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甄家不给脸了


    “年前就要抬平妻?这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让我以后这个大太太如何做人?老祖宗,你可得给我做主呀,我这些年哪有一处对不住大老爷?对不住甄家的?”


    甄大太太羞愤欲死,尤其是甄二太太竟然当着下人的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下她的脸,甚至还要去筹办那小贱蹄子的婚仪,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非撕了她那张皮子。


    “大嫂,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该见你那堂妹,大老爷觉得你想给薛二老爷添堵,是嫌他死得不够快,连最后的帮手都不留一个,见不得他好呢。”甄二太太的嘴就没想过要把门。


    以往只有她被阴阳怪气的时候,今日为了说出这番话来,甄二太太连一点虚情假意都不带上,直接强硬地输出,看得甄老太太眉头深深蹙起。


    “我们老爷怎么为大嫂你辩解,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正大老爷是铁了心的,就算府里不同意,他也想安排人一一办妥,已经上门提过亲,送了下定的利,再悔婚就是我们甄家肆意妄为羞辱人家了。”


    “二妹,你这是巴不得我死对吗?你日子是过得舒坦了,现在倒要来折腾我,你难道没有儿女吗?给你抬个平妻,你满不满意?”


    “嘿,我可从来不跟二爷顶罪,更不会结交一些二爷不愿意见的人。”甄二太太翻了个秀气的白眼,“你冲我发什么火?又不是我的主意,今儿薛王氏一上门,就给你抬来一平妻,你该感谢她才对。”


    “你……我撕烂你的嘴。”甄大太太再也忍不住,冲上去要打她,甄二太太起身避过,看她疯狂要挠她的架势,真是好看至极。


    甄二太太身边两个丫头死死架着甄大太太,愣是没让她碰到一丝,甄二太太还有工夫向甄老太太告委屈。


    “老祖宗,您看看,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只是来通报一声,大太太就要打要杀的,往日她送些小丫头小媳妇给我家二爷,我哪吱过声?不都照样带回去吗?”


    “你个贱人,你搁这儿幸灾乐祸呢!”


    “好啦,要吵出去吵,两位爷们都敲定的事,二太太你赶紧去办。”甄老太太起身,从头到尾没有为谁做主。


    甄二老爷都同意的婚事,愿意为他撑腰,那便是有他的道理。


    “那媳妇这边去安排。”甄二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回身又扫向甄大太太冷冽的恨意,笑得更欢,“大老爷知道我跟你不对付,还偏要我来张罗,这是有多讨厌你?听说是豪门闺女,温柔可人的江南姑娘,跟你一比,至少年轻十几岁是有的,哈哈哈。”


    捂着嘴,甄二太太笑得格外大声:“走,咱们回去准备给大老爷娶平妻,院子什么的都得收拾起来,大老爷说了,不能比先头那位差,银子给得足足的。”


    “你回来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甄大太太犹自不信,“看到我这样,你就不怕你哪一天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吗?”


    “我绝对不会。”甄二太太摇头,“我对二爷的敬重远高于你,我还有个贵太妃的女儿呢,你有个什么?就敢在甄府冲大?你都不反省一下,自己对甄府有什么贡献吗?值得让你爬到我头上来吗?哼。”


    甄二太太看她不爽得很:“大嫂,你们大房这次婚仪我定办得隆重,不坠大老爷的身份地位。”


    “你……”甄大太太几乎要被气死,“怎么会……怎么那么突然?”


    “突然吗?也许人老珠黄儿女也无用,还跟自个老爷合不来,这不迟早的事?不然我怎么巴巴地把薛王氏往你那儿带,谁承想你还真敢留下那么久,自作孽不可活呀。”


    “薛王氏!”甄大太太眼中的恨,几乎要沁出血来,“薛二,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甄二太太的行动无用说,那必定是极快的,想要什么东西没有?甄大太太当年的嫁妆放在如今也就那样,三匹月影纱做压箱底的聘礼,礼数面子全然不缺。


    可甄大老爷要抬平妻之事在扬州城内传开,王氏的脸面被直接踩到泥地里,甄大太太嫁进甄家这几年,可是要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前阵子对付林如海时,她还能冲锋陷阵。


    消息通过徐嬷嬷的嘴,传到美滋滋悠闲看书的薛元娘耳中,薛元娘一个机灵爬起来:“果真?就直接抬平妻?”


    “是的,据说是薛二老爷给物色的姑娘,还是侯府嫡女,身份上比甄大太太要高得多。”徐嬷嬷心有余悸说着,“薛二老爷也是缺德,非要毁掉人家一桩婚事。”


    “到底是怎么出现的?”薛元娘好奇得很,“薛二老爷为何要给甄大老爷抬平妻?甄大太太得罪他了吗?”


    “据传,是因为薛家皇商之争,薛大太太跑到甄家去,求甄大太太帮忙,让甄大老爷弃了薛二老爷,这样薛二老爷就没有实力再争抢皇商之位。”


    “薛王氏?”那不就是薛宝钗她们家?薛元娘笑着摇头,“还是个高门贵女,看样子是准备羞辱王氏咯,徐嬷嬷,帮我打听一下,王氏在江南有什么产业。”


    “啊?”徐嬷嬷诧异,“这就到了要毁掉王氏底蕴的时候?”


    “四王八公同气连枝,不是他们自己说的吗?如今不给王氏体面,那就不在乎王家的当家王子腾了,整个四王八公都依赖王子腾,嬷嬷,你说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徐嬷嬷瞪大了眼眶:“连贾家也……”


    “贾家对甄家更是无用至极,也就薛二老爷还能帮着出谋划策。”薛元娘咧嘴笑起来,“宁荣二府只怕也要火烧眉毛咯。”


    “为何?”徐嬷嬷还是不懂。


    “你想啊,宁荣二府的爷们没一个能上朝堂的,他们想要靠宫里的贾元春,搏一搏未来,就像甄家现在这样,元春到现在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还需要靠甄贵太妃周旋,如若撕破脸,宫里来的蝇营狗苟可不会少哟~”


    薛元娘幸灾乐祸笑起来:“毕竟元春只是个女官,宫里品阶比她高的一大堆,人家还有主子撑腰,元春有什么?她还不如直接通过大选进宫呢,也可能是害怕落选,希望直接落空。”


    “依太太这么说,荣国府其实也只是表面荣光?”徐嬷嬷不确定道,“那些富贵体面,都是表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有依仗的普通人肯定招惹不起,四品以上有实权的,应该不会怕。没了甄家撑腰,史王贾薛在江南,一个知府都能打到他们苦不堪言。”


    徐嬷嬷欲言又止,薛元娘瞅着她,笑道:“嬷嬷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太太,你也想要分一杯羹吗?史王贾薛他们,只怕要恨死你的。”


    “恨我?”薛元娘摇头笑着,“恨王氏还差不多,这件事情的起因难道不是因为薛王氏和甄王氏吗?林如海今天这样大发雷霆,还能因为我吗?当然也是因为贾王氏啊。”


    “那倒也是。”徐嬷嬷点头,“这几个王氏的姑娘挺能惹事。”


    “自作孽不可活罢了,有依仗时耀武扬威,没依仗时自然墙倒众人推。”薛元娘又想起后日的认亲宴,“我认亲宴上的衣服头面准备好没有?还有两个孩儿的,老爷倒不用太在意。”


    “李嬷嬷说今天应该可以赶制出来,用的是最好的布料和皮子,头面也重新配了套宝石红金凤头面,一定不会让人看着不体面。”


    “第一次亮相,得刷新一下她们对我穷酸的认知,得告诉她们我到底赚了多少银子,一点都不穷,两个娃也一样,给我用最好的装扮起来,不能比当日在场的任何姑娘差。”


    “若非时间短,李嬷嬷有自信可以做得更好。”徐嬷嬷笑着将撵好的花汁涂在薛元娘手上,“太太的手越来越细腻了,用处理过的羊奶泡手的确很有效用。”


    “那是,有了母羊,才能这么泡着。两个小的那点子猫胃口,根本喝不完。同顺,你去西厢房看看,黛玉这些日子忙得很,到底弄完没有,实在不行,再找几个人迅速清理掉,没准过几日又有一堆东西得送进来。”


    “好嘞,太太。”新提拔上来的大丫头同顺利落出门,东厢房如今住着林宝儿,西厢房住着黛玉,如今屋里自然都没人,还在之前太太住的那个小院子里。


    最开始一箱箱的东西已经整理妥当,林府里遗留下来的箱子盒子不够放,还去外头采买了一批专门放大量珠宝的盒子,现在薛元娘的库房里摆满了各种珠宝盒子。


    家具木料实在塞不下去,只能找了两间没人住的屋子摆放,至于林如海书房里的那些银子肯定没人敢动的。


    “姑娘,宝哥儿,太太让我来问问,是不是都整理完了?”


    黛玉手里还放着一盒子的玉镯,林笙家的在整理最后的一大箱子:“快了,今天就能整理完,太太可有其他吩咐?”


    “那倒没有,只是说收拾不完便多叫几个人收拾,不然后面还有一大堆要进来,又没地儿可以塞。”o


    “还有?”林黛玉扶额,“怎么有那么多,这已经够多了。”


    “这还好。”林笙家的擦擦汗站起来,“像敏太太当初进门,一百二十台嫁妆,十里红妆,每一台都是满满当当,跟这次收到的差不了多少。”


    “一百二十台嫁妆?”林黛玉咋舌,“可现在……”


    林笙家的没接话,现在贾敏库房里的东西完全不够看,林黛玉无语又恼怒,真是世事变迁得让人无法接受。


    “姐姐,你也想要一百二十台嫁妆吗?”林宝儿突然冒出来,“都给你。”


    “我不嫁,我就留在家里。”林黛玉高高扬起下颚,“你个小不点休想把我嫁出去。”


    “不嫁好,不嫁好,就留在家里。”林宝儿高高兴兴跑起来,“要听姐姐讲故事,姐姐讲的故事好听。”


    “我讲的是经史传记类的故事,你爱听,我再跟夫子多学学,好讲给你听。”


    “姐姐最好了。”林宝儿抱着黛玉,香香的黛玉已经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薛二老爷门外,一个小厮将帖子送进去,上首竟是吏部侍郎田家的帖子。这不,迅速进去通报,没多会儿,薛二老爷亲自出来迎接,马车上却下来一个妖娆的妇人。


    “妾身给薛二老爷请安。”柳氏低头问好,“我家主子让我来跟您商议个事。”


    “里边请。”薛二老爷觉得她有些熟悉,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不知田大人有什么想要在下帮忙的?”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探视,柳氏微微一笑:“自是有个大问题需要薛二老爷通融,陈家被抄,我家主子损失颇重,那些盐庄好不容易才得来,竟一朝全没了,实在难看,不知薛二老爷能否斡旋一二?”


    薛二老爷的心在这一刻被揪得紧紧的,这是上门问罪来的,没想到陈家背后站着的竟然是吏部侍郎田大人。


    “盐庄自然得林大人做主……”


    “不要与我说这些。”柳氏眼眸直勾勾瞪着她,“我要的是我主子的盐庄,其他你们分了就分了,下金蛋的鸡不能少。不仅田大人,还有刘家和林家,哪一个背后没有人,到时候可别让我们联合起来对付你——一个商户。”


    薛二老爷倒抽一口凉气:“其实,你们把名号漏出来,自然无人敢相争,甄大老爷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给官府一点银子,自然不会少你们的。”


    “林大人那儿我们已经打点好,但银子谁出呢?”柳氏歪着头,笑道,“薛二老爷这一次没少赚吧,我们大人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您若能从中斡旋一二,我们大人会记住你的情谊。”


    吏部侍郎田大人的情谊,薛二老爷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您……可有凭证?我才好将银子给你。”薛二老爷谨慎道,“毕竟不是小数目。”


    “自然有的。”柳氏将一封书信交给他,“看清楚,这是我们田大人的私印。”


    说着,又拿出两封书信交给他:“这是兵部尚书的私印,还有礼部左侍郎的私印,另外两家,您也能斡旋的吧。”


    “能,哪有不能的道理。”就算柳氏没有将书信给他,上面的内容、字迹和印章他认得,都是真的。


    “既然薛二老爷那么痛快,我提点你一句,”柳氏示意他将耳朵靠过来,“凭什么就我们三家受损,不能因为我们藏得深,就拿我们宰吧。扬州知府一点人情不懂,该换人了。”


    薛二老爷不敢置信望着她,吏部侍郎和礼部尚书共同将罪责定在扬州知府身上,这么大的损失要找补回来,谁受益最大?那便是抄家的另外一户——扬州知府。


    “我明白。”


    “明白就好。”柳氏笑得灿烂,“替我向二太太问安,我跟她还有些渊源关系,论起辈分来,我算是她表侄女。”


    “什么?表侄女?”薛二老爷迅速想起薛二太太姐妹们嫁过的人家,还真有一个,嫁到了京城,不是说那家人糟了难?全家流放吗?再打量眼前的女人,行为举止万种风情,的确是糟了难的。


    “想起是谁了吗?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孑然一身,如今最爱做点生意,江南的铺面正好低价租下不少,还得仰仗林大人宽容。”


    薛二老爷点点头,林如海的考评也要从吏部走,抄出来的铺面给不了,只能将各家送的铺面赠送出去,林如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也不想得罪这几家。


    “我现在是良籍,但过往无法磨灭,二太太应该不想见我。”柳氏转身离开,“薛二老爷前途似锦,合作愉快。”


    能不愉快吗?她银子都不愿意拿就走,摆明要他薛二老爷出面。他家主子还是要躲在后面的。


    江南的水是真的深,哪知道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难怪总有跳脱的。


    这事得让甄大老爷知晓,怎么偏偏那么背,点上那几家。


    “还得告诉夫人一声。”薛二老爷又急匆匆跑去知会二太太。


    二太太只听说吏部侍郎家里递了拜帖来找,无缘无故的,心里担忧得厉害,老爷一跑进来,神色焦急,顿时心急如焚:“怎么样?什么事呀?”


    “你猜,来了谁?”


    “吏部侍郎家的人,还能是谁?”


    “你表侄女,啧啧啧,就是嫁到京城去的那家,糟了难,被吏部侍郎田大人家收容,现在那姑娘走出来做生意,想将陈家取而代之。”


    “什么?你是说田泠儿那丫头?”薛二太太记忆里对她影响很深刻,“我那表姐嫁过去后,刚生下孩子就被夫家休弃,听说是因为偷了人,还没闹开,她夫家也糟了难全体流放,孩子更不知所踪。”


    “竟是田大人的亲闺女?”薛二老爷震惊,“看着不像个正经人。”


    “你这话说得,正经太太谁出来做生意?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薛二太太摇头,“老爷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得写信告诉我姨母一声。”


    柳氏从薛府出来后,又直奔林府,薛元娘接到吏部侍郎家的帖子,觉得莫名其妙,把人引进来,看到柳氏这张脸,呵呵呵笑起来。


    “你是够牛的,行动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强一些。”薛元娘震惊的同时,又为她叹息,“你是急于摆脱那人吧,他们来找你啦?”


    柳氏点头:“荣国府的人去纠缠张大人,张大人家的人一直在扬州城找我,我那几个铺子又在风口浪尖,他们找过来很简单。”


    说到此处,柳氏冷哼一笑:“她们如此离谱,竟说我是他家逃奴,无凭无据就想从铺子里把我拖走,你说可不可笑?也看看我这身装扮,是她们供得起的吗?”


    第52章 还能带回来不少八卦


    “那你怎么换的身份?”


    “那不是你给我的主意吗?”柳氏笑得好看,媚眼如丝,“那几家人还是不想将自己带入这场浑水,但又不想平白无故丢失那么多盐庄生意,我又正好是林大人的人,林大人不方便直接出面,让我顶着三家的身份,将盐庄都要回来,一拍即合。”


    “而且,那几家也气不过自己点背,要拖人下水,目标盯着那些跟甄家穿同一条裤子的人,那些人里面应该没几个有其他背景的。”


    薛元娘抬眸,沉思着:“你是说朝堂之上,已经默许那几家抄家?甚至,还可以更多?”


    柳氏眉头一挑,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看来林大人的所作所为已经上达天听,两位陛下没有意见,现在就看谁比较倒霉。”薛元娘嘿嘿嘿地笑起来,“不会是准备让四王八公集体倒霉,填这个窟窿吧。”


    “就是想要折腾那些完全依附于甄家的盐商,近期扬州和金陵的知府衙门都要换人。”柳氏正儿八经坐好,看着她,“我想要这个身份,也是想助你金蝉脱壳,你必须得干干净净的,处理掉剩下的产业。”


    “好,都给你。”薛元娘很放得开,“我只需要部分利润,剩余的,你可以给他们。”


    “只需要三四个就行,你那点跟那三家的铺子比起来,根本不够看。”柳氏摇头,“好在林大人同意帮忙,那些铺面已经大半落在我身上,我会比那几家做得都要好。”


    “你这是……”薛元娘不敢置信地望向她,“开窍啦?”


    “那是自然的,你一直跟我说,没有实力、没有底气,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现在我可以为他们正儿八经地赚更多银子,我不信他们会找人代替我,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家要养,我留下个十几万这辈子都够用的。”


    “往后,就得仰仗你这个大商人咯。”薛元娘伸出手,跟她交握在一处,“最近每次见你,变化都超级大的。”


    “变化大的难道不是你吗?”柳氏摇头,“每回见你,都在未雨绸缪些什么,说是想要个富贵咸鱼的人生,也没少看你汲汲营营,我告诉你,我这么拼命,你可得把宝儿给我看好咯。”


    “放一万个心,这可是关乎我后半辈子的幸福。”


    “这我信你。”柳氏点头,“给我几个铺子的地契意思一下,往后我来得少,又是给我送信。”


    薛元娘心中一片伤感:“嗯,你注意安全。”


    “张大人都那般看贱于我,我定不会让他好过。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林府窝着,是时候出来走动一二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柳氏已经豪心壮志,薛元娘还想跟她说一句:“莫要让自己深陷泥潭。”


    “我知道分寸,而且我还有不少当初一起长大的姐妹,都在各家府里,我算是最不听话的,才便宜了张大人。”柳氏有心帮扶一下昔日的姐妹,深入各家的后院,情报来源就有了保障。


    薛元娘点头:“宝儿我会严加管教,让他考中进士,比你柳家子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你对我的承诺,我记得的。”


    为了安她的心,薛元娘让她见了被黛玉带着学习的林宝儿:“黛玉的资质不比林大人差,跟宝儿关系也好。”


    “黛玉去京城,我会看顾的。”柳氏会心一笑,“的确是个好姑娘。”


    “下一个任期,林大人应该会功成身退回京城去。”薛元娘微微笑起来,“就算陛下还要他留在扬州一个任期,我也会带着宝儿先去打扫京城的屋子。”


    “林大人想调回京城去?”柳氏欣喜着,“那应该会上调的。”


    “嗯,最好是六部都熟悉一下。”


    柳氏的双眸露出震撼之色:“你想让他努努力进内阁?”


    “安身立命的功劳已有,剩下的,就看他自己能不能办事,别的不说,他能力挺不错的,就是身子骨差了些,需要调养几年。”


    “不想着当寡妇了吗?”柳氏调侃一句,“你不是做寡妇很开心?”


    “做寡妇当然开心,但相应的有麻烦也不好处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感觉过得挺好,别给我整幺蛾子,我已经心满意足。”


    “那祝你好运。”柳氏最后再看林宝儿几眼,离开时,更从容许多。


    以后,她便是泠姑娘,而不是柳姑娘了。


    当天夜里,一家三口晚饭吃着,林如海悄然回府,满身沧桑,跟好几日没休息似的,若非当官不能不修边幅,他此刻必定浑身狼狈。


    “太太呢?”回到前院换了身常服,温热的毛巾擦拭干净身上的污糟。


    “太太在正房,姑娘和哥儿也都在那儿用饭呢。”林笙管家将他换下的旧衣拿下去,“老爷可用过了饭?若是未曾,不如一道去用些,今日吃的是羊肉锅子,太太最爱冬日这么吃。”


    “羊肉锅子?”林如海不置可否,“去瞅瞅。”


    大鱼大肉自然还是薛元娘的最爱,玩精不厌细那套,她浑身不舒服,就比如刚刚弄来的蚕丝被,被她身上的“棱角”抽丝报废,果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因为这个,上好的蚕丝全让人给黛玉做嫁妆去,她跟林宝儿无福消受。


    熬得软绵脱骨的羊肉可以大口大口地吃,沾上酱料,滋味一点不差的,有肉不还得有菜吗?萝卜炖一下也能讲究,今日弄来的山珍更是新鲜。


    黛玉还在孝期,不愿意吃这些肉类,小厨房给她单独熬出来一个小锅子,是用鱼肉、大米和猪皮一块炖烂了做出来的白色汤底,熬上豆腐、白菜、圆子和山珍,同样好吃得很,也吃不出汤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林如海进门时,瞅见的便是大快朵颐的三个人,尤其是薛元娘,吃得满嘴油汪,面前摆着三四大盘子的肉片,林宝儿的肉片切得更小块一些,方便他吞食。


    “哟,老爷回来啦,这儿还有个空位,坐下吃点?”薛元娘也就嘴上招呼一声,碗筷是没放下的,黛玉老老实实放下碗筷看向林老爷,林如海摆摆手。


    “玉儿多吃些,身子骨都快瘦成一根竹竿了。”林如海随意坐下,看了眼林宝儿,林宝儿白嫩的小脸已经圆鼓鼓的,吃东西吃得不亦乐乎,眼珠子却好奇地看着他。


    “宝儿,叫父亲。”薛元娘拍了拍他小屁股。


    “父亲。”宝儿百忙之中喊一句,小米粒牙齿还在跟骨头上的肉抗争中,林如海笑了笑,哪还敢打搅她们用饭?一个两个正吃得香呢。


    这么冷的天气,吃热乎的的确不错,吃完后林如海整个都出汗了。林笙管家给他安排了沐浴,等过会儿消消食后,就可以舒舒服服泡个澡。


    薛元娘不在意他的,将黛玉和林宝儿分别送回去,便歪在榻上看话本,晚上没什么活动,也没有亲朋好友玩牌,除了看看话本,薛元娘可以做的事情很少。


    林如海看她那样,同样坐在软榻的另一边,喝着茶示意下人们都出去。薛元娘支撑起半个身子瞄他:“干什么?有事要商量?”


    “你这日子好生得悠闲。”


    “废话,你还指望你太太给你干活?”薛元娘翻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方设法让我干活,我歇会儿你还眼红。”


    “黛玉……活泼了些。”林如海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黛玉瞧着更健康,“她跟宝儿关系不错。”


    “宝儿天天跟在她后面当个跟屁虫,连读书的时候都赖着不走,可不关系好。”薛元娘觉得他说得一堆废话,“几日没回来,是不是感觉大变样了?”


    “除了这个屋子,其余地方换了个遍,肯定大变样了。”林如海还有些唏嘘,“你倒是有精神把这些陈年没有修整的屋子都重新规整一遍。”


    “有那么多下人呢,哪需要我来干。”薛元娘见他都是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书,“外头的事差不多了吗?”


    “差不多了,就等着你的认亲宴。”林如海勾唇一笑,“办得还算顺利。”


    “我就给你提个醒,跟甄家关系好的同时,别忘记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样才好给他们遮掩一二。真让上皇看了去,那才完蛋。”


    “这个我懂。”林如海点点头,“跟着你那个柳氏……”


    “她给自己重新找了个身份,是吏部侍郎田大人的私生女田泠儿,别再柳氏柳氏得叫,她不想让张县令沾宝儿一点光。”


    “张县令?”林如海蹙着眉头想起个事,“可是翰林院张家的人?”


    “嗯,怎么啦?”


    “当初他们家跟柳家那婚事在翰林院也是奇闻,柳氏的原配也是翰林院一个老翰林的姑娘,死得不明不白的时候,就已经闹过一次,后来姑娘也丢得不明不白,那时候更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因为这个,柳员外郎差点被罢免官职,名声是臭到了家,翰林院不少翰林是绝不与他通婚的,更不谈柳夫人的母家没续上那份体面,人走茶凉。”


    “张家还是愿意成婚,打着要履行诺言的名号?”


    “嗯,还硬生生等了好几年,差不多快及冠的年岁,才娶得妻,我一同窗指着鼻子骂过他们家,张家在翰林院的名声也尽废了,现在顶多能谋些外放的县令,等过两年柳大人退下来,只怕连好点的地方都去不了。”


    林如海摇头,颇为看不上:“田泠儿那性格倒很像那位老翰林,一样倔得跟头牛一样,不把张柳两家搞臭是誓不罢休的,他家这些年憋着股劲,有个不错的后生,进了吏部。”


    薛元娘觍着脸,嘿嘿笑起来,有种看好戏的滋味:“不会已经做到吏部员外郎的位置了吧?”


    “嗯。”林如海点头,“那是我师座的徒弟,二十出头考上进士出身,三十已是吏部员外郎,张柳两家再无人顶住,迟早要没落的。”


    “你那师座是谁?”


    “吏部侍郎田大人。”林如海笑了,“你说……这算不算是命运呢?”


    薛元娘张着嘴,不敢置信:“所以,她能拿下这身份,跟她母家有几分关系?”


    林如海耸耸肩:“不晓得,不过我听说那人一直在田大人身边做弟子,也做过幕僚,关系应该很不错,是田大人的铁杆嫡系。”


    “好家伙。”薛元娘都有点羡慕了,“那还真是亲信走得早,不然非得灭口不可。”


    “我还挺看好她的,起复得很快。”林如海再一瞥瘫坐一团的薛元娘,“你什么时候能勤快点,去碰一碰荣国府?我想你提前去恶心恶心她们。”


    “有好处吗?”


    “给你诰命?”


    “可以吗?”薛元娘欣喜。


    林如海点头:“你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那是,我最会恶心人了。”薛元娘美滋滋笑着,“我听说甄大老爷要抬平妻,她原配是王家的人对吧。他们的婚礼之上,我替荣国府给她们送份大礼,恭祝她们百年好合。”


    林如海震惊:“你……你够恶心人的。”


    “这主意不好吗?”薛元娘瞪他,“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你不会想直接整四王八公吧,那对黛玉有影响的,我来还差不多。”


    “你怎么整四王八公?”林如海好奇。


    “让他们的铺子开不下去有很多种办法,当然,都不是很道德,为了看上去好一些,我决定用挖人收买人的方式,让掌柜的听我的,自然那些铺子也开不下去了。”


    “怎么听你的?他们干了那么多年……”


    “怎么听?那便要看他们有没有犯过事,没犯事就给银子,到时候我找事他赔银子,我一分不要,全给他,也让他铺子赔钱,他赚得盆满钵满。”


    “好了,我不想听了。”林如海伸手拒绝。


    薛元娘瞪他:“是你让我说的,现在又不想听,那我不干了,自有薛二老爷联合其余商户跟他们打擂台去,十有八九会卡货源、闹事、烧仓库之类的。”


    “花样还挺多。”


    “那自然的。”


    “你看着办吧,我就想迅速撂开这些烂摊子,早点回京城去。”林如海是真的觉得累,“一堆人为了些银子不要命。”


    “那可不是一些?整个江南都是朝廷的钱袋子。”薛元娘见他站起来准备去沐浴,“你今天睡哪儿?肯定不会睡正房的对吧,我给你再找个妾室?”


    “你疯了吧。”林如海无语,“跟你我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你什么意思?喂,我可不想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53章 林如海:就我一人倒霉。


    薛元娘翻白眼,她才不跟男人一块呢,林如海又不是真的绝嗣,古代避孕那么差,总有一回能中招,那不得去半条命?


    儿女双全了,还折腾这个?


    无语的时候,人真的会笑,一切按部就班的时候,鬼老天要给她当头一棒,有够无耻的。


    褪去外袍,书也没心思看,直接掀被子睡在里面,外头丢出去一床被子,想睡在这儿就别想能同盖一床被子。


    林如海难得放松一回,好生泡了泡,将一身的疲乏泡去后,唤了声薛元娘进来给他擦干头发,结果半天没人应,外头也没人进来。


    无语之下,自己将长长的辫子稍微擦干,走出去瞧瞧,软榻上哪还有人,床上捣鼓着个包,薛元娘仰天睡着,模样非常安详。


    这就睡了?林如海半晌说不出话来,就算是敏儿,也会等他洗漱完帮他擦干头发再睡的,这女人用完就丢?


    再观她姿势,两边被子被她睡在身下,防备的架势十足,就差把她不愿意写在脸上。倒不是林如海有多么想圆房,只是被人如此嫌弃,还是头一遭。


    屋外的下人也不知道要进来伺候,林如海无言以对,自己坐在软榻上晾着头发,瞅见她刚刚没看完的书,拿起来只看到书名,已经不想再说任何话。


    《隔壁石榴树下的小姑奶奶》,这都什么破书?再仔细看,其中之香艳,用每个字他都看得懂却需要反复才能意会的词语,看得他血脉偾张。


    她就看着这本艳书跟他说话?那么平静?


    装睡中的薛元娘偷偷睁开眼睛,瞄到他在看她的书,脸唰一下红了个彻底,转个身,面朝里面,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她。


    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不许人看话本吗?


    林如海也发现了她的动静,竟然装睡的,被他发现看艳书脸不红心不跳,脸皮比城墙还厚,别说本就没想法,就算有想法,现在也不敢有想法。


    将头发彻底烤干后,吹灭烛火躺在床上,以往睡床边的时候很少,大多数都是敏儿睡床边,早上起来时也是敏儿先下床再帮他系腰带挂荷包。


    此时此刻,林如海对两个女人之间的不同有了极大的体会,薛元娘不会屈服于他,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他们还是合作关系,他林如海不能拿她怎么样。


    “你跟林老四也是这样吗?”


    薛元娘不吭声,林如海伸手推了推她:“别装睡。”


    “你好烦的,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薛元娘不高兴,“我可没打听你跟你发妻的事。”


    “你知道得还少?”林如海冷哼,“快点说。”


    “我又没问,你想知道,自己查去。”


    “我查过,林老四对你夸赞有佳,嘴里没你一个坏话,你控制了他,让他在外面不敢乱说话,平日里必不是他说得那样。”林如海十足笃定,“乡下夫妻会不会上手?”


    薛元娘又翻过身瞪他:“你想我上手吗?我也可以满足你这个离谱的要求。”


    林如海尴尬一笑:“那还是算了。”


    “你为什么要留下?你去书房不好吗?非要跟我抢床睡?你不是跟你发妻情深似海吗?”薛元娘鄙夷地蛐蛐他,“别告诉我,你娶了新太太,就打算忘了旧太太。”


    “我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想法?你没有吗?那你还睡我身边,看不出来我想一个人吗?”薛元娘眼珠子上下扫视他,“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心里有别人,我们只会是合作关系,你如果想,给你纳个妾也无妨。”


    “你想让我纳妾?”林如海又一次不舒坦,“敏儿从来不愿意……”


    “那是你的敏儿,不是我,我很乐意让人伺候你的。”薛元娘眼睛都能翻到天上去,“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我图你银子就够了,你的人我不要。”


    “你……”林如海气得堵心,薛元娘又背过身去不理他,“行,我去睡书房,你可别……”


    “别后悔吗?我一点不后悔,好走不送。”薛元娘撇嘴,“记得你答应我的诰命,我包你满意的。”


    “知道了。”林如海走下床,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只有他几件披风,衣服根本不齐全,她自个的倒很多,几乎快塞不下了,裹上披风,打开门,寒风瑟瑟,冷得他头疼。


    真是造孽呢。


    院外伺候的下人们看见走出来的老爷,全都不知所措,灯都熄了,钥匙也落锁了,老爷还要走?


    “算了。”林如海重重一叹,走回来,将被子拿到软榻上,“我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随你的便,我要休息了。”薛元娘打了个哈欠,抱着林如海刚刚睡过的枕头,舒舒服服开始睡觉。


    从来没有睡过软榻的林如海望着正院的房梁,心中情绪万千,敏儿一走,他的日子怎么越过越艰难了?


    他又想知道,到底是谁把薛元娘这女人送到他身边的。


    这软榻其实并不难睡,薛元娘对自己躺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求舒适,软榻是真的垫了厚厚的软垫,跟床也不相上下,尤其中间腰部枕着个小枕头,睡着更舒坦些。


    没多时,他比薛元娘睡得还早。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林如海起身之时,外头天刚蒙蒙亮,林笙家的早晨端着新衣裳来,估计也知道薛元娘这儿根本没有他的衣服。


    睡眠很好的薛元娘从头到尾没醒过来,同顺和同沁将老爷一夜未收拾的头发理顺抹油,再带上发冠,直到出门,林如海又往屋里看了眼,毫无动静。


    “太太平常要睡到什么时候?”


    “至少日上三竿,太太才会醒。”同顺小声回应着,“姐儿和哥儿的请安也挪到巳时左右。”


    “巳时?”林如海舔着唇,现在才卯时不到,“那还有得睡。”


    走出正院,黛玉和宝儿的院子依旧关着门,同顺见他又驻足观望,小声提示道:“太太说小孩子家家的要多睡会儿,卯时三刻之前不准起来,否则精力不济长不高的。”


    “行吧。”整个家中只有他一人要卯时到达府衙,干了三刻钟儿女们才醒,至少一个时辰后,太太才会起身,越想越觉得憋屈呢。


    又想到那满柜子的衣服,好几个首饰盒的梳妆台,他甚至没见到一件新衣。


    昨日傍晚用饭的场景他还记得,所有人都穿着新衣,黛玉一身湖绿头顶各色玉石,太太绛紫色配上好几个大金发簪,赚得不少呢。


    牛马一样的他能怎么办?埋头继续干呗,儿女都是债,林如海现在觉得,她们包括太太在内,都是吞金兽,只进不出小没良心的。


    出了内院,林笙管家将食盒提了来,让林里提着,等会儿老爷可以在路上吃。


    “老爷,大厨房已经被太太专门弄成大锅饭,基本都供应给仆人们吃,小厨房的才是主子们吃的东西,这个羊肉饼昨日太太让人提前备着的,就着羊肉汤一道吃下去,整日都不会觉得寒凉。”


    “算她有良心。”知道提前给他准备早食。


    上了车,再望一眼重新釉过的朱红大门,门口没有挂着大红灯笼,却也能看出一派生机。


    除了他,好像都往前走了。


    忠顺王终于来到江南,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反倒是扬州知府,着急忙慌拉着扬州城的官员们一道迎接,结果落了个空,等了一早上都没等到人。


    再得消息时,忠顺王已经在河上游玩,吃着花酒看着歌舞,没有下船的打算。


    正当值的时候,谁敢去花船上迎接忠顺王,大家都从内心里觉得忠顺王不靠谱,也就甄大老爷带着薛二老爷坐上小船,主动朝忠顺王的花船靠过去。


    忠顺王的不靠谱,在整个扬州官场上再一次凸显。甄大老爷他们俩登上花船时,忠顺王已经喝得醉醺醺,悠然自得听着小曲,甚至还会跟着哼出声来。


    人高马大的架势,酒水染红了面庞,周遭伺候的人还挺多,各个穿得清凉,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穿着厚厚的衣裳来,没多会儿热出一身汗。


    “薛二,你怎么才来?快坐。”忠顺王根本不认识甄大老爷,第一个拉扯着薛二这个冤大头过来坐,“扬州还是比金陵舒坦,这里的姑娘都更好些是怎么回事?”


    “是没有人给您送银子吧,也就我这个冤大头整日给您包圆了。”薛二自嘲地瞪他,“只要忠顺王爷能护着点小人,小人妥妥地帮您把事情都办好的。下榻的院子都给您准备好的,典型的园林风格,跟京都的气派架势不一样。”


    “那我挺感兴趣,”忠顺王爷连连点头,“还是你小子会来事,这次邀了我来扬州过年节,还说要给我说点巧宗,不会是纯让我拿好处不干活吧?那我不敢收这白来的银子。”


    “哪能呀。”薛二老爷嘿嘿笑起来,又引着一旁的甄大老爷给他认识,“这位是甄家的大老爷,在扬州有他照应着,才一切顺遂。”


    “哟,甄大老爷?”忠顺王坐起身,“可是甄贵太妃的母家?”


    “是呢,还没拜见过您。”甄大老爷笑眯眯凑上来,跟薛二老爷一样,态度无比恭顺,薛二老爷认识他那么多年,基本没见过他摆出过如此低的姿态。


    果然,还是权势动人心。


    “王爷,我也不瞒你,主要是林如海跟咱们针尖对麦芒的,现在哪边都下不来台,这事要是继续拉扯到年后,这个年都过不好。”薛二老爷重重一叹,“所以才想着让您做个和事佬,咱们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没什么是不能谈的对吧。”


    “哦?已经到什么程度了?”忠顺王爷好奇,“我听闻抄家啦?”


    薛二老爷重重点头,又眉头深蹙:“抄了,还抄了三家,结果他们背后之人都来找我赔,我一个商户也不敢吱声,就想着拿点能掌控的人家来描补一二,毕竟府衙那边的账记着,也不好临时去改动。”


    忠顺王这边瞪圆了眼:“描补?你们准备动什么人家?”


    薛二老爷眨着眼睛笑了笑:“远离朝堂的人家,依靠着咱们在江南非常有权势的。”


    甄大老爷重重点头:“而且也不是那么好相处,一点小冲突就得闹起来,又是威胁人又是恐吓的,我们怕死了的。”


    “怕死啦?哈哈哈……”忠顺王只觉得好笑,“所以准备一网打尽?不会是史王贾薛四家吧?我听你们这口气,也只剩下这四家人不服管教。”


    “是的。”薛二老爷没有否认,“尤其是王家,总拿捏着我商户的身份,根本没把我当人看,与其把银子送给他们,倒不如送给王爷您,好歹还能听到个动静不是。”


    “好主意。”忠顺王爷笑了笑,“这事可以做,我也讨厌王子腾。”


    第54章 斗嘴的两夫妻


    这可不一拍即合的事,三人喝酒之余,一块吐槽着王子腾的丑事。


    薛二老爷是第一个开口的,悲愤猛灌一杯酒后,深深叹息:“王爷,我们好好一个薛家,跟着四王八公混时,咱们还是个紫薇舍人之后,跟着王子腾混后,我们就是给他赚银子的商户,我们薛家长房老爷就只能娶她们家的庶女,还趾高气昂得跟下嫁一样,妯娌之间相处,从来都高高在上,我太太好歹也是五品官员的嫡女,比她差到哪里去了?”


    甄大老爷点点头:“是的,皇商的名头不愿意给,事情全丢给他做,前些年还因为她们自家掌柜粗心,丢了一批货不知所踪,上头怪罪下来,他求到我这里,才匀了些货给他填补上,事后竟只打发了货物的一千两给他,明里暗里说他管辖不利,才导致的结果。他前前后后起码花了五千两不止,才没有因此获罪。”


    “那够恶心人的。”忠顺王点头,“王氏是这样的,京畿大营那边不是有个勋贵营吗?我本想塞几个人进去,王子腾不同意,非要人家走戴内相的关系,说他担不起卖官鬻爵的名声,真的够恶心人的,觉得本王的面子不如戴内相好使就直说呗。”


    忠顺王应和着开始吐槽,氛围立刻变得更加和谐,在场几个越说越讨厌王氏的做派,薛二老爷邀请他们参加认亲宴时,甄大老爷又说要邀请他们来围观他的婚礼。


    “都已经准备明目张胆撕破脸吗?”忠顺王爷歪着头好笑,“看来都忍不了他了,给他填填堵,挺好的。”


    上皇唯一的依仗就是王子腾了,王子腾在京畿大营失势或者直接被调离,上皇拿他三哥便再无办法。


    釜底抽薪,也不知道是谁气得头,忠顺王爷面上装着糊涂,心里考虑得仔仔细细。


    这趟江南是来对了,运气不错。


    认亲宴,江南年底的一大盛事,薛二老爷给谁有人发了帖子,唯独没给四王八公发,林如海和忠顺亲王要参加,整个江南的盐政几乎告一段落,甚至眼瞧着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谁敢不来呢?


    即便时间仓促,没有筹备出行的衣裳首饰,但年底本就走礼赴宴的多,早就备下多套衣裳,谁还真的穿一样的衣服出门?


    不仅盐商,粮商、徽商甚至于漕帮、马帮等江湖势力都没放过,薛二老爷的府邸分成了四块,前院两块后院两块,官家和白身是不坐在一块的。


    人已至,时间差不多到达,所有人推杯进盏间,才发觉竟无一个四大家族之人,史王贾薛中,连薛家都没有人来。


    这事情……有点瞅着不大对劲。


    薛二老爷依旧春风满面,游走在各个席面上,认下这个妹妹,算是给足体面。林如海也是发疯后首次出面,不像往日那般温和可亲,冷着张脸,疏离又不好靠近。


    偏偏,这样的人是给他新太太撑腰才来的。


    后院之中,薛元娘首次在扬州城的贵女圈中出面,儿女肯定不能出差错,但她可以,本就粗俗的乡下妇人一个,再妆点得像模像样,人家依旧会说,倒不如放开了姿态,谁敢说她就忒谁的脸,难受的肯定不是她本人。


    随意在主座坐下,薛二太太再一次细细打量她,没有初见时的懦弱,大方不少,粗俗却没少多少,跟在场的贵妇们瞧着的确有很大的区别。


    可谁让她是今儿的主角呢。


    “这是大妹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多走动往来才是。”薛二太太此刻是真诚的,推着自家儿子薛蝌和女儿薛宝琴上前去认亲,“这以后便是你们姑姑,还不叫人。”


    薛宝琴比宝儿年岁大上一些,稚气未脱,还有一股子奶香味,薛二太太将她教养得极好,小小年纪还会行行礼。


    “好丫头,快起来,长得真好,以后定比她娘还好看。”薛元娘是喜欢孩子的,尤其是喜欢懂事可爱的孩子,“这长命锁拿着,第一次见总要给点见面礼。”


    薛蝌也给了他一个金项圈,份量着实不轻的那种,是俗气些,但看重的意思足够明显,是个人都看得懂。


    “还不谢谢姑姑。”薛二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妹妹,这便是黛玉和宝儿吧?长得真好,尤其是黛玉,整个家江南都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姑娘。”


    “她呀,跟她母亲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母亲听说当年可是京城有名的才貌双全之人,小小年纪书读得比我都多,我是不敢小瞧她的。”薛元娘半点没避讳贾敏的存在,人已死,她还计较,显得她有多爱林如海似的。


    薛二太太愣了下,哑然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附和,少见有继室不避讳原配的,尤其还是爷们那么深爱的原配。


    “来,你们两个也学学叫人,叫二婶子好。”薛元娘拍了拍宝儿的屁股,第一次亮相,别给她整得难看,黛玉那么听话肯定没有问题。


    黛玉牵着宝儿的手,一起行礼叫了句二婶子好,薛元娘分外满意,薛二太太也笑得前俯后仰,指着薛元娘道:“你这不是亲生的,却胜似亲生的,以后这一对姐弟关系也不会差。”


    “那自然,感情嘛,总得多相处才能出来。”薛元娘冲着他们挥手,“你们两跟蝌哥儿和宝琴丫头一起玩儿去吧,林笙家的还有徐嬷嬷,你们两个多看顾着点,别给磕着碰着。”


    “在我这院子里,怎么会磕着碰着,你们两个去照应着点,别让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哥儿。”薛二太太指示了两个大丫头跟着一道去,今儿可是没邀请薛家本家老爷来的,谁知道后面会不会闹起来。


    “大妹妹,你初来乍到,我带你认认这扬州城的各家女眷,也好让她们也知晓知晓你的模样,往后来往才好有个成算。”毕竟林如海在江南算得上领头的几个之一,剩下的别给她添堵才是真的。


    这认亲宴在后院这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四处介绍,前院的氛围肉眼可见十足低迷。


    薛二老爷没有邀请四王八公,甄大老爷要抬平妻,甄二太太帮着置办婚仪,一桩桩一件件,已经在明晃晃告诉大家,甄家放弃了四王八公,林如海和忠顺亲王能来,便是跟他们穿同一条裤子,利益上是一致的。


    这荣国府还是林如海原配的娘家,贾敏死了才多久,竟已经不管不顾到这种地步,着实让人唏嘘。


    谁曾经没羡慕过贾敏拥有林如海完整的爱?如今不也人走茶凉?看笑话的人真心不少,会说出来的肯定没有。


    酒过三旬,薛二老爷当众展示了薛家族谱上薛元娘这三个字,那是记在族谱上的人,过继到他们薛家的嫡系之中,跟薛二老爷成了兄妹。


    算下来,跟林如海就是连襟。


    一墙之隔的薛家大房之中,薛王氏听着那边锣鼓喧嚣,她们不仅没得到任何请帖,如今更是被人防贼一样,连着的那条道上一直有人守着,半点不让登门,今日更是将宴席摆得远远的,怎么都碍不着他们的事。


    “太太,不好了。”管家着急万分走进来,“隔壁的宴席,竟然没邀请一个薛家人,史王贾薛另外三家也没有邀请,二老爷他是疯了。”


    “什么?”薛王氏震惊,“这……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薛家的认亲宴,叔伯们没有去闹吗?”


    “哪能啊,现在大门都关上了,来不了的都不让再进,说是里头已经人满为患,再加不上一个席位。”


    “他们自己邀请的人,怎么还……”薛王氏深吸口气,“是不希望别人去闹是吧,他是真不把我们王家当回事了。”


    “听说……”管家有些欲言又止,“隔壁甄大老爷和忠顺亲王也在,甄大太太最近丢了个大人,甄大老爷要抬一个高门贵女做平妻,王氏的族老去闹过,门都没让进就给轰走了,甄王氏这两日都没见到再出来。”


    “他们……”薛王氏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堂姐有儿有女的,竟然也能出问题。”


    这场宴席走过大半,戏也唱上了,直至午后,甄二老爷亲自登门,训斥薛二老爷说他们聚众有些太过,让未休沐的都回去府衙,至于其他的三教九流之人,他是不管的。


    这么一通搅和,大多数人已经离去,只有被薛二老爷可以交代别走的,才跟着一道进了正院,单独置办了一桌,商谈更多的要事。ò


    等事情秘密说完,宴席随之也散去,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高兴的神色,需要瓜分的具体名单林如海拿到手,交给薛元娘看,两人坐在马车上,薛元娘看着满满一单子的铺面。


    “哇哦,不愧是薛二老爷,大手笔。”


    “这些应该是他早就收集好的,若是让王子腾提早知道,必不会让他活得太久。”


    薛元娘点点头:“那可不,时刻准备着抄人家底呢,我感觉比他们自个摸得都清楚,这些里头竟然八成以上都是分家的产业,真正四万八公嫡系的竟然只有两成左右,光贾家就有十二房。”


    “王家的这些都划给我了。”林如海指着其中几个,“罪证好找得很,完全无所顾忌的,扬州知府和金陵知府说可以提供,但这些他们要拿下。”


    又指着另外一片说道:“人可以留,产业不留,到时候低价收购,别人都不许高价买,谈妥了的。”


    “你们好黑啊。”薛元娘震惊,“比我大手笔得多,你这一下子能分到三四个不大不小的盐庄?这辈子只要没出事,都不缺银子。”


    “我本来也不缺银子。”林如海上下鄙夷着蛐蛐她,“只有你缺银子而已。”


    “不缺吗?你公中还剩多少现银?呵呵~”薛元娘抬眸回怼,“给人做嫁衣的林大人,回点本吧。”


    “你……”林如海被她戏谑地再说不下去,“别老拿敏儿说事。”


    “你不戳我穷这命根子,我也不拿你命根子说事。”薛元娘冲着他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你有给贾家送信没有?送得晚了,人家指不定还得来骂你。”


    “一早送过了的,年前一定能到,再过十来日就新年了。”


    “你不给贾敏弄个长明灯?”薛元娘提议道,“我也想给林老四立一个,感谢他这么些年的照顾。”


    林如海用着无语凝噎的态度,死死看着她的脸,薛元娘歪了下头,不解道:“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让你这么无法理解?”


    “没有。”林如海直接泄气,“等我休沐,一起去吧。”


    “好。”薛元娘点头,又贪恋着那份名单上的产业,眉眼弯弯讨好道,“林大人,能给我分点吗?实在不行,给点边角料也行的。”


    “不给。”现在看见她就烦。


    “怎么这样?那么小气的吗?”薛元娘噘着嘴,“林老四什么都给我,算了算了,你都烧给贾敏吧,送给荣国府也成,反正不是我的东西,爱怎么用怎么用。”


    “一个话没说好你就生气?”林如海又一次上下蛐蛐她,“你求人都是这个态度?”


    所以,是有戏咯。薛元娘突然鲜花盛放,美滋滋道:“你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散发着光芒吗?”


    “什么意思?”


    “金光闪闪,魅力无边,愿意给我大把大把银子的,就是好丈夫。”薛元娘指着上面的两个盐庄,“我就要这两个,不大不小刚刚好。”


    “你够贪心。”林如海蹙眉。


    “不给算了,不给拉到,我还不要呢,搁这儿打发要饭的。”薛元娘瞬间背过身去不高兴,“我已经不缺银子了,我这辈子都还不完我手里的银子。”


    “那你还要。”林如海好笑,“掉钱眼里一样,粗俗。”


    “我粗俗,你高洁行了吧。”薛元娘更是不看他一眼,“爱给不给,反正除了盐庄我不缺。”


    “你要盐庄干什么?你又想干什么?”林如海觉得她很有问题,“田泠儿也一直跟我要盐庄,你们两……”


    薛元娘不说话,拒绝合作。


    “你疯啦,真的准备动盐运?”胆子怎么那么大?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


    “我还有更大的没告诉你呢。”薛元娘高高抬起下巴,“前半辈子已经不愁钱花,后半辈子要开始谋划了,林大人,你好好养养身子,别嗝屁得那么快,我还想进京呢。”


    “你是在激我还是在气我?”林如海倒抽一口冷气,“盼着当寡妇吗?”


    “我不是让你好好养身体吗?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再说了,我相公都不给我银子花,我只能靠我自己咯。”


    “不给你银子花?”林如海胸口堵得慌,“你一句好话都说不出口吗?非要气死我?”


    “气一气血脉通顺,快盖上棺材板也能气活的,多好。”薛元娘歪着头笑笑,“你就是被气得少了,才那么要脸,我一点脸都不要的,过得才舒服。”


    第55章 金陵四大家族,已到清算之时


    “你……”林如海颤抖着身躯,半晌说不出个字来。


    薛元娘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林大人,你要是喜欢温顺的,自己找个丫头,一定温柔小意,能把你照顾得和和顺顺,我一个人跟宝儿和黛玉过日子也挺好。”


    “你一定要这样?”林如海努力保持平静。


    “我哪样啦?我不挺和平挺贤惠的,啥事都好说。”薛元娘耸耸肩,懒得跟他掰扯,林如海不给她的话,慢慢来,不着急,总会有的。


    薛元娘不再说话,掀开车帘子看向外头,年节将至,即便是最繁华的江南,年味最盛之时,普通人家对银钱依旧把控得严实,除非必要,并不会大把银子往外花。


    像吃食这种东西,基本都是量大管饱的,精细的一看就昂贵的,只有巨富之家的下人,同样锦衣之人,才会来排队买。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可能比人跟狗之间都大。她真的该给林老四立一个长明灯,初来乍到之时,混在薛家人当中,连一身合适没有补丁的衣服都没有。


    尤其那双手,粗糙磨损到连指纹都不大清楚,从早到晚不是洗衣做饭,就是割草喂鸡,农忙之时下地干活也是有的,原主木讷,被全家人当奴才使唤,江南街道上除了乞丐,都比她过得好。


    婚姻,是她不得不使用起来,改变生活的唯一方式。


    像柳氏那样的,卖身为奴的贱籍,这辈子不汲汲营营,永远都要挂上贱人二字在身,甚至还可能连累到儿女。


    贾敏也是,没有生出儿子来,黛玉的婚事注定就不会太顺遂。


    林如海看她平静下来的模样,是鲜少出现的沉稳之色,想了想道:“盐庄的生意,能不插手是最好的,实在太容易被人惦记,其他铺子都好说。”


    “但你不得不承认,它的战略意义很强,做得越大,作用越强。”薛元娘摇头笑起来,“需要立大功或者将功赎罪的时候,就可以把它拿出来用。”


    说到这里,薛元娘直直望向他:“你不觉得银子太多作用不大,反而会出事,一出事便是连根拔起,但换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屯在手里,等有需要拿出去,还能捞到点赏赐。”


    “你要囤盐?”林如海震惊,“囤到什么程度?”


    盐可不比粮,不会生虫不会烂,受潮受冻也不怕。


    “如果我想一家独大,我会囤到能击垮所有盐商的程度,低价卖到他们三年开不了张,就算开张,也只买我家的盐。甚至我还会让盐庄变成国有,我可以给朝廷上供六成以上,但盐引只发给我家。”


    “你……”林如海震撼非常,可能没接触过此等狂悖言论,“变成国有?”


    “嗯,但这事你干不了,你把盐税收齐就已是极限,非得陛下能控得住局面,我也掌握住足够的资源,对你其实也是个好事,这辈子只要能干成这一件事,就已经足够。”


    粮食除非去找好的种子,否则她没有那个能力提高亩产,但盐可以提纯,现在很多有毒的盐矿根本没法用,盐山也没有被禁止出售,弄来的概率不算难。


    那些制盐的方子基本没有流传出来的,可她当初见过很多古法制盐,也知道如何改良,具体实施,也用流水线的方式,总能尝试着多做些出来。


    一边卖一边囤,悄悄地干,打枪的不要,她这辈子说不准真的能实现,就算实现不了,大不了被人抢了去,她往上面一献,也是个功劳不是?


    有利可图就不行户部那群人不想分一杯羹,反正大多数人也掺和不到盐政里来。


    林如海觉得她真心有点异想天开,这好像不是一个乡下妇人该有的见解:“没想到你前夫还是个忧国忧民之士,懂的东西不少,也都跟你讲得清楚。”


    “是啊,可惜他死了。”薛元娘想了想,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难得休沐,下午就去寺里上个香,用完斋饭再回府。”


    “可以。”林如海没拒绝。


    马车开始调转方向,大好的日子里,难得出行游玩,寺中香火旺盛,众多人虔诚地磕头祈求,等过年那几日,肯定还会愈发热闹。


    林如海一手牵一个孩子,周围带着七八个仆人,提防着被人冲撞了去。


    点长明灯之处,一盏盏长明灯摆放在那儿,非常壮观,一盏灯放一年需要十两银子,若是要放在佛前供奉,需要百两银子。


    无需思考的那种,林如海付了两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准备在佛前供奉两盏明灯。黛玉瞧着她这对父母分别供奉上自己的前夫前妻,眼睛瞪得大大的,脑子里全都是怎么会这样。


    都不需要避讳的吗?


    看到旁边还有抽签的地方,薛元娘想都没想开始抽,啪嗒一声,抽出来个下下签。


    “不可能。”


    再抽一次,又是个下下签。


    连着三四次都是下下签,怎么回事?谁要害她?


    “要解签吗?”旁边解签的师傅面无表情询问,“施主若不想要规避的话,解签不需要香油钱。”


    薛元娘不信邪得拿出那把签来看,还真不全是下下签,也有不少上上签。她就求了个一生顺遂,这难吗?


    再看签文,怎么看怎么一副劳碌命的意思。不行,她要躺平,该死的又开始犯病了,她得学会有所保留,得学会不聒噪,心平气和迎接新生活,拒绝一切猝死和找麻烦的行为。


    黛玉也抽了一根,上签,预示未来小有动荡,但可以逢凶化吉。林如海不太相信这个,便没有抽。敏儿每次来都抽,抽出来的结果有好有坏,倒也没看出又什么大用处。


    从里头出来后,薛元娘笑眯眯,保持着自己的人设,大智若愚什么模样,她就什么模样。


    “去周围看看。”


    没走多会儿,林宝儿走不动路,非要薛元娘抱着走,最后还是林如海将他抱在怀里,黛玉交给薛元娘牵着,细细吩咐不准松开,才继续在人群中四处走动。


    佛寺中人是真的多,也有那些认得林如海的人家,第一回见他抱着个男娃娃,一个个瞪圆了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花了。


    林如海不能生的人设深入人心,即便知道他过继了个孩子,一时半会儿也反应不过来,依旧会觉得诧异,今早不是还要去薛家参加认亲宴吗?午后携家出游,好一派祥和幸福之色。


    关键是,他还敢出来,他不知道自己闹出多大的动静吗?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不是盐商,而是金陵贾家人,贾家被甄家放弃的消息传出来后,贾家的铺子明显不再受保护,各种苦主和诉状雪花一样,午后便开始被封的情况。


    好端端的,前几日贾二老太爷还跟甄大老爷一道喝酒来着,唯一的变故只有林如海。


    身体依旧康健的贾二老太爷没敢去甄家闹事,一听林如海那厮在庙中游玩,蹬鼻子上脸暗骂竖子尔敢,急急赶到庙中之时,怕他们又回林府去,气都没顺,在人群中急速寻找着。


    反应之快,足见损失惨重。


    时日虽短,奈何薛二老爷准备充分,摆明心思要年前解决,未来十日之内,四王八公绝对会受到更严重的打击,如若不屈服,在封笔之前,会抓人的。


    林如海看似没有掺和,但他的立场决定了知府衙门抓人的力度。


    “林如海,你这竖子,尔敢如此背信弃义。”贾二老太爷一靠近,就被林家的家仆拦下。林如海听见声音,便知来人是谁。


    打搅人家出游,狗急跳墙得真快,原以为至少明日才会如此。


    “老爷子有何贵干?”林如海冷着脸,“若不是要紧事,还请不要打搅……”


    “你今儿非给我个说法,你这竖子竟然跟薛二那竖子一道对付我贾家,你可是我贾家提拔上来的,如此忘恩负义,你就不怕贾敏到地下都不愿意再见你吗?”


    “修扯敏儿的事,敏儿还要管你们一家老小吃吃喝喝的事?”林如海好笑至极,“这些年,也没见你多关心敏儿,更何况,薛二是我连襟,我向着他不正常吗?”


    “你……”贾二老太爷一下子老泪纵横,“代善啊,你看看你选出来的好女婿,人走茶凉,好一个人走茶凉。”


    “我劝你,让人安心地去,莫要再牵扯尘世间之事,打搅已故之人,恕我不想奉陪。”林如海抱着林宝儿转身又想走。


    “你站住,这就是那小畜生,还不知道是哪里捡来的杂种……”


    “你说什么?”薛元娘气得满面通红,叉腰就骂,“你个老登再说一个字试试看,你又不是我亲戚,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你个乡下丫头,不生蛋的鸡,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荣国府能让你嫁到林府,也能让你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哟,这么大的体面,那我就不滚,你能拿我怎么着?”薛元娘硬生生跟着他怼起来,“你无能狂怒的样子,真是太好笑,家里出了事,哭丧怎么哭到寺庙里来了?佛祖都不想保佑你这无得之人呢。”


    “你……你个贱人……”


    “你个老菜帮子再骂一句试试,看我不大耳瓜子抽你。”薛元娘疾言厉色,“你们过来看看,这老菜帮子一来就骂人家孩子是野种,骂我一个妇道人家是贱人,穿得人魔狗样,满嘴喷粪,竟然还藐视佛门圣地,一点不诚心,佛祖能保佑他才怪。”


    “你……”


    “你什么你?想往地上倒是吧?你倒,气死了活该,老天怎么不降道雷把你劈死,还说什么能让你嫁,就能让你滚,你是我相公什么人啊?管得也太宽了点吧。”


    薛元娘翻着大大的白眼,嘴巴叭叭叭地没停歇过,愣是说得贾二老太爷插不上话,气得满脸通红,两眼一翻真背过气去。


    “老太爷……”贾家的仆人们焦急扶着人。


    “这是被佛祖将罪了吧,找茬找到佛门圣地来了,真是活该,我们走。”薛元娘没有半点心虚,拉着林如海继续逛。


    薛府,薛二老爷家门口被人泼了一地的脏污,恶臭熏人,门口辱骂之声岂能少?薛家自家人的产业都受到打击,明显都试薛二老爷授意的。


    自家人打自家人,这算什么道理?


    薛二老爷根本不在府里,薛二太太紧闭大门,根本不开门,随便你们怎么折腾,还能破门冲进来不成?


    “蝌儿,看到了吗?这群人还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训,没有你父亲,他们什么都不是,却还想拿捏着你父亲,既要又要。”薛二太太甚至觉得足够舒坦,“你爹还好些,你娘我头顶着这些祖宗,一个字都不敢说错,就怕人说我这媳妇当不得宗妇,比不得你伯母贤惠懂事。”


    第56章 你们都入京去,江南不再安全


    薛二太太笑得那叫一个大声,简直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笑出来让她们瞧瞧。


    “你给我争点气,好好读书,不求你中举中进士,至少给我考个秀才出来,也好让你父亲遂了改换门庭的心愿。”


    “母亲,注意点,笑过就算了,别整天念叨。”薛蝌觉得是应该笑的,门口的污秽是不是该去收拾一下?


    抄家的知府一出马,可比林如海手段狠厉得多,抓回来先一顿板子,打得屁股开花再丢进脏兮兮的大牢,好似生怕你会活下去一样。


    第一时间被抓的,基本都是证据一大堆、行事肆无忌惮的家中娇惯的孩儿,办事没个轻重,被宠得无法无天,家人帮忙兜底,罪证全在府衙压着。


    往往这些人一被抓,整个人家都感觉天塌了一样。


    别说一顿板子,就是挨个两三下板子,都能要了他们一家人的命。


    这也正说明,没有余地可讲,扬州知府这老油条这次是来真的。


    甄家内宅剧烈争吵声连外面都有所耳闻,大老爷的神来一笔,两位老爷之间、大房夫妻之间,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甄二老爷将人都叫走后,据传甄大老爷气不过,跑倒他衙门里叫骂,气得午后再没有去府衙。


    知府衙门行动完,三教九流的路数最耳通目明,看得出有些人要被清算,那群讨生活的汉子们没了顾忌,上门去碰瓷、要钱、吃霸王餐甚至是抢了就跑的。


    只消一刻钟的时间,铺面脏乱、客人再不登门,报给官府,官府说这种事发生得有点多,他们要一起调查,先登记着。


    之后便是无人问津的样子,门外总是游荡着看着就不好惹的地痞,为年节囤积的货物便宜卖都没人敢来买,这不得全砸在手里,到时候不知便宜了谁。


    底下的县令们得了上头的吩咐,开始让衙役们丈量他们占据的土地和人口,但凡有对不上的一一记录下来,回头总能有个说法。


    这些东西真正想发作的时候,非常快,基本都有记录,包括是谁干的,门清地记着,以免自个背了锅还不知道该怎么破解。


    林如海一家子还想在外游玩是不可能了,事情发展越来越激烈,闻讯赶来堵他的极多,就算带着不少人,也怕小孩子在身边会出事。


    薛二老爷和知府、守备他们的行动比林如海想象中要快得多,准备了多长时间不清楚?早忍耐不下去是一定的。


    四王八公的口碑差得很,仅从薛蟠一个死了爹无人看顾的小子身上,就能看出一二,王家还好些,有人在朝堂上做官,另外三家可无一能接触到朝堂,家族子弟中甚至无一有功名在身,想翻身都没有可能。


    落井下石的人比此前盐商那三家还多,除了不会被抄家外,回归小富之家的生活是必然的。


    回到林府之时,门口围满的人一拥而上,好些人家差点越过护卫,冲到马车的边缘。


    “林如海,你这没良心的,贾敏刚死,你就娶新妇对付岳家,你对得起贾代善的提携吗?”


    “林如海,你就是个白眼狼,跟着他们一起对付贾家人,贾敏就是命苦,才嫁给你这种人,死得那么窝囊。”


    薛元娘抬眸注视前头毫无反应的林如海,被骂习惯了吗?


    林家的下人护着他们走回进府,林如海闷声不吭,回正院躺榻上一个字不想说。


    将两个懵逼的孩子送回屋后,由着他们自个玩去,薛元娘坐在小榻边缘,磕着瓜子看他,等着听他们今日宴席上说出来的具体安排。


    想都知道林如海被人指着鼻子骂肯定气得不轻。


    整个四王八公,似乎都认为是贾代善提携他上位的,他这一辈子都要为四王八公鞠躬尽瘁。


    他们却没想过,他林如海年少中探花,同窗、师座多得是不错之人?翰林院中相熟之人,不少已经深入六部之中。


    没有荣国府,他一样可以做官,未必会比陷在此地差。


    要去应付这些脑子有问题的人,林如海心累,转个身,随便问了句:“你今儿个在薛家没遇上什么事?薛家其余女眷没有来,她们没有聊?”


    “哪会聊这个?都是趁着机会相看,风口浪尖没人会多嘴多舌。”薛元娘见他能自我调节好,又开始倒腾她新得的手串,哪一串都好看。


    她喜欢这些东西,越值钱越喜欢,就是这么俗气。


    一整个盒子,十几只翡翠珠串,颜色件件不一样,放在手里肉眼可见在发光发亮。


    “我们聊了那么长时间,你们就只是相看?”


    “相看还不够?哪家有什么好儿郎好姑娘,有什么优缺点,一一道出来不花时间吗?她们还要办宴会,尽量不重复地来操办,前后顺序都有讲究。”薛元娘漫不经心说着,“而且我看到黛玉带着宝儿跟江南的姑娘哥儿们走一道去,有些生疏地结交,以前好似没怎么见过。”


    “是出门出得少。”林如海又不想说话,反正绕来绕去,谈到变化,就会说到敏儿,敏儿遗留下来的问题一一摊开来看,他觉得自己也是个傻子。


    “收拾个房间出来,年后琏二应该会来,这次就不用给他安排丫头伺候,清秀的小厮也别给他安排。”


    薛元娘拿眼睛蛐蛐他:“你这防备的样子,他已经到荤素不忌的程度了吗?再说时间还早,年后去了。”


    “你年后估计没时间,他们送银子进京的时候,把黛玉和你们母子一并送去京都,那是最安全最稳妥的方式,府里的家私也可以多搬走一些。”


    “我们母子也去?这么快?”薛元娘诧异,“黛玉的东西都没置办完呢。”


    “我给贾政寄信的时候,觉得让他顺道决定黛玉住哪儿比较妥帖,东西总会缺,不如能自己开个门户的地方,想要什么都能出去买。”


    林如海想来想去,呵呵一笑:“荣国府目前能住人的,应该只剩下个梨香院。”


    “那我们呢?”薛元娘放下她手里的首饰盒子,“在江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京都?你好像也不去。”


    “宝儿明年三岁要开蒙了,我准备把他送进京中一个私塾里,年后又正好得去京中述职,如果合适的话,年中应该可以将这边的事情完全办完。”


    “这么快?”薛元娘观望着屋外,确定无人后才小声问道,“能让你退得那么快吗?”


    “忠顺王爷在呢,我这上千万银子入账,之后就是甄家自己折腾自己人,等他们回过味来,就得揪着我报复,我留下一点用没有。”林如海转着手里的杯子,好笑起来,“你都不问一下今日我们谈了什么?”


    “很炸裂吗?”薛元娘坐得更紧几分,“这么炸裂的消息,你也能忍住这么久不说出来?”


    “不是你说,要表现得跟他们一样吗?”林如海提起口气,“甄大老爷贪得无厌,很想赶尽杀绝,好得个优评,再往上或者拉几个儿子出来做官。”


    “江南的官场难道是他家开的不成?”薛元娘翻白眼,“他们提的要求你做不到?”


    “岂止做不到,哪有一年给好几个名额的,还都只给一家人,”林如海想想都觉得他脑子拎不清,甚是异想天开,“我能给他们两个名额都折腾成甄家的,就已经足够不错的。我跟薛二本来说好的是两年的时间,现在不行,顶多半年,江南就会出大事。”


    “彻底乱起来?”薛元娘心惊肉跳着,“甄大老爷这么办事,完全不怕的吗?”


    “他怕什么,从来就没怕过,薛二与我说,他每天都是这样找死的,这回顺着他的意,反正弄掉的都是他自家人。不是他家的,他也未必敢真的乱来,就一窝里横。漕帮那些个贼头子基本都是盐商养着的,官位拿出来后,漕帮内部已经开始撕得很激烈,但那官职一去,定会不死不休。”


    “就两个官位,漕帮拿了,盐商就没有,盐商最近运送私盐比较难,你可以准备一二,多卖点官盐,以免出现动荡。”


    “我拿什么卖?我一个盐庄都没有。”薛元娘突然眼神一亮,“你要给我盐庄?还有查抄出来的盐?”


    “你得保证,用官盐的价格,一直售出,直到全部售罄为止。”林如海提了个招,“如此,我才好将这些东西全部交给你,其他的盐商一定不会愿意。”


    “没问题。”薛元娘原本也打算这么做的,“我又没有家族,不需要干那些断子绝孙的事,你让人去跟柳氏谈,她一定会照做的。”


    “嗯,我也怕盐商出大问题。”林如海眉头深深蹙起,“你们那盐得感觉开始制作,如果实在缺人,或者卖不到更远的地方去,找找漕帮、马帮,至少现在他们乐意至极。”


    “一起联合起来对付盐商是吧?放心,我懂,我愿意出银子,代替盐商扶持他们自立自强,咱们按约定好的规矩办事,不存在上下级关系。”


    林如海视线落在薛元娘身上,见她欣喜若狂,不解道:“明明没有银子赚,为何那么高兴?”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垄断,叫渠道,打通这个,以后所有生意都好做得很。”薛元娘耸耸肩,不知道有多开心,“你多给我点盐庄,我安排人加班加点开始干。”


    “慢慢来,等抄出来的私盐都交给你处理。”林如海笑着道,“你算是我给自己加的最后一道筹码,绝对不能有事。”


    “我办事,你放心。”


    “别忘了你年后要入京的。”林如海自己也在思虑着,“江南到明年绝对不安全,你还要卖盐,我还好性命无忧,你们不行,一道进京,黛玉若有事,也有个照应。”


    “这半年,你准备做什么?”


    “架不住要死的鬼,我收银子为他们求情,给上皇递折子,给陛下送银子,再求个功成身退。忠顺王爷也觉得我和薛二尽快脱身比较好,江南的一切会另招能圆场面的人来接手。回京以后,我需要着手考虑边城物资的问题,但肯定是要进吏部的。”


    “吏部?怎么会是吏部?已经定下了吗?”


    林如海点头:“王爷临走之时,恭喜我,可以给他们保官,那不得是吏部?户部只要有银子,并不缺我一个,比我有资历的多,混上一个侍郎便到了头。吏部不一样,那地方还未彻底肃清,我已经上了陛下的船,完全下不了。”


    “还有空位?”薛元娘心中明白,估计又是想给江南的官场拖个底,闹可以,别闹得太难看,到时候上皇那里不好交代,更有甚者,还是从一而终的好,拖别人下水就不妥当了,“你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林如海苦着脸:“劳碌命一条,以前不收银子战战兢兢,现在大把银子收着,也战战兢兢。主要还是宝儿要进的那个私塾不错,教养得很严格,我以前也去那里读过书。除了江南的书院大儒较多外,京城中的书院能结实到的同窗都是有人脉关系的。”


    “这么快你就开始为宝儿谋划?”薛元娘笑弯了眼睛,“果然有儿子跟没儿子不一样。”


    “你得说,是有个健康的,和不健康的,他就不一样。”林如海摸着胡须调侃起来,“肉眼可见读不了书,逼也无用。”


    “黛玉你怎么不想着培养培养?”


    “黛玉?”林如海深色复杂,“你以为我不想?你来之前她哭了几个月,对周围的人都不是很在意,看得出有点谨小慎微。若是你没来,十有八九我会让她轻车简行,与其强势被人打压算计,不如弱势一些,东西全都拿走了,养个姑娘而已,用不着花太多手段对付她,我毕竟顾忌不上她了。”


    “也是,现在你瞧她,再瞧你自个,各个活得有奔头。”薛元娘拍拍他肩膀,加油道,“好好干,争取我们林大老爷也展露所学、功成名就。”


    “好给你撑腰是吧?”林如海故意这么说。


    “怎么,不行吗?我可是你正儿八经的太太。”


    “有多正儿八经?没有婚礼、没有仪式,六礼都未过。”


    “我不在乎,反正我是。”薛元娘无所畏惧,“不过说实话,甄大老爷的胃口真那么大?”


    “大得很,开口就是要四王八公全军覆没,来填补他们的损失,让薛二老爷和知府衙门放开了干,你说这可不可怕?你晚一些回府,想被人追着骂一下,也好跟他们一条船上捆得紧密一些。”


    “四王八公不得反扑?”


    “肯定的,这边风头起来,你也好躲一躲,别冒头,省得被他们注意到。”林如海冷哼着,“你无法估计蠢人会干出什么事来,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何贾老太太一定要算计敏儿,非要我林如海断子绝孙、妻离子散吗?”


    “想来想去,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为别人兜底,贾王氏想要敏儿死,想要人骂她,让她活不下去,儿女都活不下去,她就开心了。”


    薛元娘点点头:“很有可能。”


    “绝对的。”林如海叹气,“薛二最近也疯得厉害,连自家宗族都不想认,估计也是因为怕薛王氏灵机一动,给他致命一击,现在连靠近她们家都不敢。”


    “薛二若是死了,薛家就真的没有指望。”薛元娘这点看得清楚,“薛家还有能支撑门面的人吗?”


    “基本没有,若是有,早该看清楚形式跟薛二联手瓜分好处了,还至于只能跟甄大老爷那边的商户联手吗?他们想拿辈分打压薛二,薛二这次也是看得清,铁了心要做皇商,要陛下承认他紫薇舍人的名号。”


    “他全部亲自动手?”薛元娘瞪圆了眼佩服至极,“整个江南的商户,由他主导重新瓜分?牛啊,这都不准备靠上去?”


    “所以啊,那群人不值得。”林如海不屑一顾,“忠顺王爷那边拉拢着水军,巡防和守备都听薛二的调动,再大的问题,也不是问题,重新瓜分江南的利益之后,京城的人肯定坐不住,甄家成为众矢之的,我跟薛二顺利一升一放,给他们托底顶罪,上皇也觉得合理。”


    “这形势变化得也太快了,我得去好好准备。”薛元娘站起身,想了想,又朝林如海抛媚眼道,“既然现在都跟甄家混着,能不能弄点好绸缎回来?外头买不到的那种,京城人家最看重底蕴的。”


    “有,江南制造那边次一等的贡品会拿出来,到时候我选几匹回来。”


    第57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两人这么一商量,什么事心里都有个谱。不需要再多说,视线对上,互相都明白对方所想。


    林如海暗忖偏过头去,不想跟她对上眼。


    薛元娘见状,还要靠过去故意找茬,指着他笑骂道:“你让我上京,就是给你家儿女端茶倒水去的,黛玉不跟着我去林府,偏要住在荣国府,依着我的性子,偶尔上门接一下,也正常对吧。”


    “我给你提个醒,最开始,就是想让你跟荣国府闹翻,让黛玉跟荣国府之间要么和好、要么再无往来。”林如海又蛐蛐她,也知晓她是有意为之,故意说得可怜巴巴讨要报酬,“你要是对她两不好,回头不理你,你肯定轻松自在。”


    “你就盯上我轻松自在是吧,想着法子整我。”薛元娘瞪他,“我现在就去准备上京之事,省得你说我什么都不干。快点睡床上去,这是我的软榻,我等会儿要在这儿看书。”


    “我睡你个软榻,你都有意见,看那种闲书不知道避讳着点。”林如海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艳书这两个字。站起身,脱下外面的罩衣,环视一圈屋外,院子外头也没人。


    “屋里人不放个人伺候,不也总想着让我自己弄?前几日我头发都自己擦干的,流了我一背的水。”


    “你不会自己叫唤?”薛元娘都走到门口,又站门边上翻白眼,“外屋有人候着,你喜欢被人盯着伺候,我又不喜欢。觉得不舒服去书房睡去,那里最舒服的。”


    “我说你一句,你顶我十句。”林如海气闷,“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薛元娘撇撇嘴,整得跟谁爱跟他说一样。


    穿得花枝招展的薛元娘走出屋子,门都没想着要关,哪有照顾人的自觉性。林如海躺在床上,念起刚刚在庙中之事。


    给林老四点长明灯的时候,薛元娘的态度并不怀念,更像是在求神拜佛,让神佛保佑她,能到殉情的程度吗?那肯定不能够。


    现在又不愿意他留在正院,非要他去书房,甚至纳妾都可以,是纯粹嫌他烦吗?一想到这种可能,林如海脑子嗡嗡的,无言以对。


    他还没嫌薛元娘市侩呢。


    “徐嬷嬷~”荡漾的声音,叫得徐嬷嬷都无言以对,薛元娘摸到院子里,对着徐嬷嬷一通晃荡,好似非常依赖似的分享着喜悦消息,“咱们也要进京咯。”


    “啥?太太你说……”徐嬷嬷刚觉得她太过黏糊,下一秒震惊到无以复加,“咱们也去?”


    “嗯。”薛元娘点头,美滋滋的,“老爷刚跟我说,让我带着宝儿一道去京城,住在京城林家的宅院里。京城林府的房子要开始整修,我得写封信,拜托下贾府的王熙凤帮我看着点,主要我也没别的人可以指望,大不了多花点银子。”


    “有琏二奶奶帮忙,哪有不行的理,京城林府的屋子已经有十几年没住过,肯定要花时间修整的。”徐嬷嬷喜出望外,简直柳暗花明又一村,“老爷怎么想着让太太也跟着去?”


    “他要给宝儿寻个不错的私塾,在江南受那么多人追捧,宝儿不得养成嚣张跋扈不知轻重的个性?”薛元娘拉上她,走出正院,“东西、家私还有能带走的,通通带走,不用给老爷留多少东西,他那屋子能住就行,他自个说的。”


    “真这样安排?也不留个伺候的房里人?”徐嬷嬷诧异。


    “留不留他自己不会张罗?用得着我?反正我不给他张罗。”薛元娘是不管这些的,“账都一团糟,我还要去整理完,黛玉她们还是太慢。徐嬷嬷,走吧,干活去。”


    京城荣国府,消息一封封送回府,加急的和没加急的愣是撞一块被送来,小厮拿着信,先跑去荣禧堂,将两封信交给王夫人,又去了荣庆堂,将厚厚一叠信交给鸳鸯。


    里头大部分都是鸳鸯的父母送来的,还有金陵各方送来的信,仅看这个厚度,鸳鸯不敢怠慢,立刻送去给老祖宗看。


    时日正好的时候,王熙凤带着几个小丫头们在老祖宗跟前讨笑,宝玉一大早被送去族学里,听说不太适应,也不爱读书,请了几个小子陪着去才好些。


    原本老太太是想让宝玉年后再去的,但贾政夫妇坚持,老祖宗也没说什么,只让早些回,多带些东西过去。


    “怎么送来这么些信?”王熙凤一瞅,顿知不好,现在能出什么事?可不就是林姑父那边的盐政之事吗?


    打来打去,难道还能打到他们贾家人?


    贾老太太眼神不好,读不了信,一向是鸳鸯给她读的,事情估计有些紧急,便让王熙凤带着姑娘们下去,还笑着说开年后要给姑娘们请个女夫子来授课。


    王熙凤有说有笑拉着姑娘们离开,刚回自个屋没多久,太太院子里的彩霞说老爷寻她们夫妻过去。


    这又是有什么事要办?


    暗忖一声劳碌命,将贾琏从犄角旮旯里扯出来,走到荣禧堂后院时,二老爷神情亢奋,二太太脸色尴尬着,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琏二来啦?你林姑父给你谋了个好差事,你且细细看来。”


    二老爷兴奋着将信件交给他看,贾琏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林姑父跟二老爷说这事,自然他就得去扬州接黛玉。


    开篇全是吹嘘贾政刚直,正是陛下喜欢到人才,只可惜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所以准备为他谋一个县令的职位。


    还说只有从最底下爬,爬得起来,实干才能被陛下知道了,那么后面肯定平步青云,谁也不能拘泥于他是否是荫庇来的官衔。


    理由相当说得过去,他跟贾琏要去江南,押送这次上千万两金银入宫,一路上已经打点好漕帮等水路上的好汉,水路边上的其他重镇由皇商薛家打点,他们只需要坐镇,送到宫里即可。


    那便是白得的功劳,如此令人心动。


    黛玉会顺道他们回京,让琏二奶奶帮忙规整一下院子,最好独门独户,伺候的人和东西都用林家自己的,不需要麻烦贾家,也是想让黛玉跟琏二奶奶学学如何管事。


    林家老宅也一样,让琏二奶奶带着黛玉整理,银钱他们已经送来,等明年他进京述职的时候会带薛元娘她们母子一道回来,再安排个私塾让林宝儿上学。


    薛元娘母子如今可不就是林如海的孩子,明年三岁,清流人家基本都是这个年级开蒙,哪像宝玉,6岁都不愿意开蒙,今年才逼着去的。


    这封信对面前三人而言,都是极大的好事,林姑父不可谓不体贴周道,哪一个也没放过,好处、银子都没少给。


    贾政跟贾琏美滋滋谈着话,商议着一路上的细节,王夫人拉扯着王熙凤去后屋说话。给她的那封信现在才拿出来看,上头写得几乎骇人听闻。


    林如海联合甄家、薛家嫡支和江南官场,意欲打压四王八公的势力,抓了不少孙辈子嗣,不死不休,金陵祖宅那边有衙役在丈量土地和人口,隐瞒下来的田地可能会被收回。


    这简直就是在挖四王八公的根,王熙凤瞪圆了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江南的生意一倒,大批进项没有不说,四王八公的势力肉眼可见要势弱下去,会找他们帮忙的人家肯定也会少,王家更不用说,被甄家摆明面上不喜,她们还有什么依仗可言?


    四王八公说得好听,谁不知道靠得是王子腾的脸面和甄家的圣眷?两家闹掰甄家不会怎么样,王子腾肯定会被参几本,被秋后算账都有可能。


    王熙凤和王夫人面面相觑,冷汗森森。


    “你二叔说,若是因为咱们惹恼了林如海,可能会想办法让他出气,他不会保我们的。”为了家族,让她们自尽都有可能,当然,得是林如海愿意接受这个方式。


    王熙凤心里嘀咕着不高兴,怎么就是她两惹恼的?她嫁进贾家才多久?能折腾到林姑父头上去?林姑父还筹划她去修整林府,怎么可能会想要她的命。


    “那可怎么办?”王熙凤没有故意戳穿,“老祖宗也收了不少信,想来江南的形势非常不好看。”


    “老祖宗那里应该也是一样的事。”王夫人说着,拉上王熙凤,准备跟老太太商议这些事。


    刚走出来没几步,贾琏和贾政后来居上,也笑容满面朝荣庆堂去,准备将如此好消息分享给老祖宗知道。


    这不,贾老太太就瞅见两个兴高采烈的爷们带着各自面色严峻的媳妇进门来。


    鸳鸯已经退至一旁,今儿的信基本都是一个意思,林如海白眼狼,要打压金陵贾家,想让老太太想想办法,否则年前一定会被他们肃清。


    没错,就是年前,都没准备留到年后。


    林如海如今在贾老太太眼中,几乎等同于疯狗,一次不行,会想方设法地让她们痛,这可不行,偏偏林府如今在薛元娘手里,她们的人或被关着、或被赶出林府,有把柄能动到薛元娘的基本没有。


    伸不进去手,也威胁不到人,贾老太太觉得很棘手。


    现在就是送信去让黛玉来荣国府,林如海有了薛元娘母子,真的会束手束脚吗?至少没办法让他立刻停手。


    东大院,贾赦的院子里,几封信同样偷偷送来,看完后,贾赦眉头深深蹙起。


    “林如海是疯了吧,拉琏儿干什么?”贾琏那厮懂个什么?非要拉到他们那个漩涡里去,什么占便宜有好处,被清算的时候一个跑不掉。


    贾赦皱着眉头考虑,到底要不要按一下,四王八公就此没落,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陛下可能会希望更和平一些,但隐患会大很多。


    最后一封信,看到信封上的字,贾赦突然坐正了身子,这是……陛下给他的信?!


    没有著名是谁写的,贾赦看得出来,这是陛下的字。


    全篇看下来,让他顺其自然,平安州那边的事已经没有一个人能跑掉,上皇身体还很好,现在不如再推一把,让甄家更加红火,其余四王八公的子弟,已经老得老死得死,都没几个真正参与过那场灾难。


    让他们死未必不是种解脱,活着才更痛苦。


    看到这一句,贾赦闭上了双眼:“你还是想放过他们。”


    陛下是不是想劝他一句,上皇没有了权力,又活得长长久久,才是最痛苦的?想让国库的问题暴露出来,不如让他疼惜的老臣们亲自骂他无能更有效果。


    国库的问题应该也暴露不出来了,林如海一次弄来上千万银子,又正好是朝廷急需要用的时候,当然,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乱来。


    第58章 大家都可以参与的


    那么大笔银子,他也动不得?颜面无存的是朝廷,是陛下,而不是上皇,国库的问题会变成陛下办事不力的问题。


    这不是贾赦想要的结果,他必不可能对此有任何想法,仗要打,钱便不能少。


    林如海疯得正是时候,贾赦将信当着暗卫的面烧掉,磨着墨,有了新的想法。


    谁说国库银子多就不会出事?当初的国库不也满满当当?


    陛下将它填满,又因为什么“仁政”急速流出去,流向了哪儿?还回不回得来?会把问题暴露得更加明显。


    真到那时只能靠陛下的内库救急,场面才很好看。


    上皇要施恩说得再多,不如继续借银子实在,由贵太妃出马,大封后宫,修省亲别院,留下歌功颂德的宏观场面,跟后面朝堂无银可用,才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得让所有人知道,是太上皇的仁慈,才有的这份仁政。


    烈火烹油的场面如此壮观,宫里有了依仗,会扭转如今王子腾输得一塌糊涂的场景,再继续让他输下去的话,王子腾提前孤注一掷,只会激怒上皇,让上皇出手暗地里干掉他,依旧不会牵扯上其他人。


    平安州那块本身就是个幌子,没有任何实际的用处,但也是个希望,是陛下不看重他们之后,唯一的手段,上了这条船,一个都不许下船。


    四王八公还得缠得更紧些,更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子腾一家独大已经撑不住场面。


    贾赦给陛下回了封信,请求恩德勋贵,重新选秀册立后妃,各家建好省亲别院,等待大封后宫后归家省亲,最好是人均参与,全部恩赐,不需要讲究别院的规格。


    这份信送到陛下案桌时,陛下看完后,久久不得语,贾赦捧杀的招数,让他都不由得心惊。


    端得是不得不入套,即便知道有问题,为了维持体面,借银筹办也在所不惜,在这个将垮之时、这种没落的情形之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否则只会默默溃败,直接泯然众人。


    借银子建别院,整个京都甚至是整个朝堂,都会躁动起来,民间的劳力有处可去,国库里的银子越借越少,藏富于民倒也不是不行。


    贾赦说的不拘规格是必要的,太过高端的东西,民间百姓一定接触不到,顶多只能出个力。


    如此,倒也没必要将消息保密,民间都清楚要建别院,有脑子自会去筹办东西,寻工人囤积货物都不会少,被人哄骗的概率小。


    是以,陛下无遮无掩言明要施恩勋贵和老臣,叫户部、工部和礼部的尚书入宫商议,太子从旁听着。


    重开选秀、大封后宫、再施恩勋贵,允许建省亲别院,能做到尚书的人,胸中城府不小,听说出主意的是贾赦,全都面面相觑。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能把前朝后宫勋贵老臣全都牵连进去,无一不心甘情愿入套,还得是爱用阳谋之人才想得出的损招。


    唯有太子年幼,尚且品不出问题,端坐在旁,骇然听着他们要如何将国库的银子分干净。


    这可是刚刚塞满的国库,他们就这样商议着要瓜分?


    再一想,贾赦这种酒囊饭袋之人提上来的折子,怎么会上到父皇的案桌,还拉出三位尚书一道商议?


    等一切商议结束,礼部尚书说了一句:“是不是要让忠顺王爷借笔银子?他家的别院一直想要整修。”


    “嗯,先给他记上,不必多,二十万两吧。”陛下一句话,忠顺王爷借了银子修院子,至于这些银子到底会去到哪里,那真不好说。


    三位尚书走后,陛下看向太子,看他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点点头觉得还行,正常人应该都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贾赦若是无能,纯粹一个酒囊饭袋,那么要命的造反之地平安州,就不会交给他来管,昔日跟在太子身边顶多就是个吉祥物,吉祥物又有谁会害怕?


    一计定下局面,朝堂依旧平稳,让风起云涌不死不休变成小小的摩擦,上皇的势力被连根拔断,但明面上会比原先更好。


    不必等年后,这段时间可以透漏点消息出去,让各家带闺秀入宫拜年,年后直接封妃入宫,明目张胆抬进宫来,赐恩才能让所有人都看见。


    半年内大封后宫,想省亲的都可以参与,不仅勋贵,清流人家的闺秀也可以的。


    如此,国库也空得快一些,上皇的施恩之策会显露得更加明明白白。


    欠了朝廷那么大笔银子的人家,后面不想还就得老老实实替他卖命,否则借条在手,房子在各家手里,不还不合适。


    出了个馊主意的贾赦美滋滋在家中酗酒,哪管别人死活。


    他们荣国府肯定会借一大笔的,之前的八十万两,现在可能又要借个五十万两,加一块是彻底还不上的。


    反正他不会去户部借的,借银子的事贾政做的,贾政也比别想好。


    想到老二可能会让王氏来盗用他的私章,贾赦站起身,在书房里找到他的所有私章,一个个磕碎。


    又寻来些好看的鸡血石,准备重新雕刻,急得借银的又不是他,他至少要雕一年。


    荣庆堂内,贾政和贾琏满脸兴奋说着林如海的好话,能提携他们,就是他们最好的姻亲,比王子腾直接许多。


    这辈子贾政还没因公事进宫面圣,贾琏便更不用说,完全没有去过,两人一想到要送银子进宫,多大的体面,发自内心自豪。


    因为林如海说,皇商薛家和甄家老爷进宫都只能是办事的奴才,办得好是应该的,他们荣国府的人进宫才是臣子,办得好应该得到足够的恩赏。


    所以几家都一致认为他们应该走好这最后一趟,功劳全部挂在他们身上,利益会最大化。


    “这是好事。”贾老太太没有一句提及江南之事,“二太太、凤丫头,你们好生收拾着,就按他的意思办。”


    “那,孙儿就将梨香院收拾一下,整个荣国府应该只有那处最僻静,适合独门独户又能安心守孝,黛玉妹妹要是带得人多,其他地方只怕是放不下。”


    王熙凤提前点出那个地儿,王二太太听完就两眼瞪他。


    “那地儿是老太爷清修之地,给个外孙女……”


    王氏刚开口,贾政立刻应和起来。


    “父亲清修之地已经荒废多年,本是留给儿孙读书之所,府里也就剩下宝玉需要读书,不如这样,让宝玉搬过去,黛玉留在碧纱橱,也好陪着老祖宗。”


    这提议一出,所有人都不可思议望着他。


    “不行,宝玉才多大点,不就一个地方?至于扯来扯去,凤丫头,你就去收拾一下梨香院。”


    “好嘞。”王熙凤得了令,风风火火离开,完全无视掉王夫人瞪她的目光。


    不住梨香院的话,以后黛玉离府都是个事,住在梨香院就完全不同,直接从后门出去,府上未必能知晓。


    林如海想让她教一教黛玉管家的能力,银子人手都不能少,说不准还会给铺面,她跟贾琏手里一无所有,府上开销还得她去典当和放利子钱,这么大的巧宗,还能为贾琏铺路,跟着林姑爷混,王熙凤非常愿意的。


    事情捞到手,王熙凤带着平儿和林之孝家的就开始重新打扫梨香院,梨香院里一切都好,本就是为宝玉留着的,摆件花草从未疏忽过,难怪二太太那么不高兴。


    此地比碧纱橱好太多,屋子多,还自带个小厨房,念着黛玉妹妹在江南长大,口味跟京都的未必一样,王熙凤没再去问老祖宗,直接就人将小厨房也收拾出来。


    林姑娘有得是人手和银钱,带个厨子过来没半点问题。


    而且安全,不怕被人拿捏。


    第59章 今非昔比


    贾政志得意满,满腹兴奋在老太太和贾琏处都没有说尽兴,唯有回到自个书院,跟几个清客谈起,被清客们你一句恭喜,我一句羡慕,说得心肝都舒坦无比。


    又说荣国府的门面果然非比寻常,一般人家这种活都没有资格参与,甄二老爷竟可以直接成为最后的大赢家,怎不让人羡慕。


    清客的嘴里,全都是自谦和羡慕,陪伴贾政那么多年,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当贾政提起要他们当幕僚一事,一同去任上做县丞或者师爷,却无一人愿意跟随。


    就贾政那样的性格,出去外面只有被人坑的份,他是勋贵不假,别的都好说,沾上官职那便得受人管制,被人坑一笔太过简单,去穷一些的县可能还好,富贵一些的基本一去一个准,还能让荫庇之人好过?


    贾政见他们一个个都说还想留在京都,家中老母妻女不能远行,不如就此告别,往后若有机会,再一起详谈,胸中无法理解。


    林如海当然不可能给他谋一个穷乡僻壤的县令给他做,他们竟无一人愿意,跟他想象中讨好他、奉承他、甚至求着要做他县丞和师爷的模样大相径庭。


    清客们口上拒绝,见他神色不对,立刻调转话题,谈起他们曾经在外求学的经历,贾政一听这事,又被勾缠着起了好奇之心。


    马上就过年,拖到那时候再走,府上会包十五两银子的年节给他们添添喜气,此刻走明显不划算,说不定还会撕破脸,贾政也不可能现在就去任上,总要得了手令,准备出行之时,他们亲自相送,才算圆满。


    银子拿到那时候,比现在能多不少,而且情分还在,贾政那日在外做不下去,还不是要回京都,请他们回去继续详谈?


    林府之中,打包的箱笼一件件垒起来,库房里按了封条锁着,白条贴着的是黛玉的行李,红条贴着的是薛元娘的东西。


    黛玉这次去荣国府,人多多得带上,全部用她们林府的家生子,几辈子祖宗都在林府手里,定不会随着荣国府的人乱来。


    用得上的东西全都装着抬进去,再抬一大箱子铜钱,到了就撒出去卖个好,省得一进门小鬼就难缠。


    适合京都那儿的衣衫一直在做,先弄个几身,针线房的人带两个家生子去,按着府里的规矩来,她们两个负责黛玉带去的三四十个人的四季衣衫,若不够,后面再加便是。


    梳妆匣子、胭脂水粉、笔墨纸砚、书籍字画准备了整整一大箱子,三年内应该都不会缺。


    一整日下来,累得人腰都得断掉,但各个似乎都很开心。


    能回京都去,手里有的是银子,又后继有人,林府红红火火的未来,谁不想分一杯羹?荣国府如今明显不够看,金陵贾家都已经自顾不暇。


    快到年节之时,关门大吉的店铺可不少,府衙不管,任由那些地痞闲汉乱来,**都抓不住人,还不如关门减少些损失。


    只是这大门一关,再想开也没有精力,巡盐御史府的大狱刚被放空,江南各个知府衙门的大狱人满为患,除了嫡系的没怎么动,姻亲和旁支几乎全在狱中。


    证据都有,想脱身只能花钱消灾,这还是因为没有人命,若是有人命在手,此番定然得脱层皮,都不一定能安全脱身。


    薛蟠在家中养病,就听宝钗说谁家的子侄被抓入大狱,打得去了半条命也没放出来,听说强抢了个民女,将人父母打伤,没闹出人命来,赔够了银子,双方都已经和解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翻供,非要那抢人之人明媒正娶。


    这还不算,就薛三老太爷家的长孙往日被宠得跟什么似的,去赌坊输掉十几万两银子不还,被赌坊告到知府,知府把人扣下了,没还完便要拿人去抵。


    赌坊的人说十几万两银子卖了他也换不上,也就皮子嫩,可以当个小倌养着,养好了规矩就送到京都去伺候贵人。


    这话将薛三老太爷气得吐了血,现在家里筹着钱,四处借,一大家子人又多,有想出的自然也有不想出的,差不多到分家的边缘。


    若换作以往,那赌坊哪敢这样坑人,十几万两银子是一个孩子能输掉的吗?


    薛蟠还想出门,薛王氏狠下心肠,直接将他锁在家中,薛家如今可是薛二老爷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顺从他的一律美好下场,倒向他的才能躲过去。


    她们没法倒,再倒皇商的名号就再拿不回来,普通商户人家,有出无进的家业,二哥都不大看得上她们。


    不管京中如何反应,四王八公你能不能抽出手来指点江山,这一波被带走后断尾求生的,已经安然回家,战战兢兢没一个能安睡。


    不愿意配合的,抄家问斩秋后再算,知府衙门不跟他们客气,人证物证俱全,就可以动手抄家。


    林如海花了三天时间整顿了盐商,知府衙门花了十天时间,让四王八公的分支损失惨重,甄家和薛家送来的礼物,又一次淹没了林府。


    这一次,林大人做个和事佬,今年的年节也得好好过,江南各处飘起的花灯节、舞狮节依旧红火筹办起来。


    大洗牌之下,背景雄厚如柳氏这般的人家赚得盆满钵满,林如海交给她分销的盐足够多到她堆满整个庄子,只需要她一直按官盐的价格去卖,盐引都会给她留着。


    赚得不多,胜在安稳,良心不会痛,柳氏心安理得接手,新得的铺子都开始售卖官盐,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的是,她的价格是固定的,也不限购,买多少就称多少,童叟无欺。


    张县令再见到她时,她是来替薛元娘送节礼的,薛元娘答应过每年给他们送节礼,还有一千两银子的闭嘴费。


    只要薛老爷子还在世,每年一千两银子不会少,若是老爷子不再世,她这个外嫁女便没有义务再提供银钱,这世上的规矩都没有外嫁女奉养亲哥一辈子的道理。


    这笔钱,薛老爷子还得亲自来柳氏的铺子领,铺子里的小厮走到薛元娘家,看到那一家已经青砖瓦房,买了户人家专门伺候他们,外头上百亩良田租着,日子可见过得不错。


    一年一千两,的确能过得很好,薛元娘的父亲现在也不过四十,活到五十可能都没什么大问题。


    柳氏在铺子里坐着,身边带着的护卫不算少,她回到这里,一来报仇,二来也为扫清林宝儿身世的最后问题。


    张县令夫妇得知有人看见柳氏在铺子里不知道干什么,还以为是别人看错了,仔细打听后才发现是柳氏没错,见到他们俩同时过来,柳氏一点不慌张。


    身后两个小丫头将随带着的椅子放下,柳氏坐上去,直面张县令本人。


    “不知县令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张柳氏见她如此从容姿态,从上到下打扮得富贵无双,眯起眼嘲讽道:“瞧你这一身的装扮,怕不是又做了老本行?”


    “老本行?”柳氏明知故问,展示着身上的衣物,“我身上有一件劣质的东西吗?瞧瞧这件,江南制造的贡品,一年不超过百匹,一匹值千金,外面罩着的月影沙,更是银子都买不到的好货,得上赐才有。”


    柳氏挑眉:“妹妹,你应该没有吧。”


    “你自甘下贱。”张柳氏气得涨红了脸,“也就会用这些手段勾引男人。”


    “小心点说话,我与你不熟,认得我的人,都会唤我一声泠儿姑娘。”柳氏没准备跟她闲扯,只看向张县令,“我来此地,是想将此地的码头建宽敞些,我有许多铺面需要进货,这里是林夫人的娘家,扶持一二是应该的。”


    “建码头?”张县令愣住,“你要扩建那个已经废弃的码头?那里地处两县之地,暂时……”


    “我已经拿到了扩建的许可,我可以使用五十年时间。”柳氏将知府给得许可给他看,张县令此时此刻才发觉柳氏的不同,“还有此地隶属于四王八公的铺面全部由我接手,她们手里的田地也一并都转让给我,这是文书,我告知你一声,到时候派衙役来丈量土地,多出来的部分我一并买下。”


    “四王八公的铺面……”张柳氏瞪圆着眼睛,不敢置信,“你这是故意讹诈,唬人的吧。”


    “张县令不会认不出这是知府的官印吧。”柳氏呵呵一笑,“不过不要紧,过了这个年,你也不在此地继续当县令,我听闻已经准备将这个县令之职让给荣国府的政二老爷,你的评价估计也就是个良,连续几次良了?我爹说这次吏部要换个右侍郎,正是奋进的时候,有许多人会被清算。”


    “你爹?那是我爹,你以为,你还能回柳家?”


    “等等,我什么时候是柳家的人?”柳氏笑起来,“我叫田泠儿,吏部侍郎田大人的女儿,知道的人很多。你最好莫要攀我的关系,你嘴里那个倒霉的柳氏,其实是我表姐。”


    “你……”张柳氏突然想起家里还真的跟田大人有那么点关系,可那层关系全是仇恨,是柳氏生母那边的事情,“那林宝儿……”


    “林宝儿怎么啦?”柳氏直接反问,“那不是林太太的儿子吗?”


    “明明是你生的,你给得林太太。”


    “是我生的又怎样?现在也是林太太的,你想让她承认孩子的生父是张县令,怕是不能够,毕竟我这样的女人,从来不缺男人,我自个都不清楚,那孩子的生父是谁。”柳氏不承认,翻着大大的白眼,“没准等他长大些,长开了模样,姑且能知道是谁的种。”


    张县令的脸红成猪肝色,他并不能保证柳氏没有偷人,住在外面,四处走动,能遇见林老四他们,自然也能遇见旁人,那孩子来得蹊跷,也正因为有这个孩子,他才会留下柳氏。


    “感谢你的帮助,我会给你另谋一个县令的位置。”柳氏抽出五百两银票,“这个就当是我的报酬,若非有你,我还寻不回家人,遇不上林太太呢。”


    张县令拿着那银票,身子气到颤抖,花枝招展的柳氏笑得开怀,精致的面盘比昔日还要出众。


    薛元娘的大哥和父亲来领银子时,直接看呆了过去。


    “回回魂,好歹也是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岳家。”柳氏翻着白眼,“一年一千两,只能是薛老爷子亲自来领,否则一分银子拿不到。”


    “她就不怕我去找她?”薛家大哥还是瓮声瓮气地不悦道,“别以为嫁了个好人,就能摆脱我们。”


    “找她?以什么名义去找?她已经过继到薛家长房,你又是她的谁?人家正儿八经的哥哥都没说话,你在这儿充什么能耐?”柳氏翻着白眼,捂着鼻子打量着薛老爷子,“能给银子还是看在您老爷子的份上,儿女尽孝是应该的,除此之外,她没有义务养后娘生的所有人。”


    薛老爷子的眸光看向铺子里的东西,贪婪之色分外明显。


    “你可以拿,得花银子买,少一个字,我就去府衙告你偷,我可不是薛元娘的下人,只是顺带帮她付银子。”柳氏带着人走出铺面,外头她约好的乡绅们个个点头哈腰围在她身后。


    这群人此前可完全不是这副嘴脸。


    完完全全今非昔比了,柳氏大大方方出现,堂堂当当承认自己并非良人,张县令夫妇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不用想都知道,她的户籍也改了的,这对吏部侍郎来讲都不算是个事。


    第60章 贾琏挨了训斥


    薛元娘今年没去参加任何一个宴席,主要是黛玉还要守孝,能去一个就已经是极限,宝儿年级太小,外头还冷着,能不出去便不出去。


    窝在家中猫冬绝对是很好的体验,东西陆陆续续在打包中,跟着去的人也定得七七八八,除了要回京和留下伺候林如海的人,其余放到个个铺面里去学手艺。


    最后荣国府来的那一批集体送到盐庄上干劳力活,如此五六十人上京,再加上京城林家留下的十几号人,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同样是个不小的开销。


    当然,绝对比不上荣国府那六七百好人那么夸张。


    上京的船也预定好,只等着出了正月就上路,整个正月内,应该是薛元娘来此地最轻松快乐的日子。


    徐嬷嬷当初跟她说得那些好吃的地方,薛元娘拉上一家子人,一家家定下位置,誓要尝遍扬州城的美食。


    年节最热闹的那几日,灯会、庙会,还有各种街头卖艺,放烟花、放花灯,两小的一人一条布袋子捆在薛元娘和林如海身上,或牵着手、或抱在怀里,带着仆人,专往热闹的地方去。


    就像精力无处发泄似的,就没个停歇的时候,两个小的也兴奋地跟着她到处转悠,愣是没有喊一句累,顶多趴在马车里眯一会儿,站起来又要继续去看。


    林如海到扬州那么多年,都没去看过那么多地方,更没去外头吃过那么多美食,薛元娘很有烟火气地靠鼻子一路闻,哪里香就往哪里走。


    大家似乎都已经忘记年前的那些大事,那些往日嚣张跋扈的人窝在家中不敢出行,反倒让今年扬州城的年节更顺利舒坦些。


    出了正月没几日,迫不及待的甄大老爷亲自来林府,催促他们赶紧把银子运上船,马车力夫全都拉了来,周围漕帮和马帮的人都打点好了,守在各个路口,别给整什么幺蛾子。


    厚重的箱子一个接一个往外送,全都贴着官府的封条,上千万两官银哪里能这么快运走,装船都得装好几日,整个码头都在戒严,庞大的官船逐渐靠拢,场面可想而知有多壮观。


    往日运送碎银也很夸张,只是没今年那么多,船装得差不多时,清点好所有的数量,薛家要送的货也一一放上,贾政和贾琏姗姗来迟。


    不过有甄大老爷和薛二老爷坐镇,还有江南的水军护着,晚一会儿也不费事。


    直到银子和货全部清点完毕,林如海将整个账册一并交给前来监运的内监,载着薛元娘和黛玉的小船跟在他们身后,跟着一道出发进京。


    薛元娘准备了许多腊肉香肠,还有些腌制的肉菜,江上吃食少,大多都是简单烹煮的鱼获,第一日还好,后面几日一直吃这个,若是晕船的话,日子肯定难熬。


    浩浩荡荡的队伍直到入京,都没有遇到半点波折,黛玉和宝儿都没有晕船,沿途风光别具一格,都是他们难见到的。


    终于,大船靠岸,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开道,贾政和贾琏两叔侄忙起来哪管得上黛玉半点,本身也没指望过他们能周全。


    只是一路上只有贾琏来跟她们打过招呼,贾政从头到尾只有登船那一刻才瞅见人影,其余时刻听人说,总在跟内监大人或者其他大人闲聊。


    她们的小船靠岸后,林家的管事瞅见林家的旧人下船,一眼就认出他们,帮着一道在码头周围寻来几辆马车和三顶小轿,又派个人去跟贾琏说黛玉先回林府,等他们事情忙完,再送去荣国府住着。


    几十号人护着四五辆马车,前头三顶小轿晃悠悠回京城林府,京城林府一直保养得不错,内屋十几个仆人,每日依旧会清扫,这下子主人家回来了,更是修补干净,没费王熙凤多少事。


    干完这一趟事情,王熙凤还颇为感慨,清贵人家的下人跟她们勋贵人家的下人差距怎么那么大。


    回到林府,几人都累够呛,手脚都是虚浮的,吃过点米面,全都回屋睡觉去。


    徐嬷嬷手脚麻利安放清点着太太的东西,林笙家的安排人去荣国府,好让她们上门来接,林府如今没有养马,这还得去物色两匹马。


    林家已经上京的事情被下人们报到荣国府,贾老太太和王二太太更加在意的还是贾政和贾琏的差事,人即已安全到达林府,剩下的事慢慢再提,只是爷们的差事就看今日。


    王熙凤瞧着这个架势,有些翻白眼,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把黛玉的事情安排好,本就是林如海送上来的好处,却因此忽略了林家的人,回头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等好事。


    老太太和太太不上心,她自己让林之孝家的去林府问问何时登门交好,又让平儿亲自去梨香院查看。


    林之孝家的回来后,说林府三个主子都在睡,午后用过饭,应该就差不多,王熙凤跟老太太告知一声,用过午饭便套了车去林府。


    没过多会儿,徐嬷嬷听了丫头的汇报,对着正在吃饭的三人道:“太太,琏二奶奶来了。”


    “来了?快让她进来,这饭还没吃完,加双筷子,一道尝尝鲜。”薛元娘今日吃得是烤肉烤菜,现烤现吃,配上春笋鸡皮粥,吃得舒爽又开心。


    王熙凤进来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酱料味,吃得满嘴流油的薛元娘站起来招呼她:“是琏二奶奶吧,来得正是时候,一起吃。”


    “哟,这胃口是真好,哪像是爬山涉水过的?”王熙凤笑眯眯走进来,细细打量着薛元娘,白嫩的肌肤浑圆的手,一身行头比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爬山涉水也得吃好喝好不是?黛玉,宝儿,这是你们琏二嫂子,她今儿个吃了我的东西,往后你要是缺什么,尽管向她要。”


    “哎哟哟,我这一口吃下去,肠子都要悔青了。”王熙凤笑得夸张,“这便是林妹妹了?长得正好,不是说在喝药?瞧着并没有什么问题。”


    “二嫂子好,我身子好了很多,药不常吃了。”黛玉微微笑起来,如花开一般,王熙凤瞧她长得好,心中难免暗忖起宝玉的事情,宝玉惯来是喜欢漂亮姑娘的。


    “好姑娘,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当然是再好不过,林太太你瞅她这模样,我都未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姑娘,宝玉若是见着,只怕都挪不动道,他惯来喜欢跟姐姐妹妹在一处,跟林妹妹一定能相处得不错。”


    却也给薛元娘打个招呼,宝玉最爱跟姑娘家厮混到一处,林姑娘去了荣国府,免不了要跟宝玉往来。


    “是荣国府那宝贝疙瘩吗?”薛元娘没说含玉而生,“他现在跟姐妹们关系处得近,以后长大了才会护着她们,这是好事。我家姑娘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就盼着有个伴陪着,你们府上姑娘多,热热闹闹的多有人味。”


    “想要有个伴必然是没问题的,三春都跟林妹妹差不多大,还有宝玉也在,府上近期要去请女夫子,不知黛玉有没有学过什么?”


    “学着呢,她父亲给她请了个西席,这次也一道进了京,到时候我给他在宁荣街上租个屋子,也好继续给黛玉上课,府上姑娘有想一道的,都可以跟着学。”薛元娘觉得贾雨村教学能力不错,就此丢开手肯定不行。


    最好的安排,肯定是让他陪着贾政上任,两人自当一拍即合,会把事情闹得更不可开交。


    “这样啊,不知那西席是什么人?”王熙凤留了个心眼,“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正经的进士出身,当过官,只是被撤了职,一直闲赋在家,想通过林府的关系重新起复,老爷让他现在府里教导黛玉开蒙,等时机合适再推荐他重回官场。”


    “这竟是个官爷?”王熙凤诧异,“宝玉现在读的族学,也不过是个秀才公。要论读书上进,还得是林大人这样的清贵人家才行。”


    “毕竟世代读书,多多少少会好一些,等宝玉读书读出来以后,也就好了,继续吃,还有好些呢。”薛元娘招呼着大家多吃,吃好喝好再运动一下,人生哪有那么多问题。


    没银子才是最大的问题,有银子还有问题,便是不够咸鱼,还想上进有没有门路。


    王熙凤小心打量着薛元娘,看这屋里伺候的人,脸熟的没有一个,跟着贾敏的那些家生子嬷嬷没一个能回来。


    黛玉身边的那嬷嬷更是将黛玉看顾到骨子里,体贴入微,应该是要跟着一道去荣国府的,最小的林宝儿面色红润,三岁的年级已经可以自己吃饭,毫不娇气。


    这一家子竟都是能吃的、爱吃的,吃的东西也不错,滋味很不错。


    一顿美滋滋吃完,净手之后,下人来报说荣国府有大喜事,急着找琏二奶奶回去,琏二奶奶没办法,赔了礼道歉,等走出林府的大门,才听说政二老爷得了调令,过段时间就要上任。


    宫里元春也因功被封为贤德妃,宫里送了不少赏赐下来。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可等她回了家,在屋里瞧见默默不做声的贾琏,疑惑道:“怎得?竟坐在这里不开心?府里发生那么大的好事,你垮着脸,不怕让老祖宗不悦?”


    贾琏抬眸看她一眼,又重重一叹:“你怎么不问我入宫之事?老爷又不是没瞧见我这幅状态,根本没准备让我去庆贺。”


    “怎么回事?”王熙凤心惊,“你在宫里出了事?”


    “陛下考量了我和老爷的学问,老爷回答得体,这才得了实缺,我久未拿过书册,竟一无所知,被陛下训斥不堪为人子,让我回家好好读书,把我买的那个同知身份都给撤销了去。”


    说起这个,贾琏眉头深深蹙起:“虽然的确不太公平,陛下问我的内容我看着老爷也未必知道。”


    “你是想说,陛下故意刁难?”王熙凤不解,“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大老爷?我听闻大老爷昔日在宫里耀武扬威,莫不是……”


    “那便是了,我去找大老爷去。”贾琏再忍不住,悲愤无比冲去东大院,今日府里那么大的好事,二房和老太太屋里热火朝天,却无一人主动提起过贾琏和贾赦。


    琏二奶奶走到老太太屋时,大家都在说笑,对着宝玉夸了又夸,对贾政上任之事心生期待,再没有因功上任这么好的事。


    贾琏红着眼眶直直冲进贾赦的书房,贾赦把玩着他的白玉扇,桌子上还有不少雕刻印章的玉石。


    “疯了吗?没规矩。”贾赦眼皮都没抬一下,“入了宫挨了训斥,心里不舒坦?”


    贾琏赤红着双眼:“老爷竟然知道,却将孩儿的路斩断,如今让孩儿在府里怎么做人?”


    “读书吗?”贾赦突然问到,“陛下不是训斥你不堪为人子吗?”


    “你……你怎知……”贾琏震惊,“二老爷将话传了出来?他说好的不传出来的。”


    “为何不传?你失魂落魄之际,正好让你在府里一无是处,只能给他做个打杂的小厮。”贾赦冷哼,“读不读书?你总得自己做决断,没了买的官身,你可以参加科考了,陛下没有不许你科考吧。”


    “啊?”贾琏诧异,“我去科考?我不行的。”


    “不行,可不就是不堪为人子?陛下也没说错。”贾赦垂眸,不屑一顾,“人人都想考科举,唯你不行,还想上进?上什么进?连个官身都没有,到头不过一个吏,当不上官。”


    贾琏下意识反驳:“可我们这样的人家……”


    “三代就远离朝堂了。”贾赦懒得跟他废话,“不愿意读书就滚远点,蠢货一个,碍眼得很。”


    “老爷,明明是……”


    “明明是你老爷我害你被罚是吗?”贾赦抬眸,神色冰凉无比,“你就当是被我害的,儿子为老子挡灾理所应当。我也不逼你读书,整日偷你的人去,我一点不在乎,你这样的人家,等老爷我死后,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爵位是你说继承就能继承的吗?荣国府除了这大屋子和一堆无用的奴仆,能剩下多少东西留给你?你没个数,你媳妇心里能没个数?”


    贾赦笑出了声来:“你等着我的家私吗?我实话可以告诉你,我的家私早已败光,只剩下一点血皮,田地铺面几乎没剩下多少,没准你可以拿这些古董去抵押一点,看谁愿意给个高价。”


    看着贾赦那多宝阁上的纸扇,它们能值点银子,但绝对不多,贾琏不敢置信:“明明老祖宗说,你手里还有曾祖父母的东西。”


    “花了。”贾赦故意笑起来,“一分不剩。”


    “你……你怎么可以……”贾琏说完,又觉得他凭什么不可以,本身就是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