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行星锁链 > 20-30
    第21章


    中年姐端着酒盘送了合伙人调制的酒品入场。


    之后的十余人陆续抵达,加上韩白二人,一共有二十一人左右到场,其中还有三名男性。


    看见男性进入,之前来酒馆玩过娱乐聚会,但是没参加过创业座谈的女生惊讶地啊了一


    声,“怎么有男生?”


    老板出面解释,创业座谈和其他活动不一样,是向社会基本面推广,和街道社区,市社保局的官号有合作,活动会有男性报名参加。这一点,写在文章的下方。


    女生表示理解,笑说:“问问呐,没有不行的意思。”


    韩梦肃和白有仪倒不是很介意,只要对方能提供对等的信息就行。


    由于是女生占位比较多的场地,三名年龄不一的男性进入后,有两名表现得拘谨,面露尴尬,坐在后方角落内。他们和韩白一样,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没有准备纸笔。


    但其中有一位眼镜大哥,长相老练,到场后,翻出笔电,有说有笑地和认识的朋友交流,看情况不是第一次参加。


    老板上台讲了流程,安排得挺紧密。


    三个小时内,她会先留一个半小时介绍熟悉的成员,新成员各自放轻松介绍自己,老成员会就着机会给创业经验的人进行分享,剩余时间是提问和圆桌讨论,最后是会由创业成功的几名成员进行总结。


    稍后,老板为活跃气氛,先做了自我介绍,讲了她的名字,简伊敏,一般朋友喜欢叫她大简或者简姐。


    简姐诙谐幽默地说是生化环材四大天坑出身,千禧年前,调剂读了化学工程,毕业进了酒厂研发酒液口味,那时候税后工资才四百多一点。


    工资太低了,她便出来创业,做过早期的借阅书店,做过加盟饮液,在海南做过民宿旅游,赚了些钱,但疫情期间全倒闭了。


    这两年她做了两家酒吧,因为看中白城在本省GDP排行第二的经济实力,CPI环比上升,有大量外地资本进入白城投资的同时,政府也扶持高新产业,来白城务工的白领青年很多,有消费能力。


    办公楼的白领处于原子化的工作环境,下班之后很难再有社交,年轻人会躺在床上休息,要不折腾一下起来健身。所以她开始链接私域,提供新鲜有趣的社交性服务,目前盈收稳定。


    结合她的经历,她便半开玩笑,半是点拨地说出:“创业就是选对合适的领域,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顺势而为才比较好赚钱。”


    之后是岳姐上台,她从简伊敏手中,接过话筒,洋洋洒洒绽放笑意地道:“那我就不是顺势而为了,我应该是人定胜天。”


    岳姐身材稍显瘦削精悍,手腕旋扭着话筒放大了分贝,便有一股指点江山的气势泼洒出来。明明站在平地上和大家平视,却有种站在顶峰,曾经在某种领域意气风发过的快意睥睨。


    岳姐说自己在白城市辖的县区创立了一个农业园区,白城的西红柿与各类青椒很出名,她和一个朋友成立了农业发展公司,通过收购农产品和冷链技术把蔬菜运往俄罗斯销售。


    她和简姐差不多年纪,只比简姐小三四岁。她是外语学院毕业,后面折腾去政治学和法律学专业读了硕士,在广州领事馆做过一段时间商务官。这份工作体面富足,领导是经济参赞,她对她多有提携,带她参与政商活动,与名流推杯换盏间,谈妥商务。


    坐在那个位置,虽然资源优渥,可是与她的人生价值背离,于是她自己申请被调往基辅。


    在那边,她决定向当地做农业出口的大户学习,后面俄乌战争爆发,她在二胎怀孕中,却没有极速离开,和联合国的朋友待了一段时间。在战火中筹措资源,又带着了解的技术回国,准备创业。


    国内的农业并不过剩,人人能够在食物上温饱,农产品价格低廉是有低廉的好处。可岳姐觉得出口到发达国家,赚取汇差带来的高额利润,扩大农民收入,带动留守老农就业也不错。对于她自己,也能获利,是三赢的局面。


    只是她的创业出现在错误的时间,折腾了两三年,到昨年才步入正轨。


    岳姐讲完,白有仪身旁有名毕业的女大,自发地鼓掌,带动了全场,她同自己的朋友说:“这个姐姐的人生太精彩了。”


    “是啊是啊,她简直是我的榜样,如果我出生得早的话。”


    女生明白朋友的地狱笑话,哈哈笑了两声。


    白有仪和韩梦肃对视一眼,传递出专业的人做什么事都很专业的看法,哪怕是一个和陌生人交流的座谈会,也会用心准备,不会因为事小而懈怠。


    她们两只小老鼠就像误闯到仙境佛国里的错觉。


    接下来还有一些人做了自我介绍,有做鞋类批发,有做贵价化妆品转卖,有想做二手车但没有门路,还有开蜜雪加盟店的姐。她讲了选加盟的逻辑,从日本失落经济的三十年里一些企业的成功,让她看到低价策略才是日后经济体存活的重要逻辑。


    她是直接用PPT讲了很多干货,看人流选址很关键,人流不是流量越多越好,要看人流量转化到消费的转化率。


    她开了三家店铺,选对地段的店铺,最快的四个月就能回本。哪怕租金昂贵,在消费强度很高的商业小吃街,普通地段诸如医院旁,最慢的有一年。目前她接手一家大学城旁的新品牌奶茶店铺,快五个月,接近回本的边缘。


    韩梦肃终于懂了为什么有些人会带电脑和平板过来,身旁两个小妹直接举起手机录了PPT的视频。


    经常开会的人都知道废话在会议中的含金量,成篇大论的甲方需求讲解会,录屏之后,韩梦肃也没时间回看。听的过程里,她便动笔记了几个关键干货,她自己下去延展就好。


    从这位姐之后,大家干脆就着PPT做自我介绍。


    那名中年眼镜大哥也抱着笔电上台,他讲了他和合伙人在帮地方政府做城投债的项目。他是银行出身,离婚,从银行出来后,拉过互联网项目,融资接近千万。最近发现合伙人有坑他入狱的风险,及时退出了,是他的朋友岳姐叫他出来多看看,他便过来学习各位姐妹的经验。


    他想做实业,没有选好方向,每周会来多看看……


    白有仪听见最后的两名男生靠得近在嘀咕,其中一名问:“项哥,你以后会这么坑我么?”


    另一男生砸了男生一拳头,压低分贝:“我他爸的逃个课你都得出卖我,报告给辅导员。我还怕你坑我。”


    男生翻了白眼,刻薄道:“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和你出来。”


    “呵呵,我也是。”另一男生攻击力更猛,“姐姐们是群英荟萃,你一坨狗屎,也是让你混进来了。”


    韩梦肃刚喝了口酒液,就听见身后的年轻男生互损,憋着腮帮子忍耐。


    白有仪故意凑近她:“我们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笑……”


    白有仪朝韩梦肃耳廓呵了口气,韩梦肃受不了痒,随即捂住嘴,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她用拳头锤了作怪爱闹的白有仪一拳。


    气氛比较轻松,眼镜大哥打趣道:“这个妹妹,听了我被前妻抛弃才做独立男人的事,这么想吐?”


    韩梦肃严肃地点头:“大哥你命好到让我羡慕。”


    大家又哈哈地笑了。


    有经验的成员自我介绍完,主持人——老板发问:“今天有很多新朋友,有想要上台来介绍一番吗?”


    韩梦肃点点白有仪,“你上去,给我打打气。”


    韩梦肃大学也这样,本质是个I人,工作后被迫装E,训练得不再社恐,某些场合抗大梁向甲方演示方案,甚至是社交恐怖分子。


    一旦她没有底的事情,只要白有仪先做了,就会给她勇气。


    白有仪像猫捉老鼠动画片里汤姆猫的大哥,捏着拳头,鼓起胸腔,雄赳赳地甩着大腿走上前,拿起话筒,说出让人羡慕的话:


    “各位姐姐妹妹好,我姓白,大家可以叫我白白。我毕业只工作了一年,在


    券商公司做高级投顾,之后在家炒股了七八年,能够覆盖日常开支。这次过来,是和我朋友一起来长见识,向姐姐们学习经验。”


    “哇,炒股诶。”岳姐很捧场地鼓了掌,“你买的是大A么?”


    白有仪点头,岳姐问:“能在大A赚到钱,那你真的很厉害了。”


    白有仪不好意思地笑,其实她没有很厉害,市场的确有上市捞钱的企业。


    “有周期的嘛,我只是碰上好的周期,在周期里面跟随趋势赚到了钱。我也赔过钱。”


    基金很火的那些年,岳姐也跟风买了基金,现在账面还在亏损,她满眼星光地崇拜:“别谦虚,你肯定非常有实力,脑子灵活又聪明。”


    被夸赞,白有仪抿嘴腼腆地笑。


    眼镜大哥也很佩服。他认为股市玩的都是人性,每一次做出选择并执行都决定着成败,以他的人生经验,没有一个炒股的人不会经历赔本,腰斩,破防等大事件。年轻女生敢在股市沉淀八年,比他心性沉稳,博学,懂得忍耐。


    有女生说:“讲讲吧,姐姐,想了解你怎么理的财。”


    白有仪便讲了起来,韩梦肃捧着脸,笑成花朵般看白有仪。


    虽然她认为仪妹心气算是个活泼小孩,可是她讲到她专业的地方,便有了权威的光彩。


    白有仪说她在股市炒股,大部分时间并不是理财,她是在股市套利。


    理财和套利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理财选择的策略模型和套利是不一样的。但无论怎样,都是个低买高卖的过程。


    因为她是套利,所以做超短线。


    按道理来讲,持有一个理财产品180天以下就叫做短线。大部分人理财是想做一个不费精力的长线,认为持股六个月以上会获得正收益,跑赢通货膨胀和银行利息就行。这种长线选票便要看好公司的基本面。


    前期调研需要梳理公司的产品矩阵,产品竞争力和风险,销售模式如何,盈收,季度业绩增速,新的战略计划,是否有可能和行业龙头合作。


    还要关注政策变动可能带来的风险,公司各种的现金流指标,现金流支出,资产负债率,市现率,盈利年头给股东的股息支付率等。


    资金不多最好做低估值高股息稳定现金流收益高的投资,选一个低点位置进入,即便有跌幅,股息也能跑赢一些亏损。


    可是白有仪做短线就意味着抛弃股息分红,她做的更是超短。


    她讲开始做的第一个月只拿了非常少的资金入场,也就是几万块钱练手,止盈7%到10%,依票价而定,止损在3到5个点,持票时间是隔一天或者两到三天就得走人,有亏损立即割肉。


    后面开了港户,T+0,她更猛,通常关注政策带来的红利,这种红利拉升更快,几小时便可能超过十个点,她也会在当天收市前伺机卖出,甩给其他人接盘。


    短线的操作,风险极大,收益也高,选票得看主力吸筹和量价关系。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做决定的能力和执行力。


    再来便是做好回撤,控制回撤不是少亏。


    亏损代表被动接受价格从历史高点迈向低点,回撤则是有准备地优化结果,迈向低点,做对冲或者留出仓位继续做空,制造再盈利的机会。有句老话叫做没有进攻力的回撤才叫做少亏。


    白有仪又说,即便是很多基金经理,嘴上说着研究出来的策略是做中长线。可是中长线就意味着难以避免会碰上政策风险,监管下场等黑天鹅事件,会有周期的轮转。一般回撤在20到30个点,客户就受不住了,拿不了长线。所以即便经理说做长线,其实她们也做是中短线,只是她们看长做短。


    至于短线怎么做?很多策略,要给自己设置交易纪律,看好买点和卖点。


    有些人一个票买了,涨了,拖着不卖,总以为会涨了再涨,可之后便跌,再也爬不起来。有些人卖了,但卖早了,这就叫卖飞,觉得那块利润属于自己,心理上过不去,很后悔,看着票被主力不停拉高,恐惧又贪婪,再次于高点买进,哪知主力只在冲高的假象中出货,资产又被埋掉套牢。


    讲到这里,白有仪觉得该差不多结束了,因为股市的东西讲不完。


    没有人能在市场中给出一套特定的稳盈模式,也没有人能够百战不殆,败仗千奇百怪,胜利也偶尔精彩。


    这很像人生的历史,不存在某个人的一生不断地在高歌猛进,万事如意,从无忏悔;也不存在某个人的一生满是泥坑似的苦难,海一般沉在里面挣扎淹溺。


    大多数时候,即便命运再辛苦,也有偶然的浮木去托人一把,或者一些奇异且幸运的微小糖果降临。


    人生和市场是一样的混沌,可又不乏规律,周期和波澜,起起伏伏,失利又东山再起,最终迎来好或坏的结局。


    她下来了,留给之后的人介绍时间。


    大家眼眸闪烁着精亮看着她,她上台,很多人觉得她举止滑稽,爱逗大家笑,像小孩,听她讲完话,语速超快,才知道她门道不浅。


    流程回到正轨,韩梦肃上去介绍自己……-


    会议结束,韩梦肃和白有仪加了很多群。


    做鞋类和奢侈化妆品的姐妹是必须加微信的,可以拜托她们用低价拿产品,是不能放过的人脉。两位也很乐意,做什么生意不是做?


    她们想着,还可以同广告公司的姐妹了解营销手段,同会炒股的姐妹咨询理财。


    老板干脆把一行人拉了个群,让她们交流扩展人脉,顺便得到了韩梦肃作为她的羽毛球搭子。


    之后,韩梦肃要离开。


    老板同她讲,下周可以来玩,酒水免单,又拉住韩梦肃的手说不想打工,想做自己的事业便是要慢慢磨。韩梦肃要真想自己做生意,就得去摸索找自己的路子。加班也不要太忧心,熬过焦虑就好了,她们每个人都是这样走出来。


    进到餐厅吃饭,韩梦肃和白有仪靠在一起坐下。


    应侍生过来递出招待,韩梦肃抱着白有仪,白有仪也回抱韩梦肃。


    创业会氛围融洽,积极正向,她们相处得开心。两个人像可爱的玩偶般抱在一起晃动身体,幼稚园的朋友相见,不符合双方年纪的俏皮。


    韩梦肃问:“白有仪,你爱不爱我?”


    白有仪点头:“我爱你,我爱你,像我深深爱着烤鱼。”


    一些直女表达友情的把戏。


    但应侍生是年轻男孩,看呆了,赧脸害臊,旋即说“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他以为韩梦肃和白有仪是情侣。


    白有仪噗嗤一笑,韩梦肃又推开白有仪,叫应侍生回来,韩梦肃确定了烤鱼口味,又点了椒麻鸡。


    这两样是白有仪爱吃至极的菜品。


    第22章


    夜走入静深处,雨落了下来,迟羽的心情随之落了下来。


    豆珠般的雨点溅起水花,花园内的绿植被击打得噼里啪啦,迟羽抱着双膝,坐在阳伞下的沙发椅内,听着鞭炮炸开的轰响,这让他梦回每一个和家人们度过的春节。


    他内心如同渍上盐分的抽痛,又无可奈何,她们的眼光都在另一个人身上。


    得不到的美好,不再爱他的人,迟羽总克制不住产生我不再需要的恨意,暗自渴望着美好被毁灭,但是迟羽对白有仪却不这样希望。


    迟羽默默流着泪,自怨自艾,但竖起手机屏幕的背后有他的朋友在遭殃。


    一女一男还在国外读研,作为迟羽的同学,她们被迟羽拉成群聊,不可退出,听他讲失恋。


    幸好她们的时区还处于白天,能陪着大少爷空耗。


    “你们说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我,还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


    “她明明喂我吃西瓜,还给我上药。”


    “说她心里没我,我不相信。”


    迟羽索


    求般重复地呓语。


    女生倒想提醒“有没有可能人家不喜欢你,是你的错觉”,她还没说出一个字,迟羽紧接着摇头低吟,“不公平。”


    “她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你那边下好大的雨。”女生抬头望天。


    另一男性朋友受不了地插嘴:“迟少,我真不理解你难过的点。因为保安姐姐睡了前男友,没有睡你,你才大晚上找我们不甘心?”


    女生打圆场,“肯定不是,迟羽是难过保安姐姐知道他离开,没有出来拉住他手追他哄他。他人就那样。”


    男生继而插刀:“哪样啊?迟羽,要我说,你就是在发梦男癫。我要写论文了,我真没空陪你瞎几把闹了。你再闹,我就要闹了。”


    感受到朋友被论文deadline逼到脾气炸裂,也跟随迟羽发癫,平时他很冷静,不会直言不讳。


    女生嘎嘎地疯笑:“诶,别这么说小迟,他身上也有闪光点。”


    “我不会再给你们两个寄火锅底料。”迟羽幽幽地道,“你们根本不把我当朋友,站在我身边。”


    “不是——”男生惊恐回神,巴掌挥来挥去,轻掴着面颊,“我乱说的,迟少,你瞧我这嘴。”


    “你怎么会是梦男?你不是,你们是双向奔赴的暧昧。你忘了么?她喂你吃西瓜,说你长得帅,还跑去给送你买药,你身材也……好,你要是在onlyfans出道,凭你的俊脸和优势,粉丝量绝对爆炸。”


    在迟羽问出of是哪家韩娱小作坊前,女生打断施法,把矛盾归结在蓄谋着争芳斗艳的前男友身上:“我觉得吧,那红印真是吻痕么?”


    “大晚上你怎么看得出来吻痕还是咬痕?你又没有像我们,谈过恋爱,你哪分辨得出来!说不定真是蚊子咬的,摸了点西瓜水装腔作势,这前男友蔫坏昂~看保安姐姐独宠你,挑拨你和她的关系。你应当去姐姐面前告发他。”


    迟羽轻飘飘抬眼,有气无力地不屑:“你甄嬛看多了吧。”


    “唉,”男生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那你真是中了他的诡计。”


    这话说到迟羽心坎,他终于伸直了麻木的腿,有了反应。


    “真是这样?”


    “当然!”女生男生异口同声。


    “你们说得很有道理。”迟羽从躺椅上坐起。


    白有仪对前男友的态度冷淡,和他撇清关系。


    明明是那男人殷勤献宠,倒贴白有仪,等白有仪走后,他才敢对自己耀武扬威,偏偏他笨,信了男人的邪。


    迟羽不得不动用他的口癖,道出:“男人就是坏。”


    边牧站在门口台阶,眼见主人回光返照般动弹,它咬着它的小被子,用爪子匍匐向前,伸了个懒腰等待。


    它的主人真令它操心,看样子不如他聪明,下雨天竟然不会找庇护避雨。


    通话那头,看迟羽心情转好,男生迫不及待询问:“迟哥?迟少?迟弟?牛油火锅下个星期还给我们寄呗。”


    “滚远,我讨厌你,我现在纯恨男人。”-


    喝醉了酒。


    迟羽躺在床上,一点点感受到他的感官失灵,他无法调动沉重身躯,在潮热中迷失自己。他陷入沉梦,被带刺的枷藤囚禁住臂肘,禁锢住双手,无法逃离。


    白有仪走了进来,半只膝盖压在他床畔,欺近,关心问:“你怎么了?迟羽?”


    迟羽无法挥开她搭在劲腰上的手。


    他心情还沉溺在她咬其他男人喉结的愤怒中,情急之下咆哮出滚字。


    他呵斥:“从我身上下去,从此以后,白有仪,你休想靠近我。”


    “那不行。”白有仪弯着唇角驳回迟羽的诉请,“碰不碰你,你不能决定,得我来拿主意。”


    迟羽一噎。


    像故意欺负脾气暴躁爱炸毛的猫咪,白有仪强制地按住迟羽的双手,压制在他头颅两侧,享受迟羽反抗的趣味性。


    迟羽挣扎着手脚,力气很大,手臂抬起,但引得白有仪施加更汹涌的蛮力,白有仪再一猛发力,强硬的做派近乎将迟羽肘臂嵌入床垫的弹簧里。


    迟羽知道白有仪的力气大,提四十斤的水不在话下。


    这是他不得反抗的意思,反抗越烈,镇压也能更狠戾。


    她的长发飘落下来,瀑布般流泻,发梢更是轻佻地跳跃,刺疼着迟羽的脖颈。


    迟羽不挣扎了,赌气不看她的侧脸,白有仪便将脸凑在迟羽面前,直勾勾盯着迟羽的眼瞳,在他喉结处的凸起落下一吻。


    “真生气了?你不是希望我这样做么?”


    迟羽大骂:“你滚!我不要见到你!我不喜欢你了!你去找你的前男友做,别来烦我!”


    “可你这里不是这么说的?”白有仪的手指点在迟羽的胸口和小腹下方,迟羽有了反应,他震惊,被白有仪羞辱,他胀红着脸,吐不出一个字。


    白有仪却轻蔑地笑,“我没问你,你喜不喜欢?你喜不喜欢不关我的事,我喜欢就可以。”


    “不许你碰——唔——”


    迟羽的唇被白有仪的手掌捂住,白有仪拿开掌心,温热的唇肉却贴上来,唇肉贴着唇肉地厮磨嗜虐。


    有了上次做梦醒来的教训,这次迟羽没有着急忙慌地挥开白有仪,尽管更多是如鲠在喉的不甘心,他也将酸楚吞咽。


    白有仪叼住他喉结,如同叼住他的命脉。


    迟羽便仰头,脱水的清鱼般打摆着身子,颤抖,挺着扁平的胯骨,想蹭上白有仪。


    他修长的腿被白有仪的手掌按压住,他想拒绝白有仪,却推不开。


    他只能发出急促而耻辱的呜咽,蛮横地瞪着猫眼,闹着有其他男人还吻他的怨怼。


    白有仪伸手抚摸他额顶的黑发,揉了揉,以作安抚,嘴上依旧给出疼痛,对迟羽的脖颈大口吃咬起来。


    “不要……”迟羽嘁嘁地低声哀嚎。


    “你要。”白有仪回应。


    薄脆的喉骨敏感,牙齿下方便是人跳动的动脉,白有仪用舌尖逗弄迟羽的下颌。


    一会儿后,他便仰头,糖浆似的紧贴白有仪的肌肤黏糊上来,迟羽舍不得白有仪离开。


    “不许你睡别人。”迟羽说,“你只能睡我一个人,和野男人做/爱,我就挠花你的脸。”


    迟羽不知拿来的劲,翻身压住白有仪,双手双脚水草般缠住白有仪,大吼:“我不喜欢你喜欢别人,你必须喜欢我一个人!”


    “好,我只喜欢你。”白有仪捧住他的脸,温柔地哄笑,“你最乖。你真可爱。”


    感受到被女人无条件地宠爱,迟羽也将脸蛋埋进白有仪的脖颈,深吸一口,正当他想哝哝出“只在你面前乖”的嗲言嗲语,嗅到一股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迟羽醒了。


    呸出一嘴狗毛。


    边牧被他一条腿横亘着压在床沿,蓬松尾巴尚且在拍打,热切地邀请主人陪玩。


    迟羽推开边牧,阴翳地坐直身躯,手掌刚碰到枕头,在枕头发射之前,边牧弹射出门,倏而不见。


    迟羽把枕头砸在大开的卧室门上:“臭狗!这次算你跑得快!”


    迟羽蹬蹬地踩着拖鞋,扣上房门,心想:明天就换成密码锁,看边牧还怎么用爪子开-


    又是新的一天。


    五点四十的闹钟一响,白有仪从床上睁眼,她行动力强,不会赖床,蹭地翻身,进卫生间洗漱。


    昨晚和韩梦肃聚餐,两人喝了点清酒,在地铁站和韩梦肃抱着,依依不舍地分别。


    聚会的商圈很难找停车的地方,决定好要喝酒,白有仪和韩梦肃便双双选择地铁出行。


    白有仪回到家,景邈也刚回来。


    白有仪去洗澡,景邈便脱下西装和领带,去把白有仪第二天的早餐做好,见缝插针地让白有仪感知到他的有用所在,以防白有仪心血来潮将他赶出家门。


    白有仪说了上早班。


    景邈不方便早起做饭,主要是晨光熹微时


    最宁静,他怕锅碗瓢盆的闹声,吵醒白有仪不多的睡眠。


    白有仪吃了早饭,在梳妆镜前换好制服,景邈也苏醒,裹了件衬衣,闪进浴室的门,抱住白有仪的腰,头靠在她肩颈磨蹭。


    “不想你上班,想你陪在我身边。”


    嘴上这么说,景邈注视着梳妆镜里的纽扣,从背后环绕着白有仪,将女人的纽扣扣得仔细,理正领结。


    白有仪说好了。


    景邈歪头用唇擦过白有仪的发尾香气,最后还是忍不住俯伏用胸肌磨蹭白有仪后背。


    “不好,舍不得你。”


    白有仪拳头又硬了,昨晚才胖揍想裸睡的景邈一顿,今天他还不长记性。


    “你给我正常点,”推开景邈,白有仪抽走搭在沙发上的硬质皮带,“小心我抽你。”


    景邈敞开衣襟,露出经历一晚便红肿的胸肌,骄傲道:“那敢情好,宝贝,别给我抽爽了就行。”


    白有仪忿忿难平,摔门离开-


    在小区内外溜达一圈,白有仪没有太多要事,便配合晨起值班的保洁大叔,把昨晚暴雨垂落的榕树枯叶清扫干净。


    白有仪再次出现在保安亭值班时,文红棉搭着经理姐的电瓶车抵达小区。


    白有仪给她们俩开门,问:“你们今天怎么碰在一起?”


    文红棉先将书包隔着窗户,放进保安亭的长桌,“我在地铁站遇上了王姐。”


    她再郑重地道:“王姐,谢谢你。”


    王雯再怎么热心,也是领导级别,文红棉才从学校出来不久,对长辈带着天然的尊敬。


    王雯笑着摆手,接过文红棉摘下的头盔放在车座前,“没事,顺路而已。”


    王雯没将车停往物业,她反而停在路边,走进保安亭,“正巧遇上了小白,你出来我们说说事,有件事姐要拜托你。”


    白有仪出去,眼珠子提溜着转动,像警惕周遭窃听的猫咪,生怕谁窃听到她和王姐的秘密。


    王姐推着车走,同白有仪聊:“过几天我要出个差,去我们省公司学习。”


    白有仪愕然:“咱们物业还有省公司?”


    王姐哂笑不已:“你太小看咱们公司了,白城有四五个小区由我们物业接管。你不炒股吗?你搜搜咱们公司,在房产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物业。”


    白有仪还没想到顾虑,王姐又说,“叫你去,不是给你增加工作负担。恰好二期那边的外墙和泳池要填水,其他管家要去那边督促,剩下的都要处理业主的反馈。二经理倒是没事,但是他和你们年龄不一样,思想比我还老派。这个活动带点社区青年交友的性质,我怕他开口得罪。”


    “你去比较合适,全当你还我人情。”


    王雯未说明她的意图还有另一层含义,公司需要学历好的高材生来做管理,王雯看着白有仪年龄合适,但没有给白有仪画饼。


    现在年轻人反感没有给出明确回报先要求努力的画饼,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清晰利益,比如工资给到位,提岗加薪。


    王雯和年轻同事沟通,不会提及虚无缥缈的不确定。


    “行。”既然是还人情,白有仪就得答应。


    王雯看白有仪同意,想着她是业主,便问:“要不我也给你报个名?”


    “我不是主持人?”白有仪总感觉青年交友这四个字充满诈意,连忙回拒。


    “认识朋友也好嘛,都是有钱的小姐少爷。”


    白有仪狐疑,王姐拍拍她肩膀,“下午来趟办公司,我会把流程书做好,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及时提问。对了,采买交给你和文红棉办,叫小帅和小周今天不站岗了,去亭里待着登记。”


    白有仪点头,稍后回去告诉小帅不站岗的喜讯。


    第23章


    哥哥派来的助手,整改展览完毕,迟羽在下午接到助手的电话,得知需要去展览现场交接。


    他在穿衣镜前换了好几身衣服。


    以前的他随意赏品一下窗外烂漫的花,便能生出灵感,搭配出好些令他自满得意的穿搭。


    但今天很奇怪。


    迟羽看着额顶微卷的棕栗色发型,用精油护理过柔顺发质,每周会去设计师打理的薄刘海,丝毫生不出自我欣赏的心情。


    他竟然觉得自己像个沙雕,幼稚,没有偏明朗力量的帅气。


    他换了身绿衬衫配白西裤,还翻出他不曾穿过用来打高尔夫的皮鞋搭配,抹完发油,将光洁额头敞亮在日光下,精气神十足,迟羽终于舒心。


    给自己看爽了。


    只是全身镜一照,他便显出原型,穿搭像上世纪越南电影里美国萧条后出现在湄公河上的白男富商,糖心daddy风,但小孩偷穿大人衣裳版。


    儿童身材的缺陷暴露无遗。


    迟羽抓着头发,摸着180身高拉至瘦长的腰,不宽的肩颈,长身玉立倒是能形容他的青涩模样,可只有平坦的胸肌,平坦的肚皮,还在因为阿姨做饭好吃而生出嘟嘟肉的腰际,


    他苦恼:“要疯了!我为什么不长到189,为什么不早点去健身,我好细,我根本不是薄肌,我是野鸡,我拿什么和别的男人怎么比?”


    猛然,看着镜子里怪里怪气的自己,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男人的虚影。


    迟羽吓了一跳,灰溜溜,不敢说话,夹着尾巴跑回衣帽间,换了身cleanfit的灰卫衣,才重新振作起来。


    他心不在焉听完助手的嘱咐,恹恹地开着超跑回到小区,他故意选了白有仪经常值班的东门进入,但……


    她好像不在。


    哦,保安妹值完夜班,会好好休息。


    过了一天,迟羽清早起床,睁眼便是用手机点外卖,之后双腿夹着被褥,捧着脸,用脑子发呆了很久,回味梦里白有仪骑在他身上说喜欢干他的那句爱语。


    迟羽羞恼地将脑袋埋进手臂里,念叨着他好烦白有仪,他最讨厌白有仪。


    点第一次外卖,他叫外卖员帮他看看是否东门有个梳马尾的黑发女生在值班。


    如果女生在值班,帮把他超市新鲜的蔬菜放在保安亭。


    他安排完,赏欣起他的脑子,那是真聪明,这样白有仪和他遇见,就不会误会他对她很上心。


    她们只是偶然遇见,他只是偶然和她打招呼,绝不是故意靠近。


    但一早上下来,他暴躁地点了五次外卖,出门拿了五次。


    边牧听着他提着外卖,黑着俊脸,踹开栅栏的门,便识趣地离他很远。


    花草迎接烈阳时分,外卖员才告诉迟羽喜讯,保安亭有个梳马尾的女生,蹲在地上清点货品。


    迟羽打赏了外卖员一百,风卷残云似的抓住墨镜,不顾边牧的挣扎给它套上弹力狗绳,疾走出门,生怕错过白有仪-


    将按箱买了榴莲,车厘子,淡雪草莓,西瓜,还有一些贵价白兰地和雪碧可乐,王雯垫付的经费,文红梅和白有仪出力,白有仪将公司的面包车开进小区,让小周值班,将小帅叫了上车。


    车开到小区中央的活动室。


    小帅没见过世面,见白有仪去拿推车,叫他帮忙卸货,在后车厢外,看傻了眼。


    “这就是贵族小区的实力?”


    文红棉不喜欢小帅的说法,说佳玺是贵族小区,好像他在代入奴隶。


    文红棉看似娴静谦恭,内心激进,她不喜欢任何人自我贬低,不喜欢鞭子还没落在牛马身上,膝盖就咚地下跪,额头抢地。


    她白了小帅一眼,但思来想去,反驳不出一句。


    这个小区的财力确实少见。


    坐落在中央区的活动室,便有两三百来平,有阳光井,有闲置的自动麻将桌,有投影,有冰柜,还有厨房,有各种闲置的厨具。


    等会她们还得打扫活动室的灰尘,经理姐说每个月都会组织活动,融洽邻里关系,比如元宵节请吃汤圆,情人节办派对


    ,清明派发柳枝,端午包粽子青团,绣艾草香袋,中秋节做冰皮月饼等等。


    货品被一件件搬到小推车,文红棉拉小推车,白有仪和小帅便各抱了两箱水果,三人往中央区搬运。


    迟羽牵着边牧遛狗又拿外卖似的,眼见白有仪和其他人有说有笑地走来,迟羽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地紧张。


    他表面若无其事地摘下墨镜,挂在颈间,方便白有仪看清他的脸注意到他。


    但白有仪好像和另一个年轻男生聊得开心,目光被男生吸引,根本看不见他。


    迟羽控制不住恶毒,点评着男生,“好黑的一张脸,水肿得烧腊猪头一样,高是高了点,走路动作好顺直,像体育生,气味扑面而来。毛孔十米开外,都能看清的粗大。又穷又丑还臭,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迟羽给小帅的命运敕下两个字的判词:“完辣。”


    迟羽在白有仪左前方,邪恶泰迪般,斜眼睨白有仪,心想:白有仪,你怎么还不叫我!我都要走过你身边了。看不到我,以后就别再和我聊天。


    小帅感受到一股浓稠黑暗的恶意,抬头便见一早上拿了五次外卖的帅哥业主在……


    这是在恨他?


    他不理解,白有仪的眼神也跟过来,注意到迟羽。


    白有仪抽不开手打招呼,便高声欢喜道:“迟先生,中午好呀!这么热的天还出来遛狗呢,吃过饭了么?”


    迟羽心脏一下被她吊高,悬停在半空抽打,就像梦里一样。


    她在关心他。


    但迟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想到她下意识便会关心他,迟羽脑子混乱,一晃神,他抱住白有仪,白有仪说喜欢干他的画面闯入脑海。他倏然耳廓发红,呼吸急促。


    那些……她捏开他的下颌,掐住他的脖颈,逼他靠近,要他把水吞下,还有她用手掌侮辱性地拍他脸,把他当做狗一样扇巴掌欺负,又诱哄地挑起他的下巴,打一巴掌落三颗甜枣,在他的唇瓣落下密吻,哄得他颤抖不已。


    完了。


    迟羽的脸充血到爆红,感觉变成一只气球,随便来一根针,便能戳爆他。


    他得赶快走。


    迟羽连招呼都没回,疾步离开,走过三人组,看见外卖员救星,装作很着急地挥手拿外卖,小跑起来。


    白有仪疑惑卷毛哥怎么叛变了,不搭理她,是不是那晚景邈来了,没照顾好他,失了宠,这会儿倔脾气上头,不跟她玩了。


    小帅也疑惑业主好神经,拿五次外卖,对男保安还有敌意。


    “那个业主好奇怪。”小帅道。


    文红棉和白有仪同时看向他,听这个开头,像有瓜可吃。


    小帅继而蛐蛐:“他一早上点了五次外卖,大件大件地点,这都是第六次了,每次都放在我们保安亭,还自己出来拿,挺重视的感觉。有必要么?他们这种人,不是可以叫我们送过去?”


    “你想说什么?”文红棉似乎听懂了,看穿迟羽的想法,毕竟这男的单独询问过白有仪的事情。


    “我想说他袋子里有没有可能装的是钱?反贪剧你们看过吗?受贿收贿都这样,咱们这朴实无华的保安亭会不会成了有钱人的窝点?”


    文红棉无语,她看白有仪,白有仪一副事不关己,装作耳朵听不见,实则听明白的神情。


    文红棉对小帅道:“你猜的很正确,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中午,景邈烧了鲫鱼丸子汤,辣子鸡丁,蒜蓉虾仁煲,还有一个炒当季蔬菜。


    听见白有仪开门声,景邈便有那种日式煮夫的氛围感,立马擦干净手,朝白有仪围上来,要去解她的战术背带。


    白有仪挥开景邈乱碰的手,落座在餐桌,景邈端出砂锅煲,洗净的碗筷便递在她手上。


    “你先吃,白白,我去给你把饭舀上来。”


    白有仪便坐着刷财经新闻。


    午饭看各种资讯,是她等待午盘开启的习惯。


    景邈把砂锅煲端上来,白有仪不知何时她家有了砂锅这种“高级厨具”,便用筷子敲击锅沿,“这哪儿来的?”


    “我早上叫闪送买的,方便做菜。”


    白有仪:“……少往我家里搬运垃圾。”


    景邈擦了手,先夹了一筷子蒜蓉虾仁到白有仪碗里,他心里不大畅快,领悟白有仪明着赶他走的意思,脸上掩盖着情绪,温和浅笑:“怎么能说是垃圾?我用这砂锅做得不好吃?”


    “好吃!”白有仪叼起虾仁放嘴里,不嫌烫,口齿不清地支吾,“好吃是好吃,但你这些大件东西,我平时又用不上,放我家占空间,那就是垃圾。”


    景邈撤开手,好像被白有仪说出的话伤到真心,也不给白有仪夹菜,闷闷地扒着饭,菜也不吃。


    白有仪见他作死,夹了一筷子粉丝到景邈碗里,“你做的,你也吃。”


    景邈又勾起唇角,被白有仪哄好似的凑过来,无可奈何道了句:“仪宝,我是真爱你。”


    白有仪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生怕景邈在饭桌上发起烧。以前不是没有过,年轻气盛,辞职后,吃他又吃菜,白有仪摇摇头,还是不愿过那种颓唐的生活。


    作为一家之主,白有仪训斥道:“别说废话,赶紧吃饭。”


    吃完饭,不着急,约了下午和小帅打扫清洁,早上出去采买耽搁了文红棉一会儿学习时间,下午她要求在保安室值班,按她的时间表学英语。


    她一向专注,白有仪和小帅不方便打扰。


    白有仪混子心态,中午人少,可摸鱼,她选择躺在床上,午休一段时间。


    她去睡觉,叫景邈一点十五唤她起床,手机便敞亮地放在餐桌上。


    景邈本来在洗碗,白有仪的手机震动两声,瞅了眼屋内的女人还在熟睡,景邈瞥了眼桌上的手机,默不作声地擦手,放轻脚步,驻足在餐桌前。


    赤心发来消息。


    【中午饿了】


    【想要妈咪奖励我】


    【妈咪是不是又工作忙到忘记狗咯?狗好伤心。】


    【图】【图】【图】


    【妈咪会不会像我想你一样想我?】【我每时每刻都在期待你来疼爱我】【妈咪,快喂我,喂我晚上才能给妈咪惊喜】


    景邈不知道自己能拥有什么情绪。


    一瞬间,彷佛灵魂滞空在原地,他好像站在铁路上要自尽。


    极速的悬浮列车驶来,无法拒绝的暴力将他撞入另一次元内,他能听见风声,鸟鸣,车轮摩擦地面的噪声,女人的呼吸声,却唯独听不见胸腔内那团烂肉压泵血液的震动声。


    他的眉目很冷,冷到戾气沉重,冷到自己也感受到浑身的冰冷。


    颤动的指腹滑过白有仪的锁屏,打开了消息栏目。


    白有仪从不设置屏保密码。


    她大学就这样了,交往的时候,景邈想看她手机可以随便翻,查她和学弟的聊天记录也行。白有仪始终坐得正,行得端,和任何男生聊天只涉及学业就业,没别的感情。


    倒贴她的男生很多,她都能识破他们的骗局,和他们保持距离。


    景邈是她唯一宣告朋友圈的男友,虽然现在得加上“前”字。但他知道白有仪的三个支付密码,景邈认为那是唯一的殊荣,很少有人了解白有仪到这种程度,能让白有仪信任他。


    这多难得。


    一个爱钱的女人,他竟然知道她的支付密码。


    白有仪上班的时候,发工资,还会带他出去吃饭,吃饱了,她会晕碳,变得很懒。结账时,把手机递给景邈,让景邈用她的手机去结单。


    景邈想到这些点,眼睑包不住水,水滴便要砸向地面。


    他看完了一个叫赤心的男狗给白有仪发的撩骚信息。


    好贱。


    这些变态真的好贱。


    不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自甘下贱,主动来勾引他的宝贝?这么缺女孩子疼爱,为什么不去会所免费卖?他是有多缺钱?还想陪睡?呵,脏东西肯定有病。


    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和白有仪重修于好,这些贱人就上赶着破坏?


    景邈把赤心、的ID记住,反手麻


    木着脸下了粉心,提了好友申请过去。


    手机屏幕被他暗灭,景邈深吸一口气,平复完心情,想到手机电量的数值显示,去给白有仪手机充上电。


    第24章


    宋青熙所在的公司有部分国资参与,背靠大树,难免要接受形式化的任务。


    下午有领导视察工作,该部门经理召开了会议,宋青熙陪着政府那边来的甲方坐镇,叫来负责项目的基层员工,听取基层对项目本身的意见。


    裤兜里的手机不断接到消息震动,宋青熙朝甲方抱歉一笑,看了一眼后,关掉。


    粉心上有个疯子不断在加他好友,拉黑便换号。


    惹上神经病了。


    宋青熙按了静音,专心陪同。


    晚间去赴一场生意上的酒会,喝了点红酒回家,宋青熙在路上看见某个男人撒泼在打小三,穿工装裙的女人拦着丈夫,维护着小三,气势汹汹扇了发飙的男人一巴掌,男人恨红了眼,怔在原地。


    人行道上走过来一群看热闹的大学生,被散步的大叔逮着问,发生了什么?


    大学生回道:“那女的搞破鞋,包了个小三,被她老公逮到。”


    司机趁红绿灯踩了刹车,假装不在意,故意朝窗外撑起手臂,斜睨着眼,偷摸去看。


    宋青熙本来仰着修长的脖颈在醒酒,凸起的喉结精致,同他紧绷衬衫上的琥珀扭扣般漂亮。


    听见声音,挺直了腰背。


    司机以为是要走人的意思。


    宋青熙看面相便是气质雅正,穿搭严谨禁欲,清风霁月的下放总裁,怎么会关注这种俗事。


    宋青熙却叫住司机,让他等等。


    司机不再多问,开去路旁,看最近的热闹,吃最全的瓜。


    他抽空喝了点水,把窗户按下,方便上司观看,他也一边喝水,一边听路人聊八卦。


    宋青熙缓缓攥紧手机外壳,薄唇血色褪尽,男人骂出的一声声“小三”,令他难堪到指骨发白,他打开下午不断朝他弹出消息的粉心APP。


    还有最后两条好友消息存在,对方破防得厉害,备注里写:【贱狗,勾引别人女朋友不怕烂***么?】【你这么喜欢做小三为什么不去窑子里卖**?】


    很少被人逮着生殖器官辱骂,他从没和人起这么糟糕的冲突。宋青熙接触的人通常古板端正,家里长辈一句“大龄男精/子稀薄不好找女孩结婚”,他便破防到离家出走。


    他无力还嘴。


    辱男词像利刃,刺痛地剥去他的肌肤,实际是扒走他最后一层遮羞布般。


    “开走吧。真恶心。”宋青熙冷厉着脸色道。


    司机对青年的反应不奇怪,端着的人是这样,有道德洁癖。


    但宋青熙不是恶心超出伦理的恋爱,而是恐畏到极点的反胃。


    他只勾引过一个女人,他的白白。


    他并不知道对方是有夫之妇,或者是有男友,他以为她保持着单身。万一她不是?那他便成了被人唾弃的小三,插足她和其他男人的恋情中,人言可畏,特别是他出身在一个较为体面的家庭中,一旦被暴露他做小三,公司的下属会怎么看待他?所有的流言蜚语和辱骂都会向子弹一样暴击他。


    他要为她粉身碎骨么?


    可宋青熙只短暂思考了十几分钟,便做下决定。


    为了和她在一起的幸福,他不能害怕。他这辈子只可能喜欢上白有仪,不能错过,也错过不起。


    那个男人是她男友么?就一副稳坐正宫的模样,来撕他?


    哦,就算他是正牌男友,那又怎样?


    他没有和白白发生什么?只是发发消息聊天。他就是个消遣,一个互联网的玩物。一个男人连女人偶尔的排遣都接受不了,会不会过于小气?为什么不好好反思自己的问题?女孩子要去找新的消遣,难道不是因为身边人做得不够好?长得太丑了吧,被这种人追求会委屈到白白。


    再说,谁被心疼,谁才是真爱。


    用道德枷锁绑着一个女人,束缚她,难道她就会获得幸福么?


    宋青熙还是坚持白有仪的心意在他身上。


    振作一会儿,宋青熙重新点开粉心,接受好友消息,选择迎战-


    晚上赤心又发来涩图。


    他说喝醉了,摆了很多白有仪平常没见过的姿势。


    白有仪点开图片,看得脑子眩晕,一时间像是被人拽在龙椅上吃饕餮盛宴,餐桌上摆放着她没见过的玉盘珍馐,她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如何下筷。


    赤心拍摄角度清奇,拍出的肌肤介于少年男性和青年男性的身躯,平躺,不着片缕,只用了绣球花瓣挡住关键部位。背景还是床面,横躺,像醉酒后的无力慵懒,任人宰割的画面。


    白有仪咬了手,感动到落泪。


    他好免费,免费的事也做得这么好,这只狗狗做什么都会得到主人的喜爱。


    赤心、:【想摄】【想得到妈咪的疼爱】【你只爱我一条狗吧,妈咪,我没有安全感】


    偷偷看了眼关门洗澡的景邈,白有仪脑仁真的泛疼,一个两个的,她真有点顶不住,但还是咬咬牙,存下了图片。


    存图不过分吧。


    人家情侣挑战都能让对方看点擦边,她也只是看看擦边。


    不过白有仪还是对赤心发了拒绝消息。


    【爱爱爱,我最爱你这种懂事小狗了。】


    【但是妈咪最近很累,先解绑十几天,我们真的不能再聊了。我要处理些事情,处理完了,再来找你聊天。】


    白有仪和景邈是分手状态,也没打算复合。


    她没办法长期忍受景邈在家里。小别良久,现在各取所需,还有点兴趣。


    日子一久,景邈爱管她爱缠人的坏毛病就会暴露出来,到时候,白有仪再想赶他,简直是寸步难行。


    怕赤心的黄图跑掉,白有仪安抚:


    【不是妈咪不爱你,妈咪最近工作忙。你乖一点,后面妈咪赚了钱,和你见面肯定打赏你。】


    【留个电话和地址,妈咪想送你一束花卉表示歉意】


    【摸摸,乖狗不许生气,生气用拳头就揍你脑袋】


    发完消息,白有仪丢了手机。


    不管了,一个烧鸭要和她切割,也没有那么所谓。


    景邈洗完澡,像男模特般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出来。


    他根本没穿上衣,只着了条轻薄内裤,涂了粉嫩霜,喷了男香,避孕药也吃了两天,势必要给白有仪惊喜。


    还没走两步,盯着白有仪看笑话似的笑容。


    景邈察觉不对,一看白有仪把窗帘大喇喇拉了全景敞视,皱眉捂住下身。


    他再怎么不要脸,还是要点脸,微微动了怒气吼:“你干什么!白有仪,把窗帘拉开!”


    白有仪埋着头,锤着被单狂笑,她就知道景邈打算裸身出来,“满……满足你。”


    白有仪笑得喘不上气,但景邈似乎被触发开关。


    他旋即关灯,扑上来,搂着白有仪的肩膀发嗲,要亲热白有仪-


    宋青熙看着粉心界面,白白在发完消息后,头像光速变灰。


    宋青熙还没回复一个字,发力勾引,她便不管不顾地下线了,好像那边有男人在催促她离开似的,和他像是谈地下恋情,见不得光。


    结合今天被莫名奇妙的神经男找上门来加好友,一个残忍的事实摆在宋青熙眼前,但是宋青熙不愿承认。


    白白什么都没说,他为什么要胡猜?


    宋青熙把衣服在床上穿好,丝毫不觉得自己不够廉耻,只是坐在床沿发怔,握紧了拳头,再把他公司的地址发了过去。


    白有仪以前是送过他花卉的,知道他家地址,宋青熙还不想过早暴露自己是她认识人的关系。


    宋青熙再看了眼那个加自己好友的男号,疯狗男没有再发来消息,消息界面如纸张苍白。


    一片死寂,表面平静。


    宋青熙却恨不得它如泄洪般爆发,洪流有本事像刀子般向他扑来,他和这个疯狗男撕扯得彻底,最好撕开了聊,到底谁才能得到白白的心意,会不会有的人在自作多情。


    但宋青熙还是忍耐着。


    有些事,没必要闹大,扯吊扯到白白面前,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万一还把他小号暴露了呢?


    这些男人私下解决就好-


    文红棉趁换岗前,搬了桶装水过来。


    夏天保安室的水消耗得快,物业管家走访处理业主事务时,会来接水。


    小区不少别墅还处于装修中,偶尔也有省钱的装修工过来借口热水,兑茶喝。


    白有仪将桶装水换上,坐在保安亭内执勤。


    文红棉便收拾起桌面上的书籍,和小帅换了岗。


    白有仪执勤时,迟羽来拿了两次外卖,但迟羽表现得很“高冷”。


    他同白有仪招呼也不打,只在窗外匆匆略过他盖上兜帽的半张脸,漂亮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傲娇的淡唇,更显得他神秘昳丽。


    出来拿一趟外卖,换一身卫衣,坐在窗户前的白有仪总能闻到迟羽走过时淡淡的木质调芬芳。


    白有仪还是秉持着她的礼貌原则,每次都同迟羽招呼,迟羽只会嗯上一声,脚步加急地走开。


    说他冷漠,不礼貌,又不尽然。


    拿水果外卖,递给白有仪一盒鲜切的水果什锦,有草莓车厘子菠萝蜜,价格昂贵。


    白有仪还没说谢谢,他人便不见了。


    拿零食外卖赠送零食,冰汽水也给,罐头刚立在保安室窗台,迟羽彷佛放了一罐点燃引线霹雳火花的震爆弹,稍晚走一步,便会将他的心思炸开。


    呼之欲出的情愫会被白有仪的召唤声爆裂。


    于是,他倏地走没了人影。


    白有仪推开保安室的门,立在门口看他,对他招手大喊“谢谢”。


    一旦白有仪注意到迟羽,迟羽的脚步便迈得更快,背影里的耳廓红到滴血。


    到了拐角处,迟羽才会觉得抵达远离白有仪的安全范围,恨恨地扭头,一副又不是买给你吃,我随意施舍的模样,傲娇得不行,但步伐则因为白有仪同他打了招呼而轻快。


    次次如此,持续了好些天。


    小帅也收到过迟羽递出的汽水,没想太多,以为迟羽面冷心热。


    迟羽在他口中,再也不是四小时点六次外卖,自取外卖的神经病业主,他彻底合理化富哥的行为,认为他只是不想外卖员进来绕路。毕竟别墅区的别墅间隔很宽,外卖员走路送达得十分钟有余。


    他还都同文红棉说富哥长得很帅,比他长得好看,他比不上富哥惊为天人的长相。


    文红棉翻了个白眼,做出干呕的表情,说:“我对帅哥没有兴趣,我只和美女贴贴。”


    小帅听完怔愣,失落的表情挂在脸上,他日常工作很依赖文红棉,听见文红棉说只对女孩有兴趣,他的神情像假人般抑制不住僵硬。


    小帅收敛情绪,说:“这么巧?我也只和帅哥挤挤。”


    文红棉脸色一时复杂,她对男同无感,尊重但别舞到她的面前,小帅作为她的工作搭子,她想提醒小帅,喜欢上错误的人是没有结果的,富哥业主心有人选。


    但白有仪在场,她止住了嘴。


    白有仪在拿三人一齐点的外卖。


    景邈今天要在公司待一天,白有仪也不想吃他提前做好的家常菜,想换换口味,吃点馋很久的油炸快餐。


    白有仪听见文红棉和小帅斗嘴:“得,咱们保安室就我一个异性恋。”


    文红棉来了心思,接过外卖,问:“那白姐你觉得卷毛富哥帅不帅?”


    文红棉没有别的心思,但这决定了以后卷毛朝她打听白有仪去向的态度问题。


    卷毛业主多次点外卖,试图见到白姐,如果白有仪在巡逻,卷毛业主便朝保安亭东张西望,视线火辣,干扰到文红棉学习。他还会磨蹭脚步,走来走去,想问文红棉,又开不了金口,问的时候态度还盛气凌人,文红棉是真的烦卷毛。


    白有仪回答得爽快:“他挺帅的。我喜欢身材好的男性。”


    恰好,迟羽风一般地从保安室前的窗外路过。


    三人一时间哑了声音,背后蛐蛐别人不大妥当,还舞到了本人面前。


    幸好不是说他性格问题,是称赞他帅。


    也不知道他听见议论声响没,没人觉得他还会路过保安亭,毕竟他一小时前才拿过外卖。


    文红棉坐在靠窗较近的位置,观察到卷毛业主接过外卖时,差点摔了个趔趄。


    第25章


    景邈按导航开到约见小三的位置。


    这家餐厅开在待开发景区的半山腰处,中式庭院风格。有次和台湾的客户会面,帮他做资产配置的优化,便约在此处。


    景邈停好车,进了餐厅,说了姓名,迎宾的服务员直接带他去单独的茶室。


    上楼前,景邈看了眼腕表时间,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


    景邈有着提前抵达场所的习惯,熟悉周遭环境,巡视客户选址的细节,会让他预先判断出客户真实的心理需求,产生获得先手机会的掌控感。


    手机在指尖旋转,景邈垂眼漠视着阁楼下的车辆来去。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自甘下贱,不要脸,恬不知耻地张开大腿在网上私聊女人犯贱。


    一想到消息界面里是他主动来勾引白有仪,景邈恨不得开着车,将烧鸭撞死碾碎。


    他和小三没什么好聊,但隔着屏幕,景邈感受到对方刻薄到极点。


    喜欢做狗的男人溅:【有意思么?】


    赤心、:【?】


    景邈:【你给我女友发的那些图片】


    赤心、:【你确定她有男友?】【看看她开给你的证明】


    景邈:【……】


    赤心、:【领身份牌要严谨一点】


    【图的话,她很喜欢,不是么?】


    【我只想她开心】


    景邈:【3号,见个面】


    赤心、:(定位)【十一点】


    景邈:【看地址,你平时卖得很贵】


    赤心、:【?】


    赤心、:【。】


    景邈想,喜欢阴阳怪气人品不会讨白有仪喜欢,白有仪最多只是憋久了,贪图莺莺燕燕的身材,对这种人没有什么感情。


    所以景邈觉得他来处理男人就好了。


    白有仪喜欢玩,景邈不是不能接受,但景邈有个要求,她玩的对象得干净,不带病。白有仪不能损耗她的健康。


    景邈在茶室内,背对着门,凝望窗外伫立几分钟。


    门开了。


    走进来一位挺括黑色西装的青年男性,他身材高挑,宽肩窄背,不属于细狗类型,腰瘦削而扁平,一看平时没少做身材管理。发型才打理过,醇厚的男香四溢,景邈品出了是某个贵价品牌。


    身材有点撞型。


    胸肌很厚实。


    怪不得白有仪会被小三勾住,原来是他景邈的替代品。


    但长相……好眼熟的感觉。


    景邈只抬了一眼,从容不迫地扫过男人的俊脸。


    景邈遽然醒悟,他在哪里见过男人。


    他和白有仪一个小区,白有仪值夜班那晚,景邈见过他。


    当时他很死装,景邈也觉得彼此撞型,白有仪去看这男人,景邈还挡住他的身影。


    他住在白有仪对面的佳玺二期。


    难怪了,景邈想通白有仪完全是被动遭到了污染,这种脏男肯定是近距离无差别投放黄图,才让他勾到白有仪。


    白有仪多半不知道是他本人,如果是知道勾搭她的人在身边,白有仪……


    景邈太熟悉白有仪的癖性,她反而不会去看男人,在他面前,她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景邈冷嗤一声。


    “我在隔壁,你提早来了。”宋青熙伸出手掌,提了下束缚的衬衫袖口,


    露出限量腕表品牌,“我刚谈完生意。”


    “嗯。”


    景邈看出小三不是出来卖的烧鸭,百万级的腕表,有一定财力地位,这不是鸭子能混出来的地位。他纯属爱好,给隔着网线的女人当狗。


    景邈多少了解这种圈子,他也喜欢被白有仪粗暴对待。


    那些圈子很复杂,自贬自卑的男人很多,也有像宋青熙这种身份的男人,衣冠楚楚披着不为人知的假面,本质腐烂,喜欢被破坏身份壁垒的刺激,喜欢追逐下沉被毁灭的快感。


    但囿于颜面,没办法明目张胆跪在一个女人面前祈求垂怜。


    “你看起来不像做那行的。”景邈倨傲地笑了一下,存心讥嘲,“为什么想不开?”


    果然,小三被羞辱到脸色发黑。


    firstblood!


    景邈拿了一血,心情爽快,也拉开椅面,翘起长腿落座。


    宋青熙当做没听见,他领略过这男人的脏话,很会骂。


    但尖酸的人身攻击会显得男人没素质,幼稚低廉。宋青熙没必要解释,他是不是都不重要,就算他真的像个男模哥在卖,能被白有仪点,也是他的能耐。


    他应该自豪才对。


    至于他和白有仪真正认识的缘分,其他男人不配知道。


    “本人宋青熙,先生,您怎么称呼?”


    “景邈。”


    小三不接招,没有像其他小男生那样破防急脸。


    景邈开始对敌手上心。


    他遇上对手了。


    表面皮笑肉不笑,压下心中的火焰,景邈拿出手机,放相册视频,“她是我女友。我觉得你应该识趣一点。”


    宋青熙低头看了眼视频,景邈抱着矮他一颗头的女生,单手朝镜面拍摄,手肘故意抵靠女人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压在胸肌里面,另一只手臂抱住女生的腰,对女生箍得很紧,彷佛饥渴到想融入她的骨血。


    女生埋得喘不过气,猛烈地吸着气。


    可她没有推开男人,双手环绕在男人腰间。


    景邈唤着视频里的女人叫作:“宝宝。”


    “嗯?”女人嘴唇忙不过来地敷衍一声,闷闷的声音,清丽而低稳,像一双手摩擦在宋青熙耳垂,对他呵气揉捏。


    一瞬间,听见了白有仪的嗓音,宋青熙肌肤煮开水似的沸腾,浑身发烫,尾椎过电似的酥麻,顺着血液,蔓延到指尖颤抖。


    他陷入颅内高潮,愣愣地看着视频里的两人,好像白有仪抱住的人是他,而不是景邈。


    “代到了。”宋青熙脱口而出。


    “?”景邈没听清而皱眉。


    宋青熙脑子转得很快,当下明了他要留存这张照片。


    看镜面反射的客厅背景,就是白白家的装潢没错。


    宋青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手机,拍了张白有仪抱住景邈的手机照片,因为见不到真人,他像个对偶像私生活好奇的男粉,滋生出病态,有收藏白有仪一切细节的癖好。


    即便白有仪抱的是其他男人,但不影响事后,他回家代入自己,想象自己也能被她拥住吸奈爱护的感觉。


    确定拍摄完毕后,宋青熙温和有礼地说:“代到了。谢谢你。晚上很有用。”


    “什么?”景邈不太理解“代”的意思。


    宋青熙前倾身躯,指着视频内的男人影像补充,像是在给人谦虚地指点,他说:“就是我会替代你的意思。被她这么抱住的人凭什么只能是你?也可以是我。真是谢谢你,下一次我也想和她这么做。”


    景邈一时对这么夸张的贱货反应不过来。


    他本来想告诉男人他在吃避孕药,暗自透露和白有仪做过的意思,让小三知难而退。


    但现在,小三真的恶心到他了,从未有过的反胃,快令他吐出来。


    如果告诉小三和白有仪的细节,他会不会晚上臆想过度?


    那不是便宜这条狗了。


    景邈思考着击退小三的对策。


    宋青熙坐回座位,他专注地表现得像个表态,兀自欣赏起手机照片。


    照片拍摄得很清晰,遗憾的是静态,以及他没有录下白白的声音。


    他现在很少听到白白的真声,时隔两年了,他很怀念。


    宋青熙在噙着一抹恰到好处让人猜不透的微笑,挑衅:“景先生,你方不方便把视频在粉心上发给我?她长什么样子?她对你是不是很温柔?你这视频是最近拍的还是你珍藏了很久?她没同我提过现在有男朋友,以前她倒是爱追男生玩。抱歉,我必须相信她多一点。我只知道她以前有过正式男朋友,大学谈过一次恋爱,男的姓……”


    景邈拳头一紧,再也控制不住,起身砸了过去-


    下午,二经理来了一趟保安室。


    他喜气洋洋地唤白有仪去二期,帮管家们宣传明天要开办的小区青年活动。


    王雯去省公司学习了,事务交给他处理。


    二经理有了当老大的错觉,每天召集保安同事在喷泉雕塑下跳操,他领操都有了小白猪蹦上天空的活力。


    宣传活动有特定道具,阳伞支在二期东门,会画海报的同事画了彩色烂漫的海报,上面写“五四青年节,是属于青年的日子”。


    她们还准备了小礼品,彩绘折扇,洗衣粉,洁厕冲水小球,装饰小火炬等。宣传活动的确是二期管家们的事情,但二经理觉得有必要将白有仪叫过去,谁叫经理姐把活动主持的任务也交给她了。


    二经理不是很理解王雯的操作,在他看来,白有仪身上野性很重,每天带个助听器,和几个大学生聊天就好好的,但一叫她名字做事,她就开始装半聋。


    这哪上得了台面,主持还得落落大方的人才行。


    但王雯有心培养她的亲戚进入公司部门,二经理也只能尊重这种行为,让她做,闹笑话了,他才上去露面替关系户找补。


    二经理把白有仪叫到宣传地点站岗宣传后,他就走了。


    白有仪倒无所谓,和几名管家同事打了招呼,听她们吐槽:二经理只叫人在二期做了活动架子,一期那边则是在物业群通知业主。


    管家们说:“还不是因为一二期的业主水平不一样,二期的房价要贵三十个点左右。”


    白有仪翻了个白眼,捧哏似的吁出声。


    她这样爱闹,其他同事姐姐都笑了,道她可爱,不过不能怼在二经理面前,免得给她穿小鞋。


    站了一会儿岗,陆续把宣传单和二维码拿给年轻业主们扫,不少人感兴趣,哪怕有钱也爱来凑个热闹,在摊位前领了日常生活用得上的小礼品。但问的人多,真登记参与活动加群的只有十几位。


    门开了,又一辆迈巴赫开进小区,没有走地下车库,多半是自己别墅装修的车库。


    一位老太太从车上下来,叫女儿先去停车,她走至摊位前,问:“这是在宣传微信上那个青年交友的活动?”


    送小礼品的管家说是,又一名管家抬头,知道是哪栋的业主,业主姓宋,曾是白城中字头某个集团的一把手,早几年没退休前,新闻版面能查到的姓名那种人物。


    当初人脸识别还是管家帮这位老人弄的,她本人住在其他省份,但她孙儿在白城居住。


    “哎哟,小林,你也在这里。”老太太和蔼地笑,热络地握住小林管家的手掌,“我们家青熙的名字登记上去了么?一定要登上,叫他来多看看。还是你们这里好,多给年轻人制造机会。”


    老太太夸了又夸小区的物业服务,叫小林的管家姐和老太太聊了起来。


    白有仪听见青熙两个字,反射性抬头,多瞧了老人一眼。


    但不一会儿,宋青熙鼻青脸肿地从东门出现了。


    宋青熙看见宋老太太在一堆女生里面握住每一个女孩的手,像蝴蝶扎进花草丛似的,笑得合不拢嘴。多半是希望这些管家帮她介绍小区内女孩来相亲。


    人不结婚就会死?靠,家里人又来催他了,今天着实倒霉。又是被人当做小三打,又要被家人催婚,死了算了。


    宋青熙说不出脏话,顶多骂出一句靠。


    宋青熙想起那日被母亲追着骂剩男,就很厌恶母亲父亲,姥姥也不帮他说话,还说他年龄大了,精子质量会变差,要他


    相亲前去做检查。


    他真的晕死,中老年还是走得太超前了。


    宋青熙想掠过亲人,直接不打招呼,回家了。


    哪知宋老太太看见了他的衰样,大叫:“乖仔!”


    宋老太太老当益壮,近七十岁的年纪,还会在健身器材上和一堆老伙计吊双杠,晚间和老姐妹跳广场舞,身体素质比年轻人还好,三两步走到宋青熙面前,宋青熙想跑都跑不了。


    “您来了。”宋青熙站定脚步说。


    宋老太太盯着他的脸,“你这是?”


    “哦。被公狗咬了。”宋青熙抹了下发青的脸皮,满不在意地说。


    他破相了,眉骨有道划痕,眼眉和颧骨泛着淤青的浮肿,一看就是被人用拳头狠揍在脸庞。


    “这不像……你怎么不开车?和谁打架了?”


    “没有打架,我单方面撞死了一条公狗,闹了点不愉快,车拿去理赔了。”宋青熙前言不搭后语,烦躁地说着谎,他懒得解释是被人拿椅子把车砸了。


    他也不想问,宋老太太怎么有闲情来看他。


    这些事都不让他舒服,只有手机里白白的照片能让他感受到安抚。今天牺牲了很多,好在得到了一张白白的背影图片,他只想躲在被窝里观摩那张照片。


    “等会。”宋老太太威严说,“刚巧遇上你,过来把名字登记下。明天好好休个假,去玩一下。”


    宋青熙抿了唇,在广庭大众下忤逆老人和转身就走间,选择了低头顺从。


    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善罢甘休的人物,坐在高位久了,本质是不喜欢小辈忤逆的人。


    宋青熙走了过去,白有仪这次不敢多看他,结合前两次经验,白有仪知道他很小心眼。


    白有仪负责的是登记,她把二维码递给宋青熙,没多说一句话。


    宋青熙扫了,问:“这是什么活动?”


    白有仪介绍了一下,宋青熙觉得她声音很耳熟,他扫了女生的脸,和见过两次的保安妹形象对上号。但声音又不至于耳熟,宋青熙不理解,但忽略了。


    他不用关心一个保安的音色。


    前几次都被保安妹围观了长相,故意搭讪,还夸赞长得帅,但这次,白有仪却没有看他一眼。


    宋青熙知道自己破相了,变丑了。因为景邈打他的时候,便说了要把他打成猪头,景邈说他长得丑,是用身子勾引别人女友的变态。


    宋青熙知道自己不丑,他只是不阳光,像沼泽深处的青苔一样阴暗,但现在未必了。


    阴暗,又何尝不是一种丑陋。他本来就无法掩饰内心的自卑,去高端护肤场所弥补,用尽穿搭手段填满他气质上的缺陷。


    “你怎么不看我?”宋青熙敏感到问出口,“觉得我长得奇怪?”


    “呃,”白有仪抬起头看男人,看到宋青熙脸上的伤口,白有仪尴尬地挪开眼神,“没有,我在登记。”


    天呐,敏感的男人好可怕。


    白有仪吓成表情包,她素来知道这位网友很在乎脸蛋,看他动态都能品出他有多嗲多贵,多爱惜他的羽毛,但没想到这么抽象,又不是她打了他。


    宋青熙懒得评价这保安妹,以前他好看,追着他送伞。现在被打烂了脸,多看一眼都厌烦似的。


    宋青熙龙飞凤舞写下自己名字,也没管群主通过与否,转身就走。


    白有仪还是把宋青熙叫住,“先生,有小礼物。”


    宋青熙挥手,“你拿着,我不缺那点。”


    白有仪又抿着唇无语上了。


    装哥。


    活该被人揍。


    突然,宋青熙又走回来了,他问:“一期那边的业主也会参加?”


    “嗯。”白有仪点头。


    宋青熙笑了,嘴角裂开的伤口和拉扯的肌肉令他嘶地抽痛,但他笑得很开心。


    “确定?一期那边的业主你们都通知了么?”


    “应该是,发的业主群。”管家接嘴道。


    宋青熙转身对宋老太太说:“姥姥,我不回家吃饭了,我去趟医院处理下伤口。回来得晚,你们晚上在家里好好吃饭。”


    宋老太太还没招手,宋青熙就掏出手机出了门。


    第26章


    景邈摸着唇角破开的伤口,他拉下车内后视镜,将手指伸入口腔,抚摸着松动的牙齿。


    又酸又疼。


    疼到景邈闭紧了眼眸。


    景邈的腮帮淤青又浮肿,嘴唇破了皮,还有手臂上还有一道用铁椅子砸车时,和小三争斗,弄出的伤口。


    小三哥不是善茬,不是靠吃蛋白粉催发出的肌肉,他出拳很重,很有章法。景邈则多少会点泰拳,白有仪学拳击那会儿,景邈为了和她有共同话题,也请了私教教习拳术。


    双方往死里揍对方,招数全往脸蛋伺候,彼此势均力敌,没有一人落了下乘。


    “忮忌我?”景邈用纸巾接了一口血沫,冷呵出声。


    景邈开车前,想了下,还是先去牙科候诊,看看松动的牙齿怎么修复。今晚不能回白有仪家给她做菜,脸上的外伤很容易暴露他见了谁。到时候,白有仪问起,景邈不想骗她,肯定会说实话。


    想到女人独自在家,没人给她做饭,景邈心疼着白有仪,提前拨通了电话。


    女人似乎很忙,过了一阵才接起。


    “干什么?在上班。”


    “仪宝,我临时要去一趟香港,今晚的飞机,赶不及回家做饭。你想吃什么,我叫一家餐厅给你送过来。”


    “啊?”白有仪略带失望,“这样啊?”


    景邈想到她因为失去自己而情绪低落,心脏涌入暖流,伤口也不再疼痛,他弯起唇角笑说,“宝宝,不会太久,我爱你。过几天就回来给你做好吃的,你别饿着自己——”


    “……”电话挂断了。


    景邈不觉得突兀,反而压着嗓子低笑。


    好可爱的宝宝,一逗就被他吓跑了。


    白有仪只是一个容易害羞且不善于表达爱的小女孩。


    他真舍不得离开她,好想在床上趴在她身后紧紧抱住她,在她耳畔胡闹亲密,说出黏掉牙齿的情话告白。她肯定受不了他的□□,从而用拳头锤他脑袋。


    景邈不安地抚了抚唇部,担心会留有疤痕。


    他的唇瓣为了让白有仪咬起来软绵水嫩,是会下功夫用唇膜保养。


    但现在……白城最会诊疗肌肤美容的专科医院便是白温书坐诊的私人医院。


    景邈不大敢去那里,害怕白温书透露给白有仪他的伤势,让白有仪为他担心-


    白有仪点了三份外卖,还有一份加料奶茶。


    刚下班回家,同一个外卖员便将四份外卖送达。


    白有仪拿到外卖,关门的瞬间,她双手高高举起四袋外卖,在客厅像蜡笔小新追蝴蝶般转圈小跑,大吼:“欧耶,老姐我终于迎来了解放!!!”


    “爽!”


    “爽!”


    “爽!”


    白有仪大喝三声,外卖往桌上一丢,再打开了电视。她冲上双人床,大字型地横躺,踢乱了景邈叠好的被子,她从来不叠被子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久违的清净,白有仪生出结婚之后老公出差自由度假的放纵和解脱。


    一个人的生活是真爽!


    她再翻下床,把晒干的衣物随意往衣柜一丢,把景邈占据她洗漱台的排排男士护肤品,洗脸巾,牙刷,往脏衣篓一丢。


    没有男人催着她洗澡上床睡觉,她还得拒绝美色诱惑保存精力啥的,心里简直是腾空上天的舒畅。


    她迅速坐在桌前吃晚饭。


    徒手拆开外卖塑料袋,白有仪嘴里咀嚼着烤串,心道:要的就是这股纯正的垃圾食品味。


    白有仪接到了母亲电话。


    白温书张口便问:“你男朋友来我这看伤,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嗯?”白有仪咬了口肉串,疑问不止,“谁?”


    “青熙呀,”见女儿不知道男友同人打架的事,以为是她被男人骗,白温书啧了一嘴


    ,“你不知道他受伤的事?他还敢瞒你了?”


    白有仪反应过来,是她上次回家敷衍白温书说交有一位新男友的事。


    “哦哦,我知道呐,没有瞒。他那个……差点被狗咬了,和狗主人打了一架。但我不知道他会去咱家医院看病。妈妈,我没同他说你是医生,也没叫他去华美看。毕竟你在上升期,万一他图我们家钱呢。哈哈,妈,你真的声名远扬!”


    白温书笑了,道白有仪真会夸。从诊所扩大到私人医院,白温书目前负债一百来万,没告诉白有仪,只能说债款都在自己名下,不拖累女儿。


    话筒那边传来鼠标点击的声音,白温书在电脑上看着病例表。


    “他找你康姐看的病,眼睑肿胀,结膜有点出血,其他没什么,胳膊肘有点挫伤,都是小事。我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听你父亲说有个很帅的小伙子后天要转到我号上,我看了病例,才看到你男朋友的名字。一对监控,还真是他。”


    感觉母亲在查她,白有仪后背脊柱一凉。


    “记这么清啊?”白温书只看了眼照片。


    “你的事我还能记不清?”白温书反问,“他也算是有头有脸了,护士说,他是咱们白城什么集团的总裁,在本地刷到过,国企单位,这真不错。”


    似乎对宋青熙的俊帅和职业稳定这点,颇为满意,白温书笑开了花,但语气马上冷下来,“不过,白白,这人性格不好。为了只狗,和别人打架,这叫什么事?”


    “啊哈哈,”白有仪干笑,灵光一闪,试探道,“要不我分了?”


    “不许。”白温书的鼠标按键声又听了,“开什么玩笑?有空带回家看看再分。只要对你好,温柔就行,家世倒无所谓,不过看样子是上得了厅堂,下不了厨房。哦,你爸爸说性格没有不好,长得又高又帅,对人挺讲礼貌。你先谈着吧,看着基因还不错,结不结婚倒无所谓。”


    白温书最后一句话没对白有仪说,是在同白父闲聊。


    电话挂断后,白有仪松了口气,什么叫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她算是明白。


    真是人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她什么都没做,宋青熙居然找上她家诊所去看病。


    白有仪又拿起手机,给母亲发了条短信:【妈妈,我想了想,暂时没打算带他见家长,万一有什么不好,想分了,不好处理。你别暴露了……】


    白有仪敲敲打打,又删了最后一句,只是叫母亲别说认识她-


    下午才上班,白有仪穿着制服赶到现场。


    她心情习惯性地明朗,因为每年五一节后,股市都会大涨一段时间再回落,历年如此,这是惯例。特别是这几年,都是开春便信心高涨,陆续出了各行业一二季度报告,认清现实,从七月后便走下坡路,直到又一年开春。没走出这个周期。


    白有仪中午看了下资讯,休假期间,A股不开市。但港股那边与大陆假期不同步,市场有了反应,利好消息不断传出,南向资金流入港股,恒生涨幅可观。


    白有仪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节后,大涨,高开疯走,祖训不能忘啊。


    她又看了股吧一堆人吐槽:【谁在市场做空不言而喻。】【放假了,主力也休息了。】【爸的,节前压得太猛,减仓卖飞了。】


    五一节前减仓多半是接触不久的新手,穿越一个股市的牛熊,会知道股市也有套路。


    她发段子同股友们抖机灵,喜滋滋拿着手机,提前走入活动室。


    活动室的桌椅已安排妥当,白色会议桌环绕壁沿,围成镂空的长椭圆。五彩斑斓的彩带和淡紫气球粘黏在墙体。会议桌上摆满剔透的水晶果盘,下午茶点,香槟塔,还有某位阔气业主赞助的几款宝格丽榛子蛋糕。


    管家同事们忙得不行,还在签收花艺公司送来的桌花。


    白有仪正好路过,随着工作人员抱了一盆进入场地,放在白色会议桌上后,花艺师用细密水流的喷壶喷洒保湿。


    空气中传来怡人香氛,管家同事们又觉得不太满意,将香氛关闭。


    白有仪和同事对了下活动流程,到活动室外安静的地方,熟悉自己的台词。


    迟羽单手插兜,戴了一款摩托罗拉停售的包耳耳机,牵着边牧走来。


    边牧踏着夏日浓厚的绿荫,嗅到愉悦的气氛,裂开嘴角,哈着舌头微笑。


    迟羽装作只是参加活动,不在意白有仪地缓慢踱步。


    等到了白有仪跟前,才发现保安妹根本没注意到他。


    她只盯着手上的墨绿笔记本,嘴唇嚅动,嘀嘀咕咕着什么。


    迟羽不免气闷:我这么大一活人帅哥站在她面前,她竟然瞧不见,是因为我身材不够好么


    他内心小人抓狂,揪着卷发大叫:在练了,在练了,保安妹,你这个小瞎子,没发现我的成果么?


    迟羽挺起了胸膛,发现也没什么好挺的,胸肌还是扁薄。


    他的手指比脑袋更快,突破了社交距离,用手指隔着空气轻点一下白有仪的马尾。


    迟羽猛地惊醒,他会不会对保安妹太亲密了,差点手指就碰到保安妹的肌肤。保安妹会不会觉得他太随便轻浮了。


    白有仪很快察觉到有人对她动作,抬起了头。


    像是获得惊喜般,白有仪眼睛璀璨一亮:“迟先生。”


    “嗯。”迟羽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多大高兴。


    “你也来参加活动呀?”白有仪眨眨眼。


    “嗯。看看。”


    “这几天老看见你取外卖来着,”白有仪故意提起,“谢谢你给我在窗台递的水。我知道只有迟先生你会这么好心。”


    才两句话,迟羽那皙白细腻的脖颈晕染成绯红一片,耳垂更是红得滴血。


    “哦,那个,随意给你的,”迟羽撇开脸,“家里太多,我也喝不完。”


    白有仪噗嗤一声笑了,迟羽更显得尴尬,他抬头望了望天,脸蛋烧成鲜红的铁浆液,完全不敢去瞧白有仪的眼睛。


    手臂旁坐的边牧咬了咬P绳,扯动主人的手,也跟着主人抬头望天。


    其实白有仪早就看见了迟羽。


    卷毛少爷今日穿搭走的是南法田园风,米白压麻水墨衬衫,黑色阔腿裤,身段高挑颀长,脸蛋肌肤在璀璨阳光下,白到纯净,如同初春枝头梨花般清新盛放。


    在一堆年轻男业主里,他鹤立鸡群,孤高且蔑视所有人地走来,那副看不起全人类的臭屁模样着实醒目,很难不让人注意他。


    “你在看什么?”迟羽凑近了白有仪。


    这几天迟羽疯狂地放纵自己做梦,才对白有仪终于生出抗性的免疫,他终于能泰然自若地对白有仪说话,不会想起那些梦里令他害羞的悸动。


    但欺近她的瞬间,嗅到她身上果香的沐浴露味道,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我在背活动台词。我是主持人。”白有仪开朗道,“等会要是没人搭理我,迟先生,你能多给我点掌声嘛。”


    “怎么会没人搭理你!”迟羽当下急了。


    他倒要看看谁敢不搭理!


    “哈哈,我不是怕尴尬么?”


    白有仪正要请迟羽先进去落座,总共就三十多位来宾参与,白有仪感觉自己也把控得住场面。想到等会还可以和业主一起吃免费的下午茶,白有仪便生出难言的兴奋。


    是免费的零食!太快乐了,好想和小狗一起蹲着仰头嗷呜几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薅公司羊毛的兴奋?


    活动室对面走过来一个平头短发,趿拉着人字拖的白T男人,他胡渣没有刮,眼下青黑,颓靡且憔悴,还有点过劳肥的样子。


    男人见着白有仪,举着手掌,疑惑地诶了一声。


    “你怎么————”


    白有仪冲过去,起跳的瞬间,伸出手掌,啪地一声同男人击掌,击碎了


    男人后面的话语。


    男人捂住手掌,扭曲着脸皮,直呼好疼。


    迟羽转头,很不高兴,哪里来的丑男打扰他和保安妹聊天?


    “我今天主持。嘿嘿。”白有仪挤眉弄眼,微微摇头,嘴巴阿巴阿巴,希望鹦鹉哥识趣不要道出她的秘密。


    这是她楼下的业主,鹦鹉哥。


    白有仪有天早上倒垃圾碰见了他,被他问了一句,是不是在17层居住?


    白有仪当时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鹦鹉哥说,太不容易见到本人,她帮忙去还鹦鹉的事,想当面对她说声感谢。


    都是在业主群插科打诨的乐子人,两人闲聊了几句,分道扬镳。


    “那你怎么——”


    白有仪瞪大眼喝出一声“喂”,这小子还给她玩上心跳了。


    鹦鹉哥彷佛看出白有仪的窘迫,马上闭嘴。


    白有仪居然穿着保安服,他还以为她自由职业,没工作,原来是在小区干上了保安,比他这互联网民工少走了三十年弯路。


    鹦鹉哦哦了两声,装作理解白有仪要面子。


    正巧迟羽走来,眼神不悦地睨着鹦鹉哥,觑眼藏不住想要暗杀的仇憎。


    “他是谁?”迟羽问。


    “我是7栋的业主。”鹦鹉哥忽视卷毛的美貌,给出一脸谁比谁更傲娇的神情,“你谁?”


    不是白有仪的朋友。


    迟羽没回答,嗯一声,算作放过鹦鹉哥。


    白有仪赶紧打发鹦鹉哥和迟羽进入活动室,还把他们安排得岔开坐,免得讨论关于她的八卦。


    没多少像鹦鹉哥这么“闲情逸致”,还会关注电梯上下楼层号,猜到了她是17楼的业主。


    某些人真的太可怕了!


    白有仪在内心发出小猫抱头的尖叫。


    第27章


    宋青熙一直知晓白有仪住在佳玺小区。


    还记得那年,他刚到母亲手底下工作,一心想做出成绩给母亲父亲看结果。他仗着平时健身,身体素质不错,在一次酒局闹完肚子到脱水的地步,还硬撑着加了一天的班。


    晚间人不舒服,他想要放空自己,便叫司机在中途回家,他走回小区,哪知短短十几分钟便中暑了。


    幸而得到白白的救助,但到现在,宋青熙也不知道白有仪的真名。最开始加上白有仪,在粉心同城刷美食推荐,对方无意间带了一点多公里的距离,后面帖子更改了,定位取消了。


    但宋青熙幸运地关注到她,他对恩人很热情,要用金钱报答白有仪。但白有仪无所谓恩情不恩情,没有要领受金钱或礼品的意思。


    宋青熙对女孩好感大增,逐渐靠着细水长流的打招呼,说早安晚安,关注她的动态,才和白有仪有了聊天的契机,做了网络上的朋友。


    自然而然,宋青熙不好意思再问白有仪的姓名。再多探听下去,他便有点像图谋不轨的男人。


    白有仪在送贺卡时,透露过她的姓氏,宋青熙便觉得足够了。


    她都留言名称叫白白了,多亲昵的称呼,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宋青熙没有故意在一二期的管家里去打听姓白的女性业主,总感觉做法有些冒昧。再者,以己度人,宋青熙也不希望管家会透露自己的信息给别有用心的业主。所以他便没有行动,去挑战管家们的职业道德。


    加上和白白在网络上朝着友好以上发展,还被她约去户外,宋青熙丝毫不心急。


    这是他和白白的过去。


    听闻一二期的业主都会参加青年活动会,宋青熙便想来试试能不能和他的白白偶遇。即便不知道她是谁,但能和她靠近,呼吸同一片绿荫下的氧气,宋青熙便觉得是微小的幸福。


    宋青熙来迟了些许。


    他知道活动开办时间,母亲也催他快点出门,但宋青熙花费太多时间纠结打扮。


    最后以一套拼接的假两件灰白T配牛仔裤出了门。


    宋老太太看着宋青熙朝气蓬勃的俊逸,一改古朴禁欲拒人千里的紧绷穿搭,大为惊喜。


    她扶着老花眼镜,对女儿女婿努嘴说:“哎唷,你们看,好像开窍了。”


    宋青熙抵达活动现场,没找到机会看签到表的姓名。活动正在开始中,台上传来主持人拍打话筒,调试话筒的忙音。


    宋青熙勾偻腰背,弓身找到最近的一处位置坐下,身旁是一位穿着人字拖的男人,宋青熙顿时恶心住了。


    不怕影响市容?


    宋青熙抬起头打量那位男性,企图用自己的目光让这名男性感知到穿着的不合理,但看了一眼后,他还是决定撇开眼神觑向这场无聊的活动。


    他对不爱打扮的男人过敏。


    这种男人坐在他身旁完全是绿叶型,衬托他帅气的同时,拉低了他的格调。


    馥郁浓香的妙花生长在垃圾场旁,被企图摘花的人看见,也不觉得妙花散发芬芳,只会掩捂口鼻离去。


    宋青熙觉得后悔,不该坐在邋遢男人身旁。


    “哥们,你真帅。”身旁男人注意到宋青熙,他侧脸下颌硬朗,身材健硕,戴了狗链,戒指,喷了香水,着实是男人中少见的完美。


    鹦鹉哥并不自卑,只是对方羡慕有时间打理自己,供人审美。


    宋青熙冷淡疏离:“嗯。”


    宋青熙看向台上,又是昨天见到的保安妹,怎么哪哪都有这个女孩?


    他腹诽:物业也是找不到人了,叫一个保安妹上去主持。还是说年轻女孩太爱显了,有其他的目标。


    宋青熙扫视周围一圈,有很多见过一两面的同圈层小姐落座。有两三个清俊的年轻男生甚至抱着小狗前来,他们看上去嗲嗲的,竹竿身板细瘦,没什么出众气质。


    白有仪拿着话筒拍了两下,确定完声量,音响延迟不高后,大方有礼地先向前排坐着的业主们介绍自己,打招呼。


    她看场子不热,不着急说开场白,又不是开大会,年会那种章程制度的活动,先让坐着的业主放松一下,互相认识一下。


    愿意来这里的青年肯定是想结交同圈层同爱好的朋友,破开社交壁垒,有的多半来自长辈要求,有的纯是自己爱热闹。只有她想着结束后大吃大喝,来吃自助。


    白有仪陆陆续续以半开玩笑地方式,询问了业主的姓名,主要是方便称呼,最近状况。在人群中,眼见地挑选E人业主,捧场回答,就想个段子回应。


    遇上比较内向的业主,白有仪一打趣,他便将头低下,埋在会议桌铺下的白纱上躲避,羞到不肯多笑。


    白有仪便朝向他身旁的业主询问,放过了。


    她比较风趣,懂的梗也多,捞话筒线的动作很像在说脱口秀,很快大部分的业主脸上便绽放了笑容。


    迟羽眼眸晶亮地盯着白有仪,内心涌出崇拜和喜爱,白有仪在哪里都能受欢迎。


    参加这个活动,迟羽只知道是保安妹在主持,偷偷报了名。


    他只想和她玩。


    迟羽做好了误入峡谷溶洞,在孤寂深暗的洞窟中,消耗乏味时间的准备。但白有仪是带领他穿越峡谷的闪蝶,熠熠蓝光翩翩起飞,她以曲线式的生动飞行,带他看见岩壁上各色灵魂的异彩。


    白有仪为了活络场子,准备了一些小惊喜,走过业主间隔的位置时,拿走她卡在水晶餐盘旁的魔术扑克。


    在众人的视线下,表演起了魔术,叫其中一位经常在保安亭放快递的富姐业主抽牌。


    富姐的墨绿猫眼美甲放上纸牌沿,另一只手压住唇角低低地笑问:“小白,你问了他们为什么来,怎么不问问我?我等你走过来,等了很久了。”


    白有仪便随之问出口,叶小姐,为什么想来。


    名为叶小姐的业主,便拉住白有仪的手说,“现在人太多了,不告诉你。等会活动结束,你坐我旁边我就告诉你。”


    听明白的业主起哄地哇了一声,叶小姐握住白有仪的掌心炙热,传递着不一样的温度。


    白有仪瞬间热得出汗,刚才她还在调侃别人,现在她被叶小姐调侃了。


    “我怎么闻到一股淡淡百合香的味道呢?哈哈,王经理没听同我说,这真是一场相亲活动。”


    有的人看乐子,被双亲安排过来,心知肚明地笑了,有的人没笑,光顾着生气。


    迟羽抱着手臂,拒斥和其他人同频,两瓣薄唇抿紧,身旁的玩笑声只让他反感厌恶,他的嘴撅着滤嘴壶,却过滤不出一丝欣喜。


    爱人的能


    力需要后天学习,但迟羽觉得,他与生俱来地拥有厌憎的本领!


    刚才他还觉得周围业主挺好相处,现在他不仅厌男,厌蠢,厌男同,他也恨上女同了。讨厌每个看到保安妹优点的人!猫也讨厌啊啊啊!


    鹦鹉哥忙着埋头吃宝格丽蛋糕,直呼下楼一趟赚麻了,他也是过上好日子了。


    宋青熙对欢笑无感,冷漠地刷着手机,实际上在试探白有仪的粉心账号。他发完短信,抬头观察哪位女性拿起手机,回了消息。


    “今天来参加活动,你是不是答应了送我点什么?”叶小姐问。


    白有仪收回被叶小姐握住的手,借着大家很放松,她将手里的红色彩带,变成一朵鲜红的玫瑰,赠予到叶小姐面前。


    她没和叶小姐商量,可能是叶小姐看到她藏在角落的一些魔术道具,于是引导着问。众人却觉得她们是有意安排,叶小姐是安插在业主的眼线。


    之后,白有仪又变出了一朵粉色的香水宝塔,她走到迟羽面前,送给自己的熟人。


    送给熟人的好处是不会被误会,等会可以解释。


    迟羽放下手机,接过粉玫瑰,目光和白有仪交汇的瞬间,一道奇异的电流穿过迟羽的心脏,他捂住胸膛心脏的位置。


    在齐齐刷刷投向他的视线中,低下了头。


    白有仪大声说:“鲜花赠美人,送给这位全场最帅之一的帅哥。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新郎么?”


    迟羽刚才还高傲孔雀睥睨所有人的脸蛋,如今手指紧捏住裤腿的缝线,大气不敢多喘,脸蛋充气似的胀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众人以为他是很mean的装男,结果是一碰就炸的社恐纸老虎。这会儿被当众点名,简直是逃离地球的内向。


    看笑话的合不拢嘴,谁是我的新郎,短视频平台最近流行的热门BGM,用抽象行为整蛊i人。


    白有仪看气氛差不多,也没有管迟羽愿意不愿意的回答,怕他信以为真,只调侃了一句“看来帅哥在考虑,太矜持的男人不能要”揭了过去。


    她往下推进,走回台上说出今日的开场白:


    欢迎佳玺的各位业主从五一节假中抽出一天前来参与活动,今天是正值青春年华的青年们的节日,是属于我们的日子。一百多来前……


    迟羽抬起眼眸,专注盯着白有仪一个人,在桌下默默为她鼓掌。


    之后,白有仪介绍完活动,王雯聘请的创意沙龙主理人带领大家做活动的拼接玩具,白有仪走下台,被叶小姐的招手叫住,叶小姐挪开一个位置的距离,叫白有仪弄个塑料椅子,坐在她身旁。


    她身旁的人本来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一见白有仪走来,竖起了耳朵,逐渐安静。


    “刚才要和我说什么?”白有仪蹦跳到叶小姐身边坐下,双手撑着塑料椅子,明净地仰着头。


    叶小姐姐俩好地用手臂搭在白有仪肩膀上:“快教我魔术变花那个,我也会点,但我不会变花。你练了多久?”


    白有仪长吁短叹地害了一声:“还以为你要同我表白了。”


    叶小姐一巴掌拍在白有仪臂膀,不疼,“你小妞,想得美。我是给你助威,知道不?”


    白有仪便和叶小姐讨论起变花魔术,身旁有几个人好奇,也停下手中拼接积木的动作,学了起来。


    迟羽竖直的耳朵,放松地耷拉下来。


    长袖衬衫下的手指揉捏着花枝,还以为叶什么的女生对白有仪有意思,吓到他了。


    白有仪身旁的人怎么越围越多?她怎么不第一时间下来就找他,要去找什么叶小姐?


    很熟么?比和还他熟悉。


    不是刚才还在偷偷给他发消息?哼。


    迟羽有白有仪的微信。


    他看着上面的消息:【拜托,迟先生,留点你面前的马斯卡彭咖啡巧克力给我。感谢你,你是大好人。】


    迟羽再无语地盯着眼前一左一右的两个男生,他们一手拿了一颗,吃个不停似的。


    俩大馋猪吃了,白有仪还吃什么?


    迟羽突地伸手,把水晶盘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撤下来,放在自己臂弯前,他掏出手机,装作什么都没有做,漠然地盯着手机。


    身旁两个男生含住巧克力,盯着霸占一盘甜品的奇怪男生:


    卷毛哥穿着也不差劲,鞋是SF。怎么一副很抠还捞的感觉。


    两个男生站起身,走向餐桌另一侧,远离迟羽-


    迟羽等了一会儿,白有仪还被一群想学魔术的业主包围,想叫白有仪再给她们展示魔术。


    有个男生提议:白有仪有这技术,去做直播揭秘魔术。


    白有仪婉拒:“我这就是三脚猫的功夫,播不了一点,纯属爱好,自己练的。”


    迟羽在一旁听得清楚,冷嗤没工作过的富少天真:“尽出些馊主意。”


    保安妹在小区做保安,是份稳定的工作。直播的话,多累,每天还要讨好大姐大哥刷礼物。再说,白有仪去做直播,迟羽去哪里见到白有仪。


    白有仪又让其他业主猜卡牌,近距离体验一次她的技术。


    迟羽的心脏长出牙齿,咬了口酸柿子似的,他看见白有仪朝那群富姐阔少们笑,忮忌得难受。


    他圈着手臂,抱着三盘甜点,头依靠在桌面,像主人被其他坏狗抢走的幼犬,黑亮的眼睛无声地盯着白有仪,死死地盯着她和其他人的互动。


    迟羽发了条短信给白有仪:【还吃不吃你的巧克力了!不吃我吃了。(张嘴咬巧克力的侧脸自拍)】


    白有仪不久后回复:【我吃!我吃吃!给我留点,呜呜。】


    【那还不快过来!刚才有两头捞男大馋猪左右围攻】【我怕他们吃完,就抢走了一盘!】【(图片)全是你的了】


    白有仪抽空回复:【宝贝,你真棒!】


    迟羽讪讪地拿下手机,悄然撤过身,把手机和白有仪赠送他的玫瑰花抱在胸前,品味那股汨汨如同暖泉去温热心脏的能量。


    ——保安妹,干嘛唤他宝贝,好粘人的称呼。受不了了……好像在床上她也喜欢这么叫他。晚上可以抱着手机,好好做个梦。


    白有仪过来,坐在迟羽背后。


    迟羽转过身,幽怨道:“你很受欢迎嘛。”


    “哪有。她们是想看我的魔术道具。”


    白有仪动动手指,从指缝中像变钱币一样,变出一块棉花糖,“送给你。”


    迟羽勉强地接受,他不爱吃这种廉价的棉花糖,但是白有仪送的糖果。他拆开塑料包装,咀嚼在嘴里,他又拿了水晶盘上的一块巧克力,塞往白有仪唇瓣,白有仪没有介意地叼住巧克力。


    “嗷呜,好吃好吃!不愧是很贵的!”白有仪眯着眼睛享受。


    迟羽手指泛痒,轻轻含着笑意,忍不住想碰白有仪的脸颊。


    他好喜欢她!


    喜欢到舍不得触碰,怕她飞走了的地步。


    迟羽手指指着桌上几个没被人动过的水晶盘,微抬下颌,骄傲道:“这都是我为你留下的。”


    白有仪朝迟羽敬了个礼,“谢谢你!猫猫少爷酱!”


    迟羽噗嗤一声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绰号,他又严肃绷着脸,“不许你逗我笑。”


    白有仪便不再插科打诨。


    周围遽然变得静谧,像沉进深潭里。


    至少迟羽是那样认为,变得很静,静到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他和白有仪隔离在另外一个时空,变成彩绘画本里的孩童,两小无猜地坐在亭亭树盖下,享受夏日风吹过的凉爽绿意。


    迟羽偷瞧了眼白有仪。


    白有仪岔开腿,单手撑在椅子上,嘴里咬着巧克力,另一手悠闲地玩手机。


    迟羽缓慢地,屏住呼吸地朝她身旁靠近。


    迟羽不敢靠太近,怕她是一只只为花香而停留在他这片花瓣的蝴蝶,他被风一吹动,摇曳心旌,她便飞走了。


    迟羽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跑出很多念头,又乱又清晰,他只捡了最重要的一个念头,问:“白有仪,你喜欢我么?”


    “我喜欢你。”迟羽深深呼吸着,“我很喜欢你。”-


    宋青熙叫来收拾音响的管家,询问有无签到名单,他想看看有没有可能碰见一位姓白业主的姓名。


    管家回答没有,只拉个群通知,统计了人数,这种活动没有签到那种规定。


    管家走了,宋青熙陷入惆怅。


    他环顾四周,期待发现白白的特征和踪迹。


    上次从景邈的视频,拍摄到了白有仪背影和手臂的照片。


    白白的肌肤不是特别明朗的白皙,胜在健康有活力,这样的肌肤是少有的。


    宋青熙看到被围观的白有仪,看见白有仪坐在被她赠送粉玫瑰的“新郎”旁边,宋青熙冷淡地呵出一声。


    男生长得不错。


    一些小手段和小暧昧就被女生勾住了,知不知道她在外面盯着别的男人看?


    保安妹真是会挑,只挑又帅,又贵的男人。凤凰女能搭上白天鹅富少,这辈子不用再努力了,自有贤夫扶她青云志,给她万两金。


    祝幸福吧。


    宋青熙不愿展露内心深处的刻薄,只能这样评价。


    他环视的神情引起了鹦鹉哥的注意,不修边幅的男人大口咬着冰镇哈密瓜,问:“哥们儿,你找谁呢?东张西望的?”


    “找人。”


    “我知道啊。”鹦鹉哥拿下一碟水晶果盘,他的肚子在警告他,吃了这顿下午茶,晚上就不许吃晚饭。


    “你加了群?”


    “嗯。”


    “我没加。分享一下?”宋青熙掏出手机。


    鹦鹉哥:“我刚退。”


    宋青熙:“……”


    “那……里面有一位姓白的业主么?”宋青熙没报多大希望地问,他目光看向正在推门离去的那几人。


    白白或许没来。


    “你找她做什么?”鹦鹉哥不解。


    宋青熙扭过头,圆睁着瞳孔,上下审视着男人。


    鹦鹉哥若无其事道:“不要太惊讶了,哥们儿,这样瞪大眼,你就不帅了。”


    宋青熙恢复神情,淡淡半阖眼眸,保持帅气:“你认识她?”


    “嗯。”鹦鹉哥用牙齿哼哧哼哧野猪般啃噬哈密瓜,“你先说找她做什么?”


    “她帮过我。我想当面对她说声谢谢。有天我在小区外昏倒,她帮我做了心肺复苏。”宋青熙实话实说,他当然不会同陌生人说道其他的情愫,那样很像变态。


    “心肺复苏?她这么厉害?她也帮过我一点小忙,也没留名字。我没加上她微信,这个姐妹真嘟诚恳善良!这样的人如今不多了,善!大善!”鹦鹉哥看向正拿着手机,朝迟羽发愣的白有仪称赞。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今天也到这里来了么?”宋青熙感觉邋遢男人话语里和白有仪的熟悉感,对方肯定认识白白。


    鹦鹉哥朝卷起纱帘的窗几方向,努了努嘴。


    宋青熙看过去,只看见漂亮男生在紧盯着那名他瞧不起的保安妹,男生眼里起了一层薄透的雾气,神情脆弱到不堪一击,好像保安妹说要抛弃他。


    他对别人的琐事八卦没有兴趣。


    “哪里?走了?”宋青熙打算起身出门去追。


    “我去,你眼瞎呐。那不是么?”


    鹦鹉哥伸出啃干净的瓜皮,指向白有仪,“姓白,住我楼上。多半是失业才当起了保安,前几天我还看见她老公了,她老公也帅,和哥们儿你一样帅。但穿得像个模子哥似的,早出晚归,我下班有一次碰上他,喷了个香水,在电梯差点给我熏晕过去。比哥们儿你这身味道还风骚——”


    第28章


    迟羽知道自己是根腐朽的废材。


    他性格不是太好,朋友总骂他死傲娇。


    他没什么大的理想,不像他的两个朋友有鸿鹄志气,在毕业前加班加点申请学校,去欧洲最好的艺术品管理公司实习,在广阔空间绽放自己。


    迟羽想过:大概世界上所有人类的灵魂都汇聚在一棵生命之树上。诞生的伊始,都是枝芽,但会不断分叉,桠杈朝不同方向生长,有的向上,有的向下,有的上上又下下,下下又上上,所有枝条织成密罗的网。


    有的能站上树冠顶部,接受恩沐,但有的被风吹雨打,便是枯枝败叶落进腐壤。


    遇见白有仪前,迟羽便静悄悄地躺在腐壤中。


    可是朽木也不完全代表被生命的神光所抛弃掉。迟羽只是觉得自己不习惯他生长的方向,甘心沉入腐壤,他不是迟澄,读高中男校就有明确的目标,一心想接管母亲父亲的公司。


    迟羽不知道去往何处滋长,于是,他勇敢地向下一跳,扎进蓬松土壤躺平。


    某些时候,迟羽认可他身上具备的勇敢。


    比如此时告白,迟羽只想了一秒,人格里冲动莽撞的那颗按钮,被一根手指按下,倏地红亮。


    想到叶小姐或者无意间蹿出来的不明人士,不论女男,都有可能向他喜欢的人表白。迟羽觉得自己还是先表达自己的诉求比较妥当。


    他就不等保安妹先同他告白了。


    如果两个人心意一致,谁告白都一样,最终会走在通往婚姻的道路上。


    告白可能不太正式,明艳的香水宝塔是白有仪赠送给他,迟羽说完喜欢,便生出悔恨的后怕。


    想抽自己巴掌,哪怕准备点项链鲜花的礼品也好,能显示出他的上心和看重对方。


    但说都说了,迟羽一闭眼,想着算了。


    像很久之前,高三那段时间,他要申请国外的学校,他鼓起勇气对迟澄呵斥,


    ——迟澄你以后不要管我!我是我,你是你。你懂不懂,最深的绝望不是选择成为恶人,而是拒绝成为自己。从小到大,我都讨厌你!因为你,你让我绝望,我才不能成为我自己,我才非常厌恶我自己。


    迟羽当然明白迟澄不理解这句话,迟澄的确皱眉,露出恼火但不解的眼神光,问出:“你厌恶你自己,关我什么事?自己是个废物,还想赖在别人身上?”


    迟羽翻了白眼,拒绝与迟澄的神经同频。


    他那会儿也是在偶然的冲劲下,决定和迟澄这个流淌相似血液的哥哥割袍断义,仅仅因为迟澄又要强迫他去某个同校精英男的派对聚会。


    现在也一样,迟羽像头思考不清晰的蛮牛般,挑选了他最重要的情绪,表达出他的心意。


    他做出了努力。


    保安妹如果厌烦他的告白和追求,他便消失,再也不打扰她。如果她允许做朋友相处,那就以朋友的方式陪在她身旁不吵不闹,看她幸福就好。


    作为朋友给予对方幸福,又怎能不算幸福?


    迟羽劝慰自己,但内心掩盖不住等待宣判的奢望,奢望幸运糖果从转盘中滚动降临。他想着要是能成为保安妹的男友,他就会把男友的职责做好。


    白有仪一口一口咬着巧克力,沉默地,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她没想过迟羽会这么快告白。


    看得出迟羽的举动里是在喜欢她,可白有仪很久没谈恋爱了,经历过和景邈的恋情,她反而不太需求定下一段感情。


    这些年,白有仪也经历过很多友情以上的感情,只保持了友情以上,享受双方不近不远的距离,不会有男生突兀的告白。就算有苗头,白有仪也在对方展露前期,掐灭情感。


    但迟羽不太一样,他笨得没开窍。


    白有仪总会有那种错觉,她还是个玩世不恭的小孩。


    立业上面,她有她的专业素养,时间被工作填满,她能得到乐趣,也很喜欢这种乐趣。每天她也有固定的规划,除非生理诉求,激素打败理智的情况下,她才需要身体的恋情。


    但在成家和另一人发展出形影不离的亲密关系上,她没有经验,且充满恐惧,她是望着那扇大门踌躇犹疑的孩童,她止步不前,只爱自由和欢乐玩笑。


    她没有太想承担那份拥有男友的责任。


    拥有了男友,男友就是家人的预备役。


    白有仪的道德不能让她把男友,暧昧对象,约会解决生理诉求的人混为一谈。男友就是男友,唯一的爱人,她会去疼爱和理解,和她互相扶持,未来还可能拥有住进她家的合法身份。


    “你不用想太多。”迟羽开口,才发现喉头哽咽得泛疼,强压不下去的肿痛,“拒绝我也没关系。我不是那种非要一个结果的人。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没有其他……目的。”


    “对不起。”迟羽道歉,表现得不像一个死傲娇,“给你造成了困扰。”


    迟羽也沉默了,怔忡地盯着水晶盘里的巧克力。


    无神,僵直,发呆。


    巧克力裹满黑色的咖啡粉,迟羽也被黑色沮丧的情绪包裹,巧苦力咬下去是苦涩的,迟羽的眼睛也要包不住苦涩的糖心,流出泪水。


    白有仪依旧沉默,她像是没听见迟羽的告白,又拆开一块巧克力的糖纸。


    撕碎了。


    咯吱咯吱。


    迟羽像是听见他心碎的声音。


    迟羽再笨,也能品出保安妹的意思,她可能会考虑很多吧,不像他,只会冲动。迟羽怪自己,为什么要打破两人友好的氛围,不告白,还有朋友可以做。


    “其实……”白有仪的眉毛纠缠地挨一块,“我没有想太多。我送你玫瑰花,问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新郎,是……”


    “我知道。”迟羽手掌一挥,偷偷把眼泪快速揩拭,“我不是因为那句玩笑才自作多情去表白。”


    是因为生活里的很多细节。


    迟羽默默在心里补充。


    “我脑子好乱啊。哇哇哇——”白有仪蓦地趴在餐桌,抓紧马尾两侧绑好的头发乱揉,“我每天只想玛卡巴卡。”


    保安妹因为他的告白抓狂,迟羽感觉他真的坏透了。


    迟羽慌张地抓住白有仪抓头发的手,“不要乱,不要乱,没什么的,你每天就玛卡巴卡吧。拒绝我也没关系,说出来,我不会伤心。”


    白有仪的助听器快揉掉了,迟羽轻轻给她扶正,又重新坐回座椅,膝盖夹着手掌,等待悬在头顶之剑的终判。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白有仪坐起身,手指扣住椅子桌沿问。


    “你问吧。”


    为免别人看出两人在商议秘密,迟羽稍微坐的稍微近一些,他低着头,听着白有仪悄声问,


    “如果我拒绝你,迟先生,你会怎么样?还有就是,如果我们交往一段时间,我和你又分手了,你会怎么去生活?”-


    宋青熙回想起之前碰见她的种种。


    他的态度。


    她的信息。


    她给他讲的小故事,暴雨天她递出一把遮雨的伞,她在消息栏发送的歉意。


    刚才他怎么想的她,他第一次见面怎么看待的她。


    以及她说,人有时候,都会身处于一种没办法同人解释清楚的困难境地。


    宋青熙想扇自己一巴掌。


    羞耻爬上他的背脊,也像被人一脚踹入寒冰窟底,水流灌入喉腔的窒息,宋青熙颤抖着指尖,大腿肌肉不受控地浮震,他的焦虑和恐惧到达极点。


    身旁的鹦鹉哥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怎么冲动地买了宠物,怎么备受困扰,怎么被好心人送回宠物店。


    “这也是给我上了一课,说真的,我很后悔。我挺喜欢我家那三只鹦鹉妹的,你不知道,兄弟,我家老大会飞在我手上,站在我肩膀。养个宠物也能感受到爱吧。但我确实是个垃圾爸爸,我工作那么忙,养不了它们,只是图人家可爱就带回家了,也没负好责任,只图自己愉快。每天晚上回来给它们打扫鸟屎,我都有种歉意。但它们吧,鸟屎不臭,吵是真的吵,闹麻了似的。”


    宋青熙听着鹦鹉哥的自省,鹦鹉哥感叹自己是真畜生,把鹦鹉三姐妹那天就丢在了门外。


    宋青熙想说自己又何尝不是?


    纳米级别的流弹从天纷至降临,扎在他一副白骨披上人皮的表面炸开,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白有仪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的回忆便把他蔽体的衣裳剥离,展露最本质的白骨原型。


    反观自省,宋青熙承认了自己的丑陋。


    他过于傲慢了。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资格喜欢白有仪。


    宋青熙对自身的厌恶到达极点,他从没有如此羞愧又憎厌自己。


    霍地,宋青熙站起身。


    鹦鹉哥嘴里还咬着菠萝蜜,“怎么了,哥们?这么激动?”


    宋青熙推开椅子,却因为双腿打颤,被绊了一跤,差点跪倒在地,好在鹦鹉哥伸手扶了他一把。


    没人注意。


    宋青熙本想挥开邋遢男人扶他手臂的手掌,他有洁癖,刚才这手还摸了果皮。


    但想到他可耻的品性,鹦鹉哥是好心,他抬起头对鹦鹉哥感激地说谢谢,并且接受了兄弟的称呼,道有机会一定请鹦鹉哥吃顿饭答谢。


    “好呀,不能是今天,今天真顶不住了。”


    鹦鹉哥赞叹帅哥素质就是高,出手即阔绰。


    怕宋青熙跑单,鹦鹉哥说:“哥们儿,我俩有缘,加个微信。”


    宋青熙点头,加了微信,逃兵似的跑掉。


    鹦鹉哥用纸巾擦了擦手,刚才碰了这特帅的兄弟。但男的手臂冰冷,鹦鹉哥握上去,像握了块坚冰,肌肉练得是挺扎实有力,但……


    鹦鹉哥不免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看男科医生说,体温不高的男生多半肾虚。


    望着宋青熙远去的背影,长腿翘臀,鹦鹉哥羡慕地眺望他的身材。


    但又掩盖不了他潜意识里的忮忌和竞争心理,他啧了下嘴嘲谑,“其实我年轻时也帅过,我没必要羡慕。男人练多了真的会肾虚,胸大腰细也没啥好的。这体温,比我都虚。这辈子一样是完了。”


    但他还是好心地朝宋青熙发了信息:【兄弟,你是不是也熬夜压力大尿频鹿完稀得像水?别怪哥多嘴,你虽然长得帅,但看面相就有点肾脏方面的问题,我给你介绍个神医……】-


    迟羽认真思考了白有仪问出的问题。


    他没有很快地回答,虽然他在很多事情上习惯于不过脑子地,仅凭直觉地思考。


    被白有仪真心拒绝,迟羽想象那种感觉……


    他会很难过,离开这个活动室,背对白有仪的瞬间,眼泪就会飚出来。


    回到家,他会扑在床上撒气,对阿姨说他不要吃饭了,他会流着眼泪骚扰朋友说,他难过得想要死掉。


    笨狗也会被他紧紧抱住,因为他需要依靠。


    和白有仪的相遇在季春转入初夏的时节,像他在千叶领略的风景。


    高三结束的那一年,他收到了心仪美院的offer,独自离开双亲和讨厌的迟澄,他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去千叶旅行,学会自己处理麻烦,处理痛苦,独立生活。


    他在千叶看到了蓝绿相间的农田,一望无际。农人戴着草帽在插秧,腿肚淹没在河田,有稻禾的香气,光晒得他心烦气躁。可是如同受洗,他领受了明亮与生机。


    美无利害,美不讲功利。无论他是怎样的人,贫穷或者丰裕,残缺抑或完备,他都有资格欣赏美丽。


    白有仪就像那片光景,公平,博爱,明艳。


    如果他和她道别,大概也会像那年他拖着行李箱,狼狈地奔跑在柏油马路上,追逐去往车站的大巴。跳上大巴,奔赴下一趟风景前,他回望所有,感喟一期一会,他或许永远不会再来此地,所以牢牢谨记,留恋一句还会再见。


    迟羽回答出来,“我肯定会很伤心,不过,我不会忘记你。白有仪,我会永远记住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我会去过我的下一段生活,如果你拒绝我的告白,看你还愿不愿意在小区看见我,做不成恋人,我还是很想和你做朋友之类。如果我们分手,应该是你不要我的概率很大,那应该是我做得不好,或者我们不合适。”


    “我会去旅行,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把你和我的情感画成一部部作品。可能经历过和你的分手,我会成熟一点,说不定我会想和我朋友那样再去学校读书。毕竟我挺废物的,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我会提升自己,让我快乐自在起来。就是这些了,我也不知道你想听什么,


    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说不出你想听的甜言蜜语。”


    迟羽还想争取一下,说白有仪喜欢甜言蜜语,他可以去报班学习。


    白有仪打断他,嘟囔一句:“其实也不一定不喜欢你。”


    “我的原则里有句话叫做看多不做多。”


    “什么意思?”迟羽听不懂,听起来像粗话。


    喜欢多多看他,不喜欢和他次数频繁的做?要柏拉图式的恋爱啊?不要吧,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是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没完没了的。


    迟羽皱起眉头,想上网是什么理论,又怕保安妹嫌弃他不懂梗,见识低。


    白有仪朝迟羽解释:“就是买股票。我看好一只股票,觉得它是好人股,能让我得好报,但这个时机它在高位,不值得我花钱去做多,也就是买它。我得观察一段时间,择时入场,你懂吧?”


    迟羽半是醒悟半是迷茫,白有仪的意思不像是拒绝,可也没答应,是和他再做一段时间朋友的意思么?


    不过迟羽注意到更关键的问题,“白有仪,你会买股票?!”


    白有仪叉腰,向上昂头,吹起了牛:“干什么?你瞧不起谁?我在二级市场挣的钱老多了,够买一套房。”


    迟羽倒没有瞧不起,他比较担心股票把保安妹为数不多的工资亏光,但白有仪都说挣钱了。


    迟羽便赞美她:“那你比我聪明多了,好厉害,和迟……我就不会买股票,不过我家里有人会买股票,他很会赚钱。”


    “你帮我买吧。我有很多钱。”迟羽感觉这刻他脑子如有神助,大彻大悟。


    他总有某些灵光乍现的瞬间,冒出拯救他的想法。


    “对,你帮我买股票,我正好有钱。”


    迟羽想起那个展,最后还是亏钱到请观众观赏,但说来说去都是艺术,艺术便是不能一味地谈钱与功利。


    迟羽不好意思对白有仪说,他没有正经工作,画也卖不出去。


    白有仪摇头,“我从不帮别人做决定。不过,我可以教你炒股。先做一段时间朋友吧,卷毛少爷,我挺喜欢你的。”


    卷毛?


    迟羽还未来得及佯怒外号,白有仪又做出白姐出击的拳头动作,咚地一声,把脑袋砸进迟羽胸膛,她激动了便喜欢这样,能忍受她嬉闹的人不多。


    迟羽弓起腰背,像熟虾似的被白有仪的脑袋撞弯了脊背骨,脖颈却诡异的泛红。


    保安妹大大咧咧的,太会撞了,直接用脑袋撞到他凸点了。


    他就说她是糙妹一个。


    叶小姐走过来,看两人嘀咕了半天,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她问了句:“你们在讨论什么?跟俩小孩似的还排排坐?”


    白有仪收拾自己的坐姿,装做无事发生拿了牙西瓜啃食,叶小姐看向迟羽,迟羽双颊抹胭脂似的薄红,他的手掌轻轻往胸膛上揉弄。


    叶小姐瞪圆了眼:?


    第29章


    吃晚饭时机,白有仪回家花十几分钟,将景邈刻意留在她家的生活用品打包到快递口袋内。


    闪送到了,白有仪便景邈的东西请出了门。


    转眼,她给景邈发了条消息:【把你的废品送回你公司了,留在我家是个累赘。】


    景邈正朝唇角处上药,一点一点涂抹软膏。


    洗漱台上摆放着瘦脸按摩仪。男人有下颌角才会显得脸庞俊美坚毅,景邈有空便会推几下下颌。


    他在外貌上做了很多功课,才能维持现今这般不输男大学生的体质和样貌。


    每次景邈看到在洗面用品的评论区,某些傻瓜评论,诸如:兄弟们,没必要,男人的脸用清水洗洗就行,哪用得着这种花销,别被消费主义洗脑。


    底部回复会有一群男生赞同,景邈也会发送“狠狠点了”四个字附和。


    下单之后,景邈才会讥诮今天又骗了几个春竹上当,以后太丑了,只能做绿叶陪衬,可不能怪他。


    景邈自认脑子聪明,市场竞争太大时,要杀出重围,就不得不伪装敌军,放出假消息,多拉几个憨货下水,减少竞争。


    世界上的男人要是都生得丑陋,那才会显出他的可贵,古言有云,奇货可居。


    擦完脸,景邈收到白有仪的微信消息,景邈高兴点开,宝贝肯定是饿了,想他了。


    看完短信,景邈两眼无神,死了一般僵直脸。


    面膜也不想敷,晚上约的健身搭子想同他爽约,按摩仪想扔垃圾桶,那瓶摆在茶几上的避孕药,他看了都碍眼。


    干什么都没劲。


    景邈坐在窗前,静静发了会儿呆,他才收拾情绪,回复白有仪:【白姐,你又炒股了?】


    【不是说好稳定职业做保安?】


    【宝贝,我要闹了。我才去香港几天,就把我甩了?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同我沟通。】


    【我这就回来好不好?今晚的飞机,明早刚好可以给你做虾仁生煎。】


    【别把我扔掉,白有仪。】


    白有仪回了三个字:【对不起,我已经入金了】【带了个朋友做学生】【你就在香港好好工作呗,景总,好歹也是个机构老总,别跟个恋爱脑一样。东想西想,都没工作重要。二级市场见。】


    景邈再发消息,白有仪已经不回了。


    他叹了口气,账户入个金说的像人要入道似的。


    景邈反手往嘴唇拍了一巴掌,后悔地恨道:“我这贱嘴。我为什么要说去香港?我就回她家,给她做几天饭,赖着不好么我?我是春竹,我才是全天下最大的那头春竹。”


    猛地,醍醐灌顶,景邈想清楚始作俑者,又愤然恨上小三哥。


    一切都是小三造成的,如果没有小三发来勾引消息,景邈根本不会发现有人插足他和白有仪,也不会约小三出来打架破相。现在小三哥得逞了,白有仪又找到借口,把他丢下了。


    他得等几个月才能等到被翻牌?


    景邈点进粉心,私信宋青熙,用最恶毒的脏话把他骂了一遍-


    下了晚班,小帅提议青年的节日,她们三个保安亭形影不离的同事,也要像业主一样,过一次节。


    白有仪倒没问题,她喜欢参加聚会,喜欢和朋友在一起玩耍。


    只是文红棉有固定的学习计划,白有仪知道她每天都在忙里抽闲,挤出时间去完成。


    白有仪和小帅用大大圆圆的黑眼睛看向文红棉。


    “我可以。”文红棉点头,眼眸里也有些想要吃喝玩乐的兴奋,“上个月发了工资,生活费还有很多。”


    文红棉休憩时,小帅询问过文红棉的经历,文红棉不是白城人,她只是来白城读大学,她家在江苏那边。读完大学,回江苏实习了一段时间。


    但文红棉好像和家里就考研工作的事,吵了架,独自一人来到白城,租了一间房全心复习。因为要自己承担开支,文红棉才来做保安。


    小帅打心底佩服文红棉的独立和勇气,还有自律等很多优点。


    “没事,我请客呗。”小帅对文红棉说,“请你和白姐吃一顿好的。”


    白有仪开心,唱响了啵比啵比啵的歌谣。白有仪不会让小帅请客,她的存款比两个同事多一些。


    文红棉摇头:“不用。AA吧,你也不是富哥,一天请来请去的,把你的钱省着留给你自己用。”


    小帅赧了脸,文红棉是好人,和她做朋友很心平气和的舒适。


    小帅在学校里的酒肉朋友,每个都比小帅的家庭小康富有,却总有捞男吝啬,想从他荷包里掏出点免费的钱用。


    小帅想拜托他们帮忙,还要倒叫他们几声爸爸。


    大一的第一学期,小帅的舍友人品拙劣,他也做出过牺牲,为了融入集体,参与过某种类似屈辱调教play的仪式,和室友成了“共轭父子”的“朋友”关系。他不参与的话,便会在宿舍内成为独行侠,小帅没有那样的勇气面对孑然一人的人生,


    所以他选择臣服的次数很多。


    小帅还借了一个富二代八百,至今没还。


    毕业后,家长总贬低他社会化程度不够,出身社会之后要学习社会人的社交知识,小帅对未来也产生了排斥,惊恐和焦虑。


    但入职这家物业公司,和文红棉,白有仪做同事,他好像治愈好了厌憎世界的心病。他每天都期待上班,和朋友们一起站岗,排查消防,值班登记。


    他觉得那些不甘和恐惧,都烟消云散了。


    和她们做同事,没有想象中的勾心斗角,大家像初高中时期的同学,每天按部就班地完成一些事,到点下班,相处起来极为舒适。


    不知道未来会分开与否,但当下,小帅会把这份可贵的纯粹捧在掌心珍惜。


    三人在附近商圈一家小龙虾夜啤处坐下。


    白有仪点的小龙虾不多,一盘蒜蓉,一盘麻辣,考虑到大家都吃过晚饭,只开了两瓶啤酒,小帅不喝。


    小帅说:“每次喝酒我都会吐,而且我特别容易醉。”


    小帅和文红棉平日不敢在保安亭监控下说的话,在小龙虾上菜前,打开了话匣子,频频对二经理的跳操安排吐槽。


    白有仪忽然想起,还不知道文红棉考研的专业。


    白有仪本身不是好奇别人私事的人。文红棉每天都在学习,看专业课,为了不打搅她,她便从没问过文红棉考研的专业。只是看的到文红棉桌案上的黄皮书,才知晓她下午一般复习英语。


    看气氛不错,白有仪还是问出自己的好奇。


    “马哲。”文红棉淡然地说,“我考的马哲。”


    “那能做什么?完全不明白以后能做什么工作,”小帅用手剥着虾壳,“我读的汽修,但我不想去趴在车底下修汽车,纯牛马,又累又脏。”


    “我觉得汽修挺好的啊,是门技术,慢慢地能挣钱就行了,说不定可以开店,日久积累熟客。”文红棉的回答很朴素。


    小帅苦恼:“能挣钱是能挣钱,但没人要我怎么挣钱。只能跟着亲戚做,先学洗车,洗个三五年,我不想,那老头唾沫星子都能把我骂死。”


    文红棉便不能再多说,小帅便问文红棉:“红红,你本科也是马哲么?”


    “我本科是金融,但我学得很痛苦。我不喜欢那个环境。”


    白有仪眼睛一亮:“我们同专业。”


    文红棉笑了,“白姐,你不开玩笑吧。这是怎么了?我们金融民工的宿命是做保安来着。前两天我还看到我同学发公募基金改革了。”


    “哈哈,我也看了。但我不怎么关注朋友圈。”告别金融服务员已久,白有仪只能评价出这一句,“计算机,金融比起其他专业还是遥遥领先。”


    文红棉喝了口酒,缓缓地摇头,“不适合我。我跨考便是换去适合我的地方。这个专业不能做什么,未来可以去学校教书,党校,编辑都行,但是我都不想。而且文科嘛,懂的都懂。我读这个,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是我想学。我有需要。我和我妈妈吵了很多架,才来到这里,她想让我去金融的研究生。但是我不喜欢,我想……”


    文红棉突然举起橙黄的啤酒杯,朝向姣白的满月,露齿而笑,豪迈且壮阔地说:“我想改变世界!”


    “?”白有仪和小帅眨眨眼睛看她。


    小帅拎走文红棉的啤酒,倒进自己的杯里,轻声问:“你怎么改变?”


    “不知道。行动方面应该是不可达成的困难。毕业我实习过一段时间,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异化人类的世界,我不喜欢压榨我,将我当做畜生一样去行使的工作。那既然我讨厌,为什么我要同流合污去加深这股讨厌?”


    “所以我选择读马哲去寻求答案。我想先学很多的理论,寻找到我的答案,让理论先行。这或许不是一个适合行动先行的时代。但是,改变世界的方式不一定是行为的实践,也可以是指导的理论。”


    “理论也不是没有力量,反而是太有力量,让人畏惧。词语就是一种权力统摄世界的方式。词语天生就有塑造人思维的能力,所以做理论,宣扬理论,像上个世纪那样,从词语上革命,改变人的思维方式,又何尝不是一种改造世界呢?”


    “并非金字塔型才具有最稳固的特性,像褶子一样,或者是被风吹拂的青草地那般,每个人不是没有差距,也不是没有矛盾的动力。只是差距不远,不行么?”


    文红棉说完便放下了酒杯,朝小帅和白有仪淡淡微笑。


    小帅听得快吐了,佝偻着脑袋兀自惆怅。


    白有仪从文红棉的笑容里看到一片平静的海洋,平静的海洋下是文红棉波澜壮阔的志气与信念。她是鲲鹏,愿望抟扶摇而上九万里远,只是现在潜龙勿用,深藏在这里积蓄力量。


    白有仪相信文红棉会凭风而起,只需要等待一个六月起风的时间。


    “你真的很棒。”


    白有仪举起了杯,小帅也懵然地跟着一起,白有仪真心祝愿:“红红,你一定会考上,实现你的心愿。”


    文红棉道了谢谢,和白有仪相识一笑间,一饮而尽-


    宋青熙从下午回到家,便没有再出卧室门,趴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换,只顾着拿了手机和纸巾盒,抹着眼泪无声地哭泣。


    想到他是如何嘲讽白有仪是贫穷的保安妹,鄙薄她这辈子都没有摸他一根毫毛的可能,造谣她在小区勾搭金龟婿,宋青熙便用左右手狠狠掴了自己几耳光。


    他再也无法忍耐那股自厌的难受和悲哀,最可怕的不是白有仪不认同他,而是他没办法认同他自己。他再也没有办法靠近白有仪,靠近她,便会提醒他是如何龌龊地揣测白有仪。


    他难受地干呕,最后将头掩埋在被褥里,呜呜哇哇地嚎啕大哭。


    想死掉。


    现在只想毁灭掉自己。


    门外,宋老太太和宋静珍双手趴着白漆门上,贴近耳朵,仔细聆听宋青熙的状态。


    刚才她们还在笑话,宋青熙换了身平日不穿的帅气衣裳,应该是和女孩子约会。


    她们松了口气,宋青熙孤高冷厉的脾气,总让她们担心孤寡终老,空有财产,等到他再也没有行动力的时候,会被恶毒男佣折磨,毒打,虐待,最后一个人死在床褥生蛆发臭。


    拥有家庭是件美好的事,宋老太太拥有了能和她谈天说地,聊时事经济,一起织毛衣,做毛毡娃娃的女儿,宋静珍有了从小乖巧会关心她维护的宋青熙。


    本来宋静珍是要再生个女儿,继承家业,可工作忙碌,再加上丈夫身体一般,宋青熙也足够乖顺可人,她便打消了念头。


    现在宋青熙三十岁了,却越发有了青春期不曾有过的叛逆,与她们的操心怄气,让她们徒劳地忧虑。


    “听上去好像在健身?”宋静珍同妈妈说,“打的皮肉啪啪响呢,还在放松肌肉。”


    “男孩子健身好呀。”宋老太太称赞道,“身材好,有腹肌才会得到女孩子的点赞。我看短视频上好多男孩子都健身,最近流行大胸,娃娃们看了都很高兴。”


    “妈——”宋静珍指了指宋老太太戴着的老花眼镜,“你少看点吧。”


    “怎么哭了?你听听。”宋老太太疑惑蹙眉。


    “好像是。哭得还挺大声,”宋静珍面露难色,戚戚叹息,“唉,多半被女孩子拒绝了吧。我早说过了,现在全世界男的都多,长得帅腿长身材好的多了去,互联网上一大堆。这小子,年龄越大,越不吃香了。哎哟,你说我们咋办吧。”


    宋老太太和宋静珍无可奈何,扶着下楼去,家里临时聘请的大叔做好了菜肴,正擦着围裙要打扫房间。


    宋静珍再朝宋父努努嘴:“你去叫儿子出来吃饭吧。他失恋了,你去开导开导他。”


    第30章


    宋青熙没有出门吃饭。


    屋内像是关进黑匣子般阴暗,宋青熙把遮光窗帘拉得严实,不罅漏一丝光明


    ,这样的他,好像躲进另外一个世界,获得安全。


    眼泪默默滑落,宋青熙用纸巾揩拭。


    他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一遍遍翻看白有仪曾经发送给他的消息。


    或哭或笑。


    白白劝慰他加班要注意身体,白白分享她种的花卉,白白说想和小狗谈恋爱,白白说男生也是可以哭泣,白白同他分享户外旅游的照片,白白说要带他远行去看山河水。


    看到最后,宋青熙彷佛丧失阅读文字的能力,每个白有仪同他打闹的字眼,他无法在脑海连成图景,变成战机投射的子弹令他土崩瓦解。


    宋青熙只知道无声啜泣,哭得脑仁泛疼。


    门外父亲敲了门,宋青熙没有搭理,直到几近凌晨。


    宋父再次出现,叫了一会儿依旧无人开门,宋玉珍才出动,站在门外用严厉而沉钝的声音吼出:宋青熙,醒醒,别睡了,出来给你爸爸开门。发生再大的事,饭也要吃。


    宋青熙没有睡着,他只是一直哭,哭到昏天黑地,忘却了时间。


    打开门,宋青熙顶着两只红肿发泡像金鱼肚子一样的眼睛,把宋玉珍吓了一跳。


    “怎么变这么丑了?”除开生意场的场面话,宋父嘴如单刀,毫不忌讳,“儿子,你也太憔悴了吧。老婆你看,这是不是网上说的憔悴丑。”


    宋青熙没有精力同父亲翻白眼,他和母亲叫他去做检查的事,他到现在还记得。


    他有气无力地问:“妈,有什么事?”


    宋玉珍说:“青熙,我们想问问你怎么了?关上门不出来,让你爸爸担心。”


    宋父点了头:“你姥姥说你失恋了。”


    宋青熙摇头,不想理会父亲,“不算失恋。”


    宋父对宋玉珍说:“他就是犟!和女孩约会没有经验,还不好学。我像你这个年纪,已经同你妈妈结婚了。当时我不知如何风华正茂,精气神足,喜欢你妈妈,我就勇敢去追求,收拾好自己,文雅谈吐,天天逗你妈妈开心。你妈妈身边还有很多小赵,小李的追求者,不都一一被我比了下去。你不主动,你们怎么会有故事?”


    宋父又吹嘘起来他的阳谋:“想当年我三番五次求着你妈妈,让她来给我送花,把那些厂长儿子,大院子弟杀了个片甲不留。之后都传你妈追求我,喜欢我到不行,叫那些人知难而退。哪像你个闷葫芦,不会还不懂得学,没脑子还不知道使计谋。”


    宋青熙抬了眼,瞪回父亲:“你知道个屁,我也努力过。”


    眼看父子间又要动怒,宋玉珍忙说,“别贬低他了。”


    宋玉珍先稳住宋青熙,宋父气鼓鼓地下了楼,端出一盘热好的饭菜,转头一看,宋青熙又坐在书案前,拿纸擦眼泪,垃圾桶里全是纸巾扭结出的纸屑。


    宋父将餐盘往书桌一撂,扶了扶眼镜,“说说吧。你妈妈叫我来给你出谋划策。”-


    宋青熙讲了喜欢白有仪的事。


    他隐瞒了他是怎么窥探白有仪账号,找到她关注的一位玩户外的男大学生,私聊大学生,买了对方的账号作为自己的小号去勾引,还隐瞒了他和景邈打架的事。


    这么一想,宋青熙回忆起他曾在保安亭瞥见过景邈的脸庞,甚至他还在两年前跟随网友扒过景邈的账号,可他什么都记不清,记不住景邈的脸。


    原来那会儿他就有希望认出白有仪。


    宋父听完,道出两个字:“活该。”


    宋玉珍已经离开,她对感情的事不大关注,听了儿子的失恋故事容易走神,酸牙齿,先行睡觉了,叫丈夫调理儿子心情。


    宋青熙含胸驼背,头要像鸵鸟垂落道胸膛里躲避,宋父往他肩膀一拍:“背挺起来,男人没点气质,像什么样子?”


    “我同你分析。第一,你不用太伤心,把自己当回儿事。这个白白小姐,对你没女男间的兴趣。她几次与你相遇,都没同你相认,这说明了什么?”


    宋青熙觉得父亲说的不对,着急解释:“其实第一次她想说认识我,在妞妞洗澡的宠物店,她看了我很久,还说我长得帅。但我以为不是她,是其他女人,态度就不好了。可能把她想认出我的话,堵回去了。”


    “所以对待其他人,你可以态度不好,不讲礼貌了么?”宋父痛心疾首,“我和你妈妈,还有你姥姥都不是这种人,你从哪学会的?”


    “你不用自作多情了,长得帅?门口好几个保安小伙子我看也长得帅,那有女孩子天天围着他们转么?别太自恋了。胜在人品。长得帅,无聊,女娃们也没兴趣。一盘菜,色相俱全,没有味,下得了嘴?”


    宋父又说,“白白小姐没想同你打招呼,也不想现实生活中和你结识。你对陌生人的态度,人家一眼就把你性格看穿了,你本来也是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宋青熙要张嘴,宋父立马说:“送伞也别自作多情,人道主义。她是个好孩子,想整治你一番,还对你愧疚上了,代我们管教。多好一孩子,编个小故事来同你解释,看人不能只看表象,教你东西。你呢,学会了什么?像你这样带企业,不知要被多少谄佞迷了心,用非其人。”


    宋青熙嗫喏:“故事不是编的,她就是那种人,心善。”


    “那不是编的,那你就更配不上她了。”


    宋父重提旧事:“当年XX来组上给我们开会,照样背的是一书包,拿一水壶,黑色帆布,我到现在就记得。现在人家在什么位置坐着,操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心。说话客客气气的人物多了去,不想显山显水的扫地僧太多,你姥姥待人处事,这么多年,也没把职位贴脑门去受人尊敬。你仅凭人家穿着就断定人家的经历,你又蠢又没品,把我气死了。”


    “说好听点,你是霸总小说里的高冷帅哥,说难听点,爸说话直,你别不高兴。你这就是爱装吊,仗着你妈的福气,投好了胎,生来有几个臭钱,畏强欺弱,小人心态,不够大气。”


    “爸。没必要这么骂我吧?”


    宋青熙被骂得臊脸,指尖揉着纸巾,又想哭了。


    “去道歉。真诚点,负荆请罪。你以后也别东想西想了,换个女生喜欢,别说白白小姐,你我都看不上眼,你暂时单着吧。”


    宋父挥挥衣袖,顺便连饭菜也一并拿走。


    儿子饿一顿,也饿不死-


    隔天,白有仪上晚班,早上起来,便看到迟羽发的消息。


    迟羽很少用微信联系她,他更喜欢实打实接触白有仪。


    【(抽象猫咪对手指表情)】


    【白有仪,你什么时候来教我炒股?我想学。】


    白有仪笑了下,看得出来,迟羽很心急。


    殿堂级韭菜:【叫声老师来听听。】


    迟羽发了只小猫将屁股转过去,对着白有仪。


    没再回复。


    白有仪乐了,卷毛哥又傲娇了。


    趁白天有空,白有仪便约了已经辞职的韩梦肃,去把她的硬派越野卖了。


    白有仪这段时间有将车挂在二手车平台售卖过,竞价处理,但后面她还是下架了。


    白有仪看过很多帖子,平台在卖车线下成交之后,还会质押一部分给买主的保证金,保证车辆在三十天完好无损,但很多卖家拿不到这部分质押金。


    她便想着还是抽空开去二手车商那里售卖。


    韩梦肃再参加了一次创业会,这次她在会上结识了一个做二手车生意的女生,想到白有仪要卖车,韩梦肃便加了微信,帮忙打听了一下。


    韩梦肃将白有仪硬派越野的车发过去,九成九新,对方报完预估的价值,压得不低。


    白有仪便抽空把车开去拿给车商验车。


    她起了早,先去洗了个车,做了


    个保养,换了机油,想着把车捯饬得崭新漂亮点,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二手车市场在开发区,韩梦肃提前先到了,真要是卖了车,韩梦肃便载着白有仪回来。


    还有几个女生和韩梦肃说说笑笑,白有仪下车,让她们检查。


    车出手得很快,折损率不高,比放二手平台上的价格还高了10个点。


    几个女生做头头的那个二手车贩说:“姐妹,我没压你价。你玩户外,这车三万公里都没开到,真挺浪费。我诚心诚意地接手,没说坑你的价格,我也玩户外。你这车,我也是代我朋友收的,只赚了你一两千块打理费。”


    说只赚一两千,白有仪是不相信的,但人做买卖,肯定是图钱,不可能分文不取。


    白有仪在合理价格内卖车,便安下心。


    二手车贩还问白有仪玩不玩户外,想拉她进群,白有仪思来想去,现今没钱可烧,便拒绝了。


    收到了钱,白有仪便将一半转入股票账户,看了今日大盘,市场缩量,但指数走高要突破3400,股指背离,一看四大行保险国债在走高,黄金由于地缘政治原因下跌,还没跌至阻力位,市场风险偏好低。


    白有仪在大盘指数上发弹幕:“快跑,姐妹们快跑呀,主力要出货砸盘了。”


    刚发没多久,就有人在后方回应她:“唱空狗快滚,哥还等着这波回本。”


    白有仪想:你小子多半回不了本。


    股市不适合固执自大的犟种,白有仪犟过,知道其厉害-


    过了一天。


    下班后景邈不在,白有仪吃饱喝足,指吃水煮蔬菜和手撕鸡胸肉。


    她回看了最近一周的消息面,对今日大盘做了文字记录的分析,再与雪球上其他账号做对比。


    在朋友的炒股群里关了屏蔽,看到有人问值不值得买一个票,白有仪回了句:【XX集团可以买,是低位,周期票,等一个六月末起飞。】


    很久不冒泡的她出现便炸开了锅,有曾经的股友私信她,白有仪没再回复,她本身不喜欢花很多时间在网聊吹嘘上。


    看了一位经常关注的博主解读他选票的逻辑和单拿一个公司出来分析财报,白有仪才想起好久没同云养狗联系了,也不知道对方将她删了没。


    拉萨天团团长决心向CM开炮:(语音)【狗狗酱,纳尼哒siki?】


    等了一会儿,语音没有被秒回。


    白有仪扁嘴,摊手耸肩。


    她这个主人多半云养狗被冷藏了。


    这种变态狗都很缺主,不然不会来私信她,每天就想跪着舔主人的手,吃不到就只会饥渴地寻找下一位鞭笞他们的主人。


    白有仪心想,狗还挺不要脸,人格里毁灭性的低贱是扶不起的阿斗,白有仪想算了,看瑟瑟,还得找光明正大的对象。


    但是迟羽的身材,白有仪认为乏善可陈。


    一韭绝尘:【猫猫少爷,能问个关乎我们日后幸福的问题么?你会健身不?】


    白有仪从微信切出,便收到了粉心上赤心的语音回复。


    赤心、:【妈咪酱,你居然还记得狗】


    白有仪播放了语言,有一瞬间被赤心呵在耳畔的嗓音震慑,捂住砰砰跳动的胸口。


    赤心第一次朝她开头回语音,气音很重,故意低沉,又带了点嗲嗲的沙哑鼻音,好像他被做哭了很久才开口的干涸,微妙地,像一根柔软羽毛般擦过白有仪的心。


    太烧了。


    天天就会用这点伎俩拿捏她。


    白有仪打字:【你在干嘛?】


    【在哭。】


    宋青熙很诚实地回答在哭,哭了一天还觉得伤心,没去公司上班,在家翻着自己打印白有仪的资料和聊天记录emo。


    白有仪是他的特别关注,有特殊的铃音,听见消息铃后,他怔愣片刻,脑子像棍棒搅乱的浆糊,纠结着要不要回复白有仪。


    要是白有仪知道在网上倒贴的狗是他,现实里并不喜欢他,会不会造成她的困扰。


    但是宋青熙忍不住不去触碰白有仪相关的一切。


    他点开了语言,那句狗狗酱可爱到爆炸,宋青熙真的很想变成一只狗冲到白有仪身上,舔着她的脸庞。


    做一只狗多好,狗狗冲人乱叫,下次只要装乖卖萌摇摇尾巴,把肚皮露出来道歉,便可以得到人类的原谅和揉搓。


    宋青熙还没有道歉,主要是无法面对白有仪。


    父亲的话提醒了他,白有仪并不希望和他在现实接触,不去打扰她最妥当。


    宋青熙反复听了很多次,听到腹部产生浓烈的饥饿,想把手机里的语音吞进胃里反刍珍藏。


    他最终给自己找了合理的借口,去和白有仪再次建立沟通。


    白有仪应该是有需求才找他,前天晚上景邈发了疯般私信骂他,说他破坏了她们。


    想来,景邈应该做错事,被白白甩掉了。


    宋青熙还是觉得不能让白有仪难受,她需要,那他就扮演好属于他的决心去安抚她。


    拉萨天团团长:【没和别的主在做?为什么声音会那么哑?】


    宋青熙赶紧解释,不怪白有仪猜忌,谁叫他用风尘身份去接近她。


    【妈咪,我只有你一个,没找过别的主】


    【是处男】


    【打视频验也可以】


    【我去网上查过,有很多方式可以验的。我平时用得少,那个……之间没有断裂带,如果和其他女人做了,这个是会断掉的,我的还在】


    【我只找过你认主,没有加过乱七八糟的圈子,身体也只有一个人看过】


    (动态单人可见截图)


    【刚才真的在哭】


    白有仪看完截图瞪直了眼,合着不是没人点赞,是只让她看。


    老天奶,她被烧鸭做局了!


    拉萨天团团长:【?】


    拉萨天团团长:【你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拉萨天团团长:【发生什么哭那么惨?生病了,还是有什么经济上的问题?我很穷,暂时不借钱哦】


    白有仪还是不信赤心是处男,但哭的话,白有仪是相信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遭遇困难。


    她想会不会是赤心家里出了什么事。


    正要给予安慰,赤心发来语言:【想妈咪想哭了】【我不缺钱,妈咪只要给我爱就好了】【舔舔妈咪的掌心】


    白有仪撇嘴,手好像真的被什么阴湿东西缠住捧去他脸上,唇印和湿滑触感,腻歪到女人甩不掉的黏稠,白有仪在裤腿上赶紧擦拭了掌心。


    早知道她就不问,一些男人作天作地的诡计。


    拉萨天团团长:【居然骗我。那解绑了,正好妈咪要交新男友了。】


    白有仪也不管赤心如何想,放下手机,要去洗漱,刚放下,迟羽的消息弹出。


    白有仪不回了,迟羽发来消息:【保安妹,你瞧不起谁?我健身的。】【我朋友说你发那消息,是想验资,是这样的么?】【你又不是没看过我身体,至于么?那次上药,你不是都把我看完了】【喂!我还没找你负责的!】【看了我的全身,你现在就该同我告白!】


    (图)(图)(创口贴贴胸膛的图)(捞起裤角露大腿图)(拗翘臀图)


    【我不是弱鸡!】


    【我是薄肌】


    白有仪哈哈大笑,迟羽太好玩了,发来的健身图丝毫不擦,全是对自我身体的欣赏和自恋,看得她兴致全无。


    再白,再粉,遇上搞笑男,真的没兴致了。


    白有仪回道:【好好好,你是薄肌。摸摸~】


    消息栏上很快传出对方正在输入中,停顿,对方正在输入中,停顿……


    最后迟羽还是没发来消息,但赤心发了。


    赤心、:【不要,妈咪】【不要折磨我,我会死的】【妈咪,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做了很多错事,请你原谅我】【别去找新的男友,他们不值得,比不上我对你忠诚】【我向你负荆请罪】


    赤心发来了视频。


    他站在类似浴室的地方,裸露上半身,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枝条,从宽阔的后背拔出,猛地一下


    ,往饱满健硕的胸膛上狠抽,划出一道红印。


    赤心缓缓岔开双膝下跪,胸肌随之抖了抖,白有仪听见他吃痛又喟叹的喘息声,轻喘似的唤了声疼,不要。


    白有仪闭上眼睛,尽力把口水咽进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