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21今天带你去个没去过的地方,咱……


    回到枣花巷,裴澈一进门就闻到了烤地瓜的香味儿,他看向那边的面包窑,惊喜道:“炉子能用了?”


    丁果算着时间,出门前就把炉子点了起来,往里扔了几块红薯,这会儿可不是满院飘香。


    “能用了,前几天烤了一批地瓜,还做了点面包干,给左邻右舍分了分。”


    跟巷子里的邻居认了个脸熟。


    平时么…她习惯了后世的社交风格,不太热衷这时候东家西家互相串门的方式,混个脸熟就好。


    丁果过去拿起放在旁边的铁钩子扒拉开封在炉口的挡板,抄起一只厚厚的手套戴上,伸手进去翻了翻,捏了捏,火候刚刚好。


    裴澈手脚麻利地把自行车的东西拎下来提着进屋,丁果则拿了个搪瓷盘把烤好的地瓜捡出来端着回屋。


    这两天温度降的厉害,节省的人家还不舍得烧炉子,丁果不光在屋里烧起了炉子,睡觉时把火炕都烧起来了,屋里暖烘烘的。


    门上还差个棉帘,丁果自己没那手艺,量好尺寸,买了需要的东西让厂里同事帮忙,还没做好。


    吃了块烤地瓜,休息了会儿,裴澈就兴致勃勃去研究面包窑了,琢磨着用这大炉子做点啥。


    丁果则在屋里整理裴澈带来的东西。


    两只烤鸭,吃的时候可以复烤一下,口感应该比上锅蒸热的好。


    两大包茉莉花茶,还有首都那边的特色糕点、蜜饯,黄酱和几罐子酱菜。


    旁边还有个用编制袋子捆起来的东西,还没拆,丁果就闻到了羊肉的膻味,这时裴澈推门进来,道:“果果,我带了两根羊腿,我们烤一只吃吧?”


    丁果十分赞同,她还想涮个羊肉锅子,冬天和羊肉最配了。


    “家里有没有孜然和干辣椒面?没有我出去买点……”


    丁果:“有!”


    没有也能现买。


    “我去和面,咱们再烤点饼子,烤的焦香酥脆的饼子配着烤羊肉,想想就美……”丁果说着,自己口水都流下来了。


    裴澈笑道:“我再做个羊汤。”


    “那今天就这么吃,周末我们弄个锅子涮羊肉。”


    两人兴致勃勃地商量着未来几天的伙食,另一边,潘家结局的定型让老丁家又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岳红梅哭的双眼干涩,她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泪水都在今年流完了!


    她的君君,命怎么那么苦!


    摆脱了亲生父母的成分影响,却收获了一双成分有问题的公婆。嫁过去没享几天福,却要跟着担惊受怕。


    她委婉的问过念君要不要跟潘顶峰离婚,跟潘家完全划清界限,可念君不同意,一是她肚子都开始显怀了,离了婚怎么处理?二是,她对潘顶峰是有真感情的,最后在电话里隐晦的表示,公婆虽然下放了,但日子不会太难,有人护着,这一遭就是走个过场,有回来的那天。


    听明白这点,岳红梅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许。


    “君君陪着潘家历这么一场劫,等那老虔婆回来,看她还怎么有脸再磋磨君君。”岳红梅声音干哑地说,一边嘀咕,一边还小心翼翼觑着丁志钢的脸色。


    丁志钢最近的情绪十分不稳,动不动就发无名火。


    此时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


    他确实在烦躁,梳理着这大半年来的日子。


    想不通事情为什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好在他们也清楚潘远征下放的原因,跟他们丁家没关系,是潘远征早年自己犯的事。


    但他脑回路清奇,知道原委后不觉得潘远征人品有问题,反而感叹潘家实力是真硬,事情这么多年才曝出来,可见潘家有多厉害。


    “咱们运气不好,没赶上潘家最好的时候。”丁志钢遗憾叹息。


    要是潘家鼎盛时期能与之结交,丁家还愁起不来?


    哪怕等潘家倒台跟着受些牵连,可好歹也吃过见过辉煌过了。


    哪像现在,想沾的光没沾上,计划里那些飞黄腾达的畅想一件都没实现不说,倒是惹了一身骚。


    眼看着就到年底,之前还想能争一把车间主任的位置,现在别说竞争,他连那个资格都没有了。


    这事上跟潘家倒是没关系,要说怪,得怪丁果。


    当初想让她嫁给潘顶峰大哥的事被丁果自己爆了出来,在厂里引起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紧接着,二儿子盗窃国家财产被原单位开除,岳红梅从岗位上退下来,二儿子接替,他老丁家的名声又烂了那么一点。


    再后来,岳红梅当年帮丁念君买考题的事曝光,丁念君又被厂里开除了……


    虽然养女不是钢厂职工,可岳红梅是钢厂家属啊,于是,他丁志钢的名声又又又烂了一点。


    上一次厂里选新干部班子时,他的名字好歹还能被提一提,能被提名,就意味着自己还能往上走一走,可如今,他的名字再也不会出现在预备新领导班子的名单上了。


    这种打击下,丁志钢的情绪怎么好的起来?


    听岳红梅还在嘀嘀咕咕骂潘顶峰爸妈,丁志钢不耐烦的呵斥一句:“行了,快住嘴吧你,有这厉害劲你咋不当着人家的面使?你还不如丁果,人家拿着枪她都还能梗着脖子,你也就会背后嚼嚼舌根。赶紧做你的饭去!”


    岳红梅被这么吼,又生气又委屈。


    这狗男人真本事没有,脾气却是越来越大了,比刚知道念君身份那段时间还大。


    之前要攀附潘家时是一种态度,如今潘家彻底倒了,眼见着梦想成空,态度马上就变了,还越来越不耐烦,成天拉着个脸,老大两口子搬出去就不乐意回来了,建设也不爱在家里待,她的香香和建党在家里也不似以往那般活泼了,得时不时看看他们爸的脸色。也就丁桃那没眼色的,谁的脸色也不看,该吃吃该喝喝,饭量还大,弄的家里定量紧巴巴的,偏她还不敢说啥,只要一提这个,丁志钢就拿养丁念君的情况说事。


    丁志钢也委屈啊。


    攀附权贵的计划成空,在厂里名声扫地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家里赔掉的存款。


    然后他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又忍不住算了下账。


    发现养丁念君才真是名符其实的赔钱货。


    好吃好喝好穿的养了这么多年,家里的地没扫一次,碗没洗一个,参加工作后工资一分没往家里交,结婚的彩礼还全部带去婆家,自己那个偏心的妻子还倒贴进去一大笔嫁妆。


    嫁妆里的钱虽然要回来了,可还没捂热,又被丁念君那个赔钱货怂恿着赔出去了啊。


    这桩桩件件,还想让他心情好、脸色好,这谁能好的起来?


    丁志钢现在都不敢细想,再继续盘算下去,他都要得心绞痛了。


    门被推开,丁建设裹着一身冷风进来,看见他爸的脸色,他也一阵烦躁。


    没完了,家里成天这样,谁都拉着个脸,话说不上两句就能吵起来,真是没个头。


    “又去打牌了?”丁志钢看着二儿子,眉头拧的更紧了。


    这也是个不省心的,家里都狼狈成这样了,丁建设还有心情出去打牌。


    丁建设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下了班不出去,在家里天天听你数落,听你跟妈吵架啊?”


    丁志钢气得哼了声。


    这要是女儿,他还能回一句下了班就不能帮你妈干点活,帮着洗洗衣服做做饭?可这是儿子。虽然他以前时常帮岳红梅去厨房打下手,可没这么教过儿子。


    丁建设想到什么,突然扬声冲厨房的方向道:“妈,今天我看见丁果了,跟个小白脸在一起,她是不是找对象了?”


    岳红梅一听来了精神,上次君君回来也提过,说丁果好像找了个当兵的,怎么又成小白脸了?


    “那男的长啥样?”岳红梅从厨房出来,急吼吼问道,“难道不是你念君姐说的当兵的?”


    “没看清,赵志明说那男的脸挺白,比女人的脸还白。”丁建设怂恿他妈,“你要是好奇就去问问呗!”


    丁志钢也恢复了点精气神,点点头道:“是得问问,看看那男的啥家庭情况,这种大事上咱当父母的得帮她把把关。”


    要是合适,就赶紧定下来,年前看看能不能把事情办了,家里能添桩喜事。


    丁果这儿不管咋说,结婚时的彩礼肯定不能让她全带回去。


    他也不是非要剥削大女儿,实在是没办法,家里存折成了一张废纸,不说买房子了,眼看着定量之外的口粮都要买不起了。


    大不了就当先借丁果的,等家里这一步过去了,到时候再贴补给她呢。


    “你抽空好好问,好好跟她说,结婚是大事,没有父母帮着掌眼肯定要吃亏的……”


    岳红梅也想到了丁果的彩礼,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去…扑了个空。


    知道丁果上夜班,她下午又过来等着,很快就看到了儿子口中的小白脸。


    尽管不喜丁果,连带着也不喜与她有关系的人,但岳红梅还是看呆了一瞬,这小白脸这张脸居然比顶峰还好看。


    不过好看可不当饭吃,主要得看家庭条件。


    “丁果,你来。”


    岳红梅冲丁果招手。


    丁果翻了个白眼,让裴澈自己骑车走,她走了过去:“你怎么又来了?”


    岳红梅当没听见她语气里的不耐烦,挤出一个笑,指指远去的裴澈,挤眉弄眼地道:“听建设说昨天看见你跟一个男的一道走,处对象了?小伙子瞧着怪精神,家里是干啥的?他在哪个厂上班?”


    丁果不知道昨天去接个站,居然还被不相干的人看见了,看见就看见,还回去嚼舌根,真是闲的他。


    “这跟你们有关系吗?我说岳红梅同志,我跟你们距离断绝关系就差一张书面文件了,你问这些干啥?”


    岳红梅在丁果这儿的火气经不住撩拨,一撩一团火,但想到丁志钢的叮嘱,咬咬牙忍下了这口气,道:“是部队里的吧?上次我听君君说看见有部队里给你的信。那孩子家是哪的?条件怎么样?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单看模样好看……”


    丁果大约明白岳红梅来找她干啥了,她看了眼时间,懒得继续跟她掰扯,索性把岳红梅要的路一口气堵死:“是我对象,穷当兵的,没有显赫的家世让你们跟着飞黄腾达,每个月的津贴还不如我工资高,娶我也拿不出多少彩礼,当然,我这里也没攒下什么嫁妆,反正我俩已经商量好了,结婚的时候他不给彩礼我不出嫁妆,俩人把证一扯就过日子。你还想问什么?”


    岳红梅急了,丁果果然就是看上那男的那张脸了,只是不等她开口说话,丁果又把话堵上了,道:“哦,还要跟你说一下。我跟我对象的关系在部队已经过明路了,你们要是干涉就是破坏军婚。行了,我说完了,上班去了!”


    丁果说完就转身进了厂里。


    “……”岳红梅气得站在厂门口运了半天气。


    一转身看见了家属院的孩子,就是整天带着丁建设打牌的那个狗剩子。


    “狗…志明啊,你咋过来了?”


    赵志明还在出神,听岳红梅喊他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我路过,婶子,刚才那是丁果姐吧?”


    岳红梅翻了个白眼:“是我们家那搅家精。”


    她看着赵志明骑着老赵的自行车,又问了句,“你回大院不?回的话捎婶子一程。”


    “回,回,婶子您上来。”赵志明十分殷勤,把岳红梅送回去,等丁建设下班后把他喊了出去,神神秘秘道,“诶,你问问你姐,让她给咱牵个线,咱从乡下收鸡蛋,给她厂里送鸡蛋咋样?”


    丁建设翻了个白眼:“不咋样……”


    他刚开了个口,赵志明就打断了话头,勾着他的脖子往外走,“你别急着拒绝,回头好好想想…走走走,先打牌去,今天带你去个没去过的地方,咱玩点刺激的……”


    第122章 122丁建设搓了把脸,发誓无论如何……


    “打报告了吗?要是打了报告,硬把人拆散算是破坏军婚,要还只是处对象,合则聚,不合则散,算不上破坏。她是唬你的吧?”


    好大儿出去打牌时,丁志钢也在家里问起岳红梅去食品厂的情况,听她说完,就笑着跟了这么一句。


    丁果一定是不想家里人干涉才拿话堵岳红梅,颇有些埋怨地说:“也不问个清楚。”


    岳红梅觉得冤枉,那搅家精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时间。


    但她实在不想再去找那个搅家精,小声道:“让建国或者建设去打听打听,单独找那男同志问问,别让丁果看见,这样好打听一些。”


    男孩子之间好说话,顺便还能问问那男同志家里的情况。


    丁志钢点头:“让建设去吧,建设机灵。”


    老大沉稳,但不够灵活变通,这方面不如建设。


    岳红梅笑道:“等建设回来我跟他说。”然后又道,“不过那孩子模样是真好看,比顶峰长得还好。”


    有一说一,那张脸还真是没得挑,个头比潘顶峰高,但骨架不如潘顶峰壮。


    丁志钢想到大女儿那张脸,想着大女儿是真会挑,把他跟岳红梅身上最精致的优点都继承过去了,她自己长得好,找对象自然也挑那模样俊的。


    能理解!


    可过日子看的不是脸,要真照她说的那样,谈的对象是个穷当兵的,津贴不如丁果工资,那就是刚进部队没多久,还不知道前途咋样,以后真结了婚,日子觉着紧巴了,到时候谁还管脸好不好看,都得叫柴米油盐酱醋茶愁死。


    越想,丁志钢越坐不住,一直等到十点多才等待丁建设回来。


    丁建设眉飞色舞,那眼角眉梢全是喜色,丁志钢笑问道:“有啥好事啊,高兴成这样?”


    丁建设抄在口袋里的手捏了那团厚厚的钱,道:“没啥。爸你怎么还没睡呢?”


    “找你有事,坐下说。”


    等二儿子坐下,丁志钢就说了让他去打听丁果对象的事。


    丁建设心里是不想去的,他连丁果那个血缘上的姐姐都不稀罕,更别说关心她找个啥对象了,爱找啥样的找啥样的。


    但赵志明回来的路上提了好几次想去周边村子收鸡蛋的事。


    “你说这工作一时半会的没着落,你们都上班,我不能成天在家闲着,就等你们下班后一起打牌耍一耍,我总得找点事干。我琢磨了,去乡下收鸡蛋来城里卖,去黑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零散不说风险还大。你姐是食品厂的,咱也算有熟人,直接往食品厂这样的地方送,省事又安全。”


    “安全个屁,这也算投机倒把。”丁建设不赞同,“我哥他们同学前几天才进去,还不知道要咋判呢,就是因为投机倒把。”


    本来他还想当倒爷,那一下把他唬的也没了心思。


    “这段时间风声很紧,查的严,你还是快歇歇吧。”因为当时还牵连了自家人,对于最近的情况,丁建设了解的倒是多,这路子不错,是来钱快的行当,可这时候真不好顶风作案啊。


    他又道:“再搁一搁,年底应该会松一些,也得让老百姓过个好年不是?”


    赵志明不死心,他眼珠转了转,继续怂恿:“要不这样,你要是害怕不敢参与,就带我去找找你姐,我来说。也不让她沾手,只要她能帮忙引荐厂里管收购的领导,后头就是我跟他们厂的人的事了。咋样?”


    “不咋样!”丁建设还是没同意,“你是不知道我跟丁果之间的关系有多僵,我要是带你去,你可能连她一个笑脸都得不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赵志明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再次问道:“建设,真不帮着牵线啊?”


    他并不认为亲姐弟之间的关系就是丁建设嘴里那样,矛盾肯定有,但不至于弄的像挖过对方祖坟的仇人一样,赵志明觉得丁建设就是不想帮这个忙,他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丁建设也让他磨的有些烦:“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她这条路走不通的,你别惦记了。”


    就他跟丁果这糟糕的关系,真要带人过去非但不成,说不定还会落个把柄在丁果手里,让她盯上自己。


    他之前被举报的事虽然一直没查出来是谁,但他还是有点怀疑丁果。


    不过赵志明想单独行动,他不会干涉,要是赵志明能把这件事办成,他还能反握丁果的把柄,替念君姐出口气。


    但也只是想想!


    丁果可不是几年前那个傻乎乎的丁果,跟自己有关的人  ,她肯定不会跟赵志明合作。


    想通其中的不可能,丁建设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如找机会跟赵志明说说,让他找个不相干的人去找丁果,一次不行就多去几次,利益给高点儿,想办法把丁果拉下水,到时候自己再跳出来,把柄手中握,丁果还不得乖乖听他的……


    丁建设越想越美的冒泡,自己都热血起来。


    热血之余,也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丁点的后悔。


    赵志明的话还是对他起了一点影响,要是早知道丁果这么有用,他就不跟丁果把关系弄这么僵了。


    收鸡蛋往食品厂输送,这路子他是认可的,以他之前倒买倒卖的经历来看,这要是弄好了,确实比他之前弄的那营生强,比直接去黑市零散出售更安全。


    遗憾这路子他不能用。


    所以,他虽然拒绝了赵志明的提议,但这会儿突然就发起了美梦,觉得不如试试能不能跟丁果缓和一下关系,要是不能把丁果拉下水,这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做两手准备!”


    虽然现阶段用不上,可万一啥时候就用上丁果了呢,总不能到时候现烧香。


    那就先从她对象身上入手,男人心胸宽广,不似女人那么小心眼,跟她对象拉好关系,关键时候也能找着人帮他说话。


    这会儿可不就把下意识想拒绝的话咽回去了么,道:“我试试吧!明天上下午班,早上我去食品厂门口等等。”


    他爸说得没错,男人之间好说话。


    男人之间好说话,但也得能说得上话,他没想到那小白脸时间卡的那么好,他到的同时,下夜班的丁果正好从厂里出来,两人骑车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傍晚丁果来上班的时间,他还在厂里,没空过来,只能第二天又来,结果小白脸没来,丁果下班是自己骑车走的。


    次日又来,依旧扑空。


    丁建设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三回没搭上话他就不耐烦了,那些令他热血沸腾的计划也冷了。


    “不会是假期结束回部队了吧?”


    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既然人不在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回到家属院,正好赵志明又来找他去打牌,想到上次在那个场子赢的钱,丁建设连家门都没进,直接跟赵志明勾肩搭背的走了。


    裴澈倒是没回部队,他接到个临时任务,去隔壁县帮忙。倒是丁大勇这两天没出车,姐弟俩上班的时候上班,下了班简单吃过饭就在院子里练习裴澈这段时间教的格斗术。


    几天后裴澈回来,丁建设的心思早不在这上头了,他连班都有些没心思上了,哪儿还会进一步验证丁果那个对象是不是真回了部队。


    两厢里倒是打了个时间差。


    倒是忙完临时任务回来的裴澈一直关注着他。


    裴澈除了每天接送对象上下班,照顾对象的一日三餐,就是盯着丁建设,这一盯,证实了他前几日的猜测。


    “跟丁建设一起的那两个人你认识么?也是钢厂家属院的。”


    原主以前几乎零社交,她连自己的同班同学都说不上熟,更别说丁建设的同学了。


    “不认识!”丁果很干脆的摇头。


    或许近距离看两眼能觉得眼熟,她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加上几年没见,五官肯定有变化,本就不熟的人哪儿能认出来。


    “怎么了?”丁果左右看看没人,把手抄进对象口袋里暖和。


    裴澈很自觉地伸手进去握住丁果的小手,还揉了揉,克制住那点心猿意马,道:“两个猎人,丁建设是他们看中的猎物。”


    丁果想起裴澈之前说丁建设可能会陷入赌博的事,挑了挑眉。说猎人和猎物倒不如说养猪人和猪。


    丁果挑眉:“丁建设进钢厂相当于从头开始,工资都没以前高,那俩人能从他身上榨出多少油水?”


    裴澈:“工资被榨干了,还能借。猎人敢布局,图的可不只是那点工资。回头我查查那两个人,我怀疑他们背后有放高利贷的。”


    丁果也正色起来,小声道:“这可比搞投机倒把胆子还大。”


    想了想又说:“我得跟丁桃说一声,要是丁建设找她借钱,千万别借。”


    丁桃毕竟住在家里,万一丁建设开口,她抹不开面子,那点微薄的工资可就搭进去了。


    裴澈捏捏她的小手,道:“这事查实了肯定得抓,一旦被抓了现场,你弟可能会被单位通报批评,记个大过,对以后的工作肯定有不小的影响。”


    丁果冷笑:“呵,通报批评?他可是犯过一次事的,虽然是在前单位犯的事,但也算有前科的人,要不是我爸妈是钢厂老职工,丁建设能不能成功接班都难说。再被抓个聚众赌博,弄不好钢厂都能趁机将他辞退!”


    坐牢的可能性很小,应该会关几天,但若真被厂里辞退,丁建设可就只有下乡一条路了。


    这种情况下,丁建设的岗位也不会再回到岳红梅手里。


    好大儿下乡,还白丢一个工作。


    虽还未发生,但丁果还是没忍住啧啧两声,提前说个‘好惨’。


    “哈哈!”


    裴澈见对象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突然笑出了声,也忍不住跟着笑,道:“你笑什么?”


    丁果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说,万一成不了真多遗憾。”她拽拽对象的手,严肃叮嘱,“好好调查,好好取证!”


    裴澈不明所以,但很配合地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丁建设从每天回家时的眉飞色舞,到脸色开始发青。


    期间丁志钢还问过他有没有跟丁果对象搭上话,他那两天心情正好,根本没心思再去跟这件事,用一句‘人家已经回部队了’,就把他爹打发了。


    男人跟男人没搭上话,丁志钢又让侄女去找丁果打听,丁桃回来把丁果的话叙述一遍,还是上次那套说辞,丁志钢不相信,他还是坚定丁果在糊弄他们。


    丁志钢想过亲自去找丁果问问,可想到丁果说话那噎人的劲儿,自己应该是没那个面子能问出啥。


    这件事他们凭空激动一场,就这么没啥收获的暂时搁浅了。


    今晚,又一次晚归的丁建设趟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不明白,前头那几天手气那么好,多的时候一晚上能赢六七十,那钱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只等着他去捡。


    后头也输过一次,但输的没那么多,把他一晚上赢的输了进去,没伤着根本。


    后来又开始赢,连头一天晚上输的钱都赢了回来。


    但是紧接着,他就只是输了,一直输,连着输了三天,近几天赢的那些差不多都输回去了。中间又赢了一回,赢的不多,有个四五十块,他心疼之前输出去的那些钱,越发留恋那张牌桌。


    随后,他把赢的钱全输了进去。


    输了怎么能甘心?但没了本金,就开始借钱,零零散散的借,今天晚上赵志明让他综合一下给自己打欠条时,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欠了赵志明和王鹏三百多了。


    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这身冷汗并没有让他就此罢手,反而越发抓心挠肝,恨不能前几天的手气赶紧回来,好把窟窿堵上。


    “我就不信了!”丁建设搓了把脸,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把欠款赢回来。


    “还上钱就不玩了。”丁建设这么劝了自己一句,心事重重地翻个身睡了过去。


    还有上次他琢磨的那个计划,这段时间情绪大起大落,也早忘了找赵志明商量把丁果拉下水的事,明天想着跟赵志明提一提,反正就是换个人去,只要利诱丁果同意,跟食品厂牵上线就行,后头该挣钱挣钱,也不耽误他握丁果的把柄。


    真握住了丁果的把柄,说不定还能把上次大哥给丁果的那些钱要回来。


    想着这些事,丁建设做了一宿梦,梦见成功抓住了丁果投机倒把的把柄,不光能从丁果手里捞钱,他还痛痛快快扇了丁果十几个大嘴巴子,把从她那里挨打的仇都报回来了。


    所以,一大早他睁开眼时,眼里的神清气爽还没褪去,嘴角甚至还是向上弯着的,可见梦里的愉悦。


    另一边,已经又开始上白班的丁果还不知道别人在梦里抽了她十几个大嘴巴子,她早上睁开眼时发现头天夜里下了场大雪,枣花巷这边每家出一个清理巷道,裴澈跟丁大勇两个壮劳力清了一早上的雪。


    下雪路滑,裴澈也没骑车送她,陪着丁果坐公交去上班。


    下车后要走一段路,两人踩着积雪嘎吱嘎吱走着,快到厂门口时,裴澈突然轻轻碰了丁果一下,道:“看传达室位置,站在冬青旁边的那人。”


    丁果戴着厚厚的栽绒帽,围着围巾,把围巾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睛,闻言朝厂门口那边看去:“看到了,那人……”


    “其中一个养猪的,赵志明!”裴澈挑了下眉。


    他很喜欢丁果的说法,随着对象改了。


    丁果诧异:“赵志明来这里干啥?总不能是来找我的吧?”


    赵志明是丁建设同学,这段时间跟丁建设走的近,丁果自然就想到自己身上。


    但她想不到赵志明来找她干啥。


    不过丁果没打算主动去问,是不是,早晚就会知道。


    让裴澈回家,她随着上班的人群进了厂里。


    第123章 123赌徒的脸皮城墙厚


    赵志明还真是来找丁果的。


    但他不是受丁建设所托而来,是自发行为。


    没办法,丁建设怎么也不肯来帮忙牵线搭桥,他在家属院也碰不上丁果,想搭讪都搭不上,后来辗转一打听,才知道丁果根本不住家里,还因为丁家养女的事跟父母之间有些嫌隙,虽偶尔会回去,但回去的次数太少且没有规律,他不想这么一直干等了,索性干脆过来碰碰运气。


    冒昧吗?因为不熟,当然有点冒昧。但他脸皮厚,并不在意丁果会不会觉得他冒昧。


    以前只跟丁果打过几次照面,那少有的几次照面他都没拿正眼瞧人,加上那会儿丁建设也不拿这个大姐当回事,他还跟着起过哄,不知道丁果还记不记得。


    就算丁果记得他也不在意,那会儿年龄小嘛,年龄小不懂事的几句起哄调皮,长大后混上面子情都能一笑泯恩仇。


    赵志明紧张的等待着,视线不断在人群里来回扫着,偏巧昨晚一场大雪,让温度骤降,大家都捂的严实,压根看不出哪个是丁果,一直等上班的人潮过去,赵志明都没看见人。


    没办法,只能通过传达室这边帮忙喊人。


    肖大爷因为不久前丁建设来找丁果汪汪,对来找丁果的人生了几分警惕,详细问了姓名以及跟丁果的关系才去通知。


    丁果听说一个叫赵志明的人找她,不由挑了下眉,本想直接表示不认识此人,想了想,怕给肖大爷添麻烦,只好去换衣间穿上军大衣走了出去。


    看着从厂里走出来的人,高挑的个头,精致漂亮的五官,赵志明心口不由蹦跶了两下。虽然见过两回,也惊叹过两回,但正式打照面还是头一次,赵志明也再次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丁建设他姐长得可真他妈带劲。


    他实在无法把现在的丁果跟几年前那个个头矮小,总缩着脖子,连看人都不敢大大方方抬头看的丁果联系在一起。


    “丁、丁果同志,你好。”赵志明回神,脸上忙堆起笑,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有些紧张,嘴像是有些不听使唤,结结巴巴地笑着打招呼,“我是赵志明,你还记得我不?”


    丁果撩眼皮瞧了他一下,回应的很是简洁明了:“不记得了,你哪位?”


    赵志明没想到丁果说话这么直,一点不带拐弯的,不由噎了下,忙用特别强调的语气道:“是我,也是钢厂子弟,我家跟你们家隔着两排房子,我跟丁建设是同学,以前去你们家找丁建设玩过。那啥,我小名叫狗剩,家属院的邻居们不大喊我大名,都叫我小名。”


    丁果淡淡‘哦’了声,没有任何动容,直接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丁果过于冷淡的反应让赵志明有些出乎预料,来之前想好的说辞全部卡壳,这情况要是搁旁人身上,他早骂过去了,但因为有事需要丁果帮忙,加上这张明艳的脸还晃着他的心神,压下涌上来的烦躁,耐着性子继续笑道:“中午你有没有空,我做东,叫上你弟弟一起去旁边的国营饭店吃个饭?都是一个家属院,这么多年不见了,叙叙旧嘛,呵呵。”


    赵志明很坚定自己的信条,同父同母的亲姐弟矛盾能大到哪儿去?


    等走通丁果这边的路子,就把丁建设带进来,让他不上班时下去收鸡蛋,不乐意干都不行,他现在可欠了自己不少钱。


    丁果直接拒绝:“不必了吧,我弟出差了,而且我跟你也不熟,你要实在没什么事我回厂里了……”


    见她转身要走,赵志明赶忙过去拦着:“别这么着急忙慌的嘛,有事儿。”


    说话时心里还纳闷,丁建设出什么差,昨晚还一起打牌打到半夜呢。


    难道丁果说的是丁建国?


    他不太了解丁建国的工作,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丁果有好几个弟弟,忙笑着补充一句:“不是建国哥,是你弟丁建设。”


    丁果冷笑:“一个狗杂种也配当我弟弟?”


    赵志明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神色愕然。


    操,丁建设没撒谎啊,他跟自己亲姐姐关系真那么僵?


    丁建设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到底有事没?”


    见他没反应,丁果不耐烦地催促了下。


    “额,有、有!”赵志明回神。


    丁果的反应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提前想了一肚子用来拉近关系的客气话,一句没用上。


    也不敢再磨叽,看了眼不远处的门卫,赵志明装模作样地道歉,“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你跟建设有矛盾。我就是听他说你在食品厂上班,这不想过来问问能不能请你帮忙牵个线,介绍一下你们厂的收购,我这里有个合作想跟你们的收购谈一谈。那个,你要是能帮忙,我给你这个数……”


    说着话他悄悄比了个二。


    丁果嘴角抽了下,故意有些阴阳怪气地惊叹:“哟,给我两千啊,什么业务啊?你们单位规模不小呢!不过这么多钱你敢给我也不敢要,你们直接公对公谈吧,别经我手了,你还能省两千块。”


    说完就要走,仿佛被雷劈了一下的赵志明都顾不上愣怔,赶紧再次把人拦住,先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两千?你想啥呢……’,然后又反应过来,忙低声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儿没法公对公,是我个人想跟你们合作。给、给你二十。”


    还两千,丁果是不是脑子方面出现了什么毛病,她是怎么想出的这个数字?


    他在辉哥那里都没一次性见过两千块钱。


    但是马上,他就知道不是丁果出了什么毛病,人家分明就是听出了他的来意,故意讽刺的。


    “嗤!”


    丁果毫不掩饰地发出讥讽的嗤笑,赵志明脸色有些羞恼的涨红。


    “看在是家属院邻居的面子上,今天我就当你没来过,再来谈这种事,我直接送你去见我们厂保卫科。”


    随后转身离开。


    赵志明这回没再拦。


    丁果拒绝,本是赵志明意料之中的,之前打算的就是先来混个脸熟,一回生二回熟,又都是钢厂子弟,多来几次也就混熟了,他甚至还起了点别的心思,打算关系混熟后试探试探。


    结果,没想到如今的丁果变得这么锋利,一点面子不给,甚至还有些让他下不来台。


    这会儿再想想,弄不好一开始说不认识自己都是装的,她分明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才故意那个态度的。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丁果一定是记恨几年前他跟着丁建设嘲笑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泥腿子的事。


    “操,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赵志明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有些恼羞成怒的骂了一句。


    赵志明来了脾气,这事他不会作罢,他转身离开,准备去找丁建设,让丁建设自己过来跟丁果说,不管他们之间什么矛盾,这事不给他办成,他就不客气了。


    丁果也确实想起些关于赵志明的记忆,冲原主开过嘴炮,属于嘴比较贱的那种。


    这矛盾不至于让丁果的态度这么尖锐,她是已经从裴澈口中得知,赵志明除了赌博,还真跟放高利贷的也有联系,不管拉人去赌博还是借钱他都能抽成。


    是个胆大敢钻营的,就是不往好事上钻。


    知道他是啥样人,也知道沾上这种人准没好事,自然也不打算和和气气的。


    来找她,是准备把她也当猪养吧?


    因为今天路不好走,丁果跟裴澈说不让他过来送饭,中午下班后她去食堂打了两盒菜,买了几个二合面馒头,一起放进


    挎包,把手伸进包里一捣鼓,包里的饭盒成了空的,装模作样的撑着包,打好的饭菜被她收进空间保温,走着去了造纸厂。


    已经叮嘱过丁桃防着丁建设借钱,但现在发现丁建设的朋友开始辐射他身边人了,丁果觉得有必要跟丁桃也说一声。


    丁桃看见丁果很高兴,把她拉到旁边说话:“姐,你咋来了?你吃饭没?我带你去吃饭。”


    有人进来喊她时,她刚买好窝头和稀的能当镜子照的热粥,准备就着从家里带的咸菜丝开吃,现在丁果过来就不能吃这个了,她捏捏口袋里的粮票,心说幸亏多装着几张粮票,能买四个馒头,还能再打份食堂里的辣椒炒白菜。


    丁果拍拍挎包,不动声色的偷梁换柱,把包里的东西换回来,嘴上说着:“没吃,我带了饭菜过来的,走,去你们食堂吃。”


    丁桃扭捏了下:“姐,我还有粮票,要不我请你吃吧。”


    丁果翻了个白眼:“行了,我都买了,别跟我客套了,咱赶紧去你们食堂,冷死了。”


    丁桃不再说啥,乐颠颠地带着丁果去了厂食堂。


    丁果拿的也不是大鱼大肉,寻常炒白菜,但是是白菜炒肉,肉不可能多,满满一饭盒白菜,能翻出三四片肉都算好的。


    另一盒是辣炒萝卜丝。


    丁桃去食堂窗口给丁果打了份热粥,用的食堂的饭盒,一会儿用完还回去。


    姐妹俩边吃边聊,丁果小声问道:“丁建设没找你借钱吧?”


    丁桃摇摇头:“没有,可能他还没紧巴到那个程度,就算借钱估计也会把我放到最后一个,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朝我张口。”


    她跟丁建设关系又不好,平时互相说话时都夹枪带棒…想到这个,丁桃吃饭的动作顿了下,小声道:“姐,就算他现在还没找我借,估计也快了。因为这两天他突然不跟我呛呛了,和颜悦色的,早上起来还跟我打招呼呢。这可不是个好征兆啊!”


    一个跟你关系特别不好的人突然开始朝你笑了,那肯定不正常啊!


    她姐都提醒她了,她竟然才反应过来丁建设的异常,丁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姐,你要是不提醒我,说不定过两天因为关系缓和,他跟我开口,我还真不好拒绝。”


    说完狠狠咬了一口馒头,道:“不过现在他找我借我也没有,你跟我说完我就请假去了趟邮局,把钱给我娘寄回去了。”


    丁果冲她竖了竖大拇指:“聪明。”


    二婶那人对侄女尖酸刻薄,对自己的女儿也会张口闭口的骂些十分难听的话,但有些事上却不克扣自家孩子,还舍的下脸给孩子谋划。


    所以丁桃把钱寄回去,比带在自己身上安全。


    知道丁桃心里有数,丁果也就放心了,她着重叮嘱了下让丁桃注意丁建设周边朋友的事。


    听说丁建设那个拉着他去打牌的朋友找丁果了,丁桃被震的不轻,她声音都控制不住拔高:“姐,那可不是个好人,你可千万别沾上他啊,还有一个叫什么东西的,也不是个好东西。我见他站路边抄着袖子冲大姑娘吹口哨,哪天遇上个厉害的,告他个流氓罪,他就老实了。”


    丁果见她有防备,就不再担心了。


    左右那几个也蹦跶不了几天。


    这事急不得,革委会那边有自己的节奏,反正在这之前他们做好防备就行。


    但是丁果怎么也没想到,丁建设没找丁桃借钱,也没来她这里,他竟然跟丁大勇开口了。


    在丁果的潜意识里,丁大勇是跟丁建国他们动过手的,也是被岳红梅明确表示不让再上门的亲戚…虽然这表示并没什么用,但关系是实打实摆在明面上的恶劣,加上又不常在老丁家人面前晃悠,这火怎么也烧不到丁大勇身上。


    可偏巧就是让丁建设在路上碰到了逛修车铺的丁大勇,丁建设大约也是真有些着急,居然能厚起脸皮朝丁大勇张口借钱。


    好在丁大勇虽没得他姐叮嘱,可他分得清里外,所有跟他姐对立的人,也是他的仇人。


    仇人见面他不捶一顿都是因为他不想弄脏姐夫前两天才给他的半旧军大衣,怎么可能还借给丁建设钱?


    “没有,我的工资都在我姐那儿了……”丁大勇说的理直气壮。


    丁建设险些没被丁大勇这理所当然的‘我姐’俩字气笑,他跟丁果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丁大勇这儿顶多是个堂的。


    但心里不忿,嘴上却不好说这话,毕竟丁果那个搅家精就是跟丁大勇更亲近一些。


    丁建设不跟丁大勇呛呛,他需要本钱去打牌,尽快赢一笔钱回来把窟窿堵上,但赵志明那儿没钱借给他了,他不敢朝爸妈开口,倒是找大哥借过,可大哥前段时间跟着念君姐投机倒把才赔了个底朝天,手里没有多余的钱,只给他拿了五十,可这五十不到一晚上他就输出去了。


    他还给顶峰哥打了个电话,没好意思直接找潘顶峰借钱,只在电话里问了他们现在的新家地址,说方便给念君姐写信,挂了电话就给念君姐发了封电报,但念君姐那边还没给他回应。


    不知道念君姐手里有没有钱,就算有钱,给他往这边邮也要好几天,可他的瘾头…丁建设不承认自己有瘾,是他急需回本的心情急切,别说几天了,一天他都等不了,手痒的不行。


    所以冷不丁在路上碰见丁大勇,他哪儿还顾得上之前的矛盾冲突,张嘴就找他借钱。


    丁大勇也干脆,张嘴就拒绝了他,干脆利落。


    丁建设视线往下一落,盯在了丁大勇的自行车上,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有些激动的咽了下口水,道:“欸,你这自行车能不能借我骑半天?半天就行!”


    第124章 124这会儿丁建设也开始算账了,这……


    自己费劲巴拉攒起来的自行车怎么可能借给不相干的人,丁大勇觉得丁建设简直是在想


    屁吃,他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的:“我跟你关系很好吗?”


    说完车把一拧,一踩车子离开,把丁建设气了个半死!


    不愧是能跟丁果玩到一起的,这个丁大勇跟丁果一样讨厌。


    丁建设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这种情况叫‘昏头’。


    想翻盘的欲望蒙蔽了他的双眼,满脑子只想搞钱,根本没有别的。


    他出来是帮他妈打酱油的,没想到会在家附近这边碰上丁大勇,目送丁大勇离开,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拎着酱油瓶子回了家属院。


    刚到楼下,就碰到了抄着手缩着脖子等在那里的赵志明。


    没打欠条之前,他还没有债主和债务人的感觉,那天把欠条一写,现在看见赵志明,丁建设心里就有些不大自在了。


    “志明!”丁建设硬着头皮,如往常相同的语气喊了声,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还假模假样的朝赵志明那边跑了两步,又夸张似是要滑倒一般,打了个短距离的小出溜稳住身子,“唉哟,可真滑。”


    赵志明倒是看不透他这些肢体语言,过去勾肩搭背的带着他朝楼梯那边走,小声道:“我想好了,还是准备去周边村子里转转,看着收点东西……”


    丁建设心里一咯噔,收东西需要钱,生怕他说让自己还钱的事,嘴上劝着道:“现在风口还紧着呢,你这么着急干啥!”


    赵志明道:“先了解了解情况,要是能有那些放的住的东西,就先收着,攒攒货。而且,黑市情况也没你说的那么严峻,我都去看了,好几条巷子里热闹着呢。”


    他拍了拍丁建设的肩膀,终于说出了让丁建设冒冷汗的话:“这两天你先还我点钱,我周末就下去……”


    丁建设有些难堪地道:“我现在哪有钱啊,还有半月才发工资呢。”


    赵志明有些不开心了,道:“那咋办?借的时候我就先说了,不能耽误我用,你也是跟我打了包票的。”说完又十分不满地道,“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啊,让你帮我找你姐帮忙牵线你不帮,我都没计较,你找我借钱我还借给你了。现在我要用,你又说没钱,借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丁建设忙急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把人拽到楼梯旁边,也有些不耐烦,道,“我不是不还,我有正式工作,有收入,我能还不起你那点钱吗?我这不是没翻盘吗。借的时候我以为我马上能翻盘呢……”


    “你甭说这个,反正当初借钱时我就说了不能耽误我用,我也一直没瞒着你我要做的事,你现在这样真没意思,不行我找叔叔婶子问问去,你这不耽误我事儿吗!”赵志明一副急眼了的样子,作势要上楼梯,丁建设赶紧把人拦住,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别别别,我还你还不行吗?就你之前说的,你那个放钱的朋友,我先从他那儿借点还你。”


    赵志明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酱油瓶,丁建设忙三两步上了二楼,回家推开门把酱油瓶子往桌子上一搁,跟岳红梅说了声,下来跟着赵志明走了。


    从赵志明那儿拿回写的欠条,重新写下了一张新的欠条,除了还赵志明的钱,还额外多借了六十六,图个六六大顺,准备拿着回本。


    这次的借条可跟上一张借条不同,赵志明到底不好收他利息,高利贷可不一样,赚的就是利息。


    丁建设畅想着回本,可入了局的人怎么可能回的了本?


    不到两个小时就把所谓的本金输了个一干二净,输红了眼的他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又找赵志明他朋友借了一百……


    半夜回到家的时候,那张脸青白青白的,一开门看见岳红梅和丁志钢坐在沙发上,脸也阴沉的青白青白的。


    “你干啥去了?”岳红梅质问道。


    一个激灵让丁建设回了神,但脑子还在牌桌上,没跟着回来,一时有些懵。


    “你说你干啥去了,不去上班,还不请假,你是要死啊。”岳红梅气得不轻快,过来拍打了丁建设两下。


    要不是丁建设走时跟他说了声和赵志明出去打牌,她得急死。


    丁建设这才想起来,他今天上下午班,可当时打牌打的热火朝天,哪儿还记得上班这回事?


    丁志钢也低声咆哮着:“成天跟着赵志明那个不学无术的混,他没工作,你也没工作?我让你打牌……”


    他拿了棍子朝丁建设的腿上抽,“我打断你的腿,看你还出不出去打牌!”


    旷工这么严重的事,岳红梅自然不护着,在旁边道:“打,使劲打,越来越不像话了。要不是你爸机灵替你补了假条,你就等着受处分吧。”


    丁建设也知道闯祸了,结结实实挨了顿打。当然,丁志钢不可能真把儿子的腿打断,但下手也不轻,疼的丁建设龇牙咧嘴。


    丁志钢不理解:“打牌就那么入迷,让你能连班都忘了上。”


    挨了一顿打,丁建设脑子渐渐清醒,这会儿也有些真害怕了。


    他怎么就昏了头?怎么就没管住这双手呢。


    他迷恋上的哪儿是普通的打牌啊,他是迷上了赌博,还借了高利贷。


    这会儿丁建设也开始算账了,这一算突然发现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还利息的,更别说还有本金呢。


    丁建设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完了,这要是让他爸知道,他爸不得真把他打死啊。


    怎么办?


    丁建设又失眠了,满脑子都在盘算能从哪儿弄点钱,把这债务还上。


    可这笔钱不是小窟窿,就算把他自己那辆自行车卖了也不够填的啊。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的手气怎么就回不来呢。


    “快收网了,就在这几日。”


    枣花巷那边,裴澈坐在炉子旁边烤火的时候跟丁果小声道。


    丁果道:“我没想到丁建设居然会跟大勇开口。”


    丁建设跟丁大勇的关系不熟,都毫不犹豫的朝丁大勇张嘴,可见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还好大勇是个拎得清的,没顾及所谓的面子。”裴澈道,“没上他这个当。”


    丁果点头。


    她虽然没见着丁建设,但也感受到了赌徒的疯狂。


    赌博害人,高利贷更害人,那些人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裴澈对此不置可否,所以才要部署,一起撒网一起收网,以免打草惊蛇。


    丁建设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骑车乖乖去上班,下午下班后没直接回家,骑车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是走着回来的。


    又在家属院碰到了赵志明,这回他不欠赵志明的钱了,也就没那么不自在,但赵志明过来劝他入伙,让他参与自己投机倒把的计划,道:“你要是不想下去,就去找找你姐,只要你能说通你姐帮着牵线,我给你十块跑腿费,你可以拿这个当本钱入伙,咱到时候一起分钱。”


    十块钱?


    现在的丁建设根本看不上十块钱,因为十块钱解决不了他的问题。


    丁建设捏了捏口袋里卖自行车的钱,一辆自行车填不上窟窿,别说一辆自行车了,两辆自行车都填不起来。


    他这会儿不想搞小钱,只想搞大钱,他在琢磨他大哥那辆自行车,还没找到合适的借口。不过这次也没一口拒绝赵志明,他道:“我直接跟你们入伙,但找丁果还是算了,你没跟她接触过不知道,那才是个心狠的。”


    不光怼不过,他还打不过。


    赵志明眼神一暗,接着就笑了笑,道:“建设,不瞒你说,其实本钱我们不需要人凑,收东西的人手也够。让你入伙,是希望你能找渠道,要是你姐那边你不想去找,就别跟着我们折腾了,老老实实上班吧。”


    他这是被嫌弃了?


    丁建设被气笑了,感情他的价值还得丁果给?


    不入伙就不入伙,他还不伺候呢。


    今晚也没去打牌,昨晚才挨了一顿打,他爸估计能死盯着他,这时候不敢顶风作案。


    只是出去玩习惯了,让他在家老老实实待一个晚上,他跟浑身长虱子似的,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住,忍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连早饭都没吃就去堵丁建国了。


    虽然不满赵志明蔑视了他的价值,但不妨碍他拿这个人做借口,借口还是赵志明自己送给他的。


    没错,他是以赵志明的名义找丁建国借自行车。


    “志明他们几个要去乡下收东西带来城里卖,这种事不敢光明正大跟家里人说。可是没有交通工具也不行,找我借了车,但是还不够,让我帮他找你借,一天给一块钱,这是五天的钱。”说着从口袋里逃出来五块钱递过去。


    幸亏大哥搬出来了,因为这两天天冷路滑,也不咋回家属院,不回家属院,就碰不上赵志明,能让他打个信息差。


    幸亏念君姐当初帮忙租了这套院子。


    丁建国对弟弟不设防,他甚至连钱都没要,道:“我跟志明也是一起长大的,都是哥们兄弟,要啥钱。不过你可别参与,咱家刚吃的亏还热乎着呢。听说前段时间倒牛肉的那些人都被叫去问话了,那案子还没利索呢,这时候可别去黑市。”


    他哥不收,丁建设也就顺势把钱掖回自己口袋,强忍着心虚,道:“我知


    道,我不参与。志明是没办法,知青办那边一时安置不下他们,总不能成天在街上窜,这才想冒险弄个进项。就是这几天要辛苦大哥来回坐车上下班了。”


    “辛苦啥啊,天冷路滑,我正好轻松两天。”丁建国笑笑,目送弟弟离开,他转身朝站牌走去。


    就是不知为何,心里没着没落的,很空荡。


    丁建设骑车出了巷口才松了口气,紧张的没戴手套都没察觉到手冷,甚至手心里还微微冒汗。


    有些对不起他哥,但是没办法了,他得趁着才借了没几天,赶紧还上一部分,还留点钱做本金,看看能不能回点本。


    要是手气旺上一回,他还给大哥一辆新的。


    丁建设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还振奋的挥舞了下手臂给自己打气,然后骑车出去转了一圈,丁建国的自行车,卒!


    从他哥那儿弄自行车很顺利,卖车也顺利,顺利的让丁建设飘起来了,虽然知道去找丁果应该不会有好脸,但他想了一圈,决定还是去碰碰运气。


    万一呢?


    万一那个搅家精突然善心大发呢,他就赚了!


    赵志明说的那事他准备提一提,说不定丁果就同意了呢。


    这件事不成,就找她借自行车,两件事总得答应自己一件吧?


    丁果接见了他,毕竟见一次少一次了…不是,若一切如她幻想的那般顺利,从这棒槌身上赚内耗值的机会用一次少一次了。


    所以,丁果不光见了丁建设,还在他提出让她帮着引荐厂里采购时,狠狠嘲讽了他。


    因为丁建设先嘲讽她的,说丁果要是同意帮忙引荐,他给丁果五块钱的辛苦费。


    赵志明上次来还开价二十呢,到丁建设这里只剩五块了,可不就是在嘲讽她么。


    丁果嘴角抽搐着先仰头看了看天,感慨一句:“今天太阳不错。”


    又望望有些泥泞的地面,道:“雪也开始大面积融化了。”


    最后才抬眼看向不明所以的丁建设,道:“你的脑子是不是跟着雪一起融化了?就咱俩这关系,这会儿我不把你送去保卫科,直接举报你疑似蛊惑食品厂职工协助你搞投机倒把都算我善良。”


    丁建设气结,善良这俩字跟丁果沾边吗?他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啊!”丁果笑眯眯的,“滚!”


    丁建设深深吸了口气压住想一拳捶过去的冲动,道:“不乐意就算了,我好心让你跟着赚点外快,真是没良心。”


    见丁果要走,他厚着脸皮来了一句:“那什么,能不能把你自行车借我骑一骑,我去中心大街买点东西,中午就回来还你。”


    说完紧张的盯着丁果,心里使劲祈祷,同意吧,善良一回吧,刚才都拒绝了他的合作邀请,借回自行车不过分吧?


    丁果冲他笑了笑,微微后退一步,抬脚,踹,丁建设发射成功,她转身回了厂里。


    再不打,她怕以后丁建设没机会挨她的打了。


    第125章 125丁建设的处罚很快就定了,拘留……


    裴澈暂时不住在枣花巷了,每天忙得不见人影,丁果知道事情应该到了紧要关头。


    第四天早上,丁果在厂门口见到了神色憔悴,眼眶下头挂着两团青黑,蓬头垢面的岳红梅。


    丁果眉头微微一跳,猜着裴澈他们那边的事应该成了。


    丁果躲着上班的人群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岳红梅还在拿眼睛找人,就看到一个穿着崭新军大衣,带着厚棉帽,围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站到了她前面。


    “来找我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岳红梅回神,红肿的眼底瞬间包了两行泪,唰的落了下来,一把抓住自行车龙头,嘶哑着声音道:“丁果,你弟被革委会抓了,说是、说是聚众赌博,你弟怎么可能赌博呢?他连玩牌都是赵志明和王鹏带着的,他以前从来不沾这些的,他就是被赵志明和王鹏那俩下三滥带坏了,你救救你弟啊……”


    丁果眉眼平静无波,道:“三个弟弟都被抓了?”


    岳红梅一愣,抬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下,责怪道:“大清早的,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什么叫三个弟弟都被…呸呸呸,不吉利。是建设,是建设被抓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丁果握着车把往后一退,挣脱开岳红梅的手,道:“我是谁啊?”


    岳红梅不明所以地道:“你、你这是问的啥话?你是我大闺女,是建设的姐姐啊。”


    丁果摇了摇头:“不不不,岳红梅同志,你说错了,我认真纠正你一下,我是搅家精,是扫把星,是没良心的,是祸害,作为一个祸害,在听到对我没有任何尊敬可言,在我回家第一天就冲我咆哮还企图打我的人渣倒了这样的大霉,我不放串鞭炮庆祝一下都算我善良!岳红梅同志,你找错人了!”


    岳红梅错愕,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听。


    丁果是不是没听懂她说话?


    建设因为聚众赌博被抓走了,不知道现在的章程要怎么处罚,这不是姐弟间寻常的小打小闹,她觉得这种时候什么成见都要先放下,先一起想办法救人啊。


    丁果怎么这么冷心冷肺,这种时候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呢。


    建设可是她亲弟弟,将来丁果嫁人了,在婆家受了欺负,都要娘家兄弟撑腰的,丁果怎么就不明白呢,她在赌什么气。


    一口气堵上心口,无数恶毒刻薄的话一起涌到嘴边,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骂丁果的时候,她是来找丁果帮忙的,想让丁果准备点钱,如果派出所那边要交罚款,或者怎么着的,好用的上。


    家里和老大那里合起来也拿不出多少,丁果是当姐姐的,平时再怎么跟家里闹,哪怕她上次被革委会带走调查没得这大女儿一句关心,她可以不计较,但建设不一样。


    他还那么年轻,万一、万一革委会那边让建设坐牢怎么办啊?


    这时候就是一家人使劲,怎么也得保建设没事。


    同样错愕的,还有两人说话时才走着过来的丁建国。


    一团团的白气从丁建国口鼻间喷出,他愣愣地看着丁果,却没似岳红梅那般生气。


    这个大姐的心狠他早就见识过了,妈怎么还想着大姐转变呢?


    “妈!”丁建国轻轻喊了声,拽住了想要再开口的岳红梅。


    岳红梅转头,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丁建国一脸复杂:“妈,我刚刚知道,我的自行车是被建设骗出去卖了。”


    岳红梅大脑似是有些木,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问:“什么自行车?”


    都什么时候了,说什么自行车?


    丁建国知道弟弟骗了他的自行车拿出去卖了,比知道弟弟还借了高利贷更让他震惊,也更难以接受。


    岳红梅问完才脑子才开始转弯,惊声道:“你的自行车让建设卖了?”


    丁建国点点头,放出第二个雷:“建设还借了高利贷……”


    没等他说后头的话,这个雷就直接把岳红梅劈晕过去。


    上班的人潮还没过去,岳红梅一晕,看见的人都惊呼一声,骑车的直接匆匆把车子一支就过来帮忙,没骑自行车的也赶紧走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丁果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心里叹口气,喊了个同一车间的同事大姐,让她帮自己请假,跟其他人一起把岳红梅扶坐到自行车后座上,丁建国扶着岳红梅,丁果跟帮忙的同事道了谢,推着车子,往附近的医院走去。


    路上,丁建国轻声解释着:“建设糊涂,他就是被人骗了。”


    丁果冷笑:“不是糊涂,是蠢。”


    丁建国不敢去看丁果的脸色,他也生气,生气丁建设没脑子,人家一引诱他就上钩,不但赌博,还借高利贷,那个数额能把人吓死,更生气丁建设骗他。


    不管丁果愿不愿意听,他还是道:“好在放高利贷的团伙也被抓了,借的高利贷倒是不用还。他们跟设局引人赌博的是一帮人,表面看着跟没关系似的,其实就是一条产业链。引诱人赌博,赌上瘾了,赌没钱了,再有人放消息引诱人去借高利贷。赵志明跟这些人认识,他把建设拉进去,他从里面拿抽成。”


    这次事发,是其他借高利贷的人还不上钱,被逼的狠了,就去把人举报了,丁建设倒霉,他本来因为挨了一顿打都不去赌钱了,但有赌瘾的人怎么忍得住?丁志钢一个没看着,丁建设就跑出去了,好巧不巧,民兵队刚好去抓人,丁建设被抓个正着。


    如今已经通知了厂里,让厂里领导过去了。


    丁建国一直在革委会等消息,看见钢厂领导过去,他爸让他来找岳红梅,没想到刚说了建设涉案的最新消息,岳红梅就晕了。


    丁果:“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对你们家的事没兴趣,丁建设不管是枪毙还是坐牢,都跟我没关系。”


    丁建国扶着人事不知的岳红梅有点累,走的气喘吁吁,听到丁果这冷心冷肺的话,有些气闷,半晌后才又开口:“不会判的这么重,建设就是赌博,应该只是被批评教育几句  ,顶多再关几天。”


    他想的很轻松。


    现在难办的是厂里那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赶到医院,丁建国累的头顶飘白气,呼哧带喘,丁果啥事没有。


    等人输上液,丁果转身就走,丁建国张了张口,还是艰难地道:“大姐,你能不能……”


    丁果转头,面色很冷:“不能,不管你要说什么,都不能。丁建国,也别跟我说什么血脉亲情,这玩意儿要是百分百好用,当年我回城后你们就不可能帮丁念君欺负我。也别说什么那时候年龄小不懂事,你们不是不懂事,是因为太懂。因为懂,所以才觉得我的存在拉低了你们的档次,觉得我上不了台面,觉得有一个从农村上来的姐姐让你们丢人。”


    “因为懂,所以在街道动员下乡的时候你们集体抛弃了我。我现在已经过了需要父母疼爱和渴望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的年龄了,我不需要你们,也希望你们在有任何需要的时候如同三年前那样,第一个把我排除在外。”


    说出这番话,丁果觉得无比畅快,这种痛快的感觉像是她替原主说的,又像是原主自己真扬眉吐气了一回,抒发出了胸中郁结,浑身都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舒爽。


    人都是知道得寸进尺,既然没打算跟这一家人和好,那也不要给他们希望。


    丁果走了,丁建国还被丁果这番话震的没回过神来。


    还是袖口被人拽了下,他才回神,转头才看见岳红梅醒了,忙喊了声:“妈!”


    “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就是说出天去,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岳红梅也听到了丁果那番话,她没什么触动,只有生气,觉得丁果心太狠了,不养在自己跟前的就是不行,她道:“去给顶峰打个电话,看看他那边有没有办法。”


    丁建国有些难为情:“妈,潘家刚出了那么大的事……”


    潘家的落幕这会儿恐怕还是首都军区大院的热议话题呢,潘顶峰都不知道有没有从父母下放的打击中走出来,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


    岳红梅不管这个,她又气又急:“那怎么办?我还能指望谁?咱家又还能指望谁?”


    她没打针的那只手抓住大儿子的胳膊,道:“你弟不能在革委会待太长时间,不然单位那边没法交待。受处分都是好的,要是把你弟开除了咋办?”


    即使厂里不主动做这种决定,也有人会逼着厂里做这种举动。


    家属院里,不少人家家里都想着给子女办回城,不知道多少人在等岗位空缺。


    更别说还有已经回城,在等安置的知青。


    难保不会有人趁机举报,让建设空个岗位出来。


    那赵志明不就因为闲的没事干,才害人的吗?


    “赵大山和王志勇那俩狗东西,养的混账儿子,把我好好的儿子害了。”岳红梅哭起来,哭着催丁建国去打电话,丁建国被亲妈闹的没办法,只能去联系潘顶峰。


    去邮局前,他回了趟自家的小院,家里没人,陆晓梅上班去了,他又去了趟纺织厂,让陆晓梅请假去医院照顾妈,他一会儿联系完潘顶峰还得回革委会。


    陆晓梅一肚子意见。


    确切地说满心的晦气。


    婆家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简直没个安生。


    陆晓梅去厂里请了假,跟丁建国一起往外走,她知道这会儿丁建国心情不好,不好说的直白,委婉地道:“家里现在一团乱,要不要跟大姐说一声?”


    丁建国一脸郁闷:“大姐知道,可你也清楚,大姐跟家里关系很僵,她……”


    陆晓梅眼皮一跳,又是不管。


    知道这个大姑姐心肠硬,没想到简直硬成了石头。


    亲妈住院,亲弟弟被抓,她一点不动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看一时半会的忙不完,我这还大着肚子,身子不灵活,建国,要不让香香请两天假去医院照顾妈?”陆晓梅道,“我让丁桃帮我打下手,给爸妈他们做做饭,你们忙一天回到家也能吃上口热乎的。”


    家里又不是没人,干嘛非要折腾她一个孕妇?


    丁果不管,丁桃呢?还有丁香。


    小姑子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都十三了,眼瞅着过了年都十四了,她这个年龄的时候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没有不会干的,小姑子除了帮忙摘点菜,偶尔帮着刷两回碗,旁的啥闲事不管。


    要是家里日子顺当,婆婆愿意继续惯着小姑子就惯着,可家里最近一桩一桩的,按下葫芦瓢起来,小姑子也该懂些事了。


    很显然,丁建国跟陆晓梅心意并不相通,理解不了她的烦躁和不情愿,他拧眉道:“妈又不是住院,输完液就走。没必要让那么多人都跟着请假。”


    他是男丁里的老大,陆晓梅是大嫂,是长媳,长媳的责任就是上孝敬公婆下帮着他照顾弟弟妹妹,怎么也不需要兴师动众的事,还要弄的全家人上班的不能上班,上学的不能上学呢。


    陆晓梅气闷。


    她再一次埋怨起曾经的好闺蜜丁念君来。


    这是给她找的个什么人家,简直就是在害她。


    “对了,你说的那个…建设的朋友不是也被抓了么?咱们的自行车得赶紧要回来啊。”陆晓梅被寒风吹的脸疼,她看着还要走一段才到公交站,想起之前建国借出去的自行车,催促道。


    这回轮到丁建国气闷了。


    想想被刺激晕的亲妈,他现在压根不敢开口说自行车的事,怕怀孕的妻子也给气出个好歹。


    这天寒地冻的,这个时间路上行人都少,陆晓梅要是也气晕了,他都找不着人帮忙往医院送。


    “嗯!”他含糊其辞地应了声,没敢说实话。


    不管丁家怎么乱,丁果照旧上她的班。


    丁建国的电话打到首都,却没联系到潘顶峰,接电话的人告诉丁建国,潘顶峰出差了。


    丁建设的处罚很快就定了,拘留半月,下放到农场改造两年。


    工作,自然也没保住。


    听丁桃说,岳红梅去赵志明和王鹏家里砸了一场,说赵志明和王鹏害了丁建设,还惊动了厂里的保卫科。


    赵志明和王鹏也没落好,跟丁建设一起发到农场进行改造,比丁建设严重一点,改造三年。


    第126章 126丁家宛如经历了一场地震。……


    丁家宛如经历了一场地震。


    岳红梅去赵志明和王鹏家里闹过两场后,回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人一下老了十岁。


    丁桃来找丁果,跟她叨叨着:“卫生也不打扫,做饭要么不在正点上,要么不是忘了放盐就是放多了盐。最开始时堂嫂还回去帮忙,后来…对了,堂哥的自行车被丁建设骗去卖掉了,知道吗?堂嫂知道这事后闹了一场,回了娘家。”


    丁果震惊:“丁建设还把丁建国的自行车卖了  ?”


    丁桃重重点头,心有余悸。


    虽然丁建设到出事也没跟她借过钱,可有这么一个疯狂的人在家里,他连亲哥都骗,最终还会放过她吗?


    “你说可不可怕?他自己的也卖了,卖了自己的不算完,还卖了堂哥的车子。”丁桃肉疼的不行,“咱老家那边,就大队部有车子,普通老百姓谁家能买得起自行车啊,丁建设一下卖了两辆,就这种败家玩意儿不打死,还心疼他去农场吃苦受累,在家哭天抹泪,大娘是咋想的!”


    丁果撇了撇嘴,原主当年下乡的时候才16,丁志钢和岳红梅没有一个心疼的,反而能打发走原主,像是丢掉了什么包袱般轻松,轮到丁建设就心疼成这样了。


    丁家以后的热闹可不止一辆自行车那么简单。


    之前的丁家,七口人,五个工人,日子不说多富余,但比很多工人家庭都好过。


    如今的丁家,加加减减的还是七口人,三个正式工,一个不带粮食定量的临时工。


    其中两个正式工还是刚结婚不久、还没分家的小两口,陆晓梅看着家里的局势,心里要是没有算计才怪。


    要分了家,丁志钢的压力可就大了。


    丁桃肯定不会帮着丁志钢养岳红梅他们,再说她那点工资真要铺开了用,估计也就刚够养活她自己。


    丁桃也想到了堂哥堂嫂那边,估计用不了多久,堂嫂肯定会闹着分家。


    她吃住都在大爷家里,大爷日子不好过,她也受影响,所以写信回了老家,跟爹娘说了声,等这边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给她寄点口粮来。


    至于目前嘛,这也还没分家呢。


    丁建国作为家中长子,总自持着长子的责任,他在自行车还没解决、好不容易去岳父家把陆晓梅接回来,就又把刚拿到手的工资给了他妈。


    因为岳红梅想给丁建设换些全国粮票、买些生活用品,还得准备点钱,等拘留结束下放的时候让他带着。


    陆晓梅直接恼的跟丁建国大吵一架,动了胎气,住院保胎去了。


    岳红梅不理解大儿媳生气的点在哪里,这不都是为了建设吗?


    陆晓梅以前还是念君最好的朋友呢,如今嫁给建国,建设不光是她小叔子,还是念君的弟弟,她怎么就没有半点同情心?


    念君这是给建国找了个什么玩意儿。


    还有潘顶峰,关键时刻一点也指望不上他。


    想打电话到首都抱怨两句,可现在丁念君接电话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方便,联系不上,岳红梅只能闷在心里。


    陆晓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哭的两眼通红,她快气死了。


    小叔子那个烂人,骗了她家的自行车偷着卖了,如今因为赌博的事准备下放,家里竟然还要给他准备钱准备东西,他怎么不去死。


    丁建国也想不通陆晓梅为什么气成这样,不就是一个月工资吗?下个月又不是不挣了。


    他只给了自己的工资,又没有动员陆晓梅拿出她的工资支援家里,难道陆晓梅的工资撑不下他们一个月的日子?


    但动了胎气不是小事,他也不敢再去跟陆晓梅争辩,只能白天上班,晚上在医院陪着,没两天就受不住了。


    想起他妈晕倒输液那次陆晓梅说的话,他不好指使丁桃,妈最近心力交瘁,如今还在忙丁建设的事,更不可能让他妈来医院伺候,只好让丁香晚上过来替自己,他能回去睡个踏实觉。


    丁香想抗议,她以前可从来没做过伺候人的活。但最近家里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父母哪还有耐心哄她?岳红梅忍不住在小女儿肩膀上甩了好几巴掌,呵斥着骂了两句,让她懂事一点,别学丁果那个狼心狗肺的,丁香没办法,委委屈屈地去了医院。


    丁桃也没装看不见家里忙乱的,主动帮着打扫卫生、帮着做饭,往医院给陆晓梅送饭,还在医院跟丁香干了一架。


    无他,家里因为集全家之力要帮丁建设置办东西,一粒米一粒面都得算计着吃,生活质量断崖式下降,最明显的就是给陆晓梅的病号饭是炝锅面条,里面还窝了个荷包蛋。给丁香就是一个二合面窝窝头,玉米面多,白面少,虽然有点拉嗓子,但胜在顶饱,还给她拿了点咸菜。


    丁香长这么大哪受过这样不公平的待遇?直接气哭了,以为是丁桃故意整她,朝丁桃发脾气。


    丁桃理直气壮地怼回去:“窝头是你亲妈,我亲大娘亲手做的,又不是光你自己吃窝头,我们吃的一样的,你哭个啥劲啊?再说了,这窝头比我在老家吃的好吃多了,好歹还掺了白面呢,等哪天家里更揭不开锅了,一点白面都加不起了,让你吃纯棒子面的,你能气死不?”


    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


    回家属院的路上,丁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丁果姐可太聪明了。


    这是早看出家里的不靠谱,所以提前谋划搬出来,几乎跟家里断了关系,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人家理也不理。


    唉,她还是做不到这一点。


    经济不允许,要是她娘知道她放着免费的大爷家不住,跑出去花钱住,估计能来丰宁拧着她的耳朵把她提溜回去。


    病房里,陆晓梅看着还在抹眼泪的丁香,也一阵气闷,忍着不高兴哄小姑子。


    安排小姑子来,是伺候她还是来给她添堵的?


    她完全忘了不久前才跟丁建国说让丁香请假去医院照顾婆婆的话了。


    陆晓梅是希望丁香能分担些家里的事,但她不希望是自己操心去带一个啥也不会,还有点被公婆惯坏了的孩子,这种教导应该由婆婆来管。


    她想要一个成品,而不是半成品。


    丁桃也是个不懂事的,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在家务上却一点也不自觉,偏偏还生了一张利嘴,一点亏不吃,陆晓梅不敢指使她。


    枣花巷,裴澈正在炖鱼,丁果还和了点玉米面沿着锅边贴了一圈饼子,两人并排坐在炉子前头,一边烤火一边说话。


    丁果惊讶丁建设判决速度还挺快,有些疑惑:“丁家没让潘顶峰帮忙?”


    潘父潘母下放了,潘家倒台,虽然人走茶凉,但还不至于就直接凉到结冰了,最起码在丁家人看来,潘家的人脉关系还是比自家广,丁家应该做不到不让潘顶峰帮着找关系。


    裴澈眼神意味深长:“找了,但潘顶峰出差了!”


    丁果惊讶了下,随即感叹:“也是丁建设运道不好!”


    裴澈目光含笑,往炉子里塞了两根柴,道:“我让人把消息透漏给跟潘顶峰交情还不错的战友,他那个战友打电话到首都,跟潘顶峰说了丁建设的麻烦,问他要不要帮忙周旋一下,然后潘顶峰就出差了。”


    丁果震惊,随后大笑,笑完后睨了裴澈一眼:“你还真了解潘顶峰啊!”


    既然


    是故意递消息,那肯定不是奔着帮忙去的,但他怎么就知道潘顶峰得到消息会躲出去?


    裴澈起来揭开锅盖看了眼锅里的情况,重新坐回去,道:“一则,潘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潘顶峰也该成长了,家里还剩的这点人脉关系,是耗在小舅子身上,还是慢慢维护着、养一段时间后用在自己身上?他应该会权衡利弊。”


    “二则,他没那个心情。”裴澈挑着眉毛道,“他寄到东三省的信被退了回来,这才知道父母根本没去那土地富饶的地方。这个人有点成长,但是不多。事情有偏差,连他们之前找的关系都没改变这件事,那必然是出了变故,之前帮他们运作的人恐怕都会受到牵连。这种时候老老实实装哑巴就是了,他还去苏家问,结果连苏老爷子的面都没见上。哦对了,这个主意是你那个养妹出的。”


    丁果:……


    尤其,信是被退回来后才知道父母没去东三省。而以苏家的实力,不可能比潘顶峰知道的晚,知道了却没跟潘顶峰这边知会,那必然是有不方便说的理由,或者,是人家权衡利弊后就是不想说。


    他却巴巴的跑人家里去问,除了增加难堪,还让关系僵了一步。


    相反,若知道父母下放的地方出了变故而不去追问,有避嫌的自觉。苏家处于愧疚也好,或者别的也罢,多多少少的都会关照着潘顶峰。


    他这一去,把这条路堵死了。


    潘顶峰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还是顶头上司见他魂不守舍,刚请过假又来找他请假,询问了一下,这才知道远征被更换了下放地点。而潘顶峰知道后请假去了趟苏家,因为没见着苏家的当家主人,准备再去一趟,苏通海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暂时放下手里工作,给潘顶峰分析了下利弊,潘顶峰听出一身冷汗。


    苏通海虽然也姓苏,但不是之前保潘家的那个苏家人,重姓罢了。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潘顶峰,心里暗暗摇头。


    潘顶峰能在自己身边工作,当初也是因为他跟潘远征关系不错,但潘顶峰并不太擅长走仕途,工作上不懂变通,平时也不爱钻营,他其实用着并不合心意。


    但之前有潘远征嘱托,就一直带着潘顶峰,想把他培养出来,过几年放到下头去历练历练。


    可现在想想他这段时间惹出来的麻烦,苏通海忍不住捏起眉心。


    自身事业还没有什么建树,仗着家里的势,听了几句挑拨,就远程找人收拾一个小姑娘,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并引发一系列地震,直接把潘家震塌了。


    当然,也是潘家自己立身不正,否则潘远征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一步。


    苏通海开始琢磨起潘顶峰的安排来。


    第127章 127回老家过年


    丁建设下放之前,裴澈就被急召回了部队。


    两人在车站再依依不舍,随着火车开动,也不得不看着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不断挥动着的手臂,丁果才收回视线,出了车站。


    走出车站时,心底怅然。


    习惯这东西很奇怪,这次办案加上申请下来的年假,裴澈拢共在这边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月,这有数的时间里他还常常几天不见个人影,但这零零散散的陪伴就在她心里扎根扎的瓷实,眼下知道要很长时间见不着了,竟然这么舍不得。


    明明裴澈不在跟前的时间更长啊!


    丁果叹气,去看车的地方取了自行车,骑车回了枣花巷。


    火车上,裴澈从包里拿出个牛皮纸折的袋子,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是带着焦香和麦香,又混合了鸡蛋、牛奶香味的面包。


    走的匆忙,根本没时间准备什么东西,这是丁果昨天烤的面包,里面还加了少量的红枣碎、核桃和花生,刚出炉的时候满院飘香,口感更是外酥里嫩。


    比他拳头还大的面包,他在刚吃过午饭的前提下一口气吃了四个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


    知道他要归队,丁果就把昨天剩的那几个面包全给他带上了,让他在火车上吃。


    裴澈嘴角含着笑意,将包裹严实的袋子抱在胸前,双臂环绕,抱的很结实。


    丁大勇忙了起来,一出差就是五六天、七八天,回来休息一天,马上又得跟着车走。


    倒是在师傅的指点下,沿途会倒点东西,赚点零花钱。


    丁大勇很有分寸,倒东西跟在师傅后头喝点汤,并没有表现的太积极,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驾驶学习和汽车维修学习上。


    对他的态度,师傅很满意。


    丁果给丁大勇拿了两百块钱,让他看着买特产。


    丁大勇担心他姐去黑市,不过想到他姐的身手,又稍稍安心了些,但还是叮嘱了好几句。


    丁果不想让丁大勇担心,道:“我答复人情。”


    丁大勇就想到他姐收到的首都那边的包裹,点点头道:“那是得回礼。”


    丁果确实也在琢磨黑市,但她想倒的不是丁大勇买回来的各地特产,而是手里那批手表。


    那么多手表,她又不打算搞收藏,自然还是想尽快换成钱。


    其实还有个方法,统子说它可以回收,不过换的不是现钱,而是内耗值。


    丁果当然不乐意,她还想从系统商城里倒东西出来卖,把内耗值换成现钱呢。手表给系统回收了,她还是得倒别的东西出来卖,有点多此一举。


    可直接卖手表吧…她又不知道那个人后来有没有被抓,要是没被抓,是不是就在等她出现呢,手表一出现在市面上,她也就暴露了。


    倒是可以让大勇拿到外地卖,可也不是一块两块的,数量这么多,得倒腾多少次才能倒腾完?万一被他们车队的人发现端倪,风险也很大。


    而且她也不想把大勇牵扯进来。


    这么拖来拖去的,那包手表就一直躺在空间里。


    万幸这些手表一时半会不会贬值,她可以慢慢处理。等过年放假的时候她打算回汇阳过年,找机会去首都待两天,去首都的黑市上出几块。


    其他的过完年后慢慢找机会出。


    不过丁果调夜班的时候,白天还是去市里几处自己知道的黑市转了一圈,粮食之类的不用买,她直接从商城买,但系统商城不卖活物,所以看见有人卖活鸡的时候就买了下来。


    看见有个老人在卖自己纳的绣花鞋垫,这也是系统商城里没有的东西,丁果瞧着鞋垫厚实,针脚细密,就按自己的尺码买了两双,又给丁大勇和裴澈各买了两双。


    还在东区的黑市上买了三个新陶罐,腌咸菜用。


    回到枣花巷,丁果进门后先把炉子捅开,然后跟买回来的鸡大眼瞪小眼。


    她不敢杀鸡!


    就算原主也没杀过鸡,但在农村时见过别人杀鸡,在鸡脖子上干脆利落的一刀,放干净血,烧热水烫一烫拔毛,再开膛破肚清除内脏。


    流程是这么个流程,可动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丁果两只手握住鸡脖子捏了捏,感受着厚厚鸡毛下传来的温度,手还是抖了抖,始终没使劲敢拧下去,哪怕只是一瞬间的事,还是下不了手。


    最后泄气!


    “先养着吧,等大勇出差回来杀。”


    上辈子也没养过鸡,好在原主小时候的喂鸡经历能给她提供一点经验,当即先把捆着的绳子解开,单绑了一根腿,又接了一根麻绳,拴到旁边的香椿树上。


    从空间抓了一把小米撒在地上,让鸡吃点东西先缓缓紧张的情绪。


    家里没有鸡窝,先拴着吧,等大勇回来宰了做烤鸡吃。


    屋里温度升起来了,丁果和了点面醒着,准备再烤点不同口味的面包收在空间里,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吃。


    烤完面包烤红薯,还顺手烤了几个馒头。


    普通的馒头烤的焦黄酥脆,丰富了口感,丁果很爱吃。


    这个面包窑可算盘到了她心坎里,利用的非常充分。


    等丁大勇出差回来,宰了那只养了两天的鸡,丁大勇在他姐的指挥下把鸡毛拔的干干净净,还学会了用调料水腌制和撩着调料水给鸡‘按摩’,最后送进炉子时丁大勇感叹:“光等着鸡吃味就等了个把小时,这要是烤出来不好吃,可对不起我这通忙活。”


    结果烤到一半,丁果又指挥着他从炉子里把鸡拖出来耍了层蜂蜜。


    丁大勇表示他这东奔西走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又从他姐这儿长了新的见识。


    等烤鸡出炉,丁大勇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道:“姐,这比烧鸡还好吃呢!”


    第二天丁大勇休息,骑车出去逛了大半个丰宁,又拎回来一只鸡……


    日子忙忙碌碌,丁果都忘了丁建设下放的日子,还是丁果去厂里告诉她的。


    “大娘哭的快背过气去了,大爷这两天也瘦了很多。”丁桃有些愤愤不平,“也不知道大娘脑子是咋长的,丁建设下放好像立功了一样,之前的过错就都抹平了,


    堂嫂抱怨了句自行车被卖的事,大娘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说堂嫂小肚鸡肠,说建设都下放了,还计较什么自行车。”


    还说了别让堂嫂跟丁果学,照例骂了一通丁果的冷心冷肺。


    丁果心说,难怪这几天她后台这么活跃呢。


    给丁桃包了一个烤馒头,一个面包,丁桃感动的无以复加:“姐,这也不算啥有用的消息了,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


    丁果看着她瘦了一圈的脸,叹气:“这也不是报酬,给你你就吃吧。”


    之后问起她过年的打算:“你回老家过还是留在丰宁?”


    丁桃是想家的,毕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离开家这么久,但她也不想花那个路费。


    她娘之前就说了,过年她就留在丰宁过,不让她来回折腾,怕花钱。


    “你跟大勇呢?”


    丁果:“我们打算回汇阳过。”


    丁桃有些羡慕地点了点头,道:“你跟大勇回汇阳也好,要是留在丰宁,到时候大爷大娘喊你们回去过年,你们回去也不好,不回去也不好。”


    就家里那个情况,回去过年免不了生气,弄不好大娘还得找丁果要贴补;不回去过年,怕家属院那些碎嘴子的人胡说八道。


    回老家就不用考虑这些了。


    丁果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句话。


    丁桃则看丁果望过来的眼神就知道她姐应该猜到啥了,叹道:“这段时间大娘没少在家属院说你的坏话,有不少人站在大娘那边,说你的不是。”


    说丁果心狠,说再怎么着也是岳红梅亲生的,是丁建设的亲姐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丁果连回去看看都不回去。


    岳红梅亲自去请都请不回来,心也太狠了。


    “就这个呀!”丁果还以为有别的事呢。


    风向本来就不可能一直偏在她这边,即使岳红梅和丁志钢做得不对,时间长了,人们难免也会说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指责她气性大,觉得她不懂事。


    丁果没打算回去住,自然也不会在乎家属院的人说些啥,她开始计划回老家过年的事。


    等大勇又一次出差回来,给他量了身高胸围腰围这些,准备做过年衣服。


    “姐,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才过年呢。而且也不用做衣服,我们年前还能发一次劳保,还有一身工作服呢。”


    同为正式工,运输队在劳保这方面的福利比食品厂还好。


    丁果道:“衣服不得提前准备着,工作服是工作服,平常穿的…诶,大勇,你是不是长个子了?”


    “长个子了吗?”丁大勇比丁果还迟钝,低头看看裤脚,道:“难怪我穿这条裤子时就觉得脚脖子冷。”


    工作服本就肥大,觉不出差别来,换平常穿的衣服,尤其是之前穿着正好的裤子,最近穿着就觉得脚脖子冷,这是裤子短了。


    脚脖子冷他就忍着,也没去研究为什么脚脖子冷。


    丁大勇挠挠头,有些高兴道:“我还以为不会再长了呢。”


    跟着他姐来城里后,吃的比在家里好,油水足,鱼肉也不断,补足了营养,没想到一年左右没动的身高居然又窜了点儿。


    丁果也高兴:“等做衣服的时候也多放出一块来,你争点气,争取继续往上窜。”


    第二天丁果去邮局往老家邮了个包裹,给三叔三婶他们扯了几块布,还有些丁大勇从各地淘回来的特产,一并打包寄了回去。


    从邮局出来去了中心街上的裁缝铺,跟老裁缝比划着讲了自己的要求,款式也不太夸张,稍微收点腰就行。


    大勇那身衣服就这个年代的常规款。


    布是从商城里扯的,她自己扯了块蓝色印小碎花的做褂子,深灰色细斜纹的布做裤子,还从裁缝这里定了两双新棉靴。


    给丁大勇就是一身军绿。


    跟裴澈通过几次信,时间就一溜烟跑到了年底。


    丁果前前后后收到了好几个包裹,除了裴澈寄过来的,还有几个首都寄来的包裹。


    其中一个居然是裴老爷子。


    一大包枸杞子,一件羊毛衫,一块驼色呢料,还有大枣、牛肉干、木耳这些。


    丁果当即出了一脑门子汗。


    她没给老爷子送过什么东西,没想到老爷子会给她寄东西,给裴澈打了个电话,裴澈在电话里笑得轻松,道:“那也不是爷爷准备的,是我爸妈寄过来的,他们怕直接寄给你会吓到你,就让老爷子帮忙转了一下。”


    丁果握着话筒道:“那我要不要回一份礼?”


    裴澈笑道:“不用,他们既然没明说,你就不用回。我爷爷那里更不在乎这个,对了,你过年在丰宁还是回汇阳?”


    丁果:“回汇阳,但过年期间我应该会去趟首都,到时候上门给老爷子拜个年。”


    裴澈欢快的笑声透过话筒传来:“这可是最好的回礼了。”


    挂了电话,丁果统计了下这段时间丁大勇林林总总从各地带回来的东西,分了几份,打包寄了出去。


    黄、宋两家,还有给于姨的回礼。


    尽管裴澈在电话里说不用回礼,她还是给老爷子寄了点周边地区的特产过去。


    淡黄色的羊毛衫很保暖,就是比较扎皮肤,丁果里面穿着秋衣,又在脖子上系了条小丝巾跟毛衣领子隔开,高高兴兴地参加了厂里的年终大会。


    她不出意外的被评为了厂里的先进个人。


    因为产品创新做出的成绩,还被评为了区里的劳动模范,拿了两张奖状、奖金、以及一堆劳保用品。


    带着大红花拍了照,照片洗出来后她自己拿着底片去街上的照相馆加急又多洗了一份,回老家的时候带上。


    肖海峰托人买了两张卧铺票。


    但不是从丰宁到武新的,这一段没必要买卧铺票,丁果甚至都没打算去排队买票,到时候直接上车补票就行。


    肖海峰帮丁果买的是从武新发车的那段,也是最长的一段。


    丁果马上打包了一份木耳、红枣、粉条等干货送过去表示感谢。


    顺便提前给肖海峰拜了个早年。


    肖海峰刚从市里开完会回来,春风满面的给丁果也分享了一个好消息,由于他今年成绩斐然,明年应该能往上动一动。


    但具体什么职位,往哪里调,目前还不确定。


    总之肯定是高升。


    把家里收拾好,丁果给左邻右舍送了点自己做的面包干,拜托他们帮忙照应下家里,之后跟丁大勇去了车站,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第128章 128抵达


    姐弟俩提前将年货还有多余出来的劳保品拢了个大包裹寄了回去,回程就是轻装上阵,丁果只带了点钱票和在路上的吃食,以及几个新做的烤面包。


    丁大勇还带上了近期收集的自行车零件,加上家里那些,能凑一辆了,回家给他爹攒自行车去。


    要是丁果自己,根本不用往回邮寄啥,往空间一扔,只背个包就行。


    往后几十年,每年的春运都是一大盛况,如今也一样,丁果的大力气这时候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不管是上车还是下车,她都让丁大勇在前面,自己推着丁大勇,很快就杀出重围。


    反应快的跟在她身后轻轻松松就冲出人群,反应慢的马上就被前方涌过来的人群挡住去路,拎着东西重新拥来挤去。


    挤火车、倒车,花费两日,姐弟俩终于走出了汇阳火车站。


    丁大勇两个裤兜的位置都被划开了口子,丁果也没能幸免,褂子和裤子都被人划了。


    划了也是白划,丁大勇身上没有钱,钱都在丁果那里,丁果也不用往别的地方藏,往空间一扔,口袋空空。


    她就是震惊那些人的刀子怎么那么锋利,全程毫无察觉。


    比起在火车上哭嚷着丢了钱的、被摸走介绍信的,他们这情况已经算不错了。


    一出来,就看见了来接人的丁大柱。


    这次没借到‘专车’,只能搭着坐村里的牛车。


    “姐,哥!


    “丁大柱笑着跟两人打招呼,伸手接了丁果用来装换洗衣服的包,道,“年底下村里的车不得闲,社员和不回家过年的知青每天都有去公社买东西置办年货的。”


    因为用车的人太多,还定了价,去公社一个人二分钱,要是拉的东西多再酌情加钱。


    来汇阳距离远,一个人收六分。


    丁大柱没跟丁果两人说,提前把钱给了赶车的杨四爷。


    原主记忆里也有杨四爷,不过跟原主记忆里相比,面前的杨四爷脸上风霜更盛。


    丁果喊了声‘四大爷’。


    杨四爷笑呵呵地道:“好孩子。”又说,“成大姑娘了,要是冷不丁碰见,我都不敢认。”


    丁果也笑着略违心的寒暄:“您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年轻。”


    杨四爷哈哈地笑:“年轻啥啊,都成老头子了,哈哈。”


    从汇阳到红星公社这段,车上除了杨四爷,就是丁家三姐弟,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闷的慌。


    等晃晃悠悠到了公社三岔路口的大杨树底下,丁果看见了树下等着坐车回村的人,约有七八个。


    脚下的地上或放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或放着提篮子、箢子、编织筐这些。


    看到牛车过来,等着的人忙去拎自己的东西,准备上车。


    杨四爷赶着牛车到跟前停下,丁果也从这些人里看到了几张熟面孔,正在努力回忆着怎么称呼,等待的人就七嘴八舌的跟丁大勇打起招呼来。


    “大勇回来了。”


    “大勇,这进城当了工人就是不一样了啊,瞧这精神头。”


    “大勇,看来城里就是比农村伙食好,比在家里时胖了啊!”


    丁大勇挨着寒暄,还帮着把人往车上拉,帮着归拢归拢东西。


    也有人往丁果身上瞧,丁果笑眯眯地喊人,婶子、大娘、嫂子的喊了一圈。


    还有人问丁桃:“桃子没跟你们一块回来啊?”


    丁果笑道:“没回,她留在丰宁过年了。”


    那个婶子笑:“你回来过年,丁桃留你家里过年,今年得让你二婶多给你做两个菜……”


    熟悉丁果的人哄笑着打趣。


    丁果左边坐着丁大勇,右边是丁大柱,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一个穿着洗到褪色的蓝色衣服的男青年,视线往丁果身上多瞟了两眼,眼底划过惊艳,但很快移开视线,笑着去跟丁大柱说话:“大柱,这位就是你大堂姐啊?”


    丁果在杨家窝还挺有名的。


    丁大勇刚被丁果带去城里时,在村里溅起了一点水花,等他回来迁户口时,才引起轩然大波。


    尤其不少人说大勇去城里的工作是丁果帮着找的,转正也是丁果安排的,虽然大部分人都不信,以为是丁家老大拿孩子做借口,怕村里其他人求到他跟前去,还蛐蛐过丁志钢一阵子。


    但也有一部分人信了,只是震惊丁果会有这样的本事,然后说的最多的就是丁果知恩图报。


    丁果在村里跟着奶奶长大,丁家老太太虽说不至于虐待孙女,但确实也没多少疼爱。


    早前丁家没分家时,才嫁过来的彭桂花就开始帮婆婆带不到两岁的丁果。


    当时老二家里的刚生了大女儿丁桃,私下偷偷说彭桂花:“这丫头片子不能碰,瞧给我也带了个丫头来。”


    黄梅花也帮婆婆带过几天,后来怕给自己带丫头片子来,就不帮婆婆看了,结果没想到真生了个闺女,还埋怨过丁果,说是她把妹妹带来的。


    这就有了劝妯娌的话。


    彭桂花强忍着才没跟妯娌翻白眼,对丁果该咋带咋带。


    没想到彭桂花头胎生的儿子,第二个也是儿子,老三还是儿子。


    黄梅花则生了三个闺女,也不好继续把生闺女的事往丁果头上算了。


    后来分了家,丁果也能干活了,丁家老太太就不让三儿媳妇带了,拢在自己身边帮着洗洗涮涮。


    但老三家对丁果还是很好,偷着塞吃的塞喝的。丁家老太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别耽误家里的活,丁果爱去谁家蹭饭就去谁家蹭,还给她省口粮呢。


    这不,疼了一场的孩子没白疼,老三家的福报就来了。


    人家对丁果好,现在丁果有本事了,就开始拉拔三婶家的弟弟。


    丁大柱认得说话的这个青年,是村里的知青,叫周志高,他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也没有给两边做介绍的意思。


    丁果因为对方提到自己,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在原主记忆里搜了一圈,查无此人。


    思量间,对方冲她笑着点了点头,丁果礼貌地点头回应,收回视线,没有交流的打算。


    周志高有些失望,却也没纠缠,转头跟旁边的人说起话来。


    牛车上很热闹,几个婶子大娘知道丁大勇跑大车,好奇地问丁大勇都去过哪些地方,大车都是拉啥货。


    丁大勇也没有架子,笑呵呵地说着些天南海北的见闻,满足这些婶子大娘的好奇心。


    也有人问丁果在城里干啥,丁果也笑着说了。


    “食品厂是做啥的?做白面馍馍,做挂面不?”有个大娘道,“你们从厂里买东西便宜不?”


    丁果笑道:“我们厂是做糕点的,厂里会定期发福利票,平常也不是想买啥就能直接买啥。”


    “桃酥、鸡蛋糕这些也做?”


    各地供销社都有糕点,都是当地产的。


    丁果笑着道:“做,还有长寿糕、面包啥的。”


    “这可比会做白面馍馍有出息多了……”


    听着婶子大娘们的淳朴发言,丁果觉得心里异常的踏实。


    一路聊着,车子到了村头,丁果就看见了彭桂花,忙高兴地挥挥手:“三婶!”


    彭桂花脸上也笑得见眉不见眼,忙‘诶’了一声。


    彭桂花如今在村里也出尽了风头。


    就入冬后,光收包裹就收了好几个,惹得丁老二家眼馋不已。


    大家也问黄梅花,她女儿也去了城里,咋没寄包裹来?


    黄梅花心说正式工和临时工工资能一样吗?


    再说了,就算她家丁桃哪天也成了正式工,工资也不是那么糟蹋的。


    丁大勇和丁果就是不过日子。


    她虽然没收到包裹,但收了丁桃邮回来的工资。


    不少人一边羡慕着彭桂花收包裹,一边也感叹丁大勇不会过日子,老三家的也不知道说说儿子。那工资是那么花的吗?


    彭桂花哪里不急,每次写信过去都得叮嘱一通,挣的钱自己攒着,但近期还是收了好几个包裹。


    不过这会儿看见丁果,高兴还来不及呢,哪儿会说扫兴的话,拉着丁果上下打量,见人不但没瘦,还比上次回来时长了点肉,脸色瞧着也红扑扑的好看,不由放下心来。


    但看着她衣服上被划的口子,一阵心惊肉跳,忙问有没有被划伤,还骂了几句偷东西的贼。


    “娘,你也看看我!”丁大勇杵到他娘眼前,彭桂花打量眼大儿子,惊讶的‘咦’了声,后退两步又看看,不确定地说:“大勇,你又长个儿了?”


    丁大柱帮哥姐拎着东西,笑道:“我瞧着我哥也长个子了。”


    丁果说他:“你也长了,比上回长了不少。”


    丁大柱正是长个子的年龄,他长高不稀奇,丁大勇长高才让人惊讶。


    “我以为他个子长到头了,不会再往上窜了呢。”彭桂花笑道。


    彭桂花感激地看了丁果一眼,上次大勇回来挪户口时就听大勇说了,他姐要补身体的亏空,他也跟着占便宜了,吃的好住的好。


    一定是营养跟上了,才让大勇的个头又往上窜了窜。


    不由心里琢磨着,年后的鸡蛋不攒着卖了,给老二老三每天加个鸡蛋,补补营养。


    营养早补肯定比晚补强。


    一家人说说笑笑,走到半路,碰见了同样比上次窜了一截的丁大林。


    丁大林高高兴兴地喊着‘大哥’‘大姐’。


    倒是没有上回见丁果时那么腼腆,迫不及待地跟大


    哥、大姐分享:“爹在家里炖鸡呢,可香了!”


    丁果看向彭桂花:“三婶,家里杀鸡了?”


    彭桂花还没开口,丁大勇就开始显摆:“娘,炖的鸡不如烤的好吃,我姐在家里盘了个这么高的大炉子……”他抬手比划了下,“前段时间我们做烤鸡吃了,你不知道那工序多复杂,但烤出来的鸡外酥里嫩,外皮刷一层蜂蜜,甜丝丝的……”


    彭桂花听得咂舌:“咱家里炉子不能烤?非得用这么高的炉子……”她照丁大勇刚才比划的高度也比划了下,“年前咱还杀只鸡,要是家里炉子能烤,你给我们烤来尝尝。”


    丁大勇摇摇头:“家里炉子肯定不能烤,烤东西的炉子是讲究原理的。”


    他看过图纸,听丁果和石光辉说过面包窑的原理,开始给他娘讲原理,听得彭桂花满头雾水,倒是丁大柱和丁大林听得兴致勃勃,两眼放光。


    彭桂花听不懂,最后索性不听了,拉着丁果说话,问起丁桃和的情况:“在那里还适应不?”


    “挺适应的。”丁果想起丁桃的变化,笑道。


    彭桂花又问了问大伯子两口子:“你爸妈身体挺好不?建国媳妇有情况了没?”


    丁果想了下才道:“我爸妈身体很硬朗,挺抗造的。”


    经受了那么多打击都还顽强的屹立着,可不是抗造么。


    丁果继续说着:“建国媳妇好几个月了,如今正在闹分家呢。”


    闹分家是她准备启程前两天才听丁桃说的,具体进展和最终结果只能等年后回去再听了。


    彭桂花惊呼:“他们咋结婚还不到一年就闹着分家啊?”


    前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丁果没特意写信跟家里说,她以为丁桃会跟二叔二婶他们讲,结果前两天才知道,丁桃也没跟这边说。


    丁桃不爱写字,每次写信写个三两句话交待下自己的情况,需要家里给她寄粮食她就多写一句,没特别的事她一个字也不多写。


    丁桃以为丁果和大勇会跟家里说,结果倒是引起信息差了。


    丁果小声把丁建设犯错下放的事说了,彭桂花听着脸色发青:“那么多钱全输出去了?那孩子咋染上那个毛病了呢?”


    说着话进了门,彭桂花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丁果笑着跟从厨房迎出来的三叔打招呼:“三叔!”


    丁志城笑呵呵地:“回来了,快进屋暖和。”


    丁大勇也跟他爹说话:“爹,我上回回来留家里的那些零件呢?”


    丁志城看儿子手上又拎了些零件回来,忙道:“一直搁杂物间放着呢,我怕锈了,还擦了点油。”


    丁大林和丁大柱兄弟俩顿时来了精神:“大哥,能拼自行车了吗?”


    彭桂花赶忙去了厨房,撵丁志城:“你快去给大勇拿。”说丁果,“你进屋烤烤火,歇口气,一会儿咱吃饭了。”


    丁果回屋把挎包放下,出来去厨房陪三婶说话。


    第129章 129丁志钢没想到大儿媳妇年下了突……


    饭桌上,丁志城听说大哥家的侄子染上赌博,被抓后下放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那么好的日子不好好过,真是烧包啊。”丁志城心疼丁建设输出去的钱,虽然那些钱跟他没啥关系,可听着就是觉得心肝肺都在疼。


    在丁志城看来,丁建设生下来就是城市户口,一毕业家里就安排了工作,没下过地干过活,出生就有供应粮吃,日子再顺遂不过。


    这么好的命,这么好的日子,就这么自觉作没了。


    丁大勇道:“爹,我大爷家有钱,人家都不心疼你心疼啥?丁建设被抓前还找我借钱来呢,我没借给他。还说要借我的自行车,我那车子虽然是七拼八凑凑起来的,往外卖也能卖个五六十……”


    丁大勇后来听说了丁建设卖了他自己的自行车,还把丁建国的自行车骗走卖掉,才惊出一身冷汗。


    那天他要是真把自行车借出去了,他那辆车子可就回不来了。


    彭桂花和丁志城听得后怕不已,连连感叹:“你幸亏没借给他。”


    她也不是一点人情不讲,要是大伯哥家里真遇上啥困难,她再不喜那两口子,也不好真干看着,可这是赌博,染上这种毛病戒都戒不了,一家人挣都挣不够往里填的。


    丁志城马上不替大哥家心疼了,认真叮嘱丁大勇,这么贵重的东西,可千万别往外借。


    又替大侄子心疼,人家那车子可不是七拼八凑来的,那是结结实实拿着自行车票花一百好几买的,就这么让亲弟弟骗走卖了,建国家里的还不得跟他闹啊。


    正想着,就听旁边的彭桂花问丁果:“怪不得建国媳妇闹分家呢,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


    “分家?”丁志城惊讶。


    彭桂花没好气道:“摊上这么个惹祸精小叔子,不分家留着过年啊。”


    说到这里她丁果:“念君那边现在啥情况?她那个男人家里不是挺有本事吗?没帮帮忙?”


    丁果这才意识到老丁家的糟心事里还有潘家那边呢,她随意地道:“潘顶峰的父母涉及到多年前一桩栽赃陷害的案子,被查了出来,撸了职位,下放了。”


    这又是惊天一道雷,把彭桂花和丁志城震了个七荤八素。


    彭桂花愣了半晌,才说了句:“该!”


    最初为了攀附富贵,还想让丁果当‘陪’嫁,丁果自己争气,把这事搅黄了,大嫂又打电话来祸祸村里其他姑娘,到现在王二狗跟黄梅花还不对付呢,见面都得互相咬上几口。


    再让他们存这种龌龊心思,遭报应了吧!


    就着这事下饭,彭桂花晚上多吃了半块二合面窝头。


    丁果也吃的满头汗。


    三婶也蒸了馒头,但她挺喜欢吃三婶蒸的窝头。舀一碗鸡汤,把窝头掰开放里面泡一会儿,连吃带喝,吃的特别舒坦。


    彭桂花嘴角直抽抽,忍不住说她:“真是不吃好东西。”


    捞起勺子从盆里给丁果挑最嫩的肉,又把装馒头的笸箩往她跟前推了推,道:“你尝尝这馍馍,我蒸了两种,一种白面的,一种黑面的,黑面的糙,但吃着格外香……”


    丁果又吃了一大碗肉,半块黑面窝头,半块白面窝头。


    黑面馒头吃着确实比纯白面的香,麦香味更浓,丁果道:“三婶,走的时候我拿几个黑面的。”


    彭桂花笑:“黑面白面的都有,想拿啥的拿啥的。”


    吃完饭,丁大勇去院子里拼自行车,大柱、大林和三叔一起好奇地跟出去看,彭桂花在屋里跟丁果说着话:“明天是年前最后一个集了,黄庄大集,你去赶集不?”


    丁果看看家里:“家里还有啥要忙得不?”


    彭桂花:“没啥忙的了。”她压低声音,“现在又不让烧纸。”


    按正常习俗,明天应该是


    祭祖的日子,但这时候还禁着这些事,烧纸什么的一律不允许,就都省了这个步骤。


    彭桂花道:“去集上玩玩吧,平常没有这种热闹,上午赶集,下午去公社排队洗澡……”


    丁果脑子里浮现出一间小小的澡堂,里面一个大池子,几个赤身果体的妇人们一起坐在池子里边搓澡边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彭桂花身边,彭桂花一手拽着她的胳膊,另一只粗糙的大手在她胳膊上唰唰来回搓着,池子里的水黑乎乎的。


    她打了个哆嗦,忙道:“我来之前刚从厂里洗过澡,就不去洗了。”


    彭桂花知道城里跟农村不一样,人家发洗澡票,隔三差五就能洗一洗,不像村里,一到冬天洗澡就特别不便宜,道:“行,那你就别去了,赶完集回来在家歇着。”


    想着丁果明天去赶集,彭桂花刚准备去开箱子,想给丁果拿点钱,黄梅花过来了。


    她知道丁桃不回来过年,听说丁果和大勇回来了,过来问问丁桃在城里的情况。


    这次倒是不抠,没空手来,拿了个黑乎乎的小笸箩,里头放着四块五煮地瓜。


    “大勇,啥时候到的?你丁果姐呢?”


    丁果撩开帘子迎了出去:“二婶。”


    黄梅花一脸笑:“听说你跟大勇回来,我过来看看。”


    彭桂花在屋里吆喝:“二嫂进来坐。”


    黄梅花进了屋,鼻子一阵耸动,嗅到了屋里的肉味儿,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老三家的可真舍得!


    但想想这段时间村里人说的那些话,老三家里要是舍不得给丁果吃喝,估计大勇也不会成了城里人。


    心里想着,早知道听孩子他爹的,再把昨晚炸的萝卜丸子拿上些过来了。


    她心里想这想那,彭桂花已经拿了个马扎过来让她坐,看着她手里的煮地瓜,道:“你拿这干啥?你家里粮食也紧巴巴的。”


    丁桃去了丰宁,家里少了个挣工分的,家里那俩闺女年龄都不大,工分拿的少。


    家里还得省吃俭用补贴丁桃,日子可不就紧张些。


    黄梅花也不舍得,这不是想着以后少不了有用丁果的地方,但嘴上肯定得把话说好听了:“给丁果吃。”


    丁果:……


    这是给她送吃的还是帮她得罪人?只给她吃,三婶一家都看着?


    好在彭桂花不计较这个,既然是给丁果的,她也就没再推辞,坐在旁边陪着妯娌说话。


    黄梅花先邀请丁果明天去洗澡:“到时候你跟你三婶,我再上家里你那俩妹妹,咱好好去秃噜秃噜。”


    丁果婉拒:“我回来前洗过澡了,明天不去澡堂,我明天去黄庄大集上玩。”


    黄梅花:“那也行,明天最后一个集了,不知道热不热闹……”


    东拉西扯半天,才问起丁桃在丰宁的情况。


    “我知道我厚着脸皮让你爹娘把桃子留下,你爹娘心里肯定有气,要是你爹娘说话不好听啥的,你帮着劝劝……”


    这是怕丁桃受欺负?


    丁果想到丁桃的泼辣,有些忍俊不禁,也忍不住叹息。


    如黄梅花这样能算计,爱占小便宜,骂街时会一蹦三尺高,流畅地说出各种污言秽语,会捧高踩低苛待侄女的人,但涉及到自己的孩子,还是会百般维护。


    只能说她六亲缘浅。


    是她,也是原主。


    丁果笑眯眯地道:“放心吧,丁桃没受欺负。”


    她还能欺负欺负小老五小老六,能气气岳红梅呢。


    黄梅花放心地点了点头,又说丁桃让她帮着攒粮食的事,她试探着问:“也不说啥事,光说让我多省点口粮,等收到她的信就寄过去,到底出啥事了?”


    丁果当然知道,姐妹俩早前就蛐蛐过,丁家日子过成这样,陆晓梅闹分家是早晚的事。这不就开始闹了吗,不过还不知道结果,所以丁桃没让她帮着捎信。


    丁果:“家里这段时间出了不少事……”她又把老丁家的糟心事讲了一遍,最后道,“建国媳妇之前就闹着回了趟娘家,我们回来之前,正闹着要分家呢。”


    这都是些惊天大瓜,每每黄梅花刚要回神,又被砸的开始吸气,瞪着眼睛发怔,等丁果说完,她也缓了好久才道:“建国媳妇也太不懂事了。”


    丁果挑了下眉。


    “她跟建国分出去,家里一下少了两处进项,你弟弟妹妹都还上学,城里也不像农村,他们这个年龄要是在农村,好歹还能挣点工分,能挣出一份嚼用,可那是城里啊,哪儿有让孩子挣工分的地方?可就光指望你爹那点工资了。”


    丁果越发觉得这个二婶有趣,她担心的哪儿会是大伯子怎么养家,她是怕丁桃那点工资都得搭进去吧。


    彭桂花在旁边道:“可站在建国媳妇的立场上,人家确实没义务帮着婆家养小叔子、小姑子。”


    黄梅花一挥手果断地打断了妯娌的话:“不是这个说法,谁家媳妇子进门不帮着婆家,这不帮那不帮,咱娶她干啥?”


    彭桂花忍不住想冷笑着讽刺两句,当初婆婆让黄梅花帮忙照顾丁果,黄梅花看了几天,回了趟娘家,回来后不是头疼就是腚疼的,把丁果还给了婆婆。


    但这些旧事翻出来,又好像她在挑拨离间,忍着气到底没吭声。


    黄梅花倒是从妯娌嘲讽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悻悻的住了嘴,去拉丁果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事你得帮着你爹娘那边,不能让他们分了家。这要是把家分了,他大伯供不起一家子的吃穿,到时候不得从你手里抠搜?这火早晚得烧你身上。”


    丁果笑着把手抽出来,道:“二婶,我要是阻止他们分家,将来建国两口子过的不舒心,人家会不会指着我的鼻子骂?会不会就着赖上我,让我帮这帮那?这个闲事不能沾,我也不会去沾。”


    彭桂花听着不住地点头:“沾不得,千万沾不得,白赚惹一身骚。”又说黄梅花,“你别在这儿出这些馊主意,那对爹娘都没尽过啥义务,他们有那个脸找丁果帮忙?”


    丁家还真有这个想法。


    丁志钢没想到大儿媳妇年下了突然要分家,岳红梅在家里哭天抢地,去找丁建国,丁建国不吭声,这态度是默认的。


    “你也想分家?你也想分家?”岳红梅捶着丁建国,捶地丁建国连连后退,耳边是他娘凄惶的哭诉,“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结婚还不到一年就分家,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丁建国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一边是怀孕的妻子,一边是满脸痛苦的爹娘,他该怎么办?


    丁志钢去了趟食品厂,丁果回汇阳老家过年的事不是秘密,从传达室那里就问到了,他心里一阵抽痛,大女儿宁可跑回老家过年也不跟他们一起过,如今大儿子也跟他们离心了,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他坚持分家这种大事一家人必须都在,等年后丁果回来再说。


    暂时把这事按下,但家里没有半点过年的喜庆气氛,倒像是刚办了一场白事。


    在杨家窝的丁果不知道老丁家的闹腾,她见到了来找她玩的丁莹。


    第130章 130黄梅花兴奋的睡不着,越想越觉……


    丁莹上次托丁大勇给她送了条手绢,丁果惦记着给丁莹的回礼,斟酌一番,最后选了比手帕略略贵重一点的塑料梳子。


    看着丁果手里的大红塑料梳子,丁莹有种被珍重的欣喜,却又觉得礼物太重实在不好就这么伸手接了,连连摆手,黑黄的面皮涨的通红:“丁果,我不能要,我真没那个意思……”


    丁果抓着她的手把梳子塞她手里,笑道:“啥意思不意思的,你这不又给我做了双袜子么。”


    丁莹这次过来,给丁果送了双她自己做的棉布袜子。


    丁果知道这个世代的穷可以穷到什么地步,别看就做一双袜子的布料,丁莹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攒下来。


    看看丁莹身上穿着的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有两块打着补丁的地方又磨出了破洞,她手里有多余的布,都没去补衣服,而是给她做了一双袜子,丁果心里有触动,却仍然要跟面前这个姑娘保持着疏离的状态。


    原主当年跟丁莹虽然在一起玩过,但算不上交情特别深厚,又这么多年没见,她对如今的丁莹完全不了解。


    倒是对她爹丁二狗的无赖印象颇深。


    无赖程度,她只听了几段消息都觉得忌惮,天然的对丁莹也有了几分提防。


    本着不欠人情的态度,丁果坚决的将梳子送了出去,还拉着丁莹坐下,她去掰了半块面包招待丁莹。


    丁莹看着手里的面包,闻着那香甜的味道,小心翼翼地道:“丁果,这太贵重了,你还是放回去吧。”


    这么贵的东西,丁果说拿出来招待她就拿出来招待她,她担心彭桂花会责怪丁果。


    这年头馒头都是稀罕物,更别说不知道加了多少好东西的面包了。


    丁果笑道:“放心吃,这是我自己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么精贵的东西味道还能不好?


    丁莹咬了一口,品尝着嘴里的香甜,根本舍不得咽下去。


    她脑子里一时想着要不要带回去给她娘尝尝,又想着小弟,仅仅只犹豫几秒,就按下了这个念头,不管拿给谁,都有被她爹发现的危险,要是让她爹知道丁果还能给她送这种好东西,明天就敢指使着她来跟丁果要东西。


    想想她爹以前的举动,丁莹就一张脸涨的通红,她不再犹豫,狼吞虎咽的把手里的东西吃饭,捧着丁果给她倒的开水,边喝着边聊些小时候的事,又好奇的问了些丁果城里的事。


    东拉西扯了一番,丁莹几次欲言又止,丁果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随意的聊着。


    终于,丁莹深吸了一口气,问丁果:“丁果,我、我爹那人,自从上次之后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总梦想着给我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她脸色涨的通红,却不得不强忍着羞耻自揭遮羞布,“也不知道他咋想的,哪有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家等着我去嫁,人家又凭什么非得找我?他这个梦要是一直不醒,我还能省心些,待在家里总好过让他卖了换彩礼,你不知道我姐嫁的那个人家……”


    丁莹脑子里划过她姐身上的那些伤和瘦骨如柴的面容,她忍不住哽咽,艰难道:“等我爹不再做梦了,我大姐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


    丁莹抬头,神色认真地看着丁果,郑重地请教:“丁果,你见识多,书念的也比我多,你能不能指点我一下,我该怎么办?”


    丁果同情丁莹,却没想着盲目深交或者当什么人生导师给出什么指点,一旦事情不成又在丁莹在她爹那里暴露了,依着丁二狗的人品,肯定会缠上她。


    缠不上她,也会平白给三婶家添麻烦。


    所以,她不想沾惹,可丁莹这么直接问她,丁果又不好完全拒绝,她先问丁莹:“你有想过自己要怎么抗争吗?”


    丁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想要是实在不行,就拿根绳子出去吊死算了。可我又放不下我娘……”


    她说着哭了起来。


    丁果心头一震,沉默半晌,递过去自己的手帕。


    丁莹摇了摇头,抬起袖子抹了把泪,突然笑了下,道:“不好意思,我这、我也是实在找不着帮我出主意的人了,在村里也找不着能说话的人。跟咱们年龄一样的,基本上都嫁出去了,少数几个还被留在家里挣工分的,年龄又都比我大,之前没交情,如今我的名声…人家也不稀得搭理我。”


    丁果听丁莹提她自己的名声,没多想,以为是被上次的事连累的,就像她自己,不也因为她有那么一个无赖爹,对丁莹也有些本能的防备么?


    可说起来,丁莹有什么错?


    丁果斟酌再三,问道:“你姥姥家那边人丁旺不旺?有能帮你的人吗?”


    丁莹一怔,随后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有四个舅,但因为我爹是出了名的无赖,我姥家那边跟我们家已经很多年不来往了。我娘性格绵软,管不住我爹,也没脸回娘家……”


    丁果抬手搓了把脸,重重吐出口气,道:“丁莹,今天这些话说了,往后不管谁来问,我都不承认的。”


    丁莹一怔,随后脸色羞赧的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她连连摆手,道:“丁果,我一定不会让我爹知道的,打死我都不说,我要是说了,让我天打雷劈不得……”


    丁果赶紧制止:“不扯这个,咱们说回之前的话题。我的建议是你必须得找外援,你姥姥家那边跟你们断绝关系,是因为你爸,不是因为你,他们不跟你们往来,按说你娘或者家里其他人就算偷着也得常过去走走,维护维护关系。你从现在开始,重新把你姥姥家那边的关系维护起来,没钱买东西,可以过去帮着干活,话说的好听点。”


    “你爹即使知道了,上门去闹,你四个舅打不过你一个爹?”


    这年头,说句亲戚间打架不犯法都不是胡扯,娘亲舅大,舅舅帮着出头是正理,把丁二狗打残了那也是自家人的纠纷,批评教育两句完活,不伤筋动骨。


    丁莹惊讶的瞪着眼睛,喃喃道:“早几年我舅是想这么收拾我爹,我娘拦着不让,说我爹是家里的顶梁柱,把他打坏了咋办?”


    “我呸,我呸呸呸。”丁果没好气地道,“你家顶梁柱现在一年挣几个工分?真把他打坏了躺床上不能动弹,你们还能省下酒钱呢。”


    这种事情,还得丁莹自己立起来。她立不起来,再多的建议也白搭。


    丁莹抠着一块磨出破洞的补丁,眼底有浓浓的意动。


    想想大姐,想想每天累死累活挣钱养家,还要整天被他爹打骂的娘,想想败坏自己名声的爹,想想每天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小妹,还有年幼的弟弟。


    这法子想要施行会很难,但真的没有比舅舅们帮忙出头最合适的了。


    她倒是也有叔叔大爷,可人家的帮忙永远都是劝一句‘有几个男人不打老婆的’,既劝了他娘,也劝了挨打后回家的大姐,压根不诚心管,就是敷衍了事,恨不能家里有任何事都不要去麻烦他们。


    “丁果,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丁莹感激的道谢,起身告辞。


    丁果跟着去送她。


    走到院子里,听见丁大林的欢呼声,丁莹朝旁边望去。


    进来的时候她看见丁大勇蹲在地上忙活了,但没注意他忙的什么,这会儿才发现,丁大勇这是在修自行车吗?


    不是,丁三叔家里买自行车了?


    丁莹震惊又疑惑,这新车子怎么看着不新呢。


    她还记得大队里买了村里第一辆自行车,当时几乎全村的人都跑去看了,她也跟着去看,崭新的车子,龙头上系着朵鲜艳的大红花,威风凛凛的停在大队部中间的空地上,大队干部虎视眈眈的在旁边盯着,所有人只准看,不准上手摸。


    那情景,是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大事件之一,很震撼,也记忆犹新,跟丁大勇手里正在摆弄的这辆车子相差很大。


    但是再旧,那也是她家里买不起的大件,这样的大件,象征着日子过的红火。


    她不奢求这种红火,但她想要一份安稳,不每天提心吊胆,不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丁莹握了握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跟丁果道:“不用送了,有空我再来找你玩。”


    丁果笑盈盈地点头。


    彭桂花过来跟丁果说话:“那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摊上那么个爹,让好好的一个孩子成了村里的笑话。”


    丁果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事,她也一阵气闷:“都是岳红梅和二婶造的孽。”


    彭桂花道:“你妈和你二婶是有错,可完了就是完了,没见过哪个当爹的揪着这事不放,还白日发梦,喝上二两马尿就忘了自己是个人,醉的东倒西歪的到处托付人,非让人家给他家介绍当官的亲家,还跑去公社宣扬自家闺女当初差点嫁进首都高官家庭的事,你说他就一点不觉得丢人,不顾及闺女的名声。”


    丁果震惊的瞪起眼睛:“他怎么这样?”


    难怪丁莹会动了寻死的想法。


    “村里不管吗?”


    彭桂花翻了个白眼:“咋不管,教育了好几回了,能起啥作用?”说完又道:“你二婶也是出了名的泼辣,对上这种无赖,现在都恨不能躲着丁二狗走。”


    所以这种人要么不出手,出手就直接打‘死’。


    丁果眉头微微动了动,道:“我去趟二婶家。”


    彭桂花不知道她去老二家那边做啥,但即使啥也不做,去看看二叔二婶也看的着,忙道:“别空着手去。”


    丁果想到二


    婶拿来的那几块地瓜,她去抓了把粉条,拿上一个烤面包,去了丁志革家里。


    看见她进来,正在院里洗衣服,模样跟丁桃有些相似的丁招娣站起来,踌躇着喊了声:“果姐?”


    丁果笑眯眯地点头:“是招娣吧,都长这么高了。”


    黄梅花从屋里迎出来,笑得见眉不见眼:“丁果,快屋里来。”


    丁果笑盈盈的脸就沉了下来,看的黄梅花心里一突,心说刚刚不还好好的么,咋又惹着这个侄女了。


    丁志革也从屋里探头,跟丁果打招呼。


    丁果喊了声‘二叔’,拿着东西进了门。


    没看见家里的老三,问了句:“珊珊不在家?”


    “不知道浪着去哪儿玩了,甭管她,你坐着说话。”


    丁招娣打完招呼就继续回院子里洗衣服了,丁果接过二婶递过来的茶缸子,捧在手里暖手,并不喝,道:“二婶,我这才知道,丁二狗家还跟咱家别苗头呢?”


    黄梅花听她提起丁二狗,忍不住哼了声,一时想起这半年受的委屈磋磨,忍不住眼眶都有些泛酸了,道:“算我倒八辈子血霉沾上这么个东西。”又狠狠说道,“让你爹娘帮我养丁桃可一点都不过分,按说你是当闺女的,也理应……”


    丁志革在旁边咳嗽了一下,打断了黄梅花的话,也让黄梅花瞬间惊醒,想起现在的丁果可不是以前的丁果,往后说不准要指望这个侄女,万不能把人得罪了,忙悻悻的住了嘴,道:“一直别着苗头呢,那就是块狗皮膏药,粘上了撕都撕不下来。”


    丁果假装没听见她刚才没说完的话,笑道:“之前我不是跟你说了,丁念君的公婆现在犯错下放了,谁还惦记着他们家那就是向坏分子靠拢,是要接受调查的。他再撒泼无赖,你就闹,直接闹到村里去,说他思想有问题,再把潘家现在的情况跟村里说一说,看看村里管不管。”


    黄梅花之前听丁果说潘家下场时只觉得痛快,连骂了好几声活该,却没想到把这事用到丁二狗身上。


    但这会儿被丁果点拨了,她倒是能举一反三了,呐呐道:“会对咱有影响不?”


    丁果翻了个白眼:“影响不了,丁念君和潘顶峰已经登报跟潘家父母断绝关系了。再说了,有影响也是影响我爸妈,你们一个当叔叔的,又不是血缘上的侄女和侄女婿,能影响你们啥?”


    黄梅花一拍大腿:“对啊!”


    她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去找丁二狗算账,丁果把她按住,道:“他这会儿没惹你,也没再说之前那些话,你这么找过去不合适。二婶你先忍忍,等他再说浑话时把这个消息狠狠砸他脸上,到时候憋着一股劲一口气闹出来,最好能当着所有人的面,闹的越大越好,狠狠出一口气,也保准以后丁二狗不敢再缠着你。”


    先等等看丁莹那边的进展,要是对方偃旗息鼓了,就权当让黄梅花闹一场出口气。


    要是丁莹不磨叽,进展顺利,配合好了,黄梅花这边也能算个助攻,多少弥补一点她当帮凶的过错。


    至于岳红梅的罪孽,呵呵,就看黄梅花给不给力了。


    当天晚上,黄梅花就失眠了,兴奋的睡不着觉。


    之前她只要跨出家门,就提心吊胆,生怕在村里碰上丁二狗那个酒鬼无赖,现在她仿佛握住了尚方宝剑,恨不能主动过去先把人劈死。


    但丁果说了,主动上门缺乏点气势。本来这事上你就不占多少理,你说你要是不贪心,能有现在的报应吗?


    所以还是等丁二狗自己闹,他闹,你反击,扯皮扯的自然,找村里时再把话说大义一些,最好替村里所有孩子鸣个不平。


    村里有这么个无赖,还跑到公社去胡咧咧,传出去咱村姑娘还有名声吗?


    外头人都知道村里有个这样的无赖,村里的大小伙子还能找着媳妇吗?


    黄梅花兴奋的睡不着,越想越觉得丁果这法子好使。


    关键是潘家塌的太好了,这一塌,真就成了她的尚方宝剑呐。


    黄梅花磨剑霍霍,就差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