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镜子没破的感情……


    从宜安回到梓城后,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春节。


    今年的春节来得晚,在二月中旬,阙宛舒没有回老家,而是和她妈妈、许知嫣和费芩一同去了北海道旅游。


    旅程一共十二天,这个时节已近雪季尾声,但北海道的雪景依然壮丽而浪漫。


    过完年后没多久就是许知嫣的婚礼,因此这也是她结婚前最后一次和阙宛舒一起旅游,简直恨不能当成单身趴在玩。


    她们在札幌雪场滑雪,在小樽运河边漫步,在破冰船上看落日,在登别温泉镇泡温泉,还在富良野体验了一把雪地露营。


    可惜孟如意和费芩实在怕冷,精力也不足,没法跟着她俩到处疯玩,因此很多户外景点只有她俩自己去。


    今晚她们住在美瑛的一家温泉酒店,明日要去观赏白须瀑布。


    泡完汤已近晚间九点,阙宛舒披了件毛毯来到窗台前坐下,一边看雪一边和卫珣打电话。


    窗外正静静地下着雪,轻盈的雪花落进夜晚的小树林里,堆积在地上厚得像一层柔软的奶油。


    阙宛舒整个人裹在毯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和拿着手机的手掌。


    那天从宜安回来后,他俩各自忙于工作,并没有天天见面,春节开始阙宛舒又立刻飞去了北海道,仔细算起,两人竟已有十来天没有见到面。


    不过他们每晚都会给对方打电话,渐渐地竟养成了每晚9点到10点固定打电话的习惯。


    谈话的内容大多是今天做了什么,明天要做什么,或者分享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趣的、古怪的、无聊的——


    即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说也没关系,仿佛只是这样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也很好。


    年前,卫珣的父母终于从美国回来,是以这个春节他也几乎都待在梓城,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他们家要走的亲戚不多,倒是每日上门拜年的人不少,他懒得应付,后来干脆躲去了郊外的别墅,或者和侯熙鸣等一众好友四处去骑车。


    恰好今天他也和朋友们去云山骑车,晚上就住在许家的云山观止,此时一行人正在酒店顶层的酒吧喝酒。


    室内有些嘈杂,卫珣便拿着手机走到了外头的露台。


    他一去就是近一个小时没有回来,刚被灌了一轮酒的付元锡扭头朝四周望了一圈,没看见人,于是问:“阿珣呢?回房了?”


    曹英指了指外头,道:“跟阙同学打电话呢。”


    他这几天几乎都和卫珣混在一起,对于好友每到晚间9点便会消失一个钟头的原因十分了解。


    一众朋友们闻言纷纷露出震惊的神情,似乎是没想到卫珣那个没什么耐性的家伙,竟然也会在谈恋爱时不厌其烦地和对方打电话。


    曹英神秘兮兮地说着:“这你们就不懂了,我们珣哥可是纯爱战神。”


    众人:“?”


    这是在说谁?卫珣?


    还纯爱战神呢,纯恨战士还差不多!


    口说无凭,曹英大手一挥,直接胆大包天地领着大伙们一起去围观卫珣谈恋爱。


    几个人找了个不会被轻易发现的窗口,一个个探着脑袋朝坐在露台沙发上的卫珣看过去,恰好听见了他正对着电话另一头说——


    “我怎么就不能喊你宝宝了……什么肉麻?宝宝哪里肉麻了?”


    众人:“?”


    嗯?现在正在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你忘了是谁从前一口一个小宝地叫我吗?嗯?怎么那时不嫌肉麻了宝宝。”


    众人:“???”


    呃啊啊啊这他爹的到底是谁啊!


    不同于瞠目结舌的付元锡等人,霍海承显得十分淡定,显然早已见怪不怪,曹英和侯熙鸣则笑得想死,他俩对视一眼,很快演了起来。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侯宝宝。”


    “月亮再美也不及你美呀曹小宝。”


    话完,两人一边捶腿狂笑一边继续不要命地围观卫珣打电话。


    这时,电话另一头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卫珣脸上戏谑的表情一顿,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弯起眼睛道:“不许挂电话……你就不想再和我多待一会吗?”


    电话另一头似乎是说了“不想”,卫珣垂下眼睛,故意佯装出可怜兮兮的口吻:“啊,那真是令人伤心。”


    可他的面上却是比今晚的月色更温柔的神情,道:“可我想再听一听你的声音。”


    此刻露台上亮着的一盏盏灯正如星点般散落在青年周旁,柔和而微暖的光晕照在他半边侧脸上,将那原先冷峻锋利的轮廓勾勒得万分柔和。


    仿佛在这一刻,他不再是过去那个眼高于顶、看谁都像在看垃圾的卫家大少爷,只是一个坠入爱河的普通男人。


    众人看得一阵痴呆。


    片刻后,付元锡艰难地移开目光,看向身旁正一脸姨母笑的曹英:“阿珣从前和他那白月光谈恋爱时也是这样?”


    曹英点点头,锐评道:“差不多吧,珣哥谈起恋爱来就是一阳光开朗小狗,不过他小时候比较装,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脸皮也变厚了。”


    “……”


    付元锡听得面部扭曲。


    阳光开朗小狗?


    这他爹的还能用来形容卫珣?


    他沉默几秒,又看向同样表情一言难尽的连峰:“你也见过白月光本人?”


    上回见面时他没看仔细,后来那姑娘又被卫珣用全套机车护具包裹得严严实实,隔着头盔的挡风镜片,他也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连峰点点头,卫珣生日那天,他曾在华境会所近距离见过阙宛舒。


    付元锡又问:“怎么样?”


    他实在好奇,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一个恨不能炸掉全世界的阴暗批爆改阳光开朗小狗?


    连峰想了想,道:“就记得是挺漂亮的一姑娘。”


    付元锡蹙眉:“就这样?”


    连峰耸了耸肩,当时他才看了几眼,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人就被霍海承带走了,后来虽然又在电梯里偶遇那姑娘,但那时卫珣也在,他哪里敢多看。


    这时另一个公子哥突然插话进来,哼笑一声道:“再漂亮也


    不至于吧?估计还是手段好,听说当初是她甩的珣哥,结果珣哥竟然等她七八年,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值得吗?”


    没等付元锡和连峰答话,曹英拧起眉,率先说道:“喂,别说我们阙同学坏话,人家是个好姑娘。”


    侯熙鸣同样翻了个白眼,附和道:“是啊,什么都不知道就闭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那人被他俩怼了下,脸色有些讪讪,他笑骂道:“行行行,就你俩珣吹,他爱什么你们捧什么,也是爱屋及乌了。”


    曹英呵呵一声,冷笑道:“搞清楚,不是因为珣哥喜欢阙同学,我才觉得她是个好姑娘,而是人家本来就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好吗?你懂个屁!”


    侯熙鸣又翻了个白眼,以示鄙夷。


    那人一噎,见付元锡和连峰没有附和自己的意思,其他人则顾着围观卫珣打电话,并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只好看向霍海承:“霍,你怎么看?”


    他可还记得了,当初在卫珣的生日宴上,就是霍海承把阙宛舒带来,又拱着她给卫珣唱歌敬酒的,大概他看那姑娘也不太顺眼。


    却见霍海承扬起唇角,道:“唔,我同意曹英说的,人家确实是个好姑娘。”


    那人:“……”


    你当时在生日宴上好像不是这个态度啊!


    霍海承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可惜他当初之所以那么做还真不是因为讨厌阙宛舒而故意为难她,纯纯就是想撮合他俩而已。


    当时阙宛舒都回梓城三个月了,某人明明知道还偏要死装着等人家主动来找他,他要是不在旁帮忙推一把,这两人不知何年何夕才能见上面。


    当然,后来不小心弄巧成拙害得阙宛舒出丑并非他本意,有关这点他也对她感到挺抱歉的,改日再和她道歉。


    思及此,霍海承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地回视那人,似笑非笑道:“他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别在这质疑人家的感情,小心CP粉头揍你。”


    CP粉头曹英闻言按了按指关节,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那人:“……”


    这时,正兴致勃勃地围观卫珣谈恋爱的人当中,不知是谁先被卫珣那仿佛被人夺舍的肉麻话语给惹得忍不住骂了句“操”,这一声动静终于引来了当事人的注意。


    当看见窗边好几颗探着头直望着他的脑袋时,卫珣那双原先还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立刻转为肃杀。


    他依旧唇角噙笑,眼中冰冷的杀气却看得众人心肝胆一颤,纷纷抱头作鸟兽散。


    完了!


    阳光开朗小狗又要变回冷脸大魔王了!


    卫珣不紧不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朝室内走一边对着电话另一头说:“虽然还想再和你多说会话,但我突然有点事情要处理,今天只能先聊到这了。”


    阙宛舒愣了一下,问道:“是工作的事情吗?”


    “不是。”卫珣已经迈步进了酒吧里,一把逮住了偷窥小队队长的后领,道:“只是我突然得宰几个人才行。”


    阙宛舒:“嗯?”


    她正不明所以,便听卫珣低沉悦耳的声音传进耳里,比冬夜里安静下着的鹅毛大雪更加温柔:“晚安,要梦到我。”


    说完,等到她下意识回了个“好”,他才掐断了电话。


    而在通话彻底断掉前,疑似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声求饶:“啊啊啊珣哥饶命——”


    “……”


    阙宛舒盯着已经暗掉的屏幕懵了一会,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该不会刚刚是有人偷听卫珣和她打电话吧?


    一想到卫珣今晚和她说的那些骚话可能都被他兄弟听见了,她的脸颊不免有些红,又觉得很是好笑。


    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谁让他要故意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逗她。


    自从去了趟宜安回来后,这家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彷佛一天不说几句骚话来逗她就睡不着似的,惹得她每晚和他打电话时好几次都想直接挂电话。


    可是又舍不得。


    眼见外头的雪愈下愈大,阙宛舒裹紧身上的毯子进了屋内,此时许知嫣已做完全套护肤,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拍一层精华水作为收尾。


    见阙宛舒进来,她回头一看,笑着调侃了一句:“和你家卫小宝打完电话了?”


    阙宛舒:“……”


    她裹着毯子扑到床上,伪装成一只毛毛虫,道:“打完了。”


    许知嫣也带着她的瓶瓶罐罐爬上了床,示意阙宛舒翻过身来,打算给她做一套全套护肤。


    阙宛舒乖乖地仰躺着,任由好闺闺往她脸上涂抹各式各样的护肤品。


    许知嫣刚替她湿敷完,正在给她上泥膜,一边动作一边道:“说起来,你跟卫珣到底进展到哪了?你们还没复合?”


    阙宛舒眨眨眼睛,道:“还没有。”


    “没想到那家伙还挺能忍。”许知嫣轻哼一声,问好闺闺:“是你还没同意?”


    阙宛舒“唔”了一声,道:“算是吧。”


    许知嫣动作一顿,好奇地问:“怎么回事?我看你满心满眼都是那小子啊。”


    阙宛舒移开视线,略有些别扭道:“……我哪有。”


    “怎么没有?”许知嫣哼笑一声:“你一天能看手机八百遍,而且每晚和他讲完电话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阙宛舒:“……”


    她有吗?


    许知嫣观察了下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顾虑吗?”


    阙宛舒没有立刻答话,她望着天花板发了几秒的呆,这才小声地说:“确实,还有一点点的小顾虑。”


    许知嫣问:“是什么?”


    阙宛舒沉默。


    见好闺闺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许知嫣按照她的脑回路稍一设想,忽然眯起眼睛道:“别告诉我是因为当初和他分手心生愧疚,现在在思考自己到底还配不配获得这份感情。”


    阙宛舒:“………………”


    这个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许知嫣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用力地晃了晃她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阙宛舒!!”


    “救命!”


    阙宛舒连忙抱头作鸵鸟状。


    “面膜还没干,小心别蹭到衣服了。”


    见她欲抬手捂脸,许知嫣连忙替她挡了下手臂,并把她拉过来继续躺好,道:“我就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又在纠结这些。”


    阙宛舒心虚地闭上眼睛装死。


    许知嫣虽然没有她那一副纤细敏感的百结柔肠,但到底和她是知根知底的好闺蜜,稍一设想就能大概猜到她的想法。


    她的好朋友既强大又脆弱。


    强大的地方在于,她能在当年那个艰难的境地独自撑起整个家、撑起她的父母、撑起自己的未来,这真的非常了不起。


    她冷静而清醒,哪怕在当时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依然能够勇敢地做出对得起他人和自己的选择。


    若是换成其他人,未必能做得如她这般好。


    可她同时又是脆弱的,她感性又容易内耗,不擅长表达内心的情感,还总是习惯在心里找自己的问题。


    许知嫣想,就算阙宛舒明白当年分手的种种并不全然是她的错,大概也依然会为此怀有强烈的负罪感。


    可能觉得自己辜负了这段感情、为伤害了爱人感到愧疚,甚至觉得自己的选择和想法玷污了这份爱。


    这些负面的、压抑的思绪令她感到害怕且不自信,总是担心自己的爱还不够完美、不够值得,所以她宁可拖延、观望,甚至默认自己不配,也不敢鼓起勇气踏出那一步。


    许知嫣没想错。


    阙宛舒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她把毯子扯过来将自己重新裹成一条毛毛虫,并望着天花板轻声道:“知嫣,你知道吗?当卫珣和我说,他想为了我留在国内复读,还说只要可以和我待在一起,不管什么他都愿意做的时候,我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感动。”


    “……而是负担。”


    阙宛舒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那双澄澈温润的眼睛也被渐渐漫起的水雾变得模糊。


    她哑声说道:“我那时竟然觉得,他的爱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哪怕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依然让我觉得自己玷污了这份爱。”


    其实她并不后悔和卫珣分手,因为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在那时的心理压力已然到达了极限,无论重来几遍,她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不是因为后悔了,认为自己没脸回头才如此纠结。


    而是因为,当时无法承担这份爱、只能选择放弃喜欢的人的那种无力感,在后来形成了强烈的羞愧和负罪感。


    这令她总是担心自己的爱不够、做得不够好,深怕某一天会重蹈覆彻,又伤害了对方。


    “还有……”


    她缓慢地抬起眼,就着模糊的视线看向许知嫣,忐忑地问着:“如果卫珣知道我竟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感到失望?


    会不会因此受伤?


    他会不会怀疑自己的选择并不值得,会不会认为她其实根本配不上他的爱?


    阙宛舒知道自己不该质疑这些,可是强烈而难以控制的自责感总令她忍不住去想,为此而一再怯步。


    他们总会说起当年分手的种种。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很久之后,无论如何,那一天总会到来,可对自我的厌弃感令她没有信心面对卫珣知道一切后的反应。


    许知嫣听完沉默了很久。


    再开口时,说的却是:“窈窈,你认为你当年之所以和卫珣分手的原因,他知道多少?”


    阙宛舒一愣,泪眼朦胧地看向她,便见她轻轻一笑,道:“我不认为他什么都不知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果这世上有个人能比我更了解你,那大概不会是你的爸妈,而是卫珣。”


    “……”


    面对许知嫣这句话,阙宛舒哑口无言,因为卫珣对她的了解,的确到达了令她总怀疑他有读心术的地步。


    所以,他真的有可能对一切毫不知情吗?


    甚至无需经过思考,瞬间浮现在大脑里的答案就是否定的。


    可是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能仿佛毫无芥蒂的——


    “……”


    阙宛舒有片刻的失神。


    许知嫣拿起纸巾替她擦去挂在眼角的泪珠,忽然话锋一转:“我跟你说,其实我和霍海承曾经交往过一年半,分手之后,时至今日,每当我看见他时还是会感到难过。”


    阙宛舒一愣,她先前也曾猜测许知嫣和霍海承有过什么,只是每当她问起时,许知嫣总是很快地转移话题。


    她看出好友不想多谈,便也没有继续往下追问,没想到会突然听她主动谈起和霍海承的事情。


    阙宛舒从床上翻身坐起,看着许知嫣脸上平静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许知嫣笑了一下,道:“我想和他结婚,可他不愿意,后来我们吵了一架,我就把他给甩了。”


    阙宛舒张了张嘴,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许知嫣继续说下去:“后来我也认真思考过、纠结过他之所以不愿意和我结婚的理由。”


    “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原生家庭太过复杂,导致他对婚姻不抱任何期待、甚至感到恐惧。”


    话到这里一顿,她垂下眼睛,轻声道:“也有可能,只是他单纯没有那么爱我。”


    阙宛舒闻言立刻扑过来抱住她。


    许知嫣见状笑出声来,拍了拍她的后脑道:“别担心,我早就放下啦。”


    阙宛舒想起她方才说,如今看到霍海承还是会难过,忍不住问:“那分手之后,你有想过要和他复合吗?”


    许知嫣沉默几秒,忽而低声道:“窈窈,不是每段感情都能破镜重圆,不……应该说,这世上就没有能够破镜重圆的感情,如果有,那只能是因为那片镜子原本就没有破。”


    “我之所以突然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和霍海承的感情没有办法重圆,可是你和卫珣呢?”


    “……”


    阙宛舒抿起唇,一时竟说不出话。


    见她呆住,许知嫣忍不住笑了一声,挑着眉道:“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卫珣,我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男人能配得上你,因为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


    “但是比起我的想法,你的意志更重要,所以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哪怕要一辈子单身也好,要和谁在一起也罢,我都支持你,因为我希望你能过得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幸福快乐。”


    许知嫣弯着眼睛笑起来,语声轻柔:“只要你高兴,就算不和卫珣复合也没有关系,可如果你想复合,我希望这无关愧疚、责任或压力,只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和他在一起。”


    “窈窈,你要相信。”


    “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


    阙宛舒久久没有答话。


    比她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啪搭啪搭”地掉落在棉被上的眼泪,她就像是突然被戳中了泪腺开关似的,一时望着好朋友泪流不止。


    许知嫣吓了一跳,连忙又取来纸巾替她擦眼泪,可阙宛舒脸上还糊着一层泥膜,这一擦,竟愈擦愈乱七八糟。


    见她不停地流着“泥泪”,许知嫣不由失笑道:“你怎么哭成这样呀?我说的话有这么感人吗哈哈哈!”


    阙宛舒用力地点点头,后来似乎还嫌这样不够,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她。


    她哇地大哭起来:“你不要结婚了!我们就这样一起过一辈子好不好——”


    许知嫣被她蹭了一脸泥膜,又气又好笑道:“你不要你家卫小宝了?打算选择我成为你下半辈子的依靠?”


    阙宛舒呜呜地点着头:“不要了!什么大宝小宝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就好!”


    许知嫣听得眉开眼笑,一边抚着好闺闺的背脊哄她,一边不忘拿起手机录音:“你再说一次,我得录起来才行。”


    然后发给卫珣,再气死他一遍。


    “呜呜呜我要跟知嫣过一辈子!!”


    “好好好——”


    第62章 她的新郎只会是……


    午夜恋爱热线的魔法结束后,卫珣又变回了兄弟们熟悉的冷脸大魔王。


    彼时他刚教训完一群胆敢偷窥他的家伙,正拿着空掉的酒杯回到吧台。


    霍海承坐到他身旁,看着他虽眉眼疏淡、可明显心情颇好的表情,笑了一声:“所以,你和阙宛舒进展到哪了?复合了?”


    卫珣一顿,淡声道:“还没,快了。”


    霍海承闻言“啧”了一声,面上嘲笑的意味毫不掩饰。


    卫珣:“……”


    他眼角一抽,黑着脸侧头看他:“怎么,你很失望吗?”


    “那当然。”霍海承眨眨眼睛,道:“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们能复合。”


    听见这句话,卫珣眉头微挑,像是被他逗笑了:“我以为这是曹英的台词。”


    “我是认真的。”


    霍海承突然说。


    可他面上仍旧是那副看不出真假的笑脸,他向来喜欢开玩笑,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也总是盛满恶作剧般的坏笑。


    哪怕卫珣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时也会看不透藏在他眼底那似真似假的情绪。


    比如此刻。


    明明是认真的口吻,可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说出口,又变得如同玩笑一般:“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有时看着你和阙宛舒,总觉得还能再相信一把爱情这玩意。”


    霍海承眨眨眼睛,问:“你相信吗?”


    卫珣:“不相信。”


    “……”


    霍海承沉默三秒,笑骂一句:“滚。”


    这时酒保给卫珣递来一杯OldFashioned,他接过后浅抿了一口,橙皮的香气混合著波本威士忌的烟熏尾韵在舌尖炸开,苦涩中又带着些微甜意。


    随后他放下酒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许知嫣的婚礼,你去吗?”


    霍海承正用手指转着酒杯里的冰,闻言动作停顿了下,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笑起来:“去,为什么不去?许张两家联姻,圈子里大半的人都会出席吧。”


    卫珣侧头看他,故意刺他一句:“哦,我以为你这个前任会避嫌。”


    霍海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然嘻皮笑脸:“避嫌什么?怎么,担心我去抢婚?”


    他垂下眼睛,明明脸上是玩笑一般的表情,口吻听起来却很认真:“啊,的确正在思考要不要


    这么做呢。”


    卫珣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翻了个白眼:“别发疯。”


    “发疯吗?”霍海承“唔”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这要是换成阙宛舒和别人的婚礼,你说不定会比我疯得还彻底。”


    却听卫珣立刻说道:“我不会。”


    他抬起眼,此刻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睛里是无比冷静的神色,带着洞悉人心的锐利。


    “在那之前,我就会先发疯,才不会等到她和别人的婚礼。”


    卫珣扬起唇角,面上的笑容既执拗又笃定:“她这辈子要是注定有一场婚礼,新郎只会是我,也只能是我,懂?”


    话到这里,他收回视线,轻嗤一声:“反正都要发疯,干嘛不早点发疯?现在才想疯,已经晚了。”


    “……”


    霍海承动作一顿,指尖紧贴着杯中融化到一半的冰块。


    奇怪的是,明明是冰,可他却觉得烫,并在下一秒如同被烫伤般猛地收回了手。


    脸上所有无所谓、有所谓的表情全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可不过几秒,他又很快戴上笑脸面具,像是深怕他人看清真实的自己,那既脆弱又不堪的模样。


    霍海承轻轻笑着,道:“所以我才说,有时候看着你,总觉得还能再相信一次爱这种东西。”


    但同时也更深刻地体认到。


    那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获得的,必须先拥有如卫珣这般相信自己值得被爱的底气才行。


    这时,卫珣忽然拿走了他面前还剩下一大块冰和半杯酒液的杯子,并又递了一杯新的给他。


    只见古典杯里装着琥珀色的液体,杯口装饰着一片橙皮,外观状似卫珣那杯OldFashioned,可杯里隐隐冒着的细小气泡,以及凑近了便能闻见的葡萄和蔓越莓香气,无不彰显这是杯水果气泡饮。


    “这是无酒精的。”卫珣别开脸,抿了一口自己的酒,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别扭:“既然在吃药就少喝点酒。”


    “……”


    霍海承直盯着那只古典杯没有说话。


    见他难得沉默,卫珣忍不住回头看他,蹙眉道:“喂,你有按时去看病吧?”


    “怎么,关心我?真令人不习惯。”


    霍海承看他一眼,突然笑了一声,眉宇间隐隐萦绕着的郁气被冲淡了些,这使得他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切:“别担心,只是一点小小的心理疾病而已,死不了。”


    卫珣冷哼:“那样最好。”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手边的杯子轻轻碰杯,随后各自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缓慢地入喉。


    霍海承看了眼手中的杯子,明明看着像是能灼烧喉咙的烈酒,可入口却是清甜爽口的滋味,尾韵又带着一丝轻微的苦涩,尝起来既陌生又新奇。


    他随口问了句:“这杯叫什么?”


    卫珣闻言看了酒保一眼,后者笑着答道:“这是Bittersweet,霍先生。”


    Bittersweet?


    霍海承轻轻摩挲着杯缘,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只低低地笑了一声:“谢了。”-


    喝完这杯Bittersweet,霍海承便以“病人需要早点休息”为由,施施然地抛下大伙们回房了。


    在他走后,卫珣又点了杯响21年威士忌,独自坐在吧台边喝下小半杯。


    随后他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许知嫣在半个钟头前给他发来几条语音消息。


    看着这几条语音,他眼角一抽,莫名有种熟悉的不祥预感,一点开,果不其然听见了以下对话——


    “你说你要和谁一起过下半辈子呀?”


    “我要和知嫣一起过。”


    “那你家卫小宝呢?”


    “不要了呜呜呜什么大宝小宝都不要了,我只要知嫣!”


    卫珣:“……”


    这个烦人的丫头为什么不能明天就结婚然后从他和阙宛舒的世界里滚出去!


    他正恨不能把许知嫣大卸八块时,眼角余光刚好瞥见经过的张平康,便开口喊住了对方:“平康,过来下。”


    张平康闻言立刻屁颠屁颠地凑过来,问道:“珣哥,咋了?”


    却见卫珣黑着脸,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命令他:“打给你哥。”


    张平康立刻从善如流地掏出手机,问:“打给他做什么?”


    卫珣阴恻恻道:“叫他明天就给我结婚,最好结婚后立刻带着他老婆搬去南极。”


    张平康:“???”


    张平康:“哥,你醉了??”


    “我没醉。”卫珣眯起眼睛,声音冷硬:“快打给他,现在立刻马上。”


    张平康:“……”


    他要是真这么做了,明天搬去南极和广大企鹅同住的人就会是他了。


    他哥可是比他爸爸叔叔爷爷外公等一众长辈加起来还要可怕的存在,他实在惹不起。


    当然面前这位哥同样是重量级,他也惹不起。


    于是张平康只能干笑几声,十分机灵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哥,听说你的那位白……我是说嫂子,是知嫣姐的伴娘?”


    听见“嫂子”二字,卫珣一顿,原先黑如锅底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他淡淡道:“嗯,她跟许知嫣是好朋友,怎么?”


    张平康见他变脸如翻书,心道这位白月光小姐可当真是比镇静剂更有效。


    他笑嘻嘻地指着自己:“也没什么,只是想说我刚好是伴郎,我们到时会一起走红毯。”


    “哦,是吗?”


    话音落下,只见原先神色淡淡的青年骤然眉目阴沉,朝他露出一个十分吓人的笑容:“你们,一起,走红毯?”


    张平康:“……”


    张平康:“她走红毯,我只是跟在旁边的伴郎小弟!!”


    卫珣犀利的目光如钢刀般缓慢地刮过他布满讨好笑容的脸,几秒后,他冷哼一声,浑身杀气退去。


    张平康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


    他实在惹不起这位阴晴不定的恋爱脑,正打算打个哈哈后悄悄溜走,可才刚转过身,肩膀突然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平康。”


    沉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似阴曹地府刮来的风,吹得张平康浑身一抖,颤巍巍地回过头:“珣哥,还有什么事吗?”


    卫珣站起身来,借着身高差距俯视他,冷不防说:“你知道吗?伴娘很漂亮,尤其是婚礼那天,她大概会非常漂亮。”


    张平康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呢?”


    “所以,别让任何苍蝇靠近她。”卫珣压低声音道,按在他肩膀上的力度也逐渐加重,言语重逾千斤:“明白吗?”


    张平康:“……保证完成任务!”


    然而,他虽嘴上答应,心里实则有些不以为然,心道这位哥恋爱脑发作起来,大概看谁都像是觊觎他白月光的苍蝇。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什么美人没见过,再漂亮能有多漂亮?也就是卫珣自己的滤镜太厚──


    直到婚礼当天接亲时,张平康看着面前正弯起眼睛、笑意盈盈地向他讨要红包的阙宛舒,有些呆愣愣地心想,还真的是很漂亮啊。


    以至于他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脑子蓦地一抽,竟下意识把西装外套口袋里的一叠红包全掏出来放在她的手上。


    见她微微睁大眼睛,露出像迷茫的小鹿般的神情,张平康再度脑子一抽,也把另一边口袋里的红包全掏出来给她了。


    捧着一大叠红包的阙宛舒:“……”


    这个环节本来就该拿到那么多红包吗?


    站在张平康身后的张陆扬:“……”


    明天就把这蠢弟弟流放到南


    极。


    这时,另一位伴娘、许知嫣的表妹费芷宁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见状顿时乐了,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这才第一关呢,你怎么把大绝都交出去了。”


    张平康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后,他露出既尴尬又懊恼的神情,但一对上阙宛舒那双温润澄澈的眼睛,又飞快地转为羞涩。


    费芷宁:“?”


    搞什么啊这小子。


    倒是阙宛舒看见张平康有些无措的反应后,以为他是不熟悉伴郎的业务才会如此,不由善解人意地把一半的红包悄悄塞回他手里,并冲他眨眨眼睛,示意他拿着。


    结果张平康脸一红,又把红包全推回去给她。


    阙宛舒:“?”


    她捧着一大堆红包愣愣地站在原地,正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时,张陆扬上前一步把弟弟推到一旁,温声对她说:“既然他把红包都给了你,你就收下吧。”


    张平康跟在他哥后头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阙宛舒这才收下红包,并分了一半给费芷宁。


    费芷宁弯起眼睛,露出财迷一般的笑脸:“哎呀,谢谢姐夫和散财童子,不过我们可不会因为收了红包就手下留情哦?”


    张陆扬淡淡一笑:“尽管来。”


    阙宛舒和费芷宁准备了好几个堵门小游戏,都是既逗趣又稀奇古怪的风格。


    她们本还担心身为大财团副董的张陆扬会有些端着,得靠她俩活络气氛,没想到他竟意外地放得开,且每一个游戏都玩得挺好。


    就连在吐司面包上啃出“LOVE”字样都能完美达成,看得在场众人乐不可支,作为他亲弟弟的张平康更是整个人都傻了。


    许知嫣也忍不住露出意外的神色,面上笑意更深。


    上午的接亲环节结束后,一行人驱车前往酒店。


    这场备受梓城政商名流瞩目的许张联姻就办在承璟酒店,分为午宴和晚宴,午宴是室外花园婚礼,只开放给两家亲友和重要人士参与,晚宴则邀请政商二界人士、合作伙伴,席开一百二十桌,规模十分宏大。


    卫珣也在午宴的受邀宾客之列,当他抵达现场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费芩身旁、正帮着迎宾的阙宛舒。


    她正站在一片蔷薇花墙前,面上笑脸温婉,眼底笑意盈盈。


    浅绿色的缎面裙穿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型勾勒得玲珑有致,长及至肩的秀发编成了鱼骨辫,发间点缀着莹白的珍珠。


    当浅金色的阳光兜头罩下来,照得她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灵动如春日精灵。


    卫珣下意识扬起唇角,漆黑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暖色。


    直到他看见有个穿着西装礼服的家伙腆着脸凑近她,像碍眼的苍蝇般围着她嘘寒问暖,面色顿时一冷。


    而在发现那只正笑得像个二傻子的苍蝇赫然就是张平康时,眼底的冷意瞬间转为浓浓的杀气。


    他立刻迈开长腿,大步朝他们走去。


    二傻子张平康并未察觉危险逼近,更是早已把卫珣的嘱托抛之脑后。


    他正站在阙宛舒身旁一口一句“宛舒姐”地喊着,见她只穿着件吊带礼裙,又见早春的气温微冷,便欲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宛舒姐,你冷不冷──”


    孰料后头的话还没完,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沉冷声音打断了:“她冷不冷关你屁事。”


    一回头,正好对上卫珣那仿佛在看死人般充满杀意的目光,张平康倒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寒毛倒竖。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所托之人就是那只最大的苍蝇,卫珣冷冷盯着他几秒,蓦地气笑了:“平康,你是不是找死?”


    张平康:“……”


    啊啊啊救命啊!


    第63章 连命运也偏爱的……


    “平康,你是不是找死?”


    听见这句话,张平康吓得心脏一紧,差点给他跪了。


    他飞快退离阙宛舒身旁,面上努力堆起讨好的笑脸:“珣、珣哥,你来啦?”


    卫珣眯起眼睛,眼神如刀地钉住他,似笑非笑道:“再不来,苍蝇都要飞到我头上去了。”


    张平康心虚地移开视线,又远离阙宛舒几步。


    阙宛舒没听懂他俩在打什么的哑谜,不由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卫珣闻言转向她,如川剧变脸似的在一瞬间缓和下脸色,道:“没什么,只是在说春天时碍眼的虫子很多,要仔细注重除虫工作,别让虫子有机可趁才行。”


    说话间,他又不动声色地看了“虫子”一眼。


    “虫子”恨不能当场隐形。


    阙宛舒还是没听懂,总觉得他的话里意有所指,可没等她细想,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突然被人轻轻捏了下,抬眼时,入目是青年线条清晰的侧脸。


    “等我一下。”


    卫珣说完这句话,先走过去礼貌地和费芩打了声招呼,又和正巧从内场走出来的许林诚寒暄几句,这才回到阙宛舒面前。


    他直接取代张平康的位置站到她身边,倾身凑近道:“你领我进去。”


    阙宛舒一愣,她环视了下左右,见周旁偶有宾客朝他们瞥来好奇的目光,本想说有迎宾人员会帮忙带位,可一对上卫珣的眼睛,后头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她这才发现他今天难得梳起了背头,只额角落下几缕额发,将一整张深邃英挺的俊脸全露了出来。


    他天生眉骨锋利,不笑的时候显得非常冷漠傲慢,英俊得颇具攻击性,可一旦笑起来,眉宇间盛着的柔和笑意便又暖化了那冷峻的面部线条,使得他整个人也多了几分张扬的少年气。


    阙宛舒根本没办法拒绝。


    于是她转头和费芩说了声,便领着卫珣进了内场。


    途中遇见了正在和其他宾客寒暄的张陆扬和他父亲张瑞铭,又停下来说了几句话。


    张陆扬不动声色地扫过面前的两人,见卫珣站得离阙宛舒极近,宣示主权的意味十足,不由淡淡一笑,道:“卫总,感谢莅临,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


    卫珣同样回以礼貌一笑:“谢谢,恭喜张总。”


    紧接着他又关心了下张瑞铭的身体,互相客套几句,便又跟着阙宛舒继续往里头走。


    午宴的宾客多是许张两家的亲友,其中泰半都是在梓城占有一席之地的商界名流,与卫珣相熟、平时有来往的人不少,因此这一路走来,两人竟停下了好几次。


    见他俩姿态亲昵地站在一起,大多数人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早已在心里疯狂地猜测起卫珣和这位昔日的长源海运千金之间的关系。


    阙宛舒对此全然不知。


    将卫珣领到席上后,她正欲回到迎宾处,卫珣却突然拉住了她。


    “手怎么这么凉?”感受到她手掌冰凉的温度后,卫珣眉头微蹙,立刻脱下西装外套欲披到她身上。


    “我不冷的。”阙宛舒制止了他的动作,道:“再说等等仪式就要开始了,到时走红毯也不能穿着外套。”


    见她坚持不穿,卫珣只好把脱下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用双手包裹住她的掌心替她暖手。


    “要是觉得冷就来找我。”他垂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叮嘱道:“不准接受其他人的外套,尤其是许知森那个家伙,嗯?”


    早在看见费芩把阙宛舒带在身旁一同迎宾时,他就知道费芩有意让阙宛舒重回梓城名流社交圈,这是在借此机会将她介绍给圈内人,并以承璟集团作为她的后盾替她抬高身价。


    只是他尚不确定这是为了撮合阙宛舒和许知森,还是出于其他的理由,反正无论目的是什么,他都会从根里彻底杜绝阙宛舒和其他人的关联。


    所以他让她领着他进入婚礼内场,不动声色地向众人展示着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阙宛舒只以为这人又在随地大小醋,无奈地应道:“好。”


    她没看出他背后的深意,可费芩对于这小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倒是一清二楚。


    眼见有几位与她相熟的


    贵夫人前来探听阙宛舒和卫珣的关系,询问他们是否好事将近,费芩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把这个阴险的臭小子骂了个透。


    她面上摆出温和的笑脸,语气却十分淡然:“那得看有没有缘分了,我把窈窈当成亲闺女,无论对象是谁,最重要的还得是我家孩子喜欢才行。”


    没等几位说话,她又托着脸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本来打心眼里希望窈窈这孩子能和我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可惜我这儿子不争气啊。”


    说到这里,她故作不经意地瞪了身旁的许知森一眼。


    许知森接收到亲妈抛来的暗示,立刻配合地露出落寞的表情,苦笑道:“妈,都说了窈窈只把我当成哥哥。”


    费芩闻言又瞪了他一眼,仿佛在指责他的“不争气”,紧接着才又无奈地朝几位夫人笑笑,一副让她们见笑了的神情。


    几位夫人连忙安慰她儿女自有缘分,凡事强求不来,心下却另有思量。


    见费芩似是真心希望阙宛舒能做自己的儿媳,且对于卫珣这位泽越集团的继承人十分不以为然的模样,她们不得不重新惦量阙宛舒在许家人心中的份量和身价。


    而当婚礼开始后,一看见阙宛舒挽着张平康的手臂和他一同进场,众人愈发肯定了她对于许家人来说的确份量很重,不是旁人能够随意看轻的。


    要知道这场婚礼的伴郎伴娘只有两对。


    除了阙宛舒以外,另一个伴娘是费芩的亲外甥女,两位伴郎则分别是张陆扬的亲弟弟和堂弟,显然选的都是家族里极为亲近的人。


    若按照血缘上的亲疏远近,本该是由费芷宁和张平康一同进场,可最后却是阙宛舒和张平康一起走在前头。


    如若是寻常人家的婚礼,这样的安排可能并不会引人多想,但豪门世家的一举一动经常会被外界放大检视,尤其是势力如此庞大的两个家族联姻,每一个环节必然都是精心安排过的,众人不得不思考其中深意。


    短暂的暗潮涌动后,很快便轮到新郎新娘进场了。


    由绿植和粉色系花卉交织而成的花艺拱门下,许知嫣一袭雪白轻纱、挽着张陆扬的手臂和他一道进场。


    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典雅素淡的装扮掩盖不了她浑身的明媚娇艳,反倒衬得她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丽不可方物。


    在他们所过之处,两旁皆有人轻洒着花瓣,淡粉色的花瓣如漫天飞雪般落在她的头纱和裙摆上,又被早春微凉的轻风拂去。


    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和宾客们的掌声,模样登对的新人一步一步沿着花卉走道相偕走来,看得站在花道尽头的阙宛舒眼底潮湿,忍不住抬手抹了下眼角。


    虽然按照许知嫣所说,这不是一场出于爱情结合的婚礼,可在她看来,并不觉得他们对彼此无意。


    尤其是张陆扬。


    两人携手走来的路上,他全程放缓脚步,时刻替许知嫣注意脚下,甚至不需他人提醒,就能主动配合她的步伐替她轻提裙摆。


    走到誓言台上后,又在她没注意到时,抬起手细心地替她拂去头纱上沾到的落花。


    这或许还能解释成是他性格体贴,可在接下来的仪式上,阙宛舒注意到他大多时候的目光都落在许知嫣身上,面上笑意浅淡,眼底的柔情却清晰可见。


    当许知嫣侧头和他说话时,他会下意识配合她的身高低下脑袋,还会在听完她说的话之后,弯着眼睛笑起来,随后目光又时刻追随着她。


    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和表情可以伪装,但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含蓄的爱藏在眼底和细节里,只要稍稍观察便能轻易发觉一二。


    阙宛舒忍不住扬起唇角。


    而在现场的来宾之中,当然不是只有她发现了这一点。


    坐在席上的霍海承定定地注视着台上新人一会,随后他缓慢地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的香槟抿了一口。


    耳边是曹英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两人真的没感情吗?我总觉得张陆扬看着挺喜欢咱们嫣姐的,全程一直盯着她看呢。”


    话音刚落,他又猛地意识到坐在身旁的人是谁,连忙小心翼翼地扫了对方几眼。


    霍海承垂下眼睛,轻轻笑了下:“喜欢她很正常,大惊小怪什么。”


    她那么招人喜欢,既是有幸成了她的丈夫,不可能会不喜欢她。


    曹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霍海承的肩,以示安慰-


    婚礼仪式结束后,便进入到扔捧花环节。


    现场邀请了十来位未婚男女上台,作为伴娘的阙宛舒和费芷宁也被费芩推到台上去。


    费芷宁是恐婚一族,一上台立刻拉着阙宛舒站到角落,还给她传授了几个躲捧花的小技巧。


    被看不过眼的费芩指挥着站到中间来时,她甚至挺起胸脯据理力争:“注定接到捧花的人不管站在哪都能拿到捧花。”


    阙宛舒看得一阵好笑。


    她对接到捧花一事并没有特别的执念,见身旁有几个男女正跃跃欲试,还稍稍后退一步给他们腾出发挥的空间。


    可当那束象征着幸福与祝福的花束被许知嫣高高抛起时,阙宛舒还是忍不住用目光追随着它在阳光下划过的轨迹。


    甚至在它坠落之际,下意识抬起了手。


    这时前排有人跳了起来,无数双手高高举起,欲争抢那束即将落下的捧花,阙宛舒见状动作一顿,缓慢地将手放下。


    眼看捧花就要落进前排其中一人的手里时,不知是谁忽然抬手顶了下那束花,竟将捧花顶得直往后排飞来。


    万众瞩目下,捧花最终稳稳地落进了还来不及收回手的阙宛舒怀中。


    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猛地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阙宛舒呆呆地抱住了捧花。


    同在台上的人们纷纷回头朝她看来,面上带着惊讶又欢喜的笑容,鼓起掌祝福她。


    而当站在她身前的人一个个转过身自两旁退开时,视线尽头出现的是也提着裙摆回头看来的许知嫣。


    一看见接住捧花的人竟然是阙宛舒,她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弯起眼睛快步朝她奔来,用力地抱住了她。


    彼时阙宛舒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直到台下忽然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和起哄声,她怔怔地抬目看去,竟瞧见本来坐在席上的卫珣被周旁几个笑得比谁都兴奋的兄弟们合力扛起来,一路扛到了台前丢下。


    卫珣显然也没料到兄弟们会这么做,被人扔下来时,他的衣襟有些凌乱,神情也带着几分茫然和害臊。


    可当隔着重重人群对上阙宛舒的眼睛后,他一顿,蓦地扬起唇角,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时许知嫣正巧放开了她,拉着她走下台,见她仍脚步踌躇,她笑着在她耳边说了句:“去吧,窈窈,你值得这世上的一切。”


    话音落下,她轻轻地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就这么将她推到了卫珣的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


    卫珣笑吟吟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她动作。


    似是被婚礼上的氛围感染了,看着这个无数次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她眼前的人,阙宛舒一时心潮澎湃,眼底逐渐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在心口处翻涌不息的热烈情感终究还是冲破了心底最后的那一点胆怯,令她终于主动抬起手,勇敢地牵住了眼前人的手掌。


    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掌心,立刻被人更用力地攥紧了。


    如同过往的每一次,他毫无犹豫地接住了她。


    曹英和侯熙鸣等人看准时机,十分应景地在旁洒起了花瓣,漫天花瓣如雪花般飞舞,浪漫温柔得几乎要迷了人眼。


    阙宛舒一手拿着捧花,一手牵着卫珣的手,偏头与他对视的瞬间,她情不自禁地收紧了与他交握的手指。


    卫珣轻笑一声,执起她的手亲吻了下她的指节。


    甚至无需多说什么,浪潮般的爱意已自四面八方朝她扑卷而来。


    此刻他们被温暖的阳光照耀,被鲜花包裹,被含笑祝福的人群围绕,来自婚礼新人的幸福也将在他们身上延续。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成功躲过捧花的费芷宁蹦蹦跳跳地下了台,笑嘻嘻地站到费芩身边,道:“您看吧,我就说注定接到捧花的人不管站在哪里都能拿到。”


    费芩无奈一笑:“你啊。”


    随后她抬起眼看向正被人群簇拥着的一双璧人,竟


    也在这一刻认同起外甥女说的话。


    连命运也偏爱的缘分,大抵无论经过多少苦难最终都会走到一起吧。


    哎呀,看来这下真的是好事将近了。


    第64章 “窈窈,你再喜……


    晚宴办在承璟酒店的主宴会厅,席开一百二十桌,场面十分盛大。


    受邀宾客多为梓城的政商名流,其中也不乏各界重要人士、名人和媒体,可以说是跺跺脚便足以撼动梓城的人今晚大多都聚集在这。


    比起婚礼,这更像是梓城上流圈层的一场大型社交活动,权力与人脉流动交织的现场。


    阙宛舒没能一直陪在许知嫣身边,在晚宴开始前,她又被费芩喊去一同迎宾。


    她见到的宾客多半是和许家交好的人家、合作伙伴等,里头也有一些是从前和她父亲颇为要好,甚至她也认识的叔伯婶姨。


    当年回到宜安后,除了许家以外,她和孟如意几乎断了梓城这边的社交和联系,只偶尔会听费芩提起有谁曾念起他们一家的近况。


    此刻骤然见到这些人,又见他们语气自然地问起她父母的身体和近况,面上关怀的神情不似作伪,阙宛舒不免有些感动。


    面对他们的关心,她笑着一一答了,姿态和口吻落落大方,并未因为家道中落而妄自菲薄,看得几位叔伯婶姨纷纷点头。


    其中一位伯伯欣慰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阙兄三生有幸,能有你这样的好女儿。”


    当年的梓城其实也不全然是对阙家落井下石的人家,也有许多在见识过阙宛舒于她父亲一案上的所作所为后,对她在患难中所展现出的魄力和风骨非常欣赏的长辈。


    家世固然重要,可对于一些底蕴更为深厚的豪门世家来说,比起一个人的家世,更看重的是她的能力和品格。


    更不用说阙宛舒的背景其实也不差。


    别说承璟集团的许林诚和费芩夫妇视她为亲女,单论她父亲阙定明,本身就是个极为聪明狡诈的商业奇才,哪怕入狱服刑几年又如何?


    指不定出狱后没多久就东山再起了。


    于是这位伯伯心思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有对象了吗?如果还没有的话,我还有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小儿子呢。”


    他话音刚落,一位婶婶突然瞪了他一眼,道:“就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窈窈别听他的,婶婶家也有个只比你大两岁的哥哥,长得帅又体贴还会疼人——”


    没等她说完,另一位叔叔也加入了战局:“还是考虑叔叔家的孩子吧?我儿子虽然小你三岁,但是弟弟好!你们年轻人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年下吗?”


    阙宛舒:“……”


    刚刚不还在谈论她父母吗?怎么突然就变成相亲现场了!


    她有些尴尬,忍不住朝身旁笑吟吟的费芩投去求救的眼神。


    费芩见状立刻开口替她解围:“你们别抢了,我家孩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可惜你们提得太晚喽。”


    几位叔伯婶姨闻言一愣,立刻追问是哪家的公子。


    费芩只轻轻一笑,语带保留:“两个孩子还在相处阶段呢,要是之后好事近了,定然会通知诸位,到时可要赏脸来喝一杯喜酒啊。”


    见她这么说了,几位叔伯婶姨自然只能笑着应好。


    陪在费芩身边应酬了一圈,阙宛舒笑得脸都要僵了,只能趁旁人不注意时悄悄按摩一下脸颊。


    费芩注意到了,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窈窈,等会晚宴开始后,你就去和芷宁他们几个孩子待在一起吧。”


    阙宛舒却摇了摇头,道:“我想和您待在一起。”


    费芩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和我待一起可得继续交际应酬哦?我以为你这孩子最烦这些。”


    阙宛舒确实很讨厌这种社交场合。


    从前和她父母一起参加晚宴或聚会时,她不是自己跑到角落躲懒,就是和许知嫣或卫珣待在一块,反正绝不会在父母身边陪他们应酬。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阙宛舒突然说。


    她毕竟也是出身富贵,对于豪门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和讲究虽不耐烦,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明白费芩之所以把她带在身边,不断向旁人介绍她是她如同亲女一般珍爱的孩子是为了什么。


    也明白许知嫣之所以只让她和费芷宁做伴娘,又安排她和新郎的亲弟弟一起进场是由于什么。


    因为她们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卫珣,知道她想和他在一起。


    而卫珣,是泽越集团的继承人之一,在这个比起其他圈层更加讲究阶级与门当户对的圈子里,他的家世令他生来就注定站上金字塔顶端。


    哪怕费芩和许知嫣明白家世差距从来不会是他们之间的阻碍,她们也不希望任何人因此看轻阙宛舒,觉得她配不上卫珣。


    所以才会如此用心良苦。


    有时候阙宛舒会忍不住感叹,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些可爱的人们那无比真诚的爱。


    难道她上辈子拯救了整个宇宙吗?


    思及此,她忍不住抱住费芩,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撒娇般轻轻蹭了蹭:“费姨,谢谢您。”


    费芩被她蹭得心都软了,轻拍着她的脑袋道:“窈窈,你要知道你也是被人珍视的孩子,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有觉得自己不如人的念头,明白吗?”


    “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阙宛舒听得眼睛湿润,忍不住又蹭了蹭她,道:“……我知道的。”


    面对家庭的巨大变故,或许她也曾感到不平衡、为此失落埋怨过,可万幸的是,这些来自她所珍爱的人们的爱,让她从未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她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整个宇宙。


    除了那些许久未见的叔伯婶姨,阙宛舒还在这场婚礼上见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人。


    首先是张书兰。


    当看见张老师和云安医院院长程景仁连袂而来时,阙宛舒一愣,先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直到他俩笑着来到她面前和她打招呼:“宛舒,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阙宛舒连忙向他们问好,见张书兰正挽着程院长的胳膊,两人姿态亲密地站在一起,她忍不住询问:“您二位……?”


    却见张书兰一笑,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道:“这位是我先生。”


    阙宛舒:“!!!”


    啊啊啊大八卦啊!


    她此前从未听说过半点风声,这两人也太低调了吧?


    而这份震惊的心情在听见张书兰说自己之所以会参加婚礼,是因为她是新郎的亲姑姑时,变成了满头问号。


    阙宛舒:“???”


    张陆扬的亲姑姑?


    ——我靠!


    她忍不住瞪大眼睛,突然想起郑鹿梨在很久之前和她说过的小道消息——吴主任的老婆是云安集团董事长的亲姐姐。


    所以小道消息有错,董事长的姐夫其实不是吴主任,而是程院长?


    而董事长的亲姐姐竟然就是张书兰?


    阙宛舒一下子接收到太了不得的信息,总觉得大脑快转不过弯了。


    张书兰笑着告诉她,自己当年执意要成为言语治疗师,为此不惜和并不支持此事的父亲断绝了关系,并放弃云安集团千金的身份,一个人独自在外打拼。


    直到父亲一度病重,她才终于回家,父女俩的关系也因此有所缓和。


    只是她到底脱离了社交圈许久,又向来低调喜静,不喜应酬,本来打算参加完午宴就走,只是见阙宛舒也在,才特意留到了晚宴。


    此时听完她说的这段过往,阙宛舒不由想起自己之前为了陈凡的事去寻求张书兰的意见时,她和她谈论的那些话。


    难怪她会问她是不是出身富贵,又用如同过来人的口吻那般劝戒她。


    阙宛舒忍不住笑起来:“老师,您真的很了不起。”


    张书兰闻言也弯起了眼睛。


    三人寒暄了几句,紧接着张书兰夫妇又领着她去认识了几位医界前辈后,这便赶在晚宴结束前率


    先离开了-


    晚宴结束后,还有一场特意安排给年轻宾客的afterparty。


    派对在另一个宴会厅举办,氛围轻松许多,阙宛舒在这里见到了许多从前的同学。


    当年阙家出事,她甚至没能参加毕业典礼,且在那之后便与绝大多数的人都断了联系,偶尔也会有些遗憾。


    如今睽违多年再次见到老同学,她原以为自己会感到尴尬别扭,没想到实际上竟是开心占得更多。


    同学们见到阙宛舒也很高兴。


    早在听闻卫珣生日宴上闹出的风波时,他们便知道她回了梓城,只是直到如今才终于和她见上面。


    这里头也有人参加了午宴,对于她和卫珣如今的关系十分好奇:“你们是复合了吗?”


    不怪他们如此八卦,主要是卫珣在生日宴上和前女友重逢一事,一直是圈内备受讨论的热门八卦,大伙们都以为接下来绝对是一段她跑他追的虐恋情深故事。


    却没想到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竟疑似偷偷和好了?!


    面对这个问题,阙宛舒沉默几秒,轻轻一笑道:“差不多吧。”


    虽然还没有正式复合,不过她的确打算在近期和他提起这件事。


    同学们闻言纷纷笑着恭喜她,对于这事其实也不意外了。


    毕竟卫珣从学生时代就是那副非阙宛舒不可的执着模样,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瞧,他们几个人才围着阙宛舒说了几句话,某人果不其然又跑过来宣示主权了。


    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阙宛舒也回头看见了正快步朝这而来的卫珣。


    身姿挺拔的青年很快来到近前,就贴在她身边站着,他抬起眼,目光逐一扫过在她面前的几位老同学。


    几个人被他看得不自觉背脊一僵。


    尤其是其中一个面容白净的单眼皮男生,他总觉得卫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还隐隐透出一丝敌意。


    单眼皮同学被他盯得压力巨大,一时竟不敢与他对视,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


    阙宛舒也注意到了,她抬手拉了下卫珣的袖子,疑惑地问:“怎么了?”


    卫珣这才收回视线,满身的低气压也在看向她时骤然消散。


    “你这边结束了吗?”


    周旁有些嘈杂,他低下脑袋又凑近她几分,贴在她耳边道:“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阙宛舒一愣,下意识看向几位老同学,大伙们立刻道:“你们忙,我们在这自己玩就行。”


    “抱歉,失陪一下。”


    阙宛舒朝他们歉意一笑,这便提着裙摆和卫珣一同离开了。


    转身之际,卫珣抬起手臂揽在她的肩膀上,离开前又轻飘飘地扫了那单眼皮同学一眼。


    单眼皮同学:“是我的错觉还是珣哥刚刚真的瞪了我一眼?”


    其他人:“不是错觉。”


    有人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惹到咱们卫大少爷了?出息啊。”


    单眼皮同学茫然地挠挠头:“没有呀,我哪敢啊。”


    这时另一人突然福至心灵,提出猜想:“你该不会以前喜欢过阙宛舒吧?你和她告白过?”


    “什么呀,那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话到这里一顿,单眼皮同学瞪大眼睛,抱头哀嚎:“不至于吧哥!!”


    这算什么,一日情敌终身为敌?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带怜悯:“怎么不可能?那可是卫珣。”


    单眼皮同学:“……”


    另一边,阙宛舒也有同样的疑问,她看向身旁神色淡淡的青年,问道:“你和栾亦明有过节吗?”


    栾亦明就是那位单眼皮同学。


    卫珣眯起眼睛朝她看来,语气不善:“你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阙宛舒:“……”


    怎么不记得,栾这个姓氏不常见,而且他们从幼儿园就是同学了。


    “我还记得好多呢。”


    她扳着指头又细数了好几个同学的名字,却见卫珣神色未变,只有提到栾亦明时才有比较大的眼神波动。


    阙宛舒不明所以,又追问了一次,这才听见他冷哼一声道:“那家伙跟你告白过。”


    阙宛舒:“???”


    什么时候?她怎么不记得!


    卫珣补充道:“小学三年级时。”


    阙宛舒:“……”


    从靳廷到路择,又从初中二年级时坐在她斜后方的眼镜男到小学三年级和她告白的栾亦明,这人到底是怎么记得这些的?


    阙宛舒甚至怀疑他的大脑有一区专门存放从小到大所有“情敌”的信息。


    眼见他似乎真的很在意,甚至隐隐生起了闷气,她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才没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呢。”


    卫珣瞪她:“怎么没有?你那么好,有的是喜欢你的人。”


    紧接着又咬牙切齿地道:“今天才又多了一个可恶的张平康。”


    阙宛舒静静地看着他。


    卫珣被她看得表情微滞,他垂下眼睫,刚想说自己就是个小气鬼,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尔后他听见阙宛舒轻柔的声音说:“反正我又不喜欢他们。”


    说完,又捏了他一下,像是讨好一般。


    “……”


    卫珣才不会承认自己就这么被这一句话轻易哄好呢,他轻哼一声,摆出一副还需要人再哄哄的难搞表情。


    可长指却牢牢地勾住了她的手指,缓慢地缠绕收紧。


    阙宛舒嘴角微扬。


    曹英隔得老远就看见他俩偷偷拉小手的腻歪模样,立刻不要命地领着一众兄弟前去凑热闹。


    当阙宛舒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七八个人给团团包围住,众人火热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


    “?”


    她一顿,下意识往卫珣身边靠,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卫珣见状握紧了她的手,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替她挡住他人投注而来的目光。


    随后他指着面前几个人一一向她介绍:“曹英、侯熙鸣、霍海承,你也认识的。”


    三人冲她挥了挥手,尤其是曹英的表情格外欢快:“嗨~阙同学。”


    阙宛舒回以一笑:“好久不见。”


    接着卫珣又指着曹英身旁的青年,道:“付元锡,我大学同学。”


    并依序指向剩下几位:“连峰,陈向晖,孟彧。”


    这几位是阙宛舒原先不认识的,她抬目看向几人,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道:“你们好,我是阙宛舒。”


    几个人笑眯眯地道:“你好你好。”


    这样就算介绍完了,卫珣牵着她的手打算转头走人,却见付元锡蓦地踏前一步,十分热情地冲阙宛舒伸出了手。


    他弯起眼睛,看着十分礼貌的笑脸落在卫珣眼中只剩下不怀好意:“阙小姐你好,久仰大名啊。”


    阙宛舒见状正要和他握手,可她才欲抽出被卫珣紧握的手,下一秒立刻被攥得更紧了。


    卫珣冷眼看着自己的大学弟兄,皮笑肉不笑道:“握手就不必了。”


    付元锡丝毫不惧他的冷脸,反倒觉得非常有趣,他咧开嘴角,面上笑容更甚:“怎么就不必了?这可是展现礼貌与友好的必要环节。”


    卫珣眼角一抽,心道这个比谁都缺乏礼貌和友好特质的混蛋在说什么鬼话。


    他正要反驳,突然感觉手掌又被人轻轻捏了下,低头一看,对上了阙宛舒那双澄澈温润的眼睛。


    “……”


    沉默三秒,只见卫珣那张深邃英挺的脸上仍透出几分不情愿,可


    到底缓缓放开了她的手。


    阙宛舒扬起唇角,礼貌地和付元锡握手。


    紧接着又和其他几位一一握手,包含了来凑热闹的曹英。


    见她被兄弟们包围,卫珣的脸更臭了,却没有再出言阻止,只是看向一众狐朋狗友时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凌厉。


    众人被他看得背脊微僵,连忙讪讪地收回了手。


    唯有付元锡笑眯眯地得寸进尺,开口邀请阙宛舒:“阙小姐,能邀请你跳一只舞吗?”


    卫珣额角青筋一跳,刚想骂人,便感觉有一只柔软的手探入他的掌心,随后五指收紧,牢牢地握住了他。


    阙宛舒道:“抱歉,我不太擅长跳舞。”


    付元锡闻言微微挑眉,目光缓慢地扫过她带着温和拒绝的笑脸,顿了几秒后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和几个人别过之后,阙宛舒被卫珣拉着往僻静的角落走。


    看着面前似乎又开始生起闷气的幼稚鬼,她忽然停下脚步,手上用力反拉住他。


    又在他回头看来时,直望着他的眼睛道:“卫珣,我有点冷。”


    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心口,她轻声问道:“你的外套能借我吗?”


    “能。”


    卫珣几乎是立刻就脱下了外套,轻手轻脚地替她穿上。


    若不是被她阻止,他甚至想把每一颗钮扣都彻底扣上,确保她脖子以下的部位不露出一点肌肤。


    阙宛舒:“……”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


    看着正在替她挽袖口的男人,她心头一动,冷不防问:“你要和我跳舞吗?”


    卫珣一顿,抬起头时,恰好撞进她那双即便在昏暗的室内好似也盈着光的眼睛。


    他低笑一声,手臂顺势滑向她的腰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随后他抱着她缓步滑进了舞池。


    “当然,求之不得。”


    舞池里正在跳舞的男女有不少。


    卫珣和阙宛舒并没有进到舞池中央,而是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缓慢地随着轻盈的音乐迈动步伐。


    现场的灯光朦胧而浪漫,照在每个人的身上,像披了一身星辰。


    卫珣正低下脑袋,前额贴着阙宛舒的额头,极度亲昵的姿态使得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


    随着步伐移动,阙宛舒偶尔会感觉有柔软的触感轻轻蹭到脸上,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经意的。


    她忽然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高三那年的毕业舞会。


    巧合的是,当时抱着她在舞池边缘跳舞的卫珣也正因为吃醋而生着闷气。


    就如同此刻。


    阙宛舒缓缓睁开眼睛,想看一看他此时的表情,却恰好抓到了某人正偷偷低头往她颊边亲的动作。


    “……”


    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卫珣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要不要就此停下“犯罪”。


    ——才不要。


    反正亲都亲了,当然是一亲到底。


    于是卫珣心安理得地落下亲吻,只一下还不够,微凉的唇瓣又沿着她雪白的面颊滑向耳畔、前额、鼻梁——


    他连眼睛都要亲,简直有病。


    阙宛舒红了脸,见他愈亲愈上瘾,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瞪他:“……你别亲了,会被看到的。”


    可语气却一点也强硬不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


    “才不会。”卫珣又亲了下她的嘴角,随后不动声色地抬眸,朝所有正往他们这看的人投去警告的一眼。


    紧接着他又低下脑袋,轻声哄道:“谁敢乱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睛。”


    阙宛舒:“……”


    她被这句话气笑了,忍不住捶了他的胸口一下:“什么呀,你是**吗唔……”


    后头的话音被骤然落下的吻吞没。


    他重重地研磨了下她柔软的唇,又用力地含吮了下,舌尖更是得寸进尺地探入她的嘴里,飞快地勾缠了下她毫无防备的小舌。


    并赶在她生气之前,迅速地退开来。


    只是快得如同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但又让人有种哪哪都被吻遍了的感觉。


    阙宛舒的脸颊都红透了,她气恼地又捶了下他的胸口:“卫珣!!”


    卫珣忍不住低笑起来,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郎。


    阙宛舒不想理他,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似是在借由这样的方式阻挡他的侵袭。


    卫珣见状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哑声道:“把脸抬起来,嗯?”


    “……”


    阙宛舒一动也不动。


    可惜她不知道对于某个厚脸皮的家伙来说,并不是只有脸可以亲。


    当感受到扑上耳根的温热呼吸时,想要去阻挡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报复似的吻蓦地落在她分外敏感的耳朵上。


    在那一瞬间,后腰处如同触电般传来一阵阵酥麻,令她背脊一僵,双腿倏然失力,脚步也不禁踉跄了下。


    卫珣眼疾手快地抱紧了她,往上一提。


    他觉得她的反应实在可爱,便又忍不住低笑起来。


    结果下一秒敏感的腰间就被人重重拧了下。


    卫珣闷哼一声,低头一看,果然看见怀里的人正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可他实在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只好贴着她的面颊轻轻蹭了蹭,如同讨饶一般:“别生气嘛。”


    “我已经很克制了。”


    要是不克制,早把她从头到脚都细细亲过一遍,就连一寸也不放过-


    Afterparty彻底结束时已近午夜,许家给想留宿的宾客都安排了酒店房间。


    阙宛舒是伴娘,自然也有一间专属于她的房间。


    派对结束后,卫珣送她回房,即便两人已刻意放缓脚步,可她的房间依然很快就到了。


    阙宛舒慢吞吞地拿出房卡,刷开房门前又忍不住侧头看了正在等她进门的卫珣一眼。


    有种不想和他分开的念头浮上心头,可又找不到表达诉说的理由。


    他们现在这样算是复合了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阙宛舒是个有点较真的人。


    哪怕他们已经做尽了情侣才能做的事、哪怕在旁人眼中他们就是一对,可她还是想听见口头上的认证。


    那要现在说吗?抑或是明天?


    还是等到改天她准备好,能够用更郑重的姿态、在更好的氛围下谈论时再说?


    阙宛舒的心头乱糟糟的,正犹豫不决时,拿着房卡的手无意间刷开了房门。


    “叮——”


    当房门被刷开的声音响起时,她骤然回神,只觉得现在这个状况确实不合适。


    还是改天再——


    “窈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喊声。


    是熟悉的,却又睽违已久的称呼,令阙宛舒在听到的当下瞬间屏住了呼吸。


    “你再喜欢我一次可以吗?”


    她听见卫珣这样问她。


    第65章 今晚不能留下来……


    “窈窈。”


    阙宛舒猛地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当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恍惚了一下,这才陡然惊觉,似乎自重逢以来,他大多时候都是直呼她的全名,或者喊她“宛舒”。


    却从未如过去那般喊她“窈窈”。


    直到现在。


    这只是一个名字。


    他不过只是喊了她的名字。


    可为什么,眼泪会在听见他的呼唤时瞬间掉了下来?


    当察觉到滚烫的水泽蓦然自眼眶滚落,在颊上划过一道长长的水痕,阙宛舒才发觉自己竟在无意识间掉了眼泪。


    她僵滞几秒,尚未来得及反应,又在下一秒听见身后的人说:“你再喜欢我一次可以吗?”


    是轻柔的、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宛如祈求神明眷顾自己般的语气。


    可是,他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由他露出这样的姿态,不该是由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也不该是由他祈求她再爱他一次。


    阙宛舒红着眼睛缓缓地回过身去。


    一对上卫珣那双正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她眼眶一热,又滚下一串泪珠。


    “……我不明白。”


    说完这句话,喉头已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努力平复呼吸,想要压下自心头朝四肢百骸席卷蔓延的酸涩。


    静默片刻,她终于哑声问出了埋藏在心里已久的疑问:“为什么你可以表现得像是对一切毫无芥蒂的样子?你不恨我吗?你不讨厌我吗?我可是、我可是……”


    我可是抛弃了你啊。


    在当年的众多选择里顾及了所有人,却唯独抛弃了你。


    你应该讨厌我的,你应该恨我的。


    可你为什么却——


    这是藏在她心底最想要知道,可又害怕得到答案的疑问。


    阙宛舒


    不只一次想像过,假如那年他们彼此的身份对调,是卫珣不给一个理由就丢下她,甚至删掉所有联系方式,躲到一个她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地方,那么她会怎么样?


    她肯定会很恨他。


    她肯定会很讨厌他。


    肯定恨不能用力地咬他,恨不能生啖他的血肉,绝不会像他这样,哪怕对方抛弃了自己,甚至一再因为胆怯而后退,却还是捧着一颗全心全意的心不厌其烦地接近。


    所以阙宛舒才会明明想要他的爱,却又在他真的毫无保留地爱她时感到困惑不解。


    因为她打心里认为自己不配被原谅,也是打心里认为自己不值得他如此爱她。


    可是,她忘了爱有无数种面向。


    爱会令人在被抛弃时心生怨怼,甚至因为求而不得而转变成浓浓的恨意,恨不能与对方死死纠缠一生。


    可是爱也会让人变得执着,无论如何都想要去了解对方之所以抛弃自己的理由。


    更会让人在亲眼目睹她所面临的境遇,知道她经受的一切痛苦、脆弱和悲伤时,瞬间忘记被抛弃的难受,只想要理解她、心疼她、珍爱她。


    于是本该生成恨意的爱,转变成对爱人无尽的怜惜,如同大海一般无休无止。


    她只是忘了真正爱她的人会心疼她。


    如若他们真的角色互换,她一定也会像卫珣爱她一样地爱他。


    “……”


    阙宛舒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望着卫珣不停地流着泪。


    这时,酒店长廊的拐角处恰好来了人,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阙宛舒注意到了,她立刻背过身去,想要抹掉脸上的泪,拿着房卡的那只手却忽然被一只大掌握住。


    紧接着,那只手牵引着她刷开了房门,带着她进了房间,又将她转过来按在门上。


    “啪嗒——”


    门关上了。


    玄关顶上亮着一盏温暖昏黄的灯,阙宛舒仰起头,眼底的氤氲雾气模糊了眼前人的轮廓。


    “你总说我像个强盗。”


    一片静谧之中,卫珣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又带着几分缱绻和叹息:“可如果我不表现得像个强盗一样,你会怎么做?”


    “就那样默默地抱着你的感情过一辈子,哪怕是看到我和其他人恋爱、结婚、生子,也没关系吗?嗯?阙宛舒?”


    “……”


    阙宛舒张了张嘴。


    不是的,她才不要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甚至光是想像就心痛得难以呼吸。


    心里迫切地想要告诉他并不是这样,喉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泪眼朦胧地冲着他摇摇头。


    “可是我有关系。”


    卫珣突然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长指细致地替她拂去颊边潮湿的泪痕。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缓声说着:“我不想和别人恋爱、结婚、生子,我只想和你过一辈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指尖蓦然接住了一颗滚落的泪。


    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鼻尖,他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道:“310107,你的手机密码,这是我们的生日不是吗?你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


    “……”


    阙宛舒沉默。


    卫珣却在下一秒戳破了她藏在心底不愿他人知晓的心思:“因为觉得当初是你提的分手、是你抛弃了我,所以对我感到愧疚?”


    “可是,如果你真的感到愧疚,就不要再让我单方面地等待你的回应了,告诉我,你爱我吗?”


    听见这句话,阙宛舒的鼻子狠狠一酸。


    她张了嘴想要说话,喉头却像是堵了块大石子,哽咽难言,只好用力地点点头。


    经过反复吞咽,努力将喉间的涨疼压下去后,她终于哭着说出了那句让他苦等了将近三千个日与夜的话——


    “我……我爱你,我爱你。”


    卫珣一瞬间红了眼睛。


    他捧着她的双颊,低下脑袋和她前额相抵,哑声道:“我爱你,即便是在和你分开的每一天里,我也从来没有停止爱你。”


    每一天,每一天都只喜欢你。


    “窈窈,我想再当一次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阙宛舒听懂了这句话。


    她抬手抱住他的脖颈,尔后闭上眼睛,流着眼泪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泪水顺着脸颊淌进了两人交缠的唇齿间,舌尖尝到一丝带着苦涩的咸味,又很快被彼此气味盖过去。


    阙宛舒的接吻经验不太丰富。


    他们十八岁时才在一起,恋爱时走的又是纯情且青涩的路线,虽然也曾接吻过,但一向是毫无章法地抱着对方亲了一会就面红耳赤地退开。


    分手后她也没有过别人,可以说是全部的经验都只在十八岁那一年里。


    因此当她主动吻住他后,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只能生涩地模仿他前几次的动作。


    她先是贴住他的唇瓣慢吞吞地磨蹭,紧接着又含住他轻轻地吮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弄着他湿软的嘴唇。


    明明是如同小猫舔舐般青涩的吻技,却迫得卫珣呼吸一滞,只觉得神魂颠倒。


    哪怕心里对此并不满足,迫切地渴望获得更多,可他一时竟舍不得动作,只想要她主动贴近他更多一点。


    阙宛舒感觉面前男人的呼吸正在逐渐加重,甚至隐隐泄出一丝好听的喘息。


    扣在她腰间的手也正缓慢地加大力度,迫得她整个人愈发严丝合缝地贴入他怀里。


    她红着脸亲了他一会,还是不敢把舌头探进去,只在齿关前轻轻地扫过,后又轻啄了他的唇瓣几下。


    刚准备退开时,一抬起眼,便撞入青年那双幽暗的眼睛。


    阙宛舒被他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正想后退,一只大掌却突然扣住了她的后颈,猛地将她拉了回来。


    紧接着一个汹涌到显出几分粗暴的吻便骤然吞没了她的呼吸和声音。


    “唔嗯——”


    齿关被人强势地破开、攻入,她无从躲避,被逮住了一阵用力地搅弄,迫得她连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他热烈地含吮、啃咬着她的一切,直吻得她唇舌发麻,总觉得连灵魂都要被他给彻底吞噬。


    阙宛舒紧闭着眼,面颊升起不正常的红晕,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也有些发软,整个人更是经受不住地往他怀里倒。


    卫珣注意到了,他稍稍退离一点,哑声笑道:“笨蛋,记得呼吸。”


    阙宛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卫珣被她看得喉结猛地滚动了下。


    见她正极力地配合他的身高仰起脖子,他于是俯身凑到她耳边说:“抱紧我。”


    感觉到她下意识抱紧了他后,他的手掌便蓦然下滑,托着她的臀直接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尔后他仰起脸,借着这个姿势再度吻住了她。


    这一次他的动作温柔了很多,十分有耐心地勾缠住她,反复交缠含吻,就连呼吸仿佛都要与她的融在一起。


    阙宛舒有些笨拙地回应他,她全程紧闭着眼,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耳根愈来愈烫,心跳也如同失序般飞快地跳动着。


    卫珣抱着她边走边亲,随后他来到床边坐下,并让她跨坐在他的腿上。


    湿热的吻不止侵略了她的唇舌。


    紧接着又如同细密的雨雾般蔓延到她整张脸,并沿着她的颈边逐渐往下,一路经过了肩膀、锁骨、胸口——


    身上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被扯掉了,阙宛舒只穿着浅绿色的伴娘裙,绑带挖空的设计使得大片白皙的后背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可一身燥热的血液却让她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直到卫珣的手指如同羽毛般轻拂过她的背沟,才令她如同触电般浑身一颤,连指尖也微微发着抖。


    卫珣注意到她的反应,坏心眼地又拂了下她的背脊,她立刻又颤了颤,像是失了力气般贴进他怀里。


    阙宛舒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几分羞恼:“……你别捉弄我。”


    卫珣在她耳边低笑起来,看着她红透的耳根,他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你的耳朵好红,好可爱。”


    阙宛舒的耳朵最敏感,她本就害臊得厉害,又突然被他这么一捏,总觉得小腹处蓦然升起一股奇异的酥麻感觉,脚趾也不自觉蜷缩起来。


    虽然没有过那方面的经验,可她毕竟是个成年人,自然不可能全然不懂自己身体的反应。


    她呼吸一滞,有些慌乱地撑着他的胸膛想从他怀里下来。


    可才刚显露想要逃离的意图,立刻被牢牢地环住腰背又抱了回去。


    “想去哪?”卫珣就贴在她的耳边,滚烫的呼吸烧得她的耳根都要熟了:“别动,再让我抱一会。”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裹挟着暗涌的暧昧与隐忍,在她听来竟只觉得性感得要命。


    阙宛舒停下了挣扎。


    她如同一只树袋熊般乖乖地窝在他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双臂则牢牢地抱紧了他的腰。


    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其实也很喜欢拥抱,想要再抱着他更久一点。


    于是她闭上眼睛,安静地感受着热烈亲吻后既暧昧又令人感到餍足的静谧氛围。


    卫珣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平复身体上的冲动反应。


    他没打算在今天就做到最后,虽然他的内心十分渴求,可他不愿急切的欲望吓跑了怀里这只本就胆怯又小心翼翼的猫。


    于是等到稍稍冷静下来后,他缓缓松开了手,摸了摸阙宛舒的脑袋,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话到这里一顿,他正想补一句“早点休息”,忽然听见怀里的人小声地问他:“今晚不能留下来吗?”


    卫珣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怔怔地垂眸一看,一对上阙宛舒那双隐隐透出羞涩与期待的眼睛后,才猛然发觉自己并没有听错。


    他呼吸微滞,声音立刻变得沙哑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


    阙宛舒愣了愣,与他幽沉的眼眸对视片刻,她才骤然明白了什么,不由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珣的声音更哑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阙宛舒红着脸嗫嚅了一会,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不可以吗?”


    “……”


    卫珣没有立刻答话,只眸色沉沉地盯着她。


    他想,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头发凌乱、嘴唇红肿,口红被他亲得在唇角晕开,乱糟糟的一片,澄澈温润的眼睛犹带着哭过的薄红,白皙的面颊上更是交错着透明的泪痕。


    她身上的吊带礼裙也不规整,两侧吊带都自肩头滑落,缎面的衣料勉强裹住起伏的胸脯,沟壑若隐若现。


    只见她从脖颈到胸口都印着他留下的吻痕,一看就是刚被人狠狠地欺负过的模样。


    就这个模样还敢让他留下来吗?真当他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了。


    可当对上阙宛舒的眼睛后,卫珣一顿,只觉得一颗心在瞬间软和得一塌糊涂。


    “好。”他低声应道,又把她拉近几分,沉沉地笑道:“那你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阙宛舒瞪大眼睛,立刻抬手抵在他胸前道:“不要,我要自己洗!”


    说完,她便挣扎着从踏腿上下来,可脚底板才刚落地,又被人从后头抱住。


    眉目深邃英挺的男人如同惑人的妖鬼,亲昵地贴在她耳边蛊惑道:“一起洗嘛。”


    救命!


    阙宛舒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十分艰难地挣脱他的怀抱后,她像是后头有鬼怪在追杀般飞快地奔进浴室里。


    卫珣低笑着在床边坐下。


    约莫半个钟头后,浴室的门终于开了,阙宛舒穿着睡衣蹑手蹑走地走出来。


    她的脑袋上罩着条毛巾,脸颊红扑扑的,浑身都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香。


    卫珣给吹风机插上电,示意她过来沙发这边坐下。


    在她脚受伤的那段时间,卫珣如同一个家庭小精灵般尽心照顾她,当时也没少给她吹头发,对于此项业务非常熟悉。


    阙宛舒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被他侍弄得昏昏欲睡。


    她今天起得很早,又作为伴娘从早忙碌到晚,此刻困得不行。


    当卫珣替她吹干头发时,她已经几乎快睡着了,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一路抱到了床上去。


    见她一沾上床就立刻卷来被子抱入怀里,还可爱地蹭了蹭,卫珣忍不住低下脑袋又亲了亲她。


    这一亲又是一发不可收拾。


    眼见自己脸上的每一寸都要被他吻遍了,阙宛舒忍无可忍地推开他:“不准亲了,你快去洗澡!”


    结果这家伙竟然拉住她推他的手,又低头亲了亲她的指节,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洗澡了。


    阙宛舒拉起棉被罩住脑袋,心道这人是被什么亲亲怪给附身了吗!


    她的睡意都被亲没了,在床上打滚了一会实在睡不着,索性下床护肤。


    当卫珣洗完澡走出浴室时,就见阙宛舒正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的腿上擦乳液。


    他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缓步走到她身旁坐下,并把吹风机塞到她手上,懒洋洋道:“帮我。”


    因为身高差距的问题,坐着不方便,阙宛舒只得站着替他吹头发。


    吹干之后,她放下吹风机,一抬眼就看见卫珣正仰着脸看她,活像一只安静坐着的大狗狗。


    她见状取来自己的乳液,沾了一点在手心上,揉开了轻轻抹到他脸上。


    卫珣配合地任由她动作,狭长漆黑的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她。


    阙宛舒被他看得心头一动,停顿几秒,忍不住捧住他的脸亲了他一下。


    亲完以后,眼见他的目光瞬间幽暗下来,她反应很快地迅速撤退,扑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团团罩住。


    眼见某人撩完就跑,卫珣冷笑一声,慢悠悠地来到床边,轻而易举地将被子扯开一道缝隙。


    他飞快地钻进去,将被子底下大惊失色的姑娘扯进怀里,一番上下其手。


    被子下很快传来了气恼的声音:“卫珣!你在碰哪里,给我拿开——”


    紧接着又变成了讨饶:“不、不许再搔我痒了……呀!你混蛋!”


    最后变成带着几分泣音的骂声:“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和你一起睡了!”


    “这怎么行?”


    卫珣手脚并用将人牢牢地困在怀里,并低头亲吻着她泪眼汪汪的眼睛,笑道:“是你让我留下来的——”


    “那就不许反悔。”


    他一口咬住了她的脸颊。


    第66章 他是不是有什么……


    阙宛舒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熹微的光线自窗帘半掩的落地窗落进来,将室内的一切涂抹上一层宁静的蓝色。


    她睡眼朦胧地盯着透光的角落一会,缓慢地动了动身体,正想下床,腰间却突然一紧,一股力道蓦地将她往后拉


    去。


    随后ㄧ具温热的身躯自身后贴上来,耳边感受到温热的鼻息。


    阙宛舒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静默片刻,她缓缓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


    入目是青年闭着眼睛的安静睡颜。


    他睡着时不会张嘴,形状好看的嘴唇紧闭着,室内昏暗的光线柔化了他立体的面部轮廓,再加之此刻眉头舒展,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淡淡阴影,这使得他睡着的模样显得有几分乖巧。


    阙宛舒出神地看了许久。


    又过了一会后,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指,指尖如轻柔的羽毛般扫过他的睫毛。


    “……”


    青年一动也不动,似乎仍在熟睡。


    紧接着指尖又顺着他的眉心滑到鼻梁,继续向下,当来到他的嘴唇时,阙宛舒没忍住轻轻戳了下。


    触感温软,她不禁想起了昨夜或粗暴或温柔或渴求的亲吻。


    心跳蓦然加速,一股奇异的雀跃和悸动骤然浮上心头,令她不自觉地微微弯起嘴角。


    正想再摸一摸他的嘴唇,就见本还紧闭着眼的青年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才刚睡醒,眼底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待对上怀里人的眼睛后,他安静几秒,低头亲了她一下。


    开了口,声音既慵懒又沙哑,问道:“我在做梦吗?”


    阙宛舒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卫珣收紧手臂,像黏人的小狗般把脑袋埋进她颈窝蹭了蹭,哑声道:“我梦到你和我复合了,那是梦吗?”


    阙宛舒眨眨眼睛,以为他是刚睡醒尚在迷糊状态,便故意道:“嗯,是梦。”


    “……”


    卫珣似乎有些失望,他沉默一会,又问:“我还梦见你说你爱我,那也是梦?”


    阙宛舒忍着笑,语气严肃:“是。”


    卫珣继续不死心地追问:“那你主动亲了我的事呢?也是梦?”


    阙宛舒摸摸他的脑袋,怜爱道:“是,梦里什么都有。”


    话音刚落,锁骨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她下意识低呼出声,下一秒便听见男人带着几分控诉的声音说:“骗人,明明不是梦。”


    阙宛舒垂眼一看,才发现卫珣竟然咬了她一口。


    咬完以后,又贴着她被咬出淡淡红痕的肌肤细密地亲吻着,原先环在她腰背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清晨时刻,两人躺在同一条被子底下,又以如此亲密的姿势抱在一起,所有暧昧与敏感的氛围似乎也被悄悄放大。


    眼见卫珣顺着她的脖颈往上亲,就要来到嘴唇时,阙宛舒连忙抬手,用手心挡住他的吻。


    与他带着几分幽暗和侵略性的目光对视着,她眼睫一颤,轻声道:“……我还没刷牙。”


    “有什么关系。”卫珣把她的手拿下来,作势又要亲,结果被她另一只手给挡住了。


    阙宛舒红着脸,眼神却凶巴巴的,她瞪了他一眼,道:“有关系!”


    这一眼跟撒娇似的,卫珣不痛不痒,甚至还觉得被瞪得浑身舒爽。


    他用另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从唇上挪开,紧接着蓦然一个翻身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确保她再空不出手来阻止他之后,他又低头来亲她,结果这次被她偏头躲开了。


    “卫珣,你放开!”


    阙宛舒被他这番流氓般的行径气得面红耳赤,想要踢他,结果刚抬起脚就被他用小腿牢牢地压住,动弹不得。


    眼见他又执着地追过来想亲她,阙宛舒连忙又偏头躲了下。


    卫珣立刻又追了过来。


    两人就跟打地鼠似的一个往下亲一个慌忙躲,一连几下都没亲到,卫珣气笑了,直接将她的双手拉到头顶用一只手固定住,另一手则扣住她的脸强硬地扭到正面。


    阙宛舒闪避不得,被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吧唧——”


    响亮的声音听得她有片刻的呆滞,结果愣神间又被亲了一下。


    卫珣这次倒是没有继续深入,如愿地亲到嘴之后,他又顺着她的脸颊往耳边亲。


    当吻上她的耳廓时,阙宛舒忽然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下,嘴里逸出一声闷哼。


    “你不要亲我的耳朵,会痒。”


    她微微颤着声音说,此刻两人脸贴着脸,说话间,柔软的脸颊轻轻蹭了他一下,如同讨饶一般。


    见她极力缩着脑袋,像是深怕他又偷袭她的耳朵似的,卫珣忍不住低笑一声,没有再坏心眼地捉弄她。


    他松开了禁锢,又躺回她的身侧,并把人拖过来牢牢地抱进怀里,道:“再睡一会。”


    阙宛舒的声音在他怀中闷闷地响起:“我想先去洗漱……”


    “不行。”卫珣把她正欲后挪的脑袋按回怀里,理所当然道:“今天是假日,假日不许早起。”


    阙宛舒:“……”


    是谁住在她家时天天清晨出去跑步?


    她正想反驳,忽然感受到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原先霸道又无赖的语气也跟着放轻了:“再陪我睡一会。”


    阙宛舒冷笑,心道他以为用这种像在撒娇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就会吃这套吗——


    巧了,她还真的就吃这套。


    于是又过了一会后,卫珣感觉到怀里的人缓缓探手抱住了他的腰,并在他怀中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窝着,不由弯起嘴角。


    外头的日光正逐渐明媚起来,可光线昏暗的房间仍被静谧又柔软的氛围笼罩,丝毫不受其扰-


    复合之后,卫珣又开始每天接送阙宛舒上下班。


    他会在清晨时来到她家楼下,给她送上从家里带的早饭,尔后送她去上班,又在傍晚霞彩满天时来接她,乐此不疲。


    卫家大宅距离绿意小区并不算近,阙宛舒心疼他为了接她总得早起,想让他上午别来,下午再来,孰料话还没完又被他捧住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不,大一口。


    亲完以后,她连自己后头要说的话是什么都忘了,只呆呆地看着面前笑得一脸餍足的男人。


    “我想在一天的开始就见到你。”


    卫珣又低头亲了她一下,曾经别扭又傲娇的少年,如今对于这些亲密肉麻的话信手拈来:“哪怕只是送你上班的那二十分钟。”


    “……”


    他都这么说了,阙宛舒再说不出反驳拒绝的红,只红着脸微微点头:“嗯。”


    卫珣眨眨眼睛,趁胜追击:“要是心疼我的话,那不然你搬来和我一起住?”


    阙宛舒:“……”


    豁,原来司马昭之心在这呢。


    见她嘴角抽搐着朝他看来,卫珣没有半点心虚,他觉得自己很好说话:“或者我搬来和你住也可以。”


    “我去上班了。”阙宛舒推开他,十分冷酷地打开车门,可脚还来不及跨出去,手腕又突然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入目的是青年笑眯眯的、目光柔软的表情,他执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下,道:“傍晚见,记得要想我。”


    阙宛舒下意识就要嘴角上扬。


    怕他太得意,她及时忍住了,只绷紧嘴角点了点头道:“……好。”


    可这副沉稳冷静的姿态却在与他对视的瞬间立刻破功,她忍不住倾身凑近他,在他脸上落下一吻,随后又逃也似的飞快下车。


    一下了车,阙宛舒脸上的表情再抑制不住,一时笑靥如花,连迈步进医院的脚步都透出几分轻盈雀跃。


    她这番心花怒放的模样自然逃不过旁人的法眼。


    午饭时间,郑鹿梨拿着餐盘坐到阙宛舒对面,看着她笑盈盈地拿着手机打字,眼角眉梢都是甜蜜的笑意,不由问道:“你和小卫总终于在一起了?”


    听见这句话,阙宛舒下意识答:“嗯。”


    应完之后又察觉不对,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见郑鹿梨暧昧地冲她一笑。


    阙宛舒尴尬地挠了挠脸,道:“你怎么知道呀?”


    她和卫珣复合的事目前她只告诉了许


    知嫣,还没告诉其他人呀。


    郑鹿梨咧开嘴:“因为你把‘本小姐正在谈恋爱’写在脸上了,至于对象,除了那位天天来医院接送你的小卫总还能有谁?”


    阙宛舒又挠了挠脸,有些害臊地放下手机,闷头吃了几口饭。


    又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来,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郑鹿梨点点头。


    自从东亚医学会那天,卫珣在怀月日本料理请客,自称是阙宛舒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后又在她扭伤脚的那段时间天天驾着豪车接送她,有关他们俩的八卦便一直是科内热议的话题。


    还有些好事者暗地里打赌小卫总何时能摘下美人芳心,而郑鹿梨也是那些闲得无聊的人士之一。


    她几乎天天都能见到阙宛舒,自然也把她从别扭到烦恼,又从患得患失到深陷爱河的全状态都收入眼底。


    如今瞧她这副全身细胞都仿佛被恋爱给浸泡过的模样,只能是已经修成正果了。


    郑鹿梨笑眯眯地道:“恭喜呀。”


    阙宛舒抿嘴一笑:“谢谢。”


    郑鹿梨面上笑意更深,又问:“我记得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生日那天也是和男朋友一起过吗?”


    阙宛舒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的确快到了。


    她是家中独女,小时候父母总是大张旗鼓地为她张罗生日宴,因此她的生日总是繁华盛大的、充满鲜花礼物和祝福的一天。


    十八岁以后,她父亲入狱,她则和妈妈一同搬去宜安,与从前的一切几乎斩尽联系,可她身边还有小阿姨和方姨一家,他们也会和妈妈一起替她过生日。


    后来上了大学,为庆祝她生日的人变成了几个室友,再后来她去了澳洲,虽然亲人好友都不在身边,但也曾在生日时收到合租室友亲手做的小蛋糕。


    回国后,她在宜安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工作,和妈妈住在一起,每到生日时,妈妈会亲手为她做一顿饭,也会很有仪式感地送她花束和小礼物。


    阙宛舒发现自己在儿时对于过生日总是充满期待的,但随着年纪愈长愈大,似乎也渐渐失去那份热忱和憧憬。


    这不是坏事。


    就算不再有一群人热闹地聚在一起替她过生日,只是自己平淡地渡过这一天,如同过往每一个寻常的日子,也完全没有关系。


    不过,这是她和卫珣复合后的第一个生日,她想,自己总归是期待的。


    于是面对郑鹿梨好奇的询问,阙宛舒微微弯起眼睛,道:“嗯,应该是的。”-


    下班前,阙宛舒收到了卫珣发来的消息,他说自己临时有个会议,因此会让司机接她到公司来,等结束后再一起去吃饭。


    云安医院和泽越电子离得不远,地铁两站就到了,阙宛舒本想说自己搭地铁过去就行,可卫珣坚持要让司机接她,她只得下班后准时到门口。


    司机提前到了,他将她送到泽越电子的公司大楼下,门口的保安一见到这台车,立刻招呼前台过来迎接。


    于是当阙宛舒下车时,看见的便是浩浩荡荡一群人笑容满面地迎接她。


    阙宛舒:“……”


    吓得差点又缩回车里。


    这时脸上挂着标准职业笑容的前台小姐姐快步迎上来,礼貌地向她问好:“阙小姐您好,卫总交代让您直接到他办公室稍作等候,我带您过去,请随我来。”


    阙宛舒点点头,僵硬一笑:“好的,麻烦了。”


    并在众人热切的笑脸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跟着前台往大楼里头走,沿路又顺带再受到准备下班的员工们的一波目光洗礼。


    阙宛舒只觉得自己社恐的毛病又要犯了,可她的脸上却不得不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


    她发誓下次一定要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地下车库,然后自己再从边角最不起眼的电梯悄无声息地上楼。


    到了位于38楼的CEO办公室后,阙宛舒又受到了秘书的热烈迎接。


    泽越电子的总裁秘书是位心思细腻又周到的中年姐姐,她将阙宛舒领到卫珣的办公室内,飞快地替她上了茶水和点心,担心办公室空调太冷,又贴心地调高温度并给她送来轻薄的毛毯。


    “卫总的会议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才会结束,这段时间是您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如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我。”


    周秘书笑眯眯地道,见阙宛舒点点头,笑容腼腆地朝她道谢,只觉得她像只可爱又迷茫的小猫咪,下意识就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但她又很快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并不礼貌,且顶头上司最不喜欢旁人随意触碰他的东西,因此勉强按耐下摸摸头的冲动。


    待周秘书出去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阙宛舒一个人。


    她窝在沙发上吃了一些的点心,见窗外夕阳正好,便把卫珣的椅子推到落地窗前,就这么捧着杯子坐在窗前看落日。


    阙宛舒最喜欢的风景,一是流动的河流或湖水,二就是黄昏时刻的天空。


    她不只看,也喜欢拍,因此她的手机图库里有泰半都是湖泊河流和天空的照片,鲜少能找到一张人像。


    要是无人打扰,她甚至能就这么坐在这里看上一天。


    周秘书估的时间很准,二十分钟后,卫珣准时进了办公室,身后还跟着左楠和李沐青两位助理。


    一进办公室,他立刻用目光四处搜索阙宛舒的身影,很快就在落地窗前找到了她。


    此时她正背对着众人,从卫珣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脱了鞋、屈起双腿窝在椅子上,手里正抱着什么写写画画,专注得连办公室进了人都不晓得。


    他还有工作上的事没交代完,便一边吩咐两位助理一边朝办公桌走去。


    眼见椅子被阙宛舒推走了,他也不在意,就这么站在桌子后头神情淡淡地把工作交代完。


    倒是左楠和李沐青一边认真地聆听上司说话,一边悄悄朝落地窗前投去几眼。


    这时,卫珣刚好把话说完,见两位助理点着头说他们明白了,立刻道:“行,那你们出去吧。”


    左楠和李沐青:“……”


    听听小卫总这口吻,像是恨不能马上把他们变不见似的。


    不过吐槽虽吐槽,两人还是十分识趣地火速撤离,深怕妨碍上司与女朋友亲热。


    电灯泡们离开后,卫珣这才缓步走到女朋友身旁,低头往她怀里一看,发现她抱着本插画本,手里拿着便携水彩,正在画画。


    只见每日都能在这间办公室里看见,是以并不觉得特别稀奇的落日,在她笔下成了童话般的场景。


    阙宛舒一旦开始画画便会进入自己的世界,哪怕卫珣站在她身旁摸摸她的脑袋、戳戳她的脸颊也不搭理。


    只闷头一边画画一边说:“你去旁边坐,我很快就好。”


    她当是打发小狗呢。


    卫珣气笑了,又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把我的椅子抢走了,我坐哪里?”


    阙宛舒立刻站起身来,表示将椅子还给他。


    卫珣见状从善如流地在椅子上坐下,却没有离开窗前,而是搂住阙宛舒的腰,把人抱坐到他腿上来。


    阙宛舒正沉浸在画画里,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她就快画完了,卫珣也没催她,就这么双手环住她的腰肢,把下颔靠在她肩膀上,低头看她画画。


    他不知不觉看得入了迷,但比这幅画更让他着迷的是画画的人。


    静静地看着眼前眉目安静专注的姑娘一会,他忍不住凑向前吻了吻她的面颊。


    阙宛舒没什么反应,仍旧兀自画着画。


    卫珣于是继续他的“骚扰”。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时,阙宛舒才终于察觉到颊边湿软的触感,她疑惑地偏头看去,被在旁守株待兔已久的人逮了个正着。


    热切的亲吻在她转头的那刻猛然席卷了她的唇舌,她猝不及防,下意识想喊他的名字,却在张口的瞬间“引狼入室”。


    自打复合以来,卫珣就跟被拿掉所有束缚从栅笼里放出来的猛兽似的,每天都要亲她,还不只是蜻蜓点水般纯爱的吻。


    亲得阙宛舒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了。


    此刻也是,她被他细密又缠人的吻勾缠得呼吸困难,他倒是会很好心地留给她喘息的片刻,可在这之后又更汹涌粗暴地吻上来。


    阙宛舒被吮咬得唇瓣发痛,舌头发麻,想要推开他,却在抬手的瞬间立刻被某人扣住手腕禁锢在背后。


    阙宛舒:“……”


    为什么在一起后这人还是不改强盗作风啊!


    她艰难地迎合他的亲吻,直到双颊彻底红透、口腔和鼻息间


    满是他的味道,连下巴也被沾染得一片湿漉漉后,卫珣才终于放开了她。


    ——也没有彻底放开。


    眼见怀里的人被他吻得唇瓣红艳,眼里浮现朦胧雾气,表情可怜兮兮却又不忘恶狠狠地瞪他,他不由笑起来,又低头将她下颔处沾上的水泽舔吻干净。


    阙宛舒:“……”


    见他一脸得意,她气得想骂他,却被他先声夺人:“谁让你不理我。”


    没等阙宛舒说话,他又接着道:“你不理我,我伤心了,因为惹我伤心了,所以这是补偿。”


    这是什么歪理?


    阙宛舒简直目瞪口呆,心道这家伙虽然从年少时就有点不要脸,但也没有这么不要脸啊!


    卫珣觉得她这个表情很可爱,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直到被她气鼓鼓地推开了脸。


    亲亲要求被拒绝,他轻哼一声,垂眼看见她膝上的画本,便拿起本子道:“送给我?”


    阙宛舒才不要给强盗送礼物,她把画本拿回来,瞪他:“想得美!”


    “好吧。”卫珣试图和她商谈,“那卖给我,一千万如何?”


    阙宛舒呵呵一笑,对这儿戏般的喊价嗤之以鼻:“不。”


    卫珣继续加价,表情真诚:“五千万。”


    阙宛舒抬高下巴:“Impossible。”


    卫珣笑了,捏捏她的手:“那就一亿。”


    阙宛舒气笑了,她白了他一眼,道:“你是钱太多没地方花是不是。”


    卫珣一顿,点点头:“哦,那确实。”


    阙宛舒:“……”


    第一次看见有人炫富炫得如此清奇。


    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想从他腿上下来,某人却更用力地收紧手臂,凑到她耳边用鼻尖蹭蹭:“今天想我了吗?”


    阙宛舒已经被他各种千奇百怪的亲密姿势给惹得都有些习惯了,其实很想,但她故意口是心非:“没有,我很忙。”


    “……”


    卫珣不说话了。


    眼见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强硬地扳过她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要她再说一次,阙宛舒竟莫名有点心虚。


    她正想偷偷看一眼他的表情,忽然被人更用力地拥进怀里。


    卫珣把脸埋在她颈边,没有让她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他低声道:“但我想你了,你确定没有想我?”


    阙宛舒:“……”


    听听这口吻,好像回答否定的答案她就是万人唾弃的渣女似的。


    沉默片刻,她终究是斗不过他,于是抬手回抱住他,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轻轻一蹭,道:“……想了。”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卫珣得逞似的弯起了嘴角。


    第67章 “不能亲的话,……


    阙宛舒还是把那幅落日插画送给了卫珣。


    一拿到画,他立刻让周秘书给他找来一个尺寸合适的画框,周秘书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竟然真的立刻变出一个精美的画框来。


    小巧的画框刚好能够立在桌子上,卫珣将画摆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随后牵着阙宛舒的手和她一同下楼。


    电梯里,他的眼角眉梢都挂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问她:“想吃什么?”


    阙宛舒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他曾带她去过的一家新创梓城菜,于是答:“想吃你带我去过的一家店。”


    卫珣眉头微挑:“哪家?”


    他带她去过的餐厅多得去了,他毕竟不是真的有读心术,一时竟毫无头绪。


    却听阙宛舒道:“就是你像山贼一样把我从云山观止掳走,要我陪你去给谦谦买玩具那天去的餐厅。”


    卫珣:“……”


    山贼?掳走?


    阙宛舒继续道:“你还在餐厅里向老板提了许多不合理的餐点要求,我说我可以接受加了肉桂粉的提拉米苏,你还凶巴巴地非要再点一份不加肉桂粉的,记得吗?”


    卫珣:“……”


    记得,记得可太清楚了。


    阙宛舒忍着笑,又接着说:“我见你没动桌上的虾子,看了你几眼,想问你怎么不吃虾子,结果还没开口,你就嘲讽我想吃虾子自己剥,别指望你会帮忙。”


    卫珣:“……”


    他被曾经的自己尴尬到了,忍不住道:“够了,我记得,你别说了。”


    阙宛舒非要说,她嘴角上扬:“最后你还是帮我剥了,一边剥虾还又一边嘲讽我不会剥虾的话这些年怎么吃虾,殊不知有的是帮我剥的人呢。”


    说到这,她含笑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得意,像个骄纵又俏皮的大小姐,看得卫珣一阵牙痒痒。


    一想到这件事他又不爽了,手上不由用力,把她拉到近前,随后眯着眼睛问她:“那你说,我是不是所有给你剥虾的人里头最会剥虾的那个?”


    阙宛舒:“啊?”


    她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再度开口,语气危险:“快说,我是不是在帮阙宛舒剥虾比赛里获得了第一名?快点说。”


    这时阙宛舒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他一直很在意她说有很多人会替她剥虾这件事吗?


    难怪上次在宜安和小阿姨他们一起吃饭时,这人会替她剥虾剥出一种和旁人拼命的感觉。


    思及此,再一看面前的男人那充满胜负欲的表情,阙宛舒忍不住弯起眼睛笑起来,撒娇似的晃了晃他的手,道:“卫小宝,你怎么那么可爱呀。”


    听见这句话,卫珣眼睫微颤,耳根浮现可疑的红晕。


    他脸上仍旧是那副凶巴巴的别扭表情,语气却弱了很多:“你就说是不是。”


    “是。”阙宛舒笑眯眯地道,她垫起脚尖亲了他的下巴一口,又晃了晃他的手:“你在替阙宛舒剥虾比赛里荣获了冠军哦。”


    “……”


    卫珣没再说话,嘴角却缓慢地上扬了。


    两人此刻搭的电梯是高层专用,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一到达一楼、走进大厅里后,便迎面撞上许多因为加班开会、下班较晚的员工们。


    于是众人便看见传说中的卫总的女朋友牵着卫总的手从电梯里走出来,且他们那位向来雷厉风行,板起脸来骂人时能把一米八的大男人吓哭的小卫总,脸上竟然是略有些羞涩的表情。


    天啦噜,羞涩??


    这种表情也会出现在堂堂小卫总的脸上吗?这可是那个小卫总诶?


    目睹这一幕的员工们觉得自己肯定是加班加出了幻觉,得赶紧回去休息才行。


    就在他们精神恍惚的时候,两人已经牵手走出了大楼,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到达那家位于巷子深处的稼料理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餐厅门口亮着的灯牌一如几个月前他们上次造访时那般颇具气氛。


    就连迎他们进门的老板和餐厅里的摆饰也没有太大的转变,唯一改变的大概是阙宛舒和卫珣的关系。


    老板给他们送上菜单,看了眼坐在阙宛舒身旁的卫珣,笑道:“你们两位之间的氛围看着和之前很不同呢。”


    上一次来时他俩看着就跟吵架闹别扭的小情侣似的,这次则显得甜心蜜意的,想来已经和好如初。


    阙宛舒闻言腼腆地点点头,卫珣则把手臂搭在她的椅子上,介绍道:“岳哥,这是我女朋友。”


    岳老板笑眯眯地说:“看出来了,下次去骑车时也带女朋友一起来玩吧。”


    他和卫珣是车友,两人是骑车时认识的,偶尔会和几个朋友一起骑长途的车。


    因他比卫珣虚长几岁,又向来爽朗大方、热心助人,哪怕是在一群车友里显得格外冷淡的卫珣也亲切地喊他岳哥。


    “这得问她了。”卫珣用长指顺了顺阙宛舒披在肩后的长发,轻笑道:“我可拿不了主意。”


    阙宛舒悄悄捶了下他的大腿,示意他别再玩她的头发,面上则挂起礼貌温和的笑容,对岳老板道:“有机会一定。”


    岳老板笑着点点头,接着询问他们是否要点餐了。


    阙宛舒实在不知该怎么点,便把菜单推到卫珣面前,用眼神示意他点。


    卫珣拿起菜单,点了几道她喜欢的,且每点一道菜便会逐一问她有什么忌口,细致得仿佛深怕她吃到不对的东西就会立刻过敏休克。


    也许是因为他太有耐心,也有可能是因为这种被人无条件纵容的感觉实在睽违已久,阙宛舒难得不再压抑自己。


    从前觉得“虽然不是很喜欢但勉强可以接受”的食物,也变得不想再接受。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不大喜欢的食物,诸如姜、蒜、豆子、木耳……还有很多很多。


    卫珣弯起嘴角,把她说的这些全转知给岳老板  ,后者艰难地记下了。


    点完了餐,岳老板又接着问:“需要甜点吗?今日的甜点有朗姆巧克力巴斯克和焦糖芝士蛋糕。”


    阙宛舒想了想,问道:“芝士蛋糕是重奶酪还是轻奶酪?”


    岳老板笑答:“是轻奶酪。”


    “那来一个。”阙宛舒立刻道,紧接着她又转头问卫珣:“你要什么?”


    卫珣猜到她不喜欢朗姆酒,但肯定还是会想尝一口,因此便道:“巴斯克。”


    阙宛舒闻言果然悄悄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雀跃的表情-


    吃完饭,卫珣让司机把车开到绿意小区附近,却没有急着送阙宛舒回家,两人牵着手来到附近的月川河畔散步。


    夜晚的月川很漂亮,沿河步道上点了灯,漆黑的水面映照出河岸上的路灯和霓虹灯光,构织成一幅波光粼粼的水下景色。


    这个时节的天气仍有些凉,夜晚的河岸吹起了阵阵含着水气的凉风,不过在吹到阙宛舒身上前就被卫珣高大挺拔的身躯悉数挡住。


    他用宽大的手掌牢牢地包裹住她的手,低头问她:“你冷不冷?”


    “不冷。“阙宛舒眨眨眼睛道,她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暖呼呼的,一颗心更是烧得滚烫,甚至令颊边浮现浅浅的红晕,“你冷吗?”


    他站在风口上,应是被风吹得一身凉意,可牵住她的那只手却格外温暖。


    卫珣扬起嘴角,他眉目低垂,轻声笑道:“我不冷,我们再走一会好不好?”


    其实他俩已经在河岸走了近一小时,可总觉得时间快得宛若眨眼一瞬,想与对方待得再更久一点。


    阙宛舒和他有同样的想法,她牵紧他的手,又往他身边靠过去一点。


    这是她最喜欢的约会项目,和喜欢的人在夜晚漂亮的河边漫无目的地散步,分享彼此的日常、趣事和对生活的想法,又或者不说话,只是牵着手一同散着步、享受在彼此身边的静谧时光也很好。


    阙宛舒觉得自己可以每天这样和卫珣一起散步,从二十七岁走到八十七岁,直到他俩老得再也走不动。


    思及此,她的脑里莫名浮现了变得很老很老的他们牵着手在河边散步的场景。


    她想,卫珣哪怕变得很老,大概也会如此刻这般站在风口替她挡风,偶尔又故意说出几句情话逗她,然后被羞恼的老太太宛舒笑骂一把年纪了还油嘴滑舌。


    阙宛舒被自己的想像逗笑,忍不住抿起唇角低笑起来。


    卫珣偏头朝她看来,问道:“笑什么?”


    阙宛舒才不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想像他俩的晚年生活,免得他太过得意。


    于是她摇摇头,轻笑道:“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卫珣凑过来,牵住她的手晃了晃,“快告诉我。”


    “才不要。”阙宛舒故意远离他几步,又很快被他拉回身边。


    她一头撞进他的怀抱,被他执着的目光看得又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戳了戳他的胸口,道:“你不要对我脑子里的想法也有占有欲。”


    “怎么不行。”卫珣环住她的腰,理所当然道:“我满脑子都是你,当然也想知道你是不是也满脑子都是我。”


    他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坦荡,并不像是故意逗她,反而听得阙宛舒有些不好意思。


    她微微红了脸,下意识错开目光,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喝酸奶?”


    “要。”卫珣立刻答,却没有顺势放开她,他仍旧牢牢地盯住她,执着地问:“但是在那之前先回答我,你也满脑子都是我吗?”


    面对这个问题,阙宛舒只觉得心如擂鼓,浑身的血液加速流动。


    她眼睫微颤,沉默几秒后,回抱住他的腰,声音轻得像是一开口就会被风吹走:“……嗯。”


    卫珣听到了,他唇角上扬,此刻她红着脸、眼底眸光盈盈的羞涩模样实在可爱又动人,令他忍不住低下脑袋,又想亲她。


    可还没亲到就被阙宛舒捂住嘴推开了,她左右环顾了下,害臊道:“有人经过,你注意点影响。”


    卫珣抬眼一看,就见这段河岸来往的人确实不少,且有老有少,的确该注意影响。


    于是他点点头,表情正经道:“你说的对,那我们回家再亲。”


    阙宛舒的脸更红了,她忍不住捶了他一下,道:“谁说要跟你回家了。”


    卫珣顺势牵住她的手,低声笑道:“那我跟你回家也行。”


    回绿意小区前,两人还是在月川河畔的便利店买了酸奶。


    阙宛舒手里各拿着一瓶原味酸奶和一瓶草莓酸奶,扭头问卫珣:“你要哪个?”


    卫珣抬手越过她,从冷藏架里拿了一瓶无糖酸奶,道:“我要这个。”


    阙宛舒一愣,看向他的目光透出几分奇异,曾经嗜糖如命的人竟然选了无糖饮料?


    见她表情震惊,卫珣一顿,解释道:“我在戒糖。”


    阙宛舒闻言又是一愣,过了一会才想起他有健身习惯,这大概是配合锻炼而改变饮食习惯。


    不过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却听卫珣答:“大学时期。”


    “?”


    阙宛舒愣住了。


    直到结完账,两人一同走出了便利店,卫珣才发现女朋友的异状。


    只见她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卫珣见状连忙牵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阙宛舒摇摇头,声音很低:“没事。”


    卫珣闻言心里“喀噔”一声,下意识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他小心翼翼地问:“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阙宛舒抬起头,看见他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与关心的眼神后,她的心里愈发感到挫败。


    她回握住他的手,闷声道:“不是,我只是在反省……我竟然没有发现你在戒糖的事。”


    不只没有发现,甚至重逢以来给他送的饮品和食物都是甜得要命的类型。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话到这里一顿,阙宛舒又很快改口,道:“不对,我应该自己发现的。”


    明明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如今的习惯与过往的不同之处,可她却对他的转变丝毫未觉,还以过去的认知来套用在现今。


    明明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只要再细心点观察就能发现的。


    见她似乎真的很懊恼,低垂着脑袋郁闷得恨不能撞墙,卫珣忽然喊了她一声:“窈窈,抬头。”


    阙宛舒顺从地仰起脸来,表情郁闷又委屈。


    卫珣唇角微扬,看着她的目光温和而柔软,道:“我在戒糖,不代表我不喜欢甜食。”


    “你送给我的那些,并不是因为那是你送的,所以我即便不喜欢也勉强自己接受,而是我很喜欢,却因为要控制饮食,所以强迫自己不碰,你把它们送给我,反而是给了我一个合理的借


    口去碰我喜欢的食物,你明白吗?”


    “……”


    听完这段话,阙宛舒呆滞几秒,莫名觉得有些鼻酸。


    卫珣抬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以后也要继续给我送。”


    “……”


    阙宛舒抿起唇,用力地点点头。


    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她忽然抬起手环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这个举动引来了不少路人或好奇或暧昧的目光。


    卫珣见状笑了一声,故意调侃道:“不是说要注意影响吗?”


    “不管了。”阙宛舒收紧手臂,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如果那一年她能够再勇敢一点,不要选择和卫珣分手的话会怎么样?


    或许他们之间仍会有许多阻碍需要克服,可那漫长的八年不会如此孤寂,像是心脏被人狠狠挖空了一角,她也不会为与他错过了八年时光而感到遗憾懊悔。


    人的一生就那么长,哪怕他们能够一辈子在一起,时间也总归是有限的,可她竟然如此浪费地放弃了整整八年的时光。


    好浪费,实在太浪费了。


    阙宛舒忍不住这样想着,可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人无法改变过去,继续追悔下去只不过是庸人自扰。


    于是她努力停止无边展开的思绪,只是愈发用力地抱紧了他。


    她突然感到无比庆幸。


    幸好缘分和命运又把他送回她的身边。


    幸好他们现在还能在一起。


    幸好他爱她,一如她如此爱他-


    这样甜蜜又郁闷的心情持续到回到家洗完澡后,阙宛舒突然收到一则银行发来的短信──


    「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03月08日22:15跨行转入存入人民币100000000.00元,当前余额为100523675.36元」


    阙宛舒看见短信的第一个念头是遇到了电信诈骗。


    直到她谨慎地打开银行软件,却看见账户余额和短信上显示的金额毫无二致。


    阙宛舒:“???”


    她拿着手机呆立在原地三分钟,正想打给银行确认转账信息,突然想起了卫珣说要用一亿元买下她的画的玩笑话。


    敢情那不是在开玩笑吗?这家伙是真的疯了吧?


    于是她立刻打给卫珣,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收到我的买画钱了吗?”


    啊啊啊果然是这家伙!


    阙宛舒瞪大眼睛,急声道:“卫珣!!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卫珣道,语气分外无辜:“我们下午不是谈好价格了吗?”


    “谁跟你谈好了!”阙宛舒简直要被他急死,用一亿元买下一幅随笔画,真亏他做得出来,她气急败坏道:“你快把钱收回去!”


    卫珣笑嘻嘻道:“办不到,我就算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别人账户里的钱转到自己账户来。”


    阙宛舒闻言立刻就想把钱转回去给他,又突然想到自己的账户有转帐金额限制,没办法一口气把一亿元全转回去给他,一时更是急得不行。


    卫珣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听见她愈发急促的呼吸声,显然是真的着急得很,他不由缓声道:“你就收着嘛。”


    阙宛舒气笑了,反问他:“你让我用什么名义收下这一亿元?”


    “买画钱、艺术品购置费,又或者──”话到这里一顿,他低笑起来,语气显得很是愉悦:“我给我家窈窈的爱。”


    阙宛舒:“……”


    没等她开口,便听他接下去道:“我现在有满腔的爱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恨不能把我有的东西全送给你,刚好我有的最多的东西就是钱,只好给你送钱了。”


    毕竟给喜欢的人爆金币可是卫家人的优良品德,真要怪,就怪他家的遗传好了。


    “……”


    阙宛舒沉默。


    见她不说话,卫珣有点不安,于是将手机拿离了耳边,道:“窈窈,开下镜头。”


    阙宛舒还陷在呆滞中,听见他的话后,下意识打开了镜头。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卫珣放大的俊脸,他正趴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团被子,一见了她脸上呆呆的表情,他立刻放下心来,笑着评价道:“这表情真可爱。”


    阙宛舒被他这句话拉回了神,她又气又无奈地瞪着他:“你这人真是──”


    后头的话没说完,显然一时想不到该如何骂他。


    “我真是爱你。”卫珣替她把话接下去,他点点头,笑得既得意又狡猾:“嗯,那确实。”


    阙宛舒瞪了他一会,最终还是败给他了,只凶巴巴地警告道:“以后不准再未经允许就给我转钱。”


    见他一副“我就给你转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表情,她又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否则你就不许亲我。”


    卫珣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威胁方式,非但不惧,还觉得超级可爱。


    他把脸凑近镜头,忽然笑了一声:“只不能亲嘴吗?那亲别的地方行不行?”


    只见他直勾勾的目光穿过屏幕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带着几分暧昧的侵略性,阙宛舒莫名有种哪哪都被他摸遍了的感觉。


    她气恼地扯来被子把自己严实地团成一团,道:“都不行!”


    卫珣“哦”一声,继续骚扰她:“那摸行不行?抱行不行?”


    没等阙宛舒回答,忽然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含糊而暧昧,羽毛般恶劣地搔在人心上:“做/爱行不行啊?”


    话音刚落,阙宛舒立刻掐断了电话。


    她掀起被子罩住脑袋,被子下的脸红得仿佛要滴血,没等她平复心绪,手机又突然震动了几声。


    阙宛舒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探出头来,把手机扒拉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卫珣给她发来了几则消息。


    卫珣:「都不行吗?那好吧。」


    卫珣:「我会乖乖听话。」


    卫珣:「别惩罚我。」


    阙宛舒:“……”


    明明不是语音消息,但她仿佛能听见他戏谑的低笑声。


    阙宛舒的表情有片刻的呆滞,她艰难地回想方才那几句对话,紧接着莫名想起某人近期愈发凶狠且带着浓浓情欲意味的吻。


    只是接吻就那么凶,她实在不敢想像在床上会如何。


    她发誓最近要是再让他踏进她家一步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第68章 被爱就会想要流……


    阙宛舒的生日在一个普通的周五。


    然而,这一天并没有因为是她的生日就过得格外顺利,反倒从一大早开始就有些兵荒马乱。


    她今天一整日都排了治疗课,光是上午就有四堂,每一堂课之间只预留了约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课堂本就衔接得非常紧凑,偏偏今天的个案状况不少,往常十分乖巧配合的小朋友们不知为何在今日格外闹腾。


    为了安抚个案、让课堂顺利进行下去,阙宛舒耗费了不少精神和心力,而在治疗课之后的咨商时间里,家长们询问的问题和讨论也比往常多,以至于时间有些拖延,就连仅剩休息时间也被挤压,结束了一堂就得立刻开始下一堂。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的最后一堂课,眼看就要结束时,当堂治疗课的个案突然因为身体不适吐在了治疗室里,她为了安抚孩子、清理治疗室,又挤压到了自己的午休时间。


    等到阙宛舒终于能够休息时,午休只剩下二十分钟,她匆匆吃完饭,又紧接着面对下午同样排满的治疗课。


    孰料下午遇到的状况也并不比上午少,个案们同样闹腾,摔打玩具、不愿配合的情况比往常还多,此时的阙宛舒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但还是强撑起精神耐心引导。


    历尽波折结束了三堂课后,阙宛舒觉得自己的能量已几乎耗尽。


    正瘫在椅子上等着最后一堂课的个案前来时,她突然接到个案因为发烧临时请假的消息。


    原以为终于能够休息,甚至准时下班时,下午诊的主治医


    师却突然塞了个需要进行言语评估的两岁迟缓儿过来。


    阙宛舒:“……”


    世界咋不毁灭呢,这破班谁爱上谁去上!


    想是这么想,可她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评估,这一做便直接折腾到近六点半,老天不长眼,竟让她在生日这天加班一个半小时,还有没有天理了。


    阙宛舒木着脸收拾好东西,背起包,踏着丧尸般的步伐浑浑噩噩地往外走,直到走出第二医学大楼侧门时,看见了正靠在车旁等她的卫珣。


    这一瞬间,她竟然有种被从十八层地狱里蓦然拉回人间的错觉。


    她甚至有点想哭。


    这时卫珣也看见了她,他已经在外头等了她近一个钟头,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分毫不耐,反倒在看见她的那瞬立刻露出笑容,弯着眼睛朝她挥了挥手。


    “窈窈,这里──”


    后头的话还没完,阙宛舒已如同一枚小砲弹般猛地撞入他怀里。


    卫珣被她扑得下意识后退两步,身体靠上锃亮的车身。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眼见她双臂用力地抱紧他的腰,脸也埋进他的胸膛,整个人的气压有些低迷,立时察觉了不对劲。


    “怎么了?”卫珣放轻了声音,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后脑。


    “……”


    阙宛舒没有说话,只沉默地抱紧了他,脑袋时不时蹭一蹭他的胸口,像在撒娇。


    卫珣也没有催促,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又过了一会,他才终于听见她的声音自怀里传来,有点闷:“……我在充电。”


    卫珣愣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就见阙宛舒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像被水洗过一般,眼角透着薄红,目光却满含依赖与亲昵。


    她仰着脸看他,道:“我只是在充电。”


    这模样真是惹人怜爱,卫珣只觉心口饱涨,盈满胸腔的汹涌爱意在这一刻具像化为柔软的目光。


    他摸了摸她的头,在外人面前向来冷沉的声线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今天很忙吗?”


    岂止是忙。


    简直是太辛苦了。


    听见他这么问,阙宛舒又想哭了。


    明明也不是没有过更忙碌、更混乱不堪的经历,那时候都能咬牙坚持下来,甚至不需要哭,几句藏在心里的吐槽、一顿美味的饭或是一整晚无所事事的休息就能轻易抒解,可如今的她却只觉得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


    为什么?是因为爱会让人变得软弱吗?


    可奇怪的是,比起那个比谁都要坚强的她,阙宛舒更喜欢现在这个“软弱”的自己。


    “嗯,有点累。”她轻轻地开口,又蹭一蹭他,道:“但是一看见你就好了。”


    卫珣闻言不自觉笑起来,很喜欢她难得直白的撒娇和情话。


    他也微微俯下身子回抱住她,贴在她耳边道:“辛苦窈窈了,但是今天是你的生日,从现在开始要把一整天的不开心通通忘掉,接下来只准高兴,嗯?”


    阙宛舒把脸埋在他怀里,一边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一边用力地点点头:“……嗯!”


    两人又抱了一会后,卫珣牵起她的手,替她拉开车门,并护着她的脑袋把她送进了副驾-


    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卫珣不希望有旁人打扰,因此没有叫司机,而是自己开车来接阙宛舒。


    见他没有如往常那般问自己想吃什么,显然是早有安排,阙宛舒不免有些期待。


    车子一路穿过繁华的都市,最后来到一家位于市中心的花园洋房餐厅。


    卫珣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泊车人员,随后牵着阙宛舒的手缓步踏上石阶,笑容得体的服务员引着他们穿过景致错落有致的花园,来到了墙体为米白色的三层老洋房前。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餐厅大门上方字体优雅华丽的灯牌亮起,阙宛舒看着那写着“泮1895”的字样,一瞬间亮了眼睛。


    这是家梓城知名的老字号西餐厅,坐落在梓城最贵的地段,餐厅主体建筑兴建于1895年,至今已有130年历史,他们主打改良式法菜,是她从前最喜欢的餐厅之一。


    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二楼的窗边位置,这里的景致最好,望出去恰好能将洋房边种满了睡莲的花池收入眼底。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一位穿着西装马甲、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先生便缓步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正是餐厅老板本人。


    “阙小姐,好久不见。”老先生弯着眼睛,笑容和蔼亲切,“能再次看到两位一同光顾,我真是高兴。”


    阙宛舒从前是这里的常客,一个月能光顾好几次,那时最常和她一同前来的人就是卫珣。


    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罗叔,好久不见,许久没有过来照顾您的生意,您可别怪我。”


    罗叔被她逗笑了,俏皮地冲她眨眨眼睛:“我怎么忍心责怪可爱的小姐,老人家我记性不好,从前的事都忘了,只希望以后能够常常看到您和卫先生。”


    阙宛舒笑着点点头:“一定。”


    又简短地寒暄几句后,罗叔没再打扰他们,只道了句“希望二位今晚能够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这便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卫珣直接包下了一整层楼,此刻装潢复古华贵的二楼里只有他和阙宛舒两位客人,不远处一架古董钢琴前,穿着黑色长裙的钢琴师正优雅地弹着琴,悠扬的琴声萦绕在室内,为本就静谧美好的夜晚更平添上一层浪漫。


    看着面前的人渐渐舒展开的眉头,卫珣唇角微扬,问道:“现在开心起来了吗?”


    阙宛舒抬起眼,眸光盈盈地朝他点点头,道:“超开心。”


    漂亮的餐厅、美味的食物、好听的琴声,以及最喜欢的人,这一切叠加起来已足够彻底冲刷掉一整日的不愉快。


    卫珣笑了一声,道:“这就超开心了吗?那接下来可怎么办?”


    “嗯?”阙宛舒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用完餐之后,罗叔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上了车。


    阙宛舒坐在副驾,看着卫珣将车子驶进一片她不熟悉的街区,不由好奇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卫珣掌着方向盘,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道:“给你送生日礼物。”


    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后,车子停在一栋充满现代艺术气息的浅灰色清水模建筑前。


    阙宛舒看了看门口的牌子,更疑惑了:“画廊?”


    她好奇地观察了下画廊的外观,发现这大概是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画廊,再联想到他说来这里是为了送她生日礼物,于是猜测道:“你要送我画吗?”


    “是啊。”卫珣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并没有故作玄虚,他笑起来:“还是你最喜欢的画家的画。”


    她最喜欢的画家?


    阙宛舒一愣,她喜欢的画家有很多,不过最喜欢的──


    “HilmaafKlint?”她微微睁大眼睛,连忙追问:“你要送我Hilma的画吗?”


    却见卫珣只是笑着,并没有说是不是:“你猜。”


    阙宛舒:“……”


    她心里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毕竟Hilma虽然有上千幅画作现存于世,但绝大多数的画都由她的基金会HilmaafKlintFoundation收藏,极少流入拍卖市场,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以常理来说,就算卫珣富可敌国,要向Hilma的基金会购买她的真迹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那是早年落进私人收藏家手中的手稿、素描或小画,后又意外流入拍卖市场,被卫珣以高价标得,或者是他透过人脉关系从私人收藏家那里取得。


    阙宛舒正认真思考着“购得Hilma画作的可能性”,没有注意到卫珣牵着她缓步走入静谧昏暗的画廊。


    画廊里有一条长廊,一侧是展示画作的白墙,另一侧则是整片延绵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一大片人造水池,安静的池面上映照出画廊的建筑体,乍看之下宛如水下还藏着另一个世界。


    此刻月光自窗外照进来,在昏暗的长廊里落下一道道错落有致的光影,这使得他们恍若在一瞬间踏入了异世界。


    这时阙宛舒终于结束思考,紧跟在卫珣身边穿越了偌大的画廊。


    “画就在这里。”


    卫珣牵着她停在一间展示间前,从门口望进去,里头漆黑一片,暗得仿佛随时都会有无数只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把他们拉进深渊。


    偏偏卫珣还在此刻松开了她的手,轻推着她的肩膀:“进去看看。”


    阙宛舒:“……”


    她才不敢。


    于是她又飞快绕回他身边,紧牵着他的手道:“你陪我进去。”


    卫珣看着正小鸟依人地贴着自己的姑娘,忍不住轻笑出声,嘲笑道:“胆小鬼。”


    阙宛舒抬头瞪他,道:“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是个人都会害怕,就你不怕,就你胆子──”


    后头的话还没完,卫珣已经迈步牵着她走进去。


    阙宛舒的夜视力不好,一片漆黑当中,她什么也看不真切,可在踏进展示间的那刻敏锐地听见一串脚步声自前方朝她涌过来,尔后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团团诡异的黑影。


    她见状惊叫一声,下意识抱住了卫珣的腰,整个人也往他身后藏  :“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伴随着礼炮被拉开的声音响起,展示间里瞬间灯光大亮。


    “砰──”


    “啊!”


    阙宛舒吓得收紧手臂,赶忙闭上了眼睛。


    直到卫珣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往前看,她才小心翼翼地从他身后探出半截脑袋。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许知嫣那张明媚的笑脸。


    “Surprise!!”


    只见许知嫣推着一个三层蛋糕凑到她面前,笑眼弯弯地对她道:“窈窈,生日快乐!!”


    阙宛舒立刻呆在了原地。


    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正站在她眼前的人不只是许知嫣,竟还有赵宣沂、她的三个大学室友、表弟、路择路萱,以及曹英等一众卫珣的朋友。


    再仔细一看,画廊展示间里也并没有可怕的东西,而是被大片绿植、鲜花、气球和灯串布置成一个漂亮温馨的生日派对现场。


    这时大伙们都快步朝他们涌了过来,赵宣沂把阙宛舒从卫珣身后拉出来,给她戴上一个装饰了蛋糕玩偶的生日帽。


    紧接着众人便将她团团包围,一个个弯着眼睛、拍着手给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甚至还有好几个不同语言的版本。


    “……”


    阙宛舒全程傻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生日快乐歌唱完,她才在大家的起哄和欢呼声中呆呆地许了愿,吹熄了蜡烛。


    王昀熙见她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揶揄了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舒宝这么惊讶的模样呢。”


    陈念初也笑嘻嘻地凑过来捏了下她的脸,道:“舒宝好久不见,看见我高兴吗?”


    阙宛舒愣愣地看着她,又过了几秒才哑声开口:“你们怎么会来?”


    “前夫……不,现在应该是你男朋友了吧?他邀请我们来的。”


    陈念初眨眨眼睛道,她特意压低声音:“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搭私人飞机呢,现在我相信他就是那个小卫总了。”


    两周前,她突然接到了卫珣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邀请她到梓城来替阙宛舒庆祝生日,还说全程的交通和食宿都由他包办,她只要当成是来旅游的就好。


    发现王昀熙和江菱也都接到了邀请后,陈念初还感慨这位“前夫哥“可真是豪气。


    直到看见来接她们去梓城的交通工具竟是他的私人飞机,这份感慨又瞬间化作了不可思议。


    当初从王昀熙那得知舒宝那位长得像小卫总的前夫哥疑似就是小卫总本人时,陈念初其实有些半信半疑,可现在她彻底信了,她大信特信。


    派出私人飞机把女朋友的好友们从别的城市接过来替她过生日,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果然还是有钱人会玩。


    “……”


    阙宛舒实在没想到卫珣竟然会安排这些。


    她原以为按照他占有欲极强的性格,只会想和她两个人单独过生日,没想到他竟然瞒着她把她喜欢的人们全找了过来。


    阙宛舒莫名想起他以为她又要丢下他离开梓城那天,突然跑来她家情绪失控地对她说的那一连串话──


    “当我发现你的身边其实不只有我时,我首先感受到的竟然不是嫉妒和不喜,而是……高兴。”


    “然后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希望你的身边除了我,也有许多爱护你的人,我希望你能遇到足够多的好人,希望你身边发生的都是好的事情。”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那些话并不是他随口说说而已,他是真的乐得看见她被喜欢的人们簇拥。


    思及此,阙宛舒蓦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见她竟然哭了,众人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又慌张又好笑地安抚她。


    不知是谁喊了句“珣哥快过来”,几秒之后,阙宛舒感觉一股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将她团团包围,随后捂着眼睛的双手被人温柔又强硬地拉下来,她泪眼朦胧地仰起脸,撞入卫珣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睛。


    “怎么哭了?”卫珣捧着她的脸,用手指替她抚去颊上滚落的眼泪,低笑道:“现在不是应该比超开心更开心吗?”


    阙宛舒鼻尖通红,眼睛一眨,又是一串泪珠落下。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过这么热闹的生日,也有可能是被人深切地爱着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得令人只想落泪。


    还有个可能是她是个奇怪的人。


    被恨时会强装着无动于衷,一旦被爱,就会想要流眼泪。


    种种原因让阙宛舒的眼泪一时竟停不下来,只好哽咽着解释道:“因为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卫珣被她逗笑了,他把她的眼泪悉数接住,轻笑着哄道:“先别死掉,我还没送你生日礼物呢。”


    第69章 “卫珣,我想要……


    “先别死掉,我还没送你生日礼物呢。”


    听见这句话,阙宛舒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抹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快乐些。


    看着她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睛,卫珣扬起唇角,忽地朝旁使了个眼色,生日礼物派送员小曹和小侯立刻推着一个放满了鲜花的推车过来,上头摆着一个巨大的礼物盒和一束捧花形状的玩偶。


    他先是将花束玩偶递给阙宛舒,接着示意她自己拆礼物。


    大伙见状纷纷围了过来,都很好奇他送的礼物是什么,尤其是许知嫣和赵宣沂,只见卫珣在阙宛舒拆开礼物前轻飘飘地朝她们瞥来一眼,目光里较劲的意味十足。


    许知嫣和赵宣沂:“……”


    这是想比谁送的礼物更厉害是不是!


    阙宛舒同样十分好奇,她小心翼翼地将缎带解开,拿起了礼物盒的盖子。


    盖子被拿起的瞬间,盒子两侧的机关被触发,蓦地喷出了一连串亮片和彩带,阙宛舒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如同风中飞舞的花瓣般纷纷落下的彩带亮片。


    周旁的人也很应景地跟着发出了“哇呜”的声音。


    当机关运行完毕,阙宛舒这才看清了礼物盒里的东西是什么。


    只见两个约50公分高的绒毛玩偶乖巧地坐在盒子里,左边是一只表情看着很跩的绿色恐龙,右边则是一只模样呆萌的国王企鹅,两只玩偶手牵着手坐在礼物盒中央,周旁围绕着可爱的鲜花和灯串。


    而在恐龙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由乐高拼成的小礼物盒。


    “???”


    一看见这两只玩偶,大伙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实话,按照卫珣的财力,他们原以为他会送阙宛舒价值连城的奢侈品,没想到就送了两只玩偶?


    卫珣见他们一脸“就这?”的茫然表情,不由轻蔑地勾了勾唇,心道这一群凡夫俗子懂个屁。


    他看向阙宛舒,就见她同样呆愣在原地,似乎是


    没想到他会送她这个。


    这时,赵宣沂眼尖地认出了这两只玩偶出自某个英国知名的绒毛玩具品牌,她也是这个品牌的爱好者,收藏了不少他们家的绒毛玩具,对于该品牌出产的玩偶可谓是如数家珍。


    可她不记得这品牌出过这两个样式的绒毛玩具。


    再仔细观察了下那只企鹅,怎么看着有点像阙宛舒常用的表情包?就是她自己画的那组。


    赵宣沂心下狐疑,蓦然间,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蓦然浮上心头。


    “你找他们定做的?”她微微瞪大眼睛,一脸吃惊地看向卫珣。


    后者挑了下眉,朝她露出一个分外得意的笑容。


    许知嫣对绒毛玩具没兴趣,并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不过见赵宣沂表情震惊,她立刻意识到这玩偶的来历不俗。


    她不动声色地凑到赵宣沂身边,悄声问她:“怎么,这礼物很厉害吗?”


    “……”


    赵宣沂不想回答。


    可就算她心里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礼物确实有点厉害。


    因为这个品牌是出了名的从不接私人定制的玩具公司,哪怕愿意付出大把的钞票也不行,除了姓名刺绣,他们此前从未有过替个别客户提供其他定制服务的先例。


    赵宣沂实在想不通卫珣到底是怎么拿到的,还一出手就是俩,这光是砸钱绝对做不到,得疏通多少人脉关系啊?


    难不成是仿制品?


    不对,且不说这家伙不可能看得上仿制品,就从他那副得意十足的讨厌嘴脸就能看出来这绝对是正版。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可恶,她也好想要他们家的专属定制玩偶!!


    赵宣沂明白的事,阙宛舒自然也懂得,因为她也是这个品牌的爱好者,同样收藏了很多他们家的玩偶。


    先不论卫珣是怎么获得品牌的专属定制,且说这两只玩偶的样式,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一对恐龙和企鹅出自她画的表情包,不仅保留了原画细节,还完美地承袭了该品牌可爱治愈的风格,只稍一眼就能看出玩偶的设计和制造过程有多用心。


    呜呜呜呜好可爱!好喜欢!


    实在是喜欢了!


    阙宛舒简直高兴疯了,她真想像只兔子般在原地蹦蹦跳跳起来,当下甚至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只眨巴着一双星星眼看着卫珣。


    卫珣如愿在她脸上看见想看到的表情,面上笑意顿时更深。


    他指着恐龙怀里的乐高礼物盒,笑道:“窈窈,打开看看。”


    阙宛舒点点头,顺从地打开了乐高礼物盒,又在里头发现了一个天鹅绒饰品盒。


    她一愣,疑惑地看向卫珣,在他鼓励的目光下将饰品盒打开,紧接着便看见一条月光石项链安静地躺在里头。


    项链并不繁复华丽,反倒十分简约典雅,不过独特的设计与分外符合阙宛舒气质的风格,还是在一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项链的主石是一枚约10克拉的蓝色月光石,宝石的光晕纯净、毫无杂质,色泽如同深蓝的海、又似透光的冰川,周旁镶嵌了钻石,以及象征着三月生日石的海蓝宝,如同月光凝聚而成的珠宝在灯光下简直美不胜收。


    没等阙宛舒细看,卫珣忽然将她手里的饰品盒拿走,随后他微微俯下身子配合她的身高,将那枚月光石吊坠拿到她面前,于灯光下一照,问她:“看起来像什么?”


    阙宛舒看着在光线下闪烁着冰蓝色光泽的宝石,答:“像平静的湖水。”


    卫珣一笑,稍稍转动手腕,只见在某个角度下,原先色泽纯净的月光石竟透出一抹晚霞般的橘紫色彩。


    他又问:“现在呢?”


    阙宛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宝石,怔怔地答:“像黄昏时候的天空。”


    卫珣应了一声,嘉奖一般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问她:“喜欢吗?”


    与他的目光对视的瞬间,阙宛舒的眼底再次漫上一层水雾。


    面前是他温柔含笑的眼神,周旁是他人不明所以的表情,一股难言的隐秘欢喜骤然在此刻盈满了她的心间。


    他把她最喜欢的风景都融在一枚象征着恋人之石的月光石里。


    且这枚宝石于她而言的含义,只有她和他知晓。


    阙宛舒一时心潮澎湃,于是在他将月光石吊坠递到她手里时,她忍不住凑向前亲了下他的脸,表情欢喜又感动:“嗯!”


    卫珣立刻笑起来,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声温柔:“生日快乐,我的公主。”


    阙宛舒心头一动,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脸也埋进他怀里,难得在熟悉的人面前与他展示亲密。


    她还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地说:“最喜欢你。”


    卫珣闻言满足地回抱住她,只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花费的心力在此刻得到了圆满。


    与此同时,好胜心极强的某人还不忘朝许知嫣投去一个写满了“我看你怎么赢我”的挑衅眼神。


    许知嫣:“……”


    好烦,能不能把这家伙叉出去!


    不过看着阙宛舒那副泪眼汪汪的感动表情,她也知道卫珣的礼物是完全送到她心坎里了,一时既郁闷又替好友感到高兴。


    绒毛玩偶和月光石项链虽然都不是非常名贵的东西,可藏在里头的心意和巧思却绝非金钱能够轻易买到的。


    而阙宛舒最看重的恰好就是这份用心的价值。


    可恶,这他爹的还真不知道怎么赢-


    围观完卫珣送的礼物后,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阙宛舒。


    此刻正她被众人簇拥着,无数真切的祝福与心意围绕着她,这使得她脸上的笑容完全抑制不住,笑得像个被全世界爱着的小公主。


    卫珣正拿着果汁与曹英等一众兄弟站在一起,不远处,阙宛舒刚把许知嫣和赵宣沂介绍给室友们,几个姑娘聚在一起说笑,之后她又来到表弟和路择路萱面前。


    看着路择表情腼腆地给她送礼物,卫珣心下冷哼,只觉全场最碍眼的就是这小子。


    不过再一联想自己的正宫身份,他又觉得贵为正牌男友无须在意区区苍蝇。


    毕竟他的窈窈像世界上最漂亮甜美的花,会吸引一些碍眼的小虫子是很正常的事,反正在他的看顾下,这些小虫子要是真敢觊觎什么,来一个他捏死一个。


    别说小三了,就是舔狗也别想当。


    思及此,卫珣的表情不自觉阴冷起来,笑容也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站在他身旁的曹英见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


    曹英赶忙递了杯香槟过来,道:“珣哥,喝点呗?”


    卫珣扫了一眼,动作优雅地抿了口果汁,道:“不,我等会还要送我女朋友回家。”


    曹英:“……”


    行,也不意外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一抬眼又看见卫珣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和表弟说话的阙宛舒。


    曹英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阙同学看起来真高兴啊。”


    卫珣定定地注视着不远处眼角眉梢都盈满了笑的女朋友,看了好一会后,他微微勾唇:“是啊。”


    就在这时,就见阙宛舒突然偏过头来,像在寻找什么似的,一对上卫珣的目光,她立刻弯着眼睛笑起来。


    即便她忙着照顾朋友们和弟弟妹妹,还是会时不时抬起头来寻找他的身影,一撞入他的视线,又冲他露出分外甜美的笑容。


    漂亮得不可思议。


    卫珣心想,虽然她只注视着他的感觉很好,但是如此刻这般好像也不赖。


    反正只要她足够开心,这一切就全都值得了-


    阙宛舒确实很开心。


    夸张点来说,她今晚简直开心疯了。


    其实她一直是个开心阈值很高的人,情绪很少有非常大的波动,即便感到快乐也往往只是昙花一现,难以持续澎湃。


    可神奇的是,和卫珣在一起的每天她都很开心,尤其是今晚,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以至于派对结束、将朋友们都送走之后,看着也正打算送她回家的卫珣,她的心里竟难掩失落。


    可阙宛舒没有说,只在卫珣替她拉开车门时,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口,有些别扭地晃了晃。


    “怎么了?”卫珣见她眉目低垂,情绪低落,稍一思索,立刻意会到她的意思。


    于是他抬手撑在车门框上,俯身凑近她,挑着眉笑道:“想问我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自从他们复合那天,阙宛舒大着胆子问他能不能留下来后,往后他每一


    次送她回家时都会故意问她:“今晚不问我能不能留下来?”


    而她每每害臊地甩上车门以示回答。


    可此刻面对他戏谑的眼神,阙宛舒难得坦率,她直望着他的眼睛道:“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


    卫珣一顿,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喉结也下意识滚动了下。


    彼此对视几秒后,他才放低了声音笑道:“好,去我那?”


    阙宛舒点点头,耳根有些红。


    卫珣带着她来到那处位于CBD的40楼大平层公寓,他近日若是没有回卫家大宅,便都是住在这里。


    考虑到阙宛舒上次来时没有带她熟悉环境,因此进了门以后,他便领着她好好介绍了一番。


    晃了一圈后,两人来到位于主卧斜对面的一扇房门前。


    卫珣指着门道:“这里是你的房间,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提前让人准备好了。”


    “……”


    阙宛舒闻言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他。


    卫珣眨眨眼睛,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笑了一声道:“怎么,想跟我睡啊?”


    被他说中心思,阙宛舒立刻红了脸,她移开目光,小声地说:“……才没有。”


    卫珣又笑了一声,弯身凑近她,就贴在她耳边道:“想跟我睡也可以,我的房间就在对面,随时欢迎你的到访。”


    说话间,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腰肢,紧贴着衣料暧昧地滑向小腹。


    “!”


    阙宛舒浑身一颤,猛地打开面前的房门,如同逃难般快步钻了进去。


    门关上后,仿佛还能听见卫珣的低笑声。


    她只觉得双颊发烫,靠在门上平复了下心情后,她才慢吞吞地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房间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可第一时间吸引她目光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黑白两只天鹅交颈而卧,向着对方亲昵交缠的长颈构筑成了类似于心的形状。


    画上大片的黑白两色对比强烈,却并不令人感到过分冲突,反倒在画者的笔下融合成十足和谐的画面。


    “!”


    阙宛舒几乎是在看见画的同时便立刻屏住了呼吸。


    Hilma是她最喜欢的画家,她曾公诸于世、有过展出的每一幅画,阙宛舒都到现场亲眼看过。


    包含她于1914年至1915年间所创作的24幅《天鹅》系列画作。


    可是阙宛舒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幅画。


    所以这是什么?模仿Hilma的画风而创作出来的仿制画?


    还是说,这难道是从未被公开的第25幅《天鹅》系列画作?


    阙宛舒竟下意识觉得是后者。


    呆立在原地半晌后,她捂着飞快跳动的心口,机械般转过身打开了门。


    门外是还站在原地,仿佛就等着她开门的卫珣。


    见她一副灵魂都被震飞了似的呆滞模样,他眉眼一弯,再次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是这个表情?不喜欢HilmaafKlint的《TheSwanNo.25》?”


    阙宛舒闻言立刻抬手捂住了耳朵,脑袋里仿佛瞬间炸起了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啊啊!!


    他真的是!啊啊啊啊啊啊!!


    她简直恨不能化身尖叫土拨鼠,更想像只跳蚤般在卫珣身上蹦蹦跳跳,还想在原地打一套组合拳来纾解此刻充斥着全身的激动之情。


    卫珣见她激动得都不能自已了,忍不住笑道:“看来是很喜欢了。”


    “……我要发疯了。”


    阙宛舒猛地扑进他怀里牢牢地抱住他,冷静了好一会才用小动物呜咽般的声音说:“我好喜欢,谢谢你。”


    卫珣感受着她用力的拥抱与擂鼓般的心跳,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嘴上却是邀功般的口吻:“嗯?只是这样?”


    “……”


    阙宛舒抬起头来,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卫珣被她这眼神看得呼吸一滞,低下头想亲她,可还没亲到就被她推开了。


    他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就见阙宛舒突然背过身去,拧开了房门,只扔下一句:“我要去洗澡了。”


    随后她便飞快进了房间,紧紧关上门。


    卫珣:“……”


    他见状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因为害羞,暂时跑去躲起来。


    原以为要等到明天早上才会再见到她,孰料当他也回房洗完了澡,刚吹完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敲响。


    卫珣挑了挑眉,道:“进。”


    门打开以后,只见阙宛舒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手里拿着把吹风机,脑袋上则罩着条毛巾,显然也刚洗完澡。


    一看见房里正裸着上身、只穿了条长裤的卫珣,她立刻错开了眼。


    待到卫珣问她有什么事,她才结结巴巴地说:“……想、想让你帮我吹头发。”


    卫珣见她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不由低头往自己身上扫了眼。


    唔,身材不错,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所以他也不打算穿衣服,姿态闲适地往房内的沙发上一坐,语声慵懒:“过来。”


    阙宛舒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刚准备在他身旁坐下,忽然被人搂住腰肢抱到了腿上。


    她一手还拿着吹风机,另一手则无措地抵在他光裸的肩膀上,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


    坐在他腿上的时候,她的高度比他略高一点,垂眼一看,恰好能将他上半身的模样尽收眼底。


    说来奇怪,明明被看的人是他,可不好意思的人反倒是她。


    卫珣仰着脸看她,唇角噙笑,目光里透着戏谑,像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阙宛舒原本还有点害羞,但又很快被他这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惹得反骨心起。


    她转念一想,这个男人是她的,她有什么不敢看的?


    不只看,她还要……要摸!


    于是阙宛舒睁大眼睛,不甘示弱地低下头来注视着他不着半缕的上身,认真地打量。


    卫珣确实是锻炼有成。


    他的肩膀宽阔,手臂结实,胸肌和腹肌垒砌分明,肌肉线条十分流畅漂亮,并不是夸张虬结的类型,但也不仅仅是薄薄一层。


    而是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灯光下,他的肌肉正随着呼吸和动作微微起伏,隐隐可见青筋在皮下蔓延,像是蕴着随时会爆发的力量。


    阙宛舒忍不住想像被他用力地拥抱住、怎么也无法逃脱的画面,一时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脸颊也逐渐通红起来。


    可她依然没有移开目光。


    而在她注视下,卫珣面上本还显得闲适戏谑的表情已然消失。


    他感觉她的目光如有实质,羽毛般轻轻扫过他的身体,在激起一阵酥麻的同时,浑身血液也烧得滚烫,正在四肢百骸飞速地流淌。


    这使得本还平静的肌肉缓慢地充血鼓胀,肌肤被染上一层淡淡的薄红,而他全身上下透出来的侵略气息也变得分外彰显。


    “……”


    卫珣眼底幽暗,揽在她腰间的手缓慢地收紧。


    阙宛舒也注意到他身体的变化了,她眼睫一颤,连忙错开了眼,不敢再看。


    甚至举起吹风机挡在两人之间,试图阻挡他的目光,如同小动物在本能求生一般。


    她轻声说着:“……帮我。”


    卫珣看着她局促羞怯的模样,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一声。


    随后他松开手,让她转过身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站在她身后替她吹头发。


    阙宛舒抱着膝盖,安静地感受着他指尖温柔的力度。


    等到头发彻底吹干后,她鼓起勇气回过头去,刚想说话,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却蓦地堵住了她的嘴。


    卫珣吻得很急,略显粗暴地在她的唇舌间肆掠,竭尽所能地掠夺着她的呼吸。


    阙宛舒艰难地回应着,试图配合他的节奏回吻,但很快就被反复勾缠得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在她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想要躲避时,甚至会被他按住后颈强硬地拉回来,随后是更深入的吻和呼吸


    侵袭而来,彻底占据她每一种感官。


    到后来,阙宛舒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手脚软绵绵的,就连意识也变得沉沦,甚至迷糊间又被人抱到腿上去也没有发现。


    等到一吻结束,她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看见卫珣眸光幽深,声音沙哑:“半夜来我房间自投罗网?嗯?”


    “……”


    阙宛舒红着脸和他对视,唇瓣上还带着被蹂/躏过后的些微红肿和莹润水泽。


    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正萦绕着他,甜美好闻的气息分明就像邀请。


    卫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潮红的脸蛋,眸底逐渐变得幽暗,原先搂在她腰上的手掌也缓缓地探进了她的睡衣。


    他的指尖比之她细嫩的肌肤略显粗糙,抚过她的背脊时像在草原间燎起了火,烫人的温度瞬间引发了阵阵颤栗。


    “唔嗯……”


    阙宛舒闷哼一声,愈发贴入他怀里,脑袋也靠在他的肩膀上。


    卫珣低头嗅着她颈边的香气,沉醉得几乎入了迷,一遍遍说着:“窈窈,你好香。”


    随后是如春雨般缠人的啄吻从耳畔游移到脖颈,又从颈边往锁骨蔓延。


    阙宛舒搂住他的脖颈,双眼紧闭,感受着他的吻一路向下,探进衣摆里的大掌也逐渐揉遍了她的全身。


    严丝合缝的拥抱使得一切细微的变化都在对方的眼中无所遁形。


    阙宛舒只觉得脑袋烧得仿佛要冒烟了,心跳更是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环抱着他的脖颈,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后脑,又缓慢地收紧。


    就在这时,卫珣突然停下了亲吻。


    随后身体腾空,当阙宛舒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被人放回了沙发上。


    她茫然地抬起眼,有些无措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却见他同样面色潮红、嘴唇紧抿,分明是一副忍得快要爆炸的模样。


    可他却用一副镇定的口吻说:“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晚安。”


    阙宛舒:“……”


    阙宛舒:“???”


    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卫珣没注意到她表情的异样,他正努力克制着快要将他逼疯的生理冲动,不得不移开视线,继续说道:“你的朋友们还会在梓城待两天,明天你可以去找——”


    后头的话还没完,一具绵软的身体忽然朝他扑了过来,尔后他的双颊被人捧住,一个带着香气的吻骤然侵袭了他的唇舌。


    “!”


    卫珣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正主动抱着自己亲吻的人。


    主客在一瞬间颠倒过来,向来习惯在亲密互动中掌控一切的人,头一次被对方略显笨拙却热诚的吻给亲得找不着北。


    阙宛舒的吻带着几分不顾一切,既热情又羞涩,待到一吻结束,卫珣的眼神已有些失焦。


    他仰起脸着迷地看着跨坐在他腿上的女人,目光虔诚,就像是个渴望神明眷顾自己的信徒。


    “为什么停下来?”


    阙宛舒的脸红得仿佛要滴血,她微微喘息着,一双澄澈温润的眼睛正盈满水光,略有些羞恼地看着他。


    “……”


    卫珣被这句质问的话问得呼吸一滞,还来不及反应,她忽然收紧手臂,将他拉近一些,前额几乎要碰上他的额头。


    下一秒,便听见她贴在他脸侧轻柔地开口,如同梦境般甜美得不可思议:“……别停下来。”


    “卫珣,我想要和你做。”


    第70章 “你再瞪我就再……


    卫珣迟迟没有反应。


    见面前的人仿佛没电的机器人般一动也不动,阙宛舒不由稍稍抬眼,想看一看他的表情,可她才刚动作,立刻被他按住后脑压回肩膀上。


    下一秒,耳边传来他低哑的声音,沙哑得不行:“窈窈,你不用这样。”


    阙宛舒一愣,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便听他继续说:“我为你做这些,不是因为想获得你的……所以,你不用这样,我们慢慢来就好。”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指尖缱绻穿梭在柔软的发丝之间,低声道:“只要你能开心,那就足够了。”


    听见这番话,阙宛舒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该不会以为她之所以说想和他做,是因为感动于他在她生日这天为她做的这些,所以想要献身来回报他吧?


    卫珣确实是这么想的。


    阙宛舒主动说想和他做,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这简直比卫家明天突然破产更令他感到震惊。


    她向来是个十分害羞又有些被动的人,要她主动表达心意难如登天,可她同时也是个心肠柔软又容易感动的人,哪怕是他人不经意的一次好意帮助,她也会铭记于心,努力想着该如何报答。


    更遑论是真心实意的爱。


    按照她的性格,因为感动于他的付出而想要透过亲密接触来回报他,并非是不可能的事,甚至非常符合她的作风。


    可是卫珣并不希望如此。


    虽然他在阙宛舒面前总是表现得既强势又任性,看起来可能还有点饥渴,可他内心深处对于爱与精神的追求其实并不亚于她。


    他不希望她主动向他靠近是出于爱以外的原因,无论那是感动、愧疚,还是无以回报半推半就。


    他想要她因为喜欢他所以和他更亲近,想要一份纯粹而毫无杂质的爱。


    对于他来说,阙宛舒的感受和心意永远都凌驾于他的欲望之上,因为比起她的身体,他更想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爱,为此他愿意克制内心深处的一切渴望,耐心等待她向他走来。


    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会屈服于一时的身体欲望的软弱家伙,不屑于诱哄爱人和自己发生关系。


    所以当听见阙宛舒这么说,他并没有顺势而为,而是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试图让她明白他虽然是个好色之徒,但并非是贪图她的身体才为她做这些。


    阙宛舒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谁能想到她耗尽此生所有勇气主动一次,结果竟然被男朋友误以为是想用身体来报答他的付出?


    她是那种人吗?


    但阙宛舒也没有因为被误解而难过生气,因为她清楚地明白卫珣是因为珍惜她才会这么想。


    不过感动之余,还是觉得有些气恼。


    于是她忍不住咬了他一口,听见他的闷哼声后,又立刻松了口,小心翼翼地啄吻着被她啃咬过的地方。


    “……!”


    卫珣浑身绷紧,简直快要把持不住。


    他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事,才惹得她这般折磨他。


    就在这时,阙宛舒突然收紧了手臂,贴在他耳畔闷声道:“我才不是因为感动,或者想要回报你才想和你做。”


    卫珣一愣,尚有些迷茫,便见她回到他面前,双颊泛着可爱的红晕,眼底眸光盈盈,直望着他既羞涩又坦率地说:“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和你更亲近呀。”


    说完,没等他回应,她又红着脸控诉了一句:“你这个大笨蛋。”


    “……”


    卫珣整个人都傻了。


    方才他还有余力分析阙宛舒之所以主动的原因,现在却已然彻底当机,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只呆呆地看着她。


    见他一脸不敢置信、仿佛是她说了什么惊悚的话的模样,阙宛舒简直气笑了。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这些话,他这是什么反应!


    又羞又恼之下,一只手忍不住往下探去,报复似地按了一下。


    这一按,就见卫珣面色骤变,整个人触电般浑身一颤。


    他终于回过神来,额角冒出青筋,正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声音却沙哑得不行:“阙宛舒,你是想杀了我吗?”


    感受到他的变化,阙宛舒其实有点心虚,可她面上却不显,只瞪着眼睛回视他:“谁让你像个笨蛋一样看着我不说话。”


    卫珣呼吸粗重,颊边也泛起潮红:“……我在忍耐。”


    忍耐着不立刻弄得她整晚都哭得说不出话来。


    阙宛舒继续瞪他:“谁让你忍了。”


    她不明白这人明明平时强势得很,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又百般顾虑起来,搞得好像是她很饥渴似的。


    阙宛舒努力思考着他可能顾虑的原因,紧接着蓦然想到了什么,结结巴巴道:“如、如果你是因为没有……没有……”


    话到这里,她把手探进睡裙侧边的口袋里,慢吞吞地掏出什么递到卫珣面前,道:“……我有。”


    等到看清躺在她掌心里的是什么东西后,卫珣微微睁大眼睛,又呆住了。


    面对他惊愕的眼神,阙宛舒艰难地解释着:“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毕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是迟早、迟早会发生的事……”


    啊啊啊她在说什么呀!


    她的脸更红了:“更何况,女孩子本来就应该保护好自己,所以主动准备这个……这是、是为了保护自己……”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愈来愈低,最后说不下去了。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阙宛舒其实很是不知所措,并不晓得该怎么继续下去。


    方才按那一下,又主动拿出了准备好的套,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出的最大胆的事了,他还要她如何。


    此刻她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忍不住别开了脸,道:“不要就算了。”


    说完,她试图挣开他的手从他腿上下去,却见那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


    阙宛舒努力了一会还是挣脱不开,一时又是气恼又是委屈,不由怒声道:“你放开我!”


    挣扎间,忽而有水泽自眼眶里滚出来,滴落在卫珣的手臂上。


    她见状一愣,尚未反应过来,腰间蓦然一紧,整个人被更用力地拥进他的怀里。


    “怎么哭了?”下一秒,有轻柔的吻落在脸上,逐一抹去她颊边的泪痕,她听见他语声轻缓地开口,似带着叹息:“我又没有说不要。”


    阙宛舒嘴唇紧抿,蓦地把手里的套塞回口袋里,恶狠狠地道:“你就算要我也不要了,放开我。”


    “我不。”卫珣收紧手臂,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放开,还十分缠人地在她脸上啄吻着,哑声道:“别生气,是我错了。”


    听见这句话,阙宛舒只觉得眼眶发烫,又滚了几颗泪珠下来。


    她红着眼睛说:“我讨厌你。”


    “……”


    卫珣突然想,自己大概确实是个混蛋。


    当看见阙宛舒哭着说讨厌他时,他首先感受到的竟然是一股难言的悸动和兴奋感自心口涌现,飞快地袭卷了四肢百骸,就连灵魂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声音低哑:“别讨厌我,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阙宛舒呛他:“喜欢我为什么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也不动?你是不是不行……呀!”


    身体骤然往上颠了下,腿根如触电般微微发麻。


    卫珣眯起眼睛,按住她的后腰:“我行不行,你自己感受不到吗?”


    “……”


    阙宛舒感受到了,所以她更加难以理解他为何面对她的主动毫无反应。


    “你说谁毫无反应?”卫珣咬牙切齿,额上青筋直冒:“我现在就想弄得你只能整晚抱着被子哭。”


    阙宛舒:“……”


    见她瞪圆了眼睛,卫珣眉头微挑,忽地朝她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你要是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说不定会想报警。”


    没等她回应,他的视线倏然往下,眼疾手快地把她睡裙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没想到窈窈竟然还准备了这个。”他将那东西夹在长指间,笑着问她:“你带了几个?”


    却见阙宛舒慢吞吞地比出了“一”的手势。


    卫珣:“……”


    他沉默几秒,蓦地气笑了:“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阙宛舒脸红得像要滴血,羞恼道:“反正我只有一个,你就只能做一次──”


    话音刚落,卫珣突然拉开了沙发旁的矮柜抽屉,只见里头放满了大大小小、各种不同样式的包装盒,无一例外全是避/孕套。


    阙宛舒:“……”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层抽屉,却见卫珣将放满了套子的抽屉阖上,又拉开底下那层,竟然也是同样的光景。


    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


    难道泽越集团还拓展了此类生理用品的业务?


    “幸好我也准备了。”


    卫珣随意地从中挑了盒普通样式的,尔后抱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到床边。


    将她放进柔软的被褥里后,他整个人倾身压了上来,在她耳畔低笑:“不过第一次要用窈窈带的这个。”


    “……”


    与他幽深的目光对视着,阙宛舒竟莫名有种“完蛋了”的念头。


    她后知后觉地有了危机感,想要扯来被子裹住自己,可才正欲动作,就被他单手扣住双腕压在了头顶。


    “躲什么?”卫珣低头在她颈边嗅闻着,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激起一小片细微的颤栗,“不是窈窈说想和我做的吗?”


    “我……”


    阙宛舒嗫嚅着,不晓得该说什么。


    其实也没机会说话了,卫珣蓦地吻了上来,舌尖迫开她的齿关,肆意地将她的口腔里搅弄得一蹋糊涂,兜不住的水泽自唇角淌下来,又在滑落前被他悉数吻去。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道:“吞下去。”


    阙宛舒下意识照着他的话做,将混合著两人气息的唾/液咽下去。


    卫珣见状笑了一声,空闲的那只手在她面上暧昧地摩娑着:“乖窈窈。”


    阙宛舒:“……”


    这种像是在夸赞小狗般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她情不自禁地红了脸,没敢承认自己竟然对这种语气颇有感觉。


    只错开了眼道:“……你别这样说话。”


    卫珣一眼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但他也没反驳,而是配合地说着:“好,我不说话,毕竟嘴巴除了说话还能做点别的。”


    阙宛舒很快就明白了他指的“做点别的“是什么意思。


    这下不只是脸,她全身都快烧冒烟了,甚至不自觉咬着嘴唇哭出来,一脚踹上他的肩头。


    想开口让他别这样,但又颤抖着说不出话。


    这时卫珣回到她面前再次吻住了她,直吻得她喘不过气,这才看着她潮红的脸问道:“甜吗?”


    “……”


    阙宛舒眼神失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珣实在太喜欢她此刻的表情了,他双目漆黑,眸光却很亮,显然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他完全无法抑制向她表达自己的喜欢:“窈窈,你好漂亮,好可爱,太漂亮了,嗯……喜欢,喜欢你,好可爱……”


    阙宛舒觉得他这副对她着迷得几近疯魔的模样有些可怕,想要抬手捂住他的嘴,手腕却被他用力扣紧,无法动弹。


    卫珣注视着被他一手掌握住的纤细手腕,长指缓慢地松开又收紧,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下次买个手铐把你的手腕铐起来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想像着她被他铐住的画面,呼吸突然粗重了几分。


    阙宛舒:“……”


    她呆滞几秒,刚反应过来想骂他“变态”,突然感觉到双手被他牵引着往下。


    她微微睁大眼睛,对上了卫珣那双发亮的黑眸:“帮我戴。”-


    阙宛舒想,说不定在他有所顾虑的时候就此打住才是对的。


    可即便现在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因为招架不住而哭着想要逃跑,也只会被扣住脚腕拉回来。


    尔后是细密的吻落在敏感的耳朵上,反复舔吻啃咬:“是窈窈说想和我做的。”


    阙宛舒都数不清今晚到底听了几次同样的话了。


    “我没有……”


    她睁开朦胧的泪眼,抬起手想阻挡他缠人的吻,却被握住手腕,一口咬在指尖上。


    像是在惩罚她的口是心非,他一


    次次逼迫她正视自己,要她坦率地向他表达内心真实的情感,为此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而在她终于崩溃地哭着说出他想听的话之后,他又会突然温柔下来,爱怜地亲吻她:“乖窈窈。”


    然后借口奖励,十分恶劣地又来了一次。


    阙宛舒带来的早就用掉了,她甚至记不得他到底用了几个,只记得结束之后,自己蜷缩在柔软的被褥之间,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般止不住地颤抖着。


    卫珣长臂一伸,又把她拥进怀里牢牢地抱住。


    阙宛舒应激般抬起双臂抵在他的胸口,声音都哭哑了:“不行了……我好累……”


    她的体力不太好,耐力却意外的不错,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却也迟迟没有真的晕倒。


    这还不如晕过去呢!


    想到某人的恶劣行径,她就气得忍不住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终于敢骂他:“……变态。”


    卫珣只觉得这句话和夸奖差不多,他摸摸她的脑袋问:“要去洗澡吗?”


    阙宛舒这才觉得全身都难受得不行,于是她点点头,卫珣便将她抱起,往浴室走去。


    孰料刚把她放下来,他立刻被人推出了浴室,只见阙宛舒扣着门把,试图把他挡在外头:“你出去,我要自己洗。”


    卫珣轻哂,随意地抬起一只手按住门板,她顿时关不上门了。


    阙宛舒见状气恼地道:“卫珣,你松开手,我要自己……呀!”


    后头的话还没完,他突然用力地推了下门,她不得不顺势往后退,又在险些跌倒时被蓦地迈步进来的男人一把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腾空,阙宛舒惊慌失措地搂住他的脖颈,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卫珣!!”


    “刚刚不是还叫我老公。”


    卫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脚一勾,浴室门就被他轻易关上了,“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真令人伤心。”


    阙宛舒更恼了,她像只炸了毛的猫咪般扯他耳朵:“那是你……你趁人之危!”


    卫珣扬起唇,面上笑脸无辜,眼神却极具威胁:“那你猜我现在还会不会趁人之危?”


    阙宛舒可不是个容易被威胁的人,她不甘示弱地怒视他:“你敢。”


    可惜卫珣也恰好是个反骨的家伙,他轻笑一声,手掌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见她呼吸一滞,面色骤然涨红,他直勾勾地望进她眼底,笑得有几分恶劣:“我敢。”


    顿了顿,又体贴地补了句:“别瞪我,再瞪我就在这里再做一次。”


    阙宛舒:“……”


    她噎了下,在乖乖认怂和硬抗到底之间反复横跳,最后还是十分勇敢地选择凶巴巴地瞪回去。


    卫珣笑了,奖励般摸摸她的脑袋:“阙勇士。”-


    一个小时后,阙宛舒浑身瘫软地被人抱出了浴室。


    她像只被蒸熟的虾子般浑身通红,正抱着卫珣的脖子控诉:“……你超过分。”


    卫珣的颊边也挂着浅浅的红晕,面上是餍足的表情,他语声轻柔地问:“哪里过分?”


    阙宛舒的声音里还着几分刚哭过的鼻音:“我都说不要了你还一直做。”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耳朵,威胁道:“下次再这样我就不住你家了。”


    “不行。”卫珣把她放到沙发上,拿着毛巾替她擦头发,道:“明天就把东西都搬过来,以后和我住在一起,嗯?”


    阙宛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想得美!”


    卫珣笑嘻嘻地自她身后拥住她,贴在她耳畔亲昵道:“你不希望每天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人是我吗?”


    在今晚之前或许会想,但今晚之后就不想了。


    于是阙宛舒摇摇头,把脑袋挪开:“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一下距离。”


    卫珣气笑了,又想咬她耳朵:“负距离都有过了还想跟我保持距离?你想都不要想。”


    “……”


    阙宛舒恨不能双耳失聪。


    她实在无力招架了,只得又拿起吹风机挡在两人之间,讨饶一般轻声说着:“你先帮我吹头发。”


    卫珣见她连举着吹风机的手都没有力气,也没再紧迫逼人,而是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替她吹头发。


    待头发吹干以后,阙宛舒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卫珣便将她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甫一躺到床上,她立刻钻进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


    看着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的人,他的目光不由软和下来,动作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阙宛舒呼吸平稳,仿佛已沉入梦乡。


    就在卫珣也将要睡着之际,他忽然听见她轻缓的声音说道:“我的东西有点多,要全部整理好搬过来可能需要两天的时间。”


    卫珣一愣,待听清了她说什么后,只觉得心尖上像有朵朵烟花瞬间炸开。


    他亲昵地蹭一蹭她的发顶,笑道:“没事,我会帮你,再不然,我还有钞能力。”


    “我保证明天就能搬完。”


    卫珣甜蜜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