他立刻迎向邹明,“邹师兄,怎么了?”
“怎么了”三个字声音渐低下去,最后一个“了”字都听不见了。
邹明铁青着脸色,“自然是被阁主重重训斥了一顿,你、你这个废物!”
万三揣着手,大气不敢出,只等他泄愤。
邹明这次气得不轻,竟动起手,用劲扇了他一巴掌!万三被打得身体往旁一斜,唇角渗出血,不敢吃痛,紧咬着后牙槽,“师兄,这次是我不对,要打要骂随你。”
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一老者带着鄙夷的声音:“你要担他的错?别以为我不知道,往日这无禄阁归他管,可他沉迷于珍稀奇玩、酒色名利,哪有半点修士的样子?”
两人
变了脸色,赶紧转身行礼,“阁主。”
老者一袭黑色劲装,腰间佩剑,左眼缠着纱布,细看有血渗出,半边脸因时不时的疼痛而抽搐,“邹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若非你父亲是我战友,我决不任你放肆。不要忘了,我们都是为了大雍的荣耀,为了太子的将来而战。若想不通,我也不必留你们。”
两人不敢表露心中的轻蔑,赶紧跪下认错,“阁主,饶了我们吧!绝不会再有下次!”
“听说你把骊山来的两个小娃娃关到地下去了?”老者看向邹明。
邹明小鸡啄米:“是,只待阁主发落。”
老者想了想,说了一句话。
邹明一怔:“什么?”
……
无禄阁前,守门的修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走吧,该换班了,去喝两杯?”
旁的嘴里才蹦出个“好”字,刚合上的大门就被轰开了!
一柄明晃晃的灵剑抵着他的喉咙,面前修士的身后走进来一男子,甩袖拱手,“碌王府廖青云,前来拜谒!”
“廖青云!”两人惊愕出声,“你们碌王府人来无禄阁干什么?”
廖青云抬手,勾了勾指尖,便有十几个修士冲入无禄阁,四散开去,“当然是拜见无禄阁阁主,顺便问一问,从大梁来的行商到哪儿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装起糊涂来,“什么大梁行商?”
廖青云信口道:“洛道友早上带的四名大梁行商乃是细作,意图闯入蜃影城生事,碌王府岂能不管?听说他们最后来了无禄阁,你无禄阁包庇要犯,可知罪?”
本来是装糊涂,这下是真糊涂!两人只好扯着嗓子,“快来人啊,碌王府强闯了!”
万三听见楼下骚乱,急匆匆下了楼,便见碌王府的修士到处踹门、抓人,扰人不得安宁,“廖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廖青云爽朗而笑,快步朝万三冲去,“来得好!”
万三躲闪不及,被他张开的五指擒住,慌乱地拔剑应战。
但万三怠于修炼,沉迷酒色,很快就被日日练剑的廖青云按在地上,剑身贴着他的脸颊,冷意让他心底对死亡的恐惧疯狂滋长,“廖道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廖青云:“将令牌交出来。”
万三手忙脚乱地接下储物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都取了出来,便见廖青云用脚尖挑起其中的令牌,往后一丢,一只纤细的手凌空握住,一声不吭地从两人身旁走过。
万三拼了命地抬头看了眼,认出她是谁。
与那两个骊山来使同行的女修!
她身后跟着另一个修士,脚步轻快,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用鬼脸打了个招呼。
是那个姓薄的!
万三认得他们,还从老者口中得知他们也是骊山来使。
他们一定是来救那两个修士的!
廖青云见万三动了动,皱眉:“万道友,我劝你别动。”
万三跪得比谁都快:“我投降!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别杀我!”
廖青云:“万道友,我们只是来找大梁行商的。”
万三只恨自己太过聪明,“廖道友,你我都知道那两人不是大梁行商。”
廖青云打量着他,“万道友,邹道友在何处?”
“他去替阁主办事了。”万三又觉得自己不够聪明,“看上去你们已经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
廖青云:“便是要端了你无禄阁,也得骊山亲自动手。”
万三忽然呢喃:“可惜,可惜。”
廖青云不解:“可惜什么?”
……
萧清影轻而易举地放到守门修士,闯入一层。在场修士齐刷刷地愣在原地,旋即意识到大事不好,纷纷逃跑。
萧清影也不拦他们的路,只是放任这些人离开,毕竟他们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廖青云带来的人制住。
便是侥幸逃出无禄阁,也有洛瑶带着城中散修拦路。
碌王体恤这些散修为无禄阁所惑,决意不为难他们,只想感化一番收入府中。
薄病酒看着这一个个比谁跪得快的修士,颇为无语,“就这?我还以为咱们要过五关斩六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呢!”
萧清影睨他,“这些人本就是为利所趋的散修,无禄阁有好处给他们,他们便留下,无禄阁倒了,他们就到别处去。天底下只有骊山修士以众生为己任,便是骊山毁了,心中仍有骊山,不失不忘。”
薄病酒感动不已,“这是你第一次跟我好好说话。”
萧清影:“……”
薄病酒呼唤系统:“好感度!”
系统:“好感度-70。建议宿主不要轻易嘚瑟,请夹着尾巴攻略。”
太难懂了!
薄病酒又从萧清影身上学到一课:她态度好的时候不一定喜欢这个人。
或许是因为丢失了“寒烟翠”,二层空无一人。
萧清影抓住一个守门修士,“开三层的门。”
守门修士:“只有邹师兄和万师兄的令牌能打开第三层……”
萧清影将令牌丢过去,守门修士便乖乖摸到墙上一处墙壁,注入灵力,一个空格打开,将令牌放进张嘴貔貅的嘴里,一扇门应声而开。
下到底层,是长达十数丈的平地,地上每隔九步就有一道向上起的铁门。
萧清影用劲拉开铁门,指尖呼起灵力,轻轻一口气,灵力飘落屋中,照亮整间地牢。
空无一人。
她连起了几间地牢,有的地牢里有尸首,细看不是离离和武洋,虽令她松了一口气,却也倍感失落。
薄病酒也起了几间地牢,但只是守在原地等萧清影过去。
薄病酒见她又扑空:“这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萧清影固执道:“不能放过任何一间。”
两人找了三十四间牢房,终于在第三十五间发现一个会喘气的人。
萧清影一眼认出他身上的骊山弟子道袍,跃入地牢,“师弟,你醒醒。”
对方奄奄一息,枯槁乱发掩着脸,萧清影取出丹药喂入他口中,才见他嘴唇轻动,飘出几缕虚弱气息,“是……骊山来了么?骊山来……救我了么?”
萧清影神色凝重,“是,骊山来了,你遭遇了什么?这里可还有别人?”
对方动了动,头发落下来,露出消瘦到凹陷的脸颊与两只灰蒙蒙的眼珠子,“我?我被关在这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是说骊山会让每一个修士得证大道么?我的大道……在何方……?”
萧清影见他胳膊上全是针孔,“有人在采取你的血?”
对方却笑了笑,“我不信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孙师兄知道他的爱徒被困,特意派了骊山弟子前来?你是内门弟子吧?随便一个人,都比我重要。我不过是师兄手中的一颗棋子,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萧清影正要说话,修士忽然爆出猛烈的笑声,笑得他喘不过气,趴在地上,“可惜,可惜你来晚了!方才他们都被带走了,不止我,只要其他还能用的,都被带走了!只有我最没用,连被带走的价值也没有,连一点生的希望也不给我!一颗五毒丹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修士说不出话了,大量鲜血从他口中喷涌,刹那间染红地面,浸湿萧清影的衣摆和靴底。
萧清影急忙将储物袋里的丹药都取出来,正要喂到他嘴里,却被修士攥住手腕。
他眼里什么光彩也没有,恨也好爱也罢,都没有,空空如也,似个木头人。
“愿我……来世再不入骊山。”
萧清影的手凝在半空。
薄病酒在上面喊,“他怎么样了,你先把人带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萧清影将人带了上来,只不过是抱在怀中的。
对方的血染红了
她的道袍,仿佛端着一片深秋落下的枯叶,她神色复杂,抬眼看向在场唯一的另一人。
却听“噗通”一声,薄病酒硬绷绷地倒在地上,两眼一闭躺得安详。
萧清影:“……”
第37章
Pardon内,一个牛郎无聊地坐在柜台边玩手机,忽然喊出声,叫同事过来,“朋友圈都传疯了,这个人被虐待致死了!”
同事惊讶地捂住嘴巴,“这不是咱们pardon的吗?”
“真的假的?”牛郎看着视频号,“都没说是谁,你怎么认出来的?”
同事:“这个人我们都认识啊,对了你是昨天新来的,还没见过他。不知道王鹏知不知道这件事,他俩平时关系挺好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鹏声音响起,“你俩在说什么呢?”
同事把手机拿给他看,“你看,有个牛郎在亚特兰大酒店被凌虐致死,新闻上都播了。我要没记错,这’三马集团的千金‘就是常来咱们店里的盛小姐?”
王鹏接过手机,越看脸色越铁青,“对,这差事还是我介绍的。”
同事夸张地“啊”了一声,“那警方很快就要传讯你了吧?你知道她玩得大不?万一你也去坐牢了——”
王鹏摇摇头,把手机还给他,“去之前我听她们说,需要一个会唱歌跳舞助兴的,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而且这新闻上也说了,盛小姐是组局的,其他都是男的。”
同事露出牙疼的表情,“我也听说过很多公司大佬不是直的,盛小姐这是想拉拢他们?”
旁边牛郎露出惊惧的表情,同事顺口安慰几句:“你别怕,平时这种事轮不到我们的,就算有,大家也会劝你别去,除非真缺钱缺疯了。王鹏,他这阵子很缺钱吗?”
王鹏:“他确实特别缺钱,我也问过他,要不然我借钱给他,但是他要的太多了,我手头的钱根本不够。”
同事感慨:“哎,可怜,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岁就死了。”
这时店外进来几个刑警,手持警证,不出意料地将王鹏带走了。
店里气氛有些低迷,老板听说王鹏被警方传讯,赶紧来了,一边给律师打电话一边问店里:“看看,这就是接私活的下场,大家引以为戒,再缺钱也不能走歪路。”
“老板,当牛郎就是歪路,卖屁股还能歪到哪里去?”有人不屑一顾,“关心咱们,倒是抽水少一点啊。”
“就是,再说了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我可听说去一趟就是五十万,净赚!要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我也上赶着。”
老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你们爱去就去,下次去之前先跟我辞职,别弄脏了店里,我可不想被警方找上门。”
说着往门外走去,不期然地跟进门的人撞了满怀。
老板惊愕地看着灰头土脸的薄病酒,“小九?你上哪儿去了,怎么搞得一身脏兮兮的?”
薄病酒拍了拍头上的灰,“我回乡下去了。老板,我刚看到有警车,出什么事了?”
“王鹏给盛小姐介绍出台的,结果那人在酒店里给凌虐致死了。”老板脸色铁青,“他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薄病酒慌张,“鹏哥不会有事吧?”
老板摆摆手,“快到开店时间了,我会帮他找律师,你们好好上班。对了,你平时跟他关系好,这事儿他有没有跟你说?”
薄病酒老实回答:“说了,我没去。”
老板知道他情况,“你也缺钱,你怎么不去?”
薄病酒:“我回乡下把祖上留下的地和老宅都卖了。”
老板一愣一愣的,“得老大一笔钱了吧?”
薄病酒:“急用,贱卖。”
老板从怀里抽出雪茄盒,先点上一根,深吸一口再吐出,“咱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根,没有根就没有家,我看你在我店里也挺卖力的,这样吧你先回绝买家,多少钱我借了。”
薄病酒怔了怔,“老板——”
老板抬手指,示意他不要客气,“难得我发一次善心,别拒绝我。”
薄病酒:“没,我是问今天能打到我卡上吗?”
老板气笑了,“行行行,你先去洗把脸,待会儿上班。”
……
薄病酒梦里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去挠,挠完还是痒,最后受不了坐起来。
旁边的小毛正舔着肚子上的毛,“你醒了?”
薄病酒抓了一把它蓬松的大尾巴,环顾四周,又回到碌王府了,“清影呢?”
小毛把下巴搭在两只爪爪子上,懒洋洋地摇尾巴,“我怎么知道,我一回来就看到你睡在床上。还以为你受伤了,原来又是晕血。真不知怎么染上的毛病,这以后大开杀戒,遍地都是修士尸首时,你总不能也这么晕了吧?”
薄病酒想到它跟粉狐狸玩去了,“你的新朋友呢?”
小毛似乎有心事,沉默了一阵子,“它带我去了城外的绿洲,那里有好多妖兽。”
薄病酒“嗯”了一声。
小毛:“它说跟着修士没出路,让我以后跟它们待在一起,慢慢修炼,成为大妖就没有修士敢惹了。”
薄病酒摸摸它的头,“你不想去?”
“想。”小毛歪头看他,“但我一定要帮你重振魔宫。”
薄病酒:“小毛,你喜欢它们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对么?”
小毛的烦躁从疯狂摇晃的尾巴可见一斑,“我习惯跟你待在一起了。后来没有你的生活,自由但不开心。”
薄病酒俯下身,下巴搭在小毛脑袋上,“小毛,习惯可以改,喜欢无法强求。”
小毛:“那你还强求坏女人喜欢你?”
薄病酒反驳:“哪有?”
小毛傲娇地“哼”了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有点喜欢她,但我告诉你,她可是杀了你的人!她跟那两个修士一起杀了好多魔!你忘了,我可帮你记着!”
说完用后脚踹薄病酒,直把他踹开了,跳到一边,“我才不稀罕跟那些小妖待在一起呢,那么多妖,妖味儿太重了,熏的我头疼!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回魑魅魍魉,弄死坏女人,干翻骊山,重振魔宫,一统三界!”
一只狐狸都这么有斗志,他是不是太咸鱼了。薄病酒惭愧:“小毛说的是。”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小毛像只受惊的猫儿一般窜起来,跳到薄病酒怀里,“坏女人来了!”
萧清影将丹瓶扔给薄病酒,“离离和武洋被送到都城去了。”
薄病酒从善如流地取出丹药吃下,“无禄阁的老巢在都城?”
“万三将他知道的都说了。”萧清影落座,“无禄阁的阁主就是在蜃影城衙门伏击我的人。”
薄病酒自然记得那老登,“他?”
萧清影:“我们去之前邹明便领了他的命,将地牢里性命尚存的修士通过密道运离了蜃影城。”
薄病酒:“那里还有密道?”
萧清影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不错,通往城外的绿洲,方才我去埋葬王师弟时廖道友带了一些修士探路,说是尽头有许多妖兽把关,他们招架不住便先退了回来。也不知无禄阁如何贿赂得了妖兽。”
薄病酒看向小毛:“你知道吗?”
小毛傲娇地扭过头去,但看这反应,应当是知道的。
薄病酒双手叉在小毛腋下,把它抱起来面对着萧清影,“它妖兽朋友多,它知道。”
小毛挣扎:你卖我!
薄病酒凑过去从后背吸了一口毛茸茸,“找弄干重一!”
小毛:“……”
还挺会浓缩的,都浓缩成密语了!
萧清影似乎早有预料,“收获如何?”
小毛和薄病酒这才明白过来,她放小毛出去玩并非偶然。
小毛双爪环胸,磨牙霍霍,“你可真是心机深沉、阴谋频出!”
萧清影注视着它,不为所动。
小毛气囔囔,“无禄阁管不了所有修士,既然要他们找特殊的东西来交换,那这些人肯定会去抓稀有的妖兽。一旦被抓进无禄阁,出来就难了。所以青山坞的妖兽商量之后,跟无禄阁的老大做了交易。”
萧清影:“青山坞?是妖兽在城外的集聚地?”
小毛:“绿洲深处。”
萧清影:“什么交易?”
小毛:“抓进无禄阁的青山坞妖兽必会被释放,我们在地下看到的斗兽笼中的妖兽并不是青山坞来的,是无禄阁从其他地方抓来的。与之相对,无禄阁地下修建一条通往青山坞的路,由妖兽看管,护送无禄阁进出的所有事物。”
萧清影暗忖,“原来如此,怪不得会
有妖兽守着。蜃影城东西两道城门都有修士把关,码头也不能轻易出入。在地下修一条暗道,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薄病酒不解:“那直接修到城墙外不就得了,为什么要修到绿洲?”
萧清影:“蜃影城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漠,更有许多潜伏在沙漠中伏击修士的妖兽。若如小毛所说,这青山坞的妖兽头领定是一方霸主,有它坐镇,其他妖兽便不会对无禄阁动手。”
小毛点头,“没错,坞主是一只有千年修行的狼妖。在这片沙漠里,它修为最高,算得上是只远近驰名的大妖。”
薄病酒恍然大悟,“所以它为了保护其他弱小的妖兽,甘愿被人类挟制?”
这就超出小毛能理解的范畴了。
萧清影:“千年大妖,其智若人。”
薄病酒戳小毛,脸上满是对八卦的探究,“那只粉狐狸呢?”
小毛没察觉到自己的两只耳朵垂了下来,“它是大妖的伴侣。”
薄病酒领会:“就是小说里写的’妖后‘吧。那它本事也很高,怎么会被修士抓住?”
萧清影猜测:“是否每一次实力不济的妖兽被抓,它也会佯装被抓,混入西市,再与无禄阁交涉,将其余妖兽带回青山坞?”
小毛不情不愿地点头。
薄病酒叹道:“看来英雄救美是一场误会。”
小毛左爪搭右爪,有点伤心,“它说就算我不出手,很快就会有修士来,把在场所有妖兽都收进无禄阁去,然后它就会带着它们从地下通道回到青山坞。”
萧清影:“怪不得万三来得如此之快。”
薄病酒:“那现在无禄阁被端了吗?”
萧清影:“没有,城中修士只以为碌王府是为了找几个大梁行商,故才闯入无禄阁。眼下万三已屈从,无禄阁尽在王府掌握之中。”
薄病酒想了想,“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都城救离离和武洋?骊山不会有援兵来,所以只能靠我们?”
萧清影睨他:“……”
薄病酒心虚,“离离和武洋挺好的,我作为他们的薄大哥,自然义不容辞,必须救出他们。”
萧清影起身,往外走去,“薄病酒,我此番是为了调查’碧云天‘,同时找到所有魑魅魍魉,再将你彻底挫骨扬灰。在这之前,我不会将这份责任交给别人。”
薄病酒笑道:“我知道,我要死,也得是你亲自动手,别人没有资格。”
萧清影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来,“没错,这就是你的命运,魔尊。”
薄病酒看着她的背影,把小毛反过来对着自己,“小毛,你跟妖后熟,你去跟它说让我们过去。”
小毛刚遭受失恋的打击,“啊?”
薄病酒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无禄阁现在听碌王府的,跟妖兽的协议一拍两散,你就跟它们说,碌王府会管着城里的修士不去猎杀妖兽,人和妖兽和平共处。”
小毛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傻啊,修士怎么可能不猎杀妖兽?他们炼剑、炼丹的材料,可都来自妖兽。有一些妖兽也会通过吃修士来修炼,我这么跟它们说,它们肯定不会信。”
第一次被小毛鄙视,薄病酒委屈,在心里骂起系统:“系统,好歹给我分一本’修仙基础指南‘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很妨碍工作展开啊!”
系统:“宿主想知道什么?”
薄病酒:“比如这人和妖兽的关系。”
系统:“宿主不是已经从你的妖兽口中得知了么?”
薄病酒:“……”
我可去你的吧!
似乎是感觉到薄病酒的暴躁,系统语调多出一份冷冰冰的柔和,“宿主说得有道理,对修仙一事一知半解有碍于攻略。以后宿主在这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问我。”
这还像个人。薄病酒张口就问:“要怎么才能说服青山坞的妖兽?”
系统:“……”
系统:“宿主,系统会为你解惑,但不会直接帮你解决问题。”
薄病酒:“切。”
系统:“不过,系统可以提供思路。蜃影城中还有在更深处的、远离修士的绿洲,何不让妖王携坞中妖兽离去?系统愿意给宿主提供一个能封闭外界道路的阵法。”
薄病酒眼前一亮,“桃花源记?”
系统:“不过宿主别忘了,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系统的存在。”
薄病酒张开五指按住小毛的脑袋,“小毛,成败在此一举,靠你了。”
小毛歪头:“?”
……
萧清影走出小院,迎面遇见廖青云。
廖青云步履如风,略一拱手,“萧道友,王爷已遣我去工坊催促工匠加快速度,明日应当就能造出一艘小灵船来。”
萧清影颔首,“只需容纳下我二人便可。”
廖青云担忧道,“萧道友,倘若骊山不派增援,就你二人前往都城,岂不危险?”
萧清影反问:“廖道友认为在都城会有危险么?”
廖青云坦言,神情诚恳,“萧道友,实不相瞒,我们都认为此事是太子在幕后指使。”
萧清影:“可碌王在蜃影城无倚无仗,太子稳坐帝位。”
廖青云摇头,像是下定决心,“萧道友,这些事是我偷听来的,请你保密。”
萧清影诧异,看了看四周,与廖青云走到院落无人处,方才请他开口。
廖青云娓娓叙来,“先皇有两个孩子,一名海平一名潮生。海平为先皇所爱皇后所生,潮生为宫女所生,故先皇偏爱海平,海平未出世便已属意立他为帝。”
萧清影:“牧海平,不正是当朝雍皇?”
廖青云:“没错。海平平庸,识字缓慢,三岁不曾开口。潮生聪慧,两岁读圣人书,出口成章。最重要的是海平没有修仙的资质,潮生却有。”
萧清影想到牧潮生不算年轻的面容,“碌王显然不是修士。”
廖青云叹气,“先皇偏心,怎会让他修炼?甚至在海平登上皇位之后,先皇为防他在都城忌惮皇位,明为赏实为罚,把他贬来蜃影城,这一呆就是十几年。”
萧清影:“他没有二心么?”
廖青云攥拳,“我们都为他不平,可他从来不怨、不恨。他是一个天生善良、心胸开阔的人。他不恨先皇,更不恨兄弟。可有的人心胸狭隘,登上皇位之后,无论是太子降生,还是公主寿辰,都不曾给他送过一份书函。甚至要求骊山衙门限制他,不许他离开蜃影城一步。”
萧清影:“所以,哪怕到了这步田地,都城仍惧怕他?”
廖青云讥讽,“因为当朝太子牧合川是一个废人。”
萧清影不解,“废人?”
廖青云:“他不但与海平一样是不能修炼的凡人,甚至一出生就没有双腿。”
萧清影:“……”
她想了想,“骊山或能炼制出医治他的丹药。”
廖青云:“可那又怎么样?他能得民心吗?据我所知,他纵情声色、醉生梦死,他这种人根本不配坐在龙椅上。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害怕,怕皇叔有朝一日,一呼百应,挥挥手就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萧道友,你们要小心,千万不可相信他说的话。”
萧清影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多谢廖道友,我会小心分辨的。”
廖青云笑了笑,旋即问起另一件事:“萧道友,那地底下的妖兽,你可找到应对之法了?”
“我已从小毛那里知道,原来守着出口的妖兽来自青山坞。”
廖青云从没听说过“青山坞”。
萧清影:“就在城外最大的绿洲深处。”
廖青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里。萧道友有所不知,从东城门出去,一路向北,不到百里便是一处生机勃勃的绿洲。但那里遍布妖兽,附近的流沙也危机四伏,平日里根本不会有普通人赶去,会去的都是外出历练的修士。至于绿洲深处,更没有人能进去过了。怪不得……这么说,若能从那出口上去,便是青山坞?”
萧清影点头,将无禄阁与妖兽交易一事说明。
廖青云惊
讶之余深感头疼,“这可如何是好?依你所说,乘坐灵船离开蜃影城、去都城不是最好的选择。”
萧清影:“最好的选择是与妖兽谈拢,问清楚无禄阁运送修士的路线。廖道友,查明真相重要,我的师妹师弟更重要。”
廖青云:“是,我理解。倘若现在是我的兄弟遇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可有什么办法呢?”
萧清影拧眉,思索对策时,脑海中蓦地出现一道不情不愿的声音。
廖青云见她忽然挑眉,以为她想到办法了,“萧道友有何见解?”
萧清影却不说话,看向他身后。廖青云回身看去,便见小毛从小院走出来,背上有一个临时用衣服做的小背包,背包里露出信纸一角。
“早点回来啊——”小院里传出薄病酒的招呼声。
小毛:“……”
“东西别掉了啊——”薄病酒婆婆妈妈地交代。
小毛回身,把松了的背包盖系上,对着萧清影撅了一下屁股,蹦蹦跳跳走了。
廖青云不明所以,“萧道友,这……”
萧清影按了按眉心,“廖道友,看来我的道侣有办法了。你先回去吧,事情解决了我会告诉你。”
廖青云感激道,“好,不愧是骊山弟子,办法就是比我们的多。”
薄病酒送走小毛,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喝一边琢磨,这时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清影,你回来了。”
萧清影故意让他听见脚步,“你让它干什么去?”
第38章
离离坐在黑暗里,忽然头顶有光砸下来,眩得她眯起眼,过了一会儿太仰头看去,便又一双手伸来,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了出来。
“放开她!”武洋跟她一样被修士轻飘飘拎着,从安静到看见离离被擒而拳打脚踢。
武洋挨了一拳,嘴角渗血。
两人被丢在地上,武洋爬过去护着她,“你有没有受伤?”
离离摇头,环顾四周,便见高瓦琉璃,飞檐斗拱,宝光流转,糜丽奢华。与素净的蜃影城相比,一天一地,一静一动。
周围还有二十来个跟他们一样的修士,其中不乏身着骊山道袍的。
皆病恹恹,疲乏无力,似一滩融化的烂泥。
捉走他们的修士也与无禄阁中人一样身着黑衣,却有所不同。
譬如无禄阁黑衣简朴,无绣无纹。这里的人衣身上却用金线绣着团纹瑞兽,腰带镶嵌青金,行走之间衣袍如翼飞舞,露出金色滚边的百褶裙。
武洋像只受伤的小兽,虚张声势。
离离小声道:“武洋,这些人不是真正的修士。”
他们将离离等人都赶到一个圈里,分散开,守着四面八方。
一个黑衣老者走了过来,黑衣修士们便立刻站定,肃声道:“耆老!”
老者左眼绑着绷带,脸上抽搐了一下,咬着牙说:“把这些人带到下面去,怎么处置,听丛先生的。”
武洋见修士要伸手来拉离离,趁对方不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掌,“不许碰她!”
离离双手揪住武洋肩上衣料,高声道:“警告你们,我们可是骊山孙诸的弟子!要是被我们师尊知道了,你们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快放我们走?!”
“孙诸?他们是孙师兄的弟子?”
“是不是孙师兄派人来救我们了?”
其他骊山修士听了便两眼发亮,萌发强烈的求生欲望。
黑衣修士不为所动,仍要抓她。
武洋睚眦俱裂,做好跟他们拼命的打算,却这时老者开口道:“你们怎么证明自己是孙诸的弟子?”
离离一怔,“我身上有储物袋,袋子里有亲传弟子的令牌,整个骊山只有我们俩有资格。可现在我没有灵力,怎么证明?”
老者浑浊的眼睛饱经风霜,打量了她一阵,“把储物袋交出来。”
离离摸出储物袋,正要丢给她,武洋不安地按住她的手腕,“离离……”
离离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将储物袋丢过去。
老者抓过储物袋,激发手中灵力,刹那间,储物袋炸裂!里面的东西四散在地。
离离和武洋惊掉了下巴。
老者拾起她的弟子令牌,“不错,确实是孙诸的弟子。与你们一同前来的那两人,也是孙诸弟子么?”
离离和武洋对视一眼,武洋“是”字还未出口,离离抢先道:“不是,一个是普通外门弟子,一个是她的道侣。”
老者掂了掂令牌,“看来孙诸的面上,你二人性命可保,跟我来。”
离离悬起的心落下,不禁重重松了口气。
武洋:“就我们俩吗?其他人——”
离离赶紧拽他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了,旋即与他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其他修士见二人要走,着急道:“师弟师妹,你们不管我们了吗?”
“你们是孙师兄的弟子,怎么可以抛下同门不管?!”
武洋百口莫辩,“不是,我们没有打算——”
离离随口敷衍:“诸位师兄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救你们的。”
说完不顾呼救,拉着武洋追上老者的脚步。
武洋问她:“我们待会儿回去救他们,对不对?”
离离“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老者背影,旋即又打量起周围变幻的景色,“这里莫非是大雍都城?我们在都城的皇宫里?”
老者抬手摁了一下左眼,声音沙哑,“小娃娃倒是聪明。你那师姐比你还聪明,为何孙诸不收她为徒?”
离离视线狐疑地在他后背上下滑动,大着胆子道:“你就是在骊山衙门伏击我们,差点杀了清影姐的人。”
老者脚步忽然停下。
离离刚大起来的胆子瞬间缩了回去,刹住脚步,攥着武洋的手腕躲到他身后。
老者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看来,蜃影城已被你们扰得天翻地覆了。”
“搅乱蜃影城的是你们才对。”离离探出头,说完立马缩回去,“骊山很快就会派出大批人马,到时候不管是无禄阁还是助纣为虐的你,乃至你的主子太子,都要从皇宫里滚出去!”
武洋不解,“可是师尊说……”
离离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老者却笑了,“那就来吧!我也厌倦了留着牧潮生性命的日子。等到一切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时,我一定会杀了他。”
离离:“碌王才应当做雍皇,民心所向,你杀不了他!”
老者板起脸,“小娃娃,老夫不杀你,不代表你可以激怒我。”
离离转了转眼珠子,“你要带我们去哪儿?不会是看在师尊的面子上,直接放我们走吧?”
老者冷笑,忽然张开五指,离离和武洋便觉一道力把他们都吸了过去,下一刻两人跟小鸡似的被老者攥在掌中。
他脚下浮起,转眼的功夫瞬出两里路,到一所宫殿门口,将离离和武洋丢了进去。
眼见门关上,武洋冲过去敲打,却被一股灵力震开。
离离“哎哟”了一声。
武洋赶紧爬起来,见她捂着腰,便扶她起来,“你摔痛了?”
离离没好气,“是被你压痛了!怎么回事,我们被困在这
儿了?”
武洋:“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一扇看不见的墙把我弹回来了……”
离离立刻想到了困阵,也试了试,跟武洋一样被弹开,“完了,虽然命是保住了,可接下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清影姐来救我们了。”
垂头丧气之际,离离看起这间简陋得令人发指的宫殿来,“谁住在这种地方啊,看着比五坊还旧……”
“亚父,亚父你在吗?”
殿外响起一道柔美的女声。
离离和武洋对视一眼,登时大喊:“有人吗,快放我们出去!”
……
“就是这样。”
薄病酒飞快地把他的计划跟萧清影说了一遍。
隐去系统的部分,剩下的就是他有一个阵法,进去了就出不来,出去了再进不去,每次开启一千五百年,非常适合青山坞的妖兽搬家后使用,他给这个方案起了个名字:“桃花源计划”。
不出意外,萧清影眼刀飞来,“你哪来的阵法?”
薄病酒已经想好说辞,“商业机密,恕难奉告。”
屋内温度似乎降到零点,萧清影:“天下阵法出骊山,只有骊山会阵法。”
薄病酒愣了愣。这应该算是“修仙常识”了吧?又是系统的错!
萧清影垂眸,“被魑魅魍魉杀死的修士既不能夺舍,也无法再入轮回,永远成为魑魅魍魉的一部分,包括记忆。看来,你找回的魑魅魍魉中,有杀死我骊山弟子的。”
薄病酒:“……”
萧清影搭在桌上的手攥紧了,血从她指缝间渗出,沿着桌边低落到道袍上。
她琥珀般的眼眸蒙上一层阴翳,那杀意如山间雾般凝聚又飘散,旋即手一甩藏入桌底,语调平静仿佛无事发生,“这办法不错,我并不精通阵法,若真的有用,能与青山坞的妖兽达成交易,也可尽快找到离离和武洋。”
薄病酒慌得一批:“死系统!好感度!”
系统:“好感度-70。宿主,请不要辱骂系统。”
要不是同心结,要不是有利用价值,薄病酒觉得他已经死了几千遍了。
可这好感度纹丝不动,“你数据没错吧?你感觉到了她的杀意?”
系统:“宿主,请不要用常人的想法衡量女主。”
系统:“你应该关心好感度什么时候升,而不是降。”
系统:“人常有一句话,开源比节流重要。不要在意细节。”
薄病酒气极反笑:“你不应该当系统,你应该去当成功学讲师。”
“魔尊?”
薄病酒与系统说话的时候,在萧清影眼里就是走神。
他回过神,若有所思,“嗯,所以我让小毛送信去了,要是它们同意,我就把阵法交出去。但是,我不会启用这阵法。”
萧清影:“魔终究是魔,修士的阵法,你自然不会。”
这话薄病酒可不同意,“上次困阵不就是我解的嘛,我要是想学,应该学得会?”
萧清影盯着他的眼睛,“人就是人,鬼就是鬼,学得再像,也不是人。”
薄病酒:“……”
看来真给她气疯了。便是杀不了他,也得说点垃圾话膈应他。
薄病酒忽然伸手把后背衣服往上拉,盖住头,伸出两只手装波浪,“呜呜,我是鬼~”
萧清影:“……”
他扯下挡住脸的衣襟,眼里轻松不是装的,“呜呜~那鬼把阵法告诉你,反正是你们骊山的东西,还给你好不好?”
不等萧清影说话,薄病酒扯过桌上的纸笔,写写画画起来,还不忘跟系统讨东西,“还有什么骊山阵法,都告诉我得了。”
系统:“宿主,请不要得寸进尺。”
薄病酒:“我这是在讨好她,也是为了任务着想。你看她是不是开心了点?”
却见萧清影神情冷淡,眼神甚至更尖锐了。
薄病酒“呜呜”声都小了下去。
他将阵法画好,递给萧清影,“就是这个。”
萧清影垂眸看了眼纸上的“鬼画符”,“若是妖王不从,我也会用别的办法。现在动身,去无禄阁地下。”
两人上次只检索了地牢便回王府了,这一次才走到尽头,就见一条宽阔的地道伸向深处,站在入口,隐约能感觉到凉风和听见兽嚎声。
廖青云送行,“萧道友,薄道友,一路小心。王爷说恕他不能前来,无禄阁里修士众多,又要避免消息走漏,实在耗费精力。”
薄病酒笑道:“理解理解。”
萧清影略一点头,便投入地道里。薄病酒跟廖青云打了声招呼,也追赶上去。
愈往里,吹来的风夹杂着些许腥臭味。
薄病酒嫌弃地捏住鼻子,偷偷看萧清影,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想到她是尸山血海里淌过的,这点气味简直是小儿科,薄病酒也放下手,大口呼吸,觉得他一个男子汉肯定不能让她独自承担这臭气。
不出意料地他喉头抽搐,吐了。
萧清影停下脚步,回首看扶着墙干呕的薄病酒:“……”
薄病酒晕乎乎的,还抬起手摆了摆,“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晕空——”
“气”字才刚冒尖,一股劲风席卷着尖刺冲他飞了过来,在即将刺穿他眉心时偏离开,扎进墙里!
薄病酒余悸未平,摸着眉心,低头看向帮他将尖刺打偏的羽箭,“谢谢娘子!”
萧清影没理他,攥紧手中破弓,看向地道深处。
几只妖兽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夹杂浓浓酒气,口吐人言:“你就是小毛的契主吧?嗝!一个修士!它可真是糊涂,跟修士混在一起,一点前途也没有!你们来干什么?噫,你要动手是不?”
妖兽你一句我一句,说完忽然发难!
酷似刺猬的妖兽浑身一张,便有十几根尖刺朝薄病酒冲来!薄病酒这才知道方才差点打中他的是什么,下意识抬起手却放下,只疾步后退闭上眼睛。
铮铮几声,他再睁眼,尖刺全偏离轨道,扎向墙上!而他脚下也都是折断的羽箭。
但这羽箭看着不像是承受不住尖刺之力而断,反似离弦之时就已夭折。
刺猬妖兽才发出一波尖刺,正要转身翘起屁股再发一波,却觉屁股上一疼,笨拙地扭头一看,身上赫然多了十几只箭矢!
“呜哇哇哇她怎么速度比我还快!”它一边呼痛一边打滚。
同伴也被箭矢逼得连连后退,鬼魅般难以捉摸方向的箭矢从四面八方而来,全然超出妖兽智商。
它们仓惶地掉头逃跑,却有一只狼獾兽掉了队,“救命!”
“住手!”
箭已离弦,萧清影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再发一箭,后箭竟快于前箭,将它打偏!
狼獾兽惊魂未定,赶紧爬起来逃跑。
薄病酒追上去,闻到一股尿骚味,捏住鼻子,瓮声瓮气,“是谁?”
萧清影收弓入袋,“是小毛。”
小毛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只粉狐狸。
粉狐狸步伐优雅,速度却不失小毛,到二人面前先是俯身行了一礼,自有一股妖兽也饱读诗书的优雅,“二位,妖王愿见你们,请跟我来。”
第39章
离离与武洋一起扯着嗓子大喊,可外面的人听不见似的,又唤了几声“亚父”。
“公主,耆老应当不在,我们下次再来吧。”又一道脆生生的少女嗓音。
那女声清清泠泠,带着些许委屈,“亚父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终日不见人影,阿瑶,你若是烦了就回去吧。”
“噗通”一声,伴着少女的惊恐,“公主,奴婢错了,请公主责罚!”
女声温温柔柔地反问,“我罚你做什么?阿瑶,你快起来,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辱宫婢。传到阿兄那里,终是不好的。”
离离支起耳朵偷听,“看样子老头身份不一般,雍廷的公主喊他亚父。”
武洋傻乎乎地问,“亚父是什么?”
离离屈指弹他一个脑瓜崩,“亲如父亲的人才能喊他亚父,耆老……他姓耆?”
门外两人还未离去,响起来回走动的声音,“阿瑶,我也是担心阿兄,好多日不见他上朝了,满朝文武颇有怨言。只有亚父劝得动他。”
婢女被吓了一遭,迟疑片刻才敢开口:“公主,何不去求陛下?”
走动声忽然消失,女声话底藏着愠怒,“阿瑶,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父皇闭关修炼,是我能打扰的?”
婢女快哭了,又跪了一遍,被女声柔声哄起来,便再也不敢吭声了。
离离不爽道:“想不到这大雍宫廷这么复杂,一个公主被婢女可着欺负。”
武洋:“我觉得婢女也没说错什么话,是公主太吓人了。”
离离瞪向他,“她吓人?你听这声音就知道她是个娇柔不能自理的弱女子。”
两人被困在此,拌嘴反倒让气氛轻松了些。
离离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托腮,“现在要紧的是怎么让她听到我们,救我们出去。”
武洋试着搬起周围的东西打砸阵法,可凳子都碎了,那门还是纹丝不动,他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噗嗤一声,离离捧腹大笑,“你可真是个笨蛋!要是能从里面出去,清影姐至于跟姓耆的周旋那么久,甚至差点丢了性命么?等等,你身上不是有师尊给你的弟子手册吗?”
武洋被点醒,“对啊,师尊钻研阵法,说不定有脱困办法。”
但武洋摸出一个储物袋,与离离大眼瞪小眼。
离离气馁:“早会如此,方才也把你的储物袋丢给他去,扯烂了总比打不开好。”
武洋却微笑,将手探进贴身的亵衣,摸出那本巴掌大的小册子,“这是师尊给我的,放储物袋里我总觉得不安心,还是得贴身放着才好。”
离离一愣,挥起粉拳佯装要打他,“你戏弄我!好啊,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还不赶紧打开看看?”
武洋翻到阵法,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一个头两个大,赧然地递给离离,“离离,还是你来吧。”
离离喜笑颜开,“就知道你哪里看得懂嘛,还不是得我来,喏,你去给我搬只凳子来。”
武洋给离离搬来一只小凳,离离坐上去翘起二郎腿,一页页翻看起来。
“找到了,困阵。”她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滑动,“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怪不得师尊能做首席弟子。这上面说任何阵法的核心都在阵眼,甭管是什么阵法,先找阵眼。困阵的阵眼在阵法坤位,施法念出法言便是……”
她心思重重地合上小册子,仰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武洋,“解阵也需要灵力,怎么办?”
武洋抓了抓头发,“我到处找找,说不定这宫殿里有用得上的东西。”
武洋四处翻找起来,不多时还真给他找到东西了,是一个五层小橱屉,镶嵌在墙里,打开后里面放着一些丹药灵液。
离离随手拿起一瓶,只见上面贴着“清心丹”字样的红签,“莫非姓耆的住在这里?这些都是疗伤的丹药。”
武洋:“那也太多了。”小橱屉满满当当的。
离离想到他左眼上的绷带,“他左眼受伤了。”
两人先是找找有没有解除身上丹药特性的药瓶,却发现这摆着的都是寻常疗伤丹药。
“清心丹、固元丹、益气丹……”离离百无聊赖,火气只往上冒,“怪不得不防人,都是些不要紧的寻常玩意儿。”
蓦地,离离手指停在一个白瓷丹瓶前,旋即挪开丹瓶,露出里面一点流淌的山青色。
两人俱是无声地心头一沉。
拿出来时两人又不约而同地轻释了口气。
离离摇晃琉璃瓶,“这灵液的颜色可真好看,不知是什么。”
武洋忍不住道:“看上去很像……”
离离心思流转,“像’碧云天‘?咱们这次跟清影姐出来,就是为了调查’碧云天‘的来历。不过这灵液色如远山,苍翠欲滴,跟’碧云天‘完全不一样。这下面还贴着一张字条——”
离离扯下瓶底的字条,展开后念出上面的苍劲草书,“耆兄,此乃新制的’寒烟翠‘,或可抑你伤口,且请一试。丛留。”
武洋:“’寒烟翠‘,好美的名字。”
背后还有字,她随便扫了一眼:“这个丛肯定就是他提过的丛先生。姓耆的受了伤,其他丹药不起作用,丛先生才给了他’寒烟翠‘,所以这’寒烟翠‘肯定是好东西。”
说到“好东西”三个字的时候,看向武洋。
武洋也不迟疑,拿过“寒烟翠”,“我试试。”
离离却按住他的手背,“我们一人一半。”
武洋:“不行,如果这东西有问题……”
离离盯着他的眼睛,“那我也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冒险。”
武洋顿觉心中有一股暖流经过,耳根子不觉红了起来,“好。”
武洋先喝,利落地打开瓶盖,仰头饮去一半,离离接过琉璃瓶,并不急着饮下,而是去想字条背面的字句:
“耆兄止步金丹久矣,此液可助突破,境界提升,望兄饮用。”
修士愈往上走愈难提升,能助金丹期突破的灵液——别说放在大雍,便是拿到骊山去,也会被修士哄抢。
武洋饮下后也就眨眼的功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刚刚怎么了?”
离离:“你感觉怎么样?”
武洋诧异地摇头,“没什么感觉。”
离离:“调动灵力?”
武洋尝试,险些被惊掉下巴,“好轻松……我第一次运用灵力这么轻松!”
那些他读了却难以理解的心法,此刻仿佛幻化成一条小船,载着灵力沿经脉的河溯流直上,淌过全身,直至丹田。
武洋当即急不可耐地盘膝打坐,周遭灵气星星点点地飞入他体内,灵光聚顶,他突破到炼气中期了。
“寒烟翠”果然是好东西!
离离迫不及待地饮下,睁开眼后翻转右手,莲花般的火焰在她掌心舞动。仿佛施法便是呼吸,如此简单。
她急切道:“快,找阵眼。”
两人在屋内西南角寻觅,终于找到浮在梁上的阵眼。
“水道中行,坐困愁城。前路无涯,回头是岸。”武洋掐诀,法言从翕动的嘴唇里流畅飘出。
离离仰头看着,“看来你的天赋确实在阵法上,不如好好钻研,法术我来学就行了。”
说完看向殿外,嘟囔道:“也不知那公主还在不在,应当走了吧。”
结界解开的瞬间,灵力浪向外推去,她迫不及待地推开殿门,却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坐在栏杆上,半个身子紧紧扶着柱子,另一个衣着稍显寒酸,一屁股摔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声。
少女语带温柔与询问,“阿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有好大一阵风?”
婢女这才敢开口:“公主,从殿里、出来了两个人!”
“两个人?”少女歪头,转过脸来。
离离这才看清她戴着轻纱与蕾丝制成的面罩,遮住大半脸,只露出精致小巧的花瓣嘴唇和尖下巴。
她盯着离离的方向,凝视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们是谁?”
……
青山下,碧波荡漾,小桥悠闲。
任谁也想不到这般江南美景,藏于绿洲深处。
萧清影跟着粉狐狸,目不斜视地穿过小桥。
形形色色的妖兽,有的躲在桥下,有的躲在树上,有的躲在石头后,都不敢冒头,谨慎地打量着她。
身后小毛与薄病酒并肩而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只巴掌大的妖兽从树上掉下来,摔到薄病酒肩膀上。
薄病酒不胜其烦地把抱住他左腿的黑白妖兽扒拉下来,
刚做完,又一只黑白妖兽滚过来,“啪嗒”一声抱住他的右腿。
薄病酒:“……”
小毛愉快地摇着尾巴:“大家别客气,他不咬人的!”
薄病酒张开嘴,露出两排牙齿,“谁说我不咬人?都别过来了,小心我把你们炖了煮了!”
他咋这么受妖兽欢迎?是这具身体会散发吸引妖兽的味道吗?
显然妖兽都知道他在虚张声势,被警告后仍是一只接一只地来。
萧清影随着粉狐狸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前方一座三层小楼,“妖王就在里面?”
第40章
粉狐狸轻柔地点头,身后毛茸茸的尾巴随风摇晃,遮住半边脸,扭身变成身着粉衣的妙龄少女。
她腰肢袅袅,步入小楼,萧清影紧随而上,进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薄病酒浑身上下挂满妖兽,举步维艰,一脸无辜地跟萧清影打了声招呼,“嗨。”
萧清影:“……”
小毛见粉狐狸幻化成少女,便不依不挠地扒拉他的手,“我要变人形,人形!”
薄病酒揪住一只黑白妖兽的后颈,丢了出去,“你自己变。”
小毛怒不可遏,“我的伤还没好,我变不了!”
薄病酒眼看着黑白妖兽圆滚滚地跑回来,啪嗒一下又粘他腿上了,随对着小毛哀嚎:“我又没办法!”
一人一狐掰扯个不休。
一支羽箭忽然钉在他脚边,紧贴着他的靴子。薄病酒不由得动了动脚趾,确定没被钉穿才松了口气。
他身上的妖兽吓了一跳,一哄而散了。
萧清影收弓,转身走进小楼。薄病酒慌忙抱起小毛赶上去,小毛有点抗拒,闷闷不乐地把大脑袋搭在他肩上。
到了顶楼,薄病酒才知道小毛为什么不开心。
与底下乱糟糟的妖兽不同,楼上的妖兽井然有序,行为举止与人无异。薄病酒甚至看到一只特别迪士尼风格的妖兽:身穿量身定制的衣袍,戴着单边眼镜,三根爪子把着一本书,跟文人一样紧拧着眉阅读。
而顶楼的妖兽更是都变成了人形,若非身上还保留着妖兽的特征:或有兽耳,或有兽尾,薄病酒都认不出这是妖兽。
中央有一座缠满荆棘的石头王座,竖着兽耳、身披毛领的男子坐在上面,双瞳金黄,威风凛凛。
看来这就是妖王了。
小毛“啊呜”一声,把脑袋埋进薄病酒颈窝。
孩子失恋咯。薄病酒揉揉它的头,“人有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里这么多妖兽,总有喜欢你的。”
小毛拿嘴筒子怼薄病酒,“我才不要喜欢我的,我要我喜欢的。”
话音方落,一只瞳色金黄的小狐狸从角落里窜出来,好奇地看了小毛一眼,蹭过薄病酒的裤脚,直奔王座而去。
粉狐狸正要将萧清影介绍给妖王,却被小狐狸打断,无可奈何道:“钰儿,不许胡闹。”
“阿爹阿娘,这就是修士吗?”小狐狸欢快地绕着萧清影转圈。
妖王重重清了清嗓子,“钰儿,下去。”
小狐狸毫不畏惧,把自己绕晕了又跑到薄病酒脚边,“我喜欢你的气味!你怀里的小哥哥是谁?”
小毛倏地抬起头,狐眼发亮:她喊我小哥哥耶!
薄病酒挠挠头。
他把小毛放在地上,摸了一把小狐狸的脑袋,“你们俩去旁边玩好不好?”
小毛看这小狐狸不过百年大,拿起乔来,“我才不跟小屁孩玩。”
小狐狸蹭蹭它,缠着它喊“小哥哥”。
小毛心花怒放,绷着脸往旁边去了,小狐狸也跟着它走了。
“见笑了,人修。”妖王对萧清影道,“你们的提议我已知悉,但我如何能相信你们,这阵法确实有用?”
萧清影:“阁下可信得过骊山?”
妖王思索:“骊山。人修,原本我们在沙漠里过得好好的,那时来大漠的人修并不多。正是你们骊山与大雍达成了协议,才在沙漠中修筑蜃影城,引来这许多修士。人修,你认为我可信得过骊山?”
萧清影眉头紧锁,“阁下愿意接受什么筹码?”
妖王:“听说人修不怕死,怕变成普通人。如果你欺骗了我们,你就自毁修为,怎么样?”
薄病酒一听,这哪行,上前一步,“不行——”
萧清影打断他的话,“好,但如果阵法有效,你们必须告诉我无禄阁离开大漠的路线。”
妖王点头,“想平安离开大漠,若无我的命令,一路上会遇到许多拦路的妖兽。若阵法有用,我会让你们按着他们离开的路线平安出去,自然你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萧清影话锋一转,“但是这阵法十分复杂,驱动容易,维持却需要大量灵气,我修为尚低,之后恐怕帮不上忙——”
妖王:“灵气,我们有的是。”
萧清影有些意外,“怪不得阁下会同意见我们。”
妖王:“青山坞的妖兽不食人,修炼全靠灵气。”
萧清影有些不解:“我进来时并未感觉到充盈灵气,究竟是什么地方,会有足以维持大阵的灵气?”
妖王慢声道:“若无这阵法,我不敢轻易带族中妖兽前往。人修,这是我青山坞最大的秘密。若阵法无效,你需自毁修为,届时你乃凡人一个,发生什么事可就由不得你了。”
萧清影脸色一变。
她看了薄病酒一眼,后者也反应过来了,“其实我们只有一条路,就是阵法有效,不然横竖都是死?”
妖王转眼看他,“你……不一样。你可以留在这里,等你死后我们会把你葬在那里。”
薄病酒糊涂了,这妖王也是谜语人。
“他不会死。”萧清影淡淡道,既是告诉妖王,也是提醒自己。
薄病酒会错意,“没错,我们同生共死,她死了我也会死。”
妖王惋惜,“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我可以当你们没有来过。”
“这怎么能行。”薄病酒试着跟妖王讨价还价,“我们打个商量,要是这阵法没用,你们把我们放了,我们对天发誓一定不会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
系统:“请宿主不要质疑系统。”
薄病酒一愣,这是系统第一次主动反驳他,这也说明它一直都在,不回话只是装死,“好啊你,平时我受苦受难的时候你都装缩头乌龟躲起来了?现在名誉受损才知道跳出来?”
系统:“宿主若不相信系统,大可随心所欲。这样你就回不去了,而系统只需要再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宿主便可。”
薄病酒“切”了一声。
妖王摇头,“我不相信你们。”
“我答应了。”
萧清影看了眼薄病酒,“他没有选择权。妖王,你所说的地方在哪里,带我们去吧。”
……
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被放到离离面前。
离离道了声谢,端起浅饮一口,不着痕迹地把茶叶吐回杯子里,放到桌上,看向坐在主位的少女,“多谢公主殿下款待。”
“阁下客气了,你我年纪相仿,喊我静舟便是。”牧静舟浅浅一笑。
离离迟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静舟,你的双眼……?”
牧静舟垂下头,用手指理了理罩纱,“我出生时眼睛便不好,药石无医,长大后好了点,只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子。”
离离看了武洋一眼,他牛饮了一杯茶,还没加入到两人对话中。
离离悄悄用脚踩了一下他的脚面,武洋这才看过来。
她勾勾手叫武洋凑过去,“这雍廷不会是受到什么诅咒了吧,太子出生没有双脚,公主也看不见东西。”
武洋环顾四周,“这里是公主住的地方,怎么人这么少?”
离离也注意到殿中只有一个婢女忙前忙后的事了,还有这杯难以下咽的茶。
这时牧静舟高声喊道:“阿瑶。”
阿瑶小跑过来,“殿下。”
牧静舟面向离离和武洋,“二位可饿了,要吃些东西么?还是等耆老来了,带你们回去——”
离离忙不迭道:“殿下仁善,我们是偷偷跑进去的,这要是被耆老发现,可吃不了兜着走。”
阿瑶:“那你们为什么从耆老的寝殿出来?”
“阿瑶。”牧静舟低声。
阿瑶颤抖了一下,连忙肩膀内扣,往后退了一步,“公主,是阿瑶不对,阿瑶不该多嘴。”
牧静舟轻轻拂了拂她的手臂,“你去找点吃食来吧,我饿了,二位贵客也肯定饿了。”
等宫殿里只剩他们三人,牧静舟接着问:“我听阿瑶说你们穿着大梁人的衣裳,耆老家乡在大梁,莫非你们是他的同乡?”
离离立刻
顺坡下,“没错,我们是他的远房亲戚,本是来投靠他的,但没想到他要赶我们回去,因为有事就先把我们关在他的寝殿里了。这是我阿兄,我二人好不容易从穷乡僻壤里出来,可不想再回去。”
牧静舟手指按住嘴唇,轻轻地笑,“原来如此,自懂事以来,我还未曾听耆老提过他的家乡,也不曾听他说过家人。那你们都姓耆了?”
离离:“没错,我叫离离,耆离离,我阿兄叫五洋,耆五洋,平日里我都喊他五洋,他也常喊我离离。”
牧静舟放下手,唇畔向下弯了弯,“多好啊,兄妹之间毫无罅隙,能互相以名字称呼,往日关系一定很好。不似我与阿兄,竟连彼此的面也见不上……”
离离困惑:“为什么?你不能去见他吗?”
牧静舟:“他的寝殿,只允许耆老和丛先生一人入内。而朝廷之上,我这等女眷是不能踏入的。”
武洋问:“这位丛先生——”
离离捂住他的嘴,语气含笑道:“静舟,你可千万不要告诉耆老我们在这儿,要是被赶回去,我们俩就没活路了。”
“我与你一见如故,自然想帮你。”牧静舟惆怅道,“可是我这里如何留得下你们?或可三五日,但你们终究还是要自寻出路。”
离离狂点头,“这是自然,三五日够了,我们想看看能不能等耆老回心转意,若是不能,那我们俩就走。”
牧静舟颔首,“好,那待会儿我让阿瑶帮你们把偏殿收拾出来,那里很久不住人了。”
离离:“不用了,我俩风餐露宿惯了,自己可以收拾,阿瑶姑娘要照顾你,就不麻烦她了。”
离离打开偏殿的门,扑面而来的烟尘让她止不住难受,干脆用灵力刮起一阵风,把灰尘都吹了出去。
她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武洋走进来,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拎起来,“五坊的房子都没这么乱,这么旧。”
离离一脚把桌子踢起来,摆好,“这地方确实不像公主呆的,咱们来的时候也没听人提起过’静舟公主‘,看来她很不受宠。”
武洋拎起床榻上破烂的草席,看向离离,“离离,我们不立刻离开么?”
离离想找个地方坐下,可不管哪里她都嫌脏,干脆站着,“我想好了,清影姐肯定要来找咱们,而我们一开始就打算面见雍皇,搞清楚’碧云天‘的来历。现在走了,若是清影姐来了,不就找不到我们了吗?”
武洋点点头。
离离伸出手指,头头是道:“所以,我们要留下,帮清影姐调查。”
武洋:“那你有头绪么?”
离离思索:“我觉得此事与丛先生有关。”
武洋:“我刚刚也是想问公主,丛先生凭什么能进太子寝殿。”
离离摇头,“笨,上来就问这么多,不让人生疑么?记住,能调查的绝不问,能问的绝不调查。我有预感,只要能找到其他修士,此事便能水落石出。”
……
牧静舟端坐在大殿内,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阿瑶,“阿瑶,你拿了多少来?怕是吃不完。”
却听见一老者的声音,“听说殿下到老夫寝殿那儿去了?”
牧静舟一怔,面朝向老者,“耆老,我去就是想问问你,你能不能去劝劝阿兄?他好几日没上朝了。”
老者咳嗽,“我劝不动他,你知他的性子。”
牧静舟轻轻一叹,关切道:“你怎么了?听着像是病了。”
老者摆手,“我没事,倒是你,丛先生说已经研制出了能治你眼睛的灵液,这一次你可小心点,别摔了。”
牧静舟垂首,唇畔挂着寡淡的笑,“治好了,便能让我嫁到大梁去么?”
老者:“这是你父皇的打算……”
牧静舟:“两位兄长,三位姐姐,都在我之前夭折了。父皇一点也不想女儿常伴膝下么?”
老者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关切,“静舟,你从前不是这样子。你父皇闭关之后,你就变得同你母亲一样了。”
牧静舟嘴唇翕动:“……耆老,我不想听这些。”
老者:“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到我那里去时,可见到两个身着大梁衣袍的修士?”
牧静舟歪了歪头,“没有。耆老,我几乎看不见,哪来的见到?”
“我信你。”老者看了眼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走的两个茶杯,“方才有客人来?”
牧静舟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画,“只放我一个人的茶杯,未免太孤独了。”
老者神情一僵,同情地看着她,“静舟……好孩子。我去同你阿兄说说,给你换一个住处,多添些宫娥。”
牧静舟却变了脸色,将杯子摔在地上,“不用!我就要住母亲的寝殿,别的地方再好我也不去。我孤零零一个人,有阿瑶照顾就行了,不用那么多人,要她们来做什么?嘲笑我是个几乎看不见的瞎子?耆老,你走吧,我累了,想歇息。”
她趴在桌上,一声不吭,直到听见脚步声逐渐离去,才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