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按道理兄弟俩的房事都是一……
元日刚过,姜家上下难得的些清静。慈春堂的事务暂且一放,姜漱玉也难得不用在宫中值守。
虽然去年少君郎得了急病匆匆离世,好在新人娶进门冲掉些晦气。
宅中下人对新夫很是恭敬。对方出身名门,母亲是在朝堂身居高位的大理寺卿,外祖母更是太子少傅。除了年纪大点,府中上下对这门婚事都极为满意。尤其是姜顾华,同赵家结亲,以后姜家的营生也能更好做些。
洗玉只要在春闱上表现得差强人意,就定能谋上一个好职位。以后姜家在朝堂上也算有人,不用再为了疏通关系奉上白花花的银子。
对这门亲事不满的只有许氏,听到下人说宝女今日朝食只吃了几口立即把赵氏叫过来训斥。
“到底是金贵人家,这手艺实在太粗糙。我从六岁爹爹就教我做馎饦,你看看这面一瞧就揉得不尽道。还没让你做蒸饼呢,这以后可怎么办。从前漱玉吃的饭可都是我做的,你这样想让她挨饿吗?”
赵青琅在家中从未进过厨房,这种事都是小爹做的。自己身为正室岂不是失了身份。
但他要敬重长辈,赶紧认错:“都是女婿的不是,我定好好向公公请教。”
瞧见赵氏这温顺的态度,许氏也不想再多刁难。毕竟之前在陆氏那里触了不少霉头,这新人看起来更好拿捏。
他又絮絮叨叨几句,直到张管事请人过来赵青琅才终于脱身。
今天是初二,按道理少君要送新夫回母家看望。但李管事去收拾东西才发觉昨夜少君并未歇在听雨轩,细问下人才知道自从成婚后少君每旬才
去那一次,其余时间都歇在书房。即使在年前也只是堪堪去了两回而已,其余时间都在偏院教顾裴医术
要知道前一个进来时这书房可从没有睡过人。
李管事是过来人自然一眼就瞧出少君是对新夫不满。他不动声色地提点:“您进门已经有些时日,哪里觉得做得不好尽可以问我。我们这些下人不就是为了日子过得更舒服。”
赵青琅会错了意,赶紧恭声道:“我厨艺是生疏了些,但定会精进。”
张管事脸色微沉,便也不搭话。这新人从上到下,跟前面的陆氏可不是差一点。
但也只能不动声色地前去偏院请人。
“少君东西都已经预备好,少君郎还在屋内等您。”
“我知道了。”
姜漱玉话音刚落就指点着顾裴考教他认铜人穴位。这门功夫没个几年可练不出来,黄蜡将上面标注的经络穴位完全遮盖住。只要扎中正确穴位里面提早灌入的水银就会流出。
可顾裴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为何,三次都未扎进。
姜漱玉轻声怪罪:“你这孩子命门都已找到,怎么肾俞穴一直找错。旁边左移两指就是。”
顾裴按照姜大人所说,还是未扎进去。稚嫩的面容怯生生地看着大人,手指都在颤抖。
姜漱玉看到那手才发觉是自己有错,这孩子太小,手指修长纤细,精致漂亮得像是那供桌上的白玉千手观音。
即使赵怀逸的指节都透着粉嫩,还是不及他秀气。
“你这手太小,难怪扎不进去,”姜漱玉握住他的手腕耐着性子教他,“你要多摸,别怕出错,多半指就对了。”
银针分体,里面水银终于流出。顾裴皱在一起的小脸终于舒展开。
“少君。”
听到张管事迟迟催促,姜漱玉这才起身,出了院门还叮嘱管家在家中寻人继续教他。
管家连忙称是,笑道:“哎呀您真是操心,这张管事站得腿都酸了,急巴巴等着您。”
姜漱玉知道对方有话对她说,便寻了一个僻静处。
张管事语气委婉:“是不是屋内的床不舒服,看您这几日都歇在书房。若您觉得不妥,我赶紧让工匠给您再做。”
姜漱玉知道张管事已经发觉出不妥之处。前世她从未碰过赵青琅的身子,或许是因为太过厌恶,床事上兴致平平。况且她同檀礼有情,怀逸美貌动人,而雪公子清纯乖巧。赵青琅的房中术也太过规矩。
虽然大户人家都不以男色知人,但也未免太过端庄。按道理兄弟俩的房事都是一人教授,怎么大相径庭。
女人都希望夫郎床下端庄,床上放荡。但这种事又不好意思直说,临到年关事情繁忙,她也就歇在书房多了一些,没想到还是被张管事发觉。
“没什么,不过是身子乏累。”
“那就好,”张管事神色动容,“还有一事应该同你说。”
姜漱玉听完不由头疼,之前檀礼在时这种杂事她从来不需要操心。坐上马车后,赵青琅坐得极其规矩,温声道:“妻君您来了。”
“嗯,”姜漱玉跟他隔了一段距离就坐,低声嘱咐,“我父亲出身乡野,所学的规矩跟京中有所不同。有些事你要有主见才行,中馈才是要紧事。”
许氏身为她的父亲,即使有再多不是,她也不能苛责。但他小门小户的那套在京中实在是贻笑大方。
就说朝食他打小道学的规矩是夫郎亲自下厨,可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谁以厨艺为荣。
赵青琅后知后觉,以为妻君心疼自己做朝食。只是脸红垂眸乖巧称是。
姜漱玉转头不再看他,因为前世的缘故同赵青琅坐在一起都觉得不舒服。
两人一路无话,赵青琅以为妻君喜爱安静并没有过多打扰,一回到赵家先是被父亲拉到屋内说体己话。
“漱玉待你可好。”
“妻君待我很好,我一进门就给了管家之权,虽然有些事不太懂但好在有李管事帮忙。管家也对我多加照拂,她为人爽快又和气。”
赵青琅眉眼羞涩,看着精神李氏就知道他过得如意,但他并不是想问家事。
“那平康坊的公子呢?”
赵青琅以手掩唇,语气得意:“他啊,妻君同我成婚后就再无见过。”
“你怎么知道没有见过?”
李氏唯恐这孩子性子软真把人迎进门,这可不合礼法。若是传出去妻君的脸面搁哪里,
“她旬休都在家中,不然就是在书房,哪里会去那种腌臜地方。”
“那就好,”李氏舒了一口气,“我们赵家也不是容不得人,只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脏死了,只会被人嗤笑。”
他还想着要是两人还偷偷存有私情,就先将人偷偷赎出来,再沉塘弄死。反正一花郎谁会在意生死。
赵青琅笑盈盈说:“怎么没见弟弟,我给他带了件首饰。”
成婚当日本以为弟弟的性子会胡闹些。没想到他那日安生得很。一句话都没吭声,身为兄长他不免心疼。
毕竟这婚事差一点就是他的。
李氏面色一沉:“他病了,说是伤寒。”
但听道观的道长说,是他自己跟不知哪个女眷在道观中拉拉扯扯。还在雪地之中躺到半夜,直到昏迷不醒才被人带回房内。听到消息他赶紧将人接回。
难怪这孩子一听去城外祈福,立马就过去。原来是在外面有相好。那时青琅的婚事在即,他绝不能让这种丑闻被人发觉。好在事情还是压了下去,可是怀逸这孩子的身子一直不见好。
赵青琅一听赶紧起身:“弟弟病了,那我应该前去看看。”
“那孩子性情古怪,这几日一直不理人。你过去也是自讨苦吃。”
今个早上那狐狸精还前来叩拜自己说女媳若是来府上能不能看看怀逸。李氏当然一口回绝,那孩子风寒早就痊愈,不过是心病而已。等过些时日自会想通。
赵怀逸知道弟弟也曾爱慕妻君,也怕见到自己后大动肝火索性也就没去。
姜漱玉同赵明若在堂内浅谈,岳母显然是遇见难事,避开众人私底下同她商讨。
“实不相瞒,前些日子遇到了礼部的李大人。说新人进了宫,但陛下还心心念念着青琅的弟弟。这孩子要不是得了风寒,此时已经在后宫服侍。本以为已经躲过一劫,可谁知这事又被提及,李大人还说陛下那边都误会是不是我们赵家不想让人进宫。”
赵明若身为母亲不想让怀逸受苦,这孩子再不是心眼也是好的。去后宫那地方定是要被人欺负。
姜漱玉眸色温柔,心想若是檀礼能有岳母这样的好母亲该多好。
“陛下是个明君,哪里会因为这种小事迁怒于您。只不过是李大人为难,只要寻个由头就说他还在病重身子羸弱,无福服侍陛下就好。”
“说是这么说,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赵明若心知怀逸容貌出挑,陛下定是念念不忘,“若是李大人再来问我,该怎么回话?”
姜漱玉也不知如何是好,即使自己能骗过礼部的一众人。可是若换成其他御医确实容易被发现。
她心烦意乱,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入口软糯香甜,令人回味。姜漱玉只吃了一口就知道这是赵怀逸的手艺,他知道她爱吃酸,所以爱往栗子粉里面掺些酸枣糕。
“我寻思着不如给怀逸定下婚事,毕竟他身子久病不愈,之前确实无法进宫。傅将军家的长子傅霖仪表堂堂,我看为人实诚爽朗。听说你们俩是故交,你觉得如何?”
姜漱玉温笑道:“傅霖若是能成为他的妻君,是怀逸的福气。”
话音刚落,就听见瓷瓶碎裂声。厅堂内的屏风后似乎有人影晃动。赵明若只当是下人笨手笨脚,并未在意。只有姜漱玉一眼就看出那是怀逸。
所以他听见了。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怀逸我累了,早点歇息…
…
赵明若信任姜漱玉的人品,听她说完心便定下不少。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也不怕你笑话。怀逸的性子进宫只会是受苦,他呀打小被宠坏,所以这性子就有点傲气。对旁人说话不太敬重,难免有失礼仪。”
姜漱玉若是从前对这话并不赞同,怀逸他虽然在家事上蠢笨些,但性情温顺乖巧。只是嘴笨些,不太爱理会生人。好在他模样生得好,即使做错事她也不会多加责备。即使赢粲那样高傲尊贵的人,哪怕他对帝姬不敬还是愿意包容他的罪过。
这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那等过了十五,劳你去傅家那边问问口风可好。若是对方也中意,就改日定下婚事。”
赵明若不太愿意与武将结亲,尤其傅霖之前在赵府门口试图同怀逸拉扯。虽然到底是那孩子抛头露面行为不端引来的祸事,但对方举止也太轻浮,不如文人稳重。
她知道姜漱玉同傅家交情不浅,此事由她出面再好不过。只要怀逸的亲事也定下,她的心病也终于能痊愈。省得整日提心掉胆怀逸被传召入宫。
“当然好,只是此举恐怕得罪陛下。即使怀逸因为染病推脱了一回,可李大人前些日子又问了您。若真得在这时定下亲事,她在陛下那边不好交代,便只能道出实情。那陛下的颜面有损,对您也无益。”
姜漱玉自然不想让好友入火坑。她知道若是傅霖此事,肯定要欢天喜地的办起喜事,浑然不知是在同陛下抢人。
“那可如何是好,”赵明若神色焦虑,眉心皱在一起,“李大人那边万一真得进府来瞧怀逸,就真的不好交代。”
这可是欺君罔上的罪名,她一介臣子可承担不起。陛下为了新政殚心竭虑,对不少世家都动起手。朝堂上人人自危,唯恐祸事降临到自己头上。她在这时违背陛下的意愿,丢官事小,祸及家人就是罪过。
“我倒是有一计。”
姜漱玉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怀逸入宫,毕竟前世的情分在,她还是想帮他一把。
她轻咳一声道:“您在太常寺多年,进宫的男子都要看生辰八字。若是不合就会冲了贵人。”
“这我自然清楚,但怀逸属猪,并不冲撞陛下。”赵明若哪里会想不到这一点。
“那帝姬呢?”
赵明若神色一动,帝姬也属蛇虽不冲但是相刑。
“帝姬如今还小,虽然之前没这规矩,但陛下定会谅理解,”姜漱玉前世陪在赢粲身边多年,虽到最后也没琢磨透她的脾性,但是对帝姬自然是千般爱护,“其实之前怀逸就见过帝姬一面,只是他或许不喜欢孩子就难免失态。”
赵明若吓得差点被口中的茶呛到,也幸好是漱玉为她留颜面。她也能琢磨出怀逸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也好,终归是个法子。时候不早,留在家中吃完饭再走。”
“不了,家中还是些杂事需要料理,年前太医署公事繁忙一直没有抽出空闲。不能让我母亲一人全操心。”
赵明若神色动容,漱玉孝顺懂事,青琅也是有福气才能嫁进姜家。
她笑言:“我看你这糕点都吃了不少,许是饿坏了。”
姜漱玉一愣,尴尬低头:“您府上厨子手艺精湛,就多吃了些。”
她这才发觉交谈之间那桂花糖蒸栗粉糕几乎被自己吃尽,只剩一块孤零零在自己手中。香甜的气息在唇齿之间萦绕,让她恋恋不舍还是将手中的糕点放回在盘中。
“既然喜欢就拿些回去。”
赵明若说完就叮嘱李氏去拿食盒,但等到他到了厨房才知道这糕点是那病床上的怀逸偷偷起来做得。
李氏就知道那怀逸同他小爹一样就喜欢用下作的功夫勾搭人。妻君生他多么不容易,竟然轻贱自己去厨房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以为他苛责怀逸,名门公子应持家为重,整日做侧室的行径讨巧,定是跟他那小爹学得。
他便只能谎称做得不多,改日送到姜家。
李氏心中暗骂这孩子果然是装病,但还是忍气吞声。反正青琅已经进了姜家的大门,这怀逸就算有心也是白做功夫。
送人出门时,李氏瞧见本应在屋里待着的身影。姜漱玉自然也瞧见了他,看起来消瘦不少。萧索的冬日裹着厚厚的大氅,精巧的下巴被毛领子抱裹显得各外小巧。他始终低着头,乖顺的露出脖后的一抹雪白。
赵怀逸不敢抬头,他知道漱玉厌恶于他,所以始终默不作声。得知她今日来府上,特意在早上无人时去厨房做了糕点请下人送过去。希望能讨得她的一点欢心。
但还是忍不住想偷偷想看她一眼,却只看到那晃眼的白玉耳坠。疼得赵怀逸双目发疼,所以她并非顾念自己岁数小才迟迟不肯圆房。
一想到漱玉会像对待自己对旁人,赵怀逸心如像是被利刃一寸寸割下,流出浑浊的血将他彻底吞没,以至于无法呼吸。
“弟弟,你既然身子不好就别出来相送。”
赵青琅知道弟弟身子一向康健,定是因为自己嫁给了他的意中人才大病一场。但这是漱玉选得自己,也不能怪他。
“是。”
赵怀逸呼吸艰难,侧过身子不想看兄长一眼,赵青琅好意温声关切一番才坐到轿子上。
瞧见妻君的身影,他就面色微红。两人难得能独处,平日只有他一人在姜家,只有妻君休沐才能见上一面。偏偏新人进宫太医署又有不少事,以至于成婚后两人才温情过几次。
赵青琅神情羞涩,轻声询问:“母亲同妻君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
赵青琅以为母亲会问妻君自己持家如何,没想到只是徒生尴尬。两人相互无言,路过几处摊子时,姜漱玉才缓缓开口。
“有什么想吃的吗?”
“妻君随意就好。”
姜漱玉淡然扫了他一眼后就收回视线:“那就算了。”
他这性子真是乏味可陈,过于中规中矩没一点脾气。倒也比前世那疯癫模样要好。姜漱玉自认亏欠赵青琅,所以前世即使知晓他动手杀了怀逸将人娶进门,甚至容忍他以后的重重行径。
只是婚后他太闹腾,不肯让自己近身。以至于姜漱玉现在也不愿与赵青琅有什么碰触。
而赵青琅沉浸在进门的得意中,浑然未发觉妻君对自己的疏离客套。
但旁人眼里看得真真切切,许氏才从下人口中知道这新人伺候的不周到,直接把人叫到屋内高声训斥。
“你这孩子到底是年纪小,诸多事都不懂。既然你不会就应该懂事点,纳个乖巧温顺的侧室进来。你进门之前也胡闹过,也该知道事情的轻重。”
许氏嘴角微撇,他不喜欢士族的男子,总是带着股傲气,做事也有自己的主见。他虽然出身乡野,可是家里有百亩良田。从小学得就是男子应做事勤快,照顾好妻君。不像他们这些所谓名门公子柔弱不堪,瞧着身子瘦得就没什么力气。哪里能尽心服侍好宝女呢。
既然进了门就要听公公的话。这赵氏比之前的陆氏倒是好拿捏。
许氏摆起架子,言语不免难听起来。左右不过是说之前陆氏跟漱玉有多恩爱。而他连人都留不住,可谓中看不中用。
赵青琅面色难堪,回到屋内不知如何是好。这房中事还是父亲请人教得。说女子喜爱男人乖巧温顺,不宜太过孟浪。
而这纳新人一事,他今日回娘家才说过这件事。爹爹也提醒过他,可赵青琅随意含糊过去。毕竟他当年进门时也没有为母亲立即纳人,凭什么劝自己为妻君早点着想。
赵青琅左思右想定是那风月楼的雪公子生得事端。咬咬牙就偷偷去看上一眼。他自然不能亲自去平康坊那腌臜地方,只是将人偷偷请到茶楼里佯装想听曲。
而雪公子抱琴入门看到是一公子时心中明了对方身份。他虚虚行礼,莹白耳垂上精美华贵的坠子随着身躯行走轻轻晃动。
赵青琅看到他的耳铛只觉得刺目,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他原以为是什么样的狐狸精,倒
不是想象中的艳丽皮囊,还不如他弟弟怀逸生得好。
他自持身份贵重,故作镇定:“坐吧。”
“您不必如此,大人这段时间是来了几次,但只是因为公事才让我在旁陪着服侍。”
即使只有一日温情,但他也不枉此生。雪公子恨不得将自己全部功夫都施展出,只为能尽心尽力地服侍大人。他原看不上那些手段,总觉得太脏又或许放荡。但遇上大人后,才知道自己过于清高。
赵青琅语气不免轻蔑,居高临下道:“你瞧着很会伺候。”
雪公子听出对方的嘲讽,只是抱琴随意一笑:“这是自然,那些女人为什么愿意来这勾栏里寻欢作乐。女人娶得是得脸的夫郎,能够主持中馈。床下要庄重能干,将一切事宜料理清楚,迎来送往不失体面。可在床上,就不能把自己当成是个人,得当成猫狗的讨她喜欢。像这口舌功夫,只能由我们这卑贱之人做了。”
赵青琅听后只觉得羞耻不堪,他可是太常寺卿的孩子。这种事于礼不合,可又想好好服侍妻君。
还是咬牙狠狠心来。
他特意在晚间换了件轻薄的纱衣,即使屋里烧着炭火身子已久冷得哆嗦。等听到门外传来声音,他赶紧起身为妻君宽衣。
姜漱玉今日身子乏累,倒也没有仔细瞧。等到在床榻上才发觉赵青琅身上的衣裳太薄了些。
屋内烛火昏黄,他的容貌在乌发下半遮半掩,倒是有几分像是怀逸。姜漱玉看得有些恍惚,可瞧见纱衣下的肤色就顿然清醒。
怀逸身子要更白,腰肢也更软。尤其皮肉太嫩用力些就会有红印子,还带着股淡淡的粉意。
赵青琅眉眼湿润,他性子内敛只是在锦被之中脱下那件放荡薄衫轻轻贴近妻君。
而姜漱玉因为神色恍惚,脱口而出:“怀逸我累了,早点歇息,”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赵怀逸你就这么下贱
赵青琅刚想说出口的柔情软语被狠狠塞了回去,温软的身子变得僵直,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梁缓缓爬上头皮。
良久后他才小声道:“妻君,我是青琅。”
姜漱玉骤然睁开眼眸,刚升起的那点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她也忘了自己娶的是青琅。因为前世从未跟他同床共枕过,所以才叫错了名讳。但她也无需多加解释,反正话已经说出口。
“妻君是在顾念弟弟的身子吧,”赵青琅自顾自为妻君寻找借口,“弟弟他偶感风寒,所以身子才一直在病中。这几日已经逐渐好转,您不必多操心。”
他的言语依旧发颤,姜漱玉哪里听不出他是在维护自己的颜面。
她丢掉往日对他人的柔情,直截了当道:“是吗?难怪他看起来气色不好。”
姜漱玉没想到他这一病竟然这么久,好在顺利躲过入宫。这倒也是他的福分,宫里的男人不过是伺候陛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暖床物件。
怀逸小性子多,去了也是白白受苦。
姜漱玉心里想着旁人,而身后的人冷得浑身发颤。赵青琅看不见妻君的面容只能茫然无措的自己揣测。
所以妻君还是钟情弟弟吗?
她是否后悔娶了自己。
赵青琅不免想到之前陆氏所说的话,确实弟弟那样的容貌更讨人喜欢。再加上这婚事本就是自己强行求来。他还没有独占妻君几日,怎么甘心新人分夺宠爱。所以还得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将人留住。
他狠狠心,身子渐渐滑入锦被之中。睡意渐起的姜漱玉很快察觉到异样,直接冷脸起身掀开厚重锦被。
“你这是做什么?”
“贱身只是想伺候妻君。”
赵青琅面色涨红,说话扭捏不安,轻轻咬着湿润的唇角。那莹白身子在烛火下显得像是羊脂美玉。在乌黑浓密的发丝的遮盖下更显得欲迎还羞。而姜漱玉望着眼前的春色始终眸色漠然。
这种事她只同檀礼做过,从前觉得是房中情趣可换作旁人只觉得恶心。
尤其是他。
姜漱玉望着跪在床榻上的男人直接沉脸责骂:“你何时学得这种手段,你又不是卖身的花郎,理应自持身份。”
“妻君我……”
姜漱玉不想再看见他,冷冷丢下一句:“今夜我去书房睡。”
她随意披上一件大氅后就留下赵青琅一人独守空房。
屋内昏黄的烛火照映出男人惨白的脸色。本以为自己只要放下身段,妻君或许能多宠爱他些。到最后却只是自取其辱。
赵青琅浑浑噩噩,一夜未眠。第二日还险些起迟误了正事,看账目时也频频出错。好在交给管家之前被张管事提前发觉,省得被公爹发现责罚。
张管事自然知晓昨夜发生的一切,愤恨这赵氏心胸狭隘,容不得人。
可他还是故作温情道:“少君郎瞧着是有心事啊?”
两人床事不合还是张管事告知的许氏,本想借机逼迫他纳入进来。旁得人家谁不是两三个美侍在屋内伺候。之前陆氏进门虽没纳入可人家有本事,这赵氏自己无能还不赶紧选个可心的人。
没想到这孩子迟迟不上道。只能旁敲侧击让他早点醒悟,少君的身子可是要紧事,若是没人疏解岂不伤身。
赵青琅勉强摇头:“没事,只是有些操劳。”
“您是正室,少君定是相敬如宾。不管是谁,都会给您体面。有些话她不提但咱们男人得自己先做。”
张管事心疼从小照看到大的孩子,娶得第一个虽家世显赫对姜家多有提携,但年纪颇大人又过于精明。这新人除了年纪是哪里都插上一大截。要知道那陆氏青天白日就敢不知羞耻地在屋内同少君厮混。这赵氏自然显然太过生涩,他打眼一看就知道床事上定墨守成规。
他也是过来人,知道就算再清冷雅正的女子就喜欢男人在床榻上有情趣。他这管事的位置就是主君念在自己服侍多年不易给的赏赐。这赵氏若再不上道他只能先往少君房内送人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
赵青琅也知道自己要豁达些,妻君不能被自己独占。但男人都是劣根性,不愿让自己的妻君纳入,却又想让多几个人伺候自己的宝女。
就像他爹爹,昨日回门苦口婆心让自己为妻君纳入,省得失了他的颜面。可明明母亲身边多年来也只有小爹一个偏房。
斟酌再三后赵青琅还是在午膳时小心翼翼开了口:“妻君,我想为你纳个新人。”
正用膳的姜漱玉顿时食之无味,冷然道:“我不喜欢热闹。”
前世他就一直想让自己纳侍,她为此只能勉强收了雪儿。怎么今生他还是如此,明明已经帮他摆脱前世命运。这赵青琅就这么喜欢找人给自己做伴。
“我知道妻君钟爱平康坊的雪公子,我也愿意接纳一个弟弟进门。毕竟我做事不周到,有他陪着你我也放心。”
“不必。”
“妻君您最近不也是常常见他。”赵青琅不傻,雪公子之前话里话外不都是在说妻君对他还有旧情。只是自己不愿意让他进门。
“我去那里是因为公事,不是去寻欢作乐。”
姜漱玉是为了妹妹春闱才托陆儒的关系跟朝堂的几位大臣多走动,前世远离朝政吃了不少亏。她今生自然要早做打算为家族谋利。
“我只是觉得我伺候得不太尽心,怕委屈了妻君才想着接弟弟进门。并没有其他意思。”
赵青琅语气低弱,不敢抬头看人。素日妻君待他温和,鲜少冷眼相待。更不像今日这般暴躁,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她一掷千金亲自带人去耳坠,不就是喜欢那雪公子吗?
“委屈,你是觉得我们姜家是商户所以才贬低身份纳一个花郎进门,”姜漱玉重重掷筷,神色不满道,“我们姜家虽世代从医可也知道礼数,那种贱籍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将人带回家受外人指点。”
姜漱玉清楚有不少商户财大气粗,中意了哪个贱籍就高价赎身娶回家当个夫郎,这种行径在世家中可是极为不齿,家里就算是下人身世也要清清白白。
她打小在祖母膝下受训,学得君子之道,自然也瞧不上不受礼法的人。
若非前世赵青琅强行将人塞进来,姜漱玉也不会让雪儿进家门。后来檀礼出宫后自认年老色衰不愿服侍,姜漱玉正好借这个由头直接将人给送到外头。毕竟他身份卑贱,留在家中始终上不得台面。
“妻君我并为这个意思。”
“我有事要去慈春堂。”
姜漱玉起身直接出门,又留下赵青琅一人不知所措。他也是听公爹和管事的话,却落下难堪。只能独自坐在屋中咬唇哭泣。
正心神不定时石竹突然匆匆过来,低声道:“主子大事不好,二公子在外跟人私通,已经险些被打死。”
“什么?”
赵青琅也顾不得为妻君斥责自己伤心,偷偷坐马车回到赵府上。刚进厅堂就看到满地碎裂的瓷片。
爹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素来温润的母亲面色冷凝,沉声质问:“他何时去得道观,我怎么不知情。”
赵明若本想试问问怀
逸的意思,看他是否愿意进宫。结果这孩子直接说他已经在道观以身相许,今生非那人誓死不嫁。吓得她险些差点昏厥过去。
她顾念着怀逸年纪小又生得貌美,定是被对方的花言巧语迷了心。仔细一问对方还已有家室,甚至心甘情愿去做侧室。
赵明若更是断定对方轻浮放浪,看怀逸懵懂无知就出言哄骗人失了身子。好好的人怎么就被送去道观。她听到是李氏的主意后直接迁怒于他。
“就是青琅议亲时,我怕这孩子唐突了人家,才想着去道观让他静静心。”
“什么唐突,我看你是怕漱玉选得不是青琅。”
“毕竟他再若是不嫁对妻君您的声誉不好。”
李氏也知道怀逸随那狐狸精一个模样,多的是达官贵人求娶,可青琅就不一样。年纪放在那里,心气又高。去哪里寻姜漱玉这么好的女子呢。
“说句实话漱玉娶谁都行,本就是为了让陆氏放心走才定下的婚事。你倒是好,怀逸本就收不住心,你还把他往外面送。现在也不知被哪个女人玩弄失了贞节。”
“我真的不知此事,明明有人在旁边伺候,怎么就……”
李氏真没想到本只是将怀逸送出去待一段时间,他却耐不住寂寞跟人私会。
“不如就将错就错成全了怀逸这份心思。”
“人家已经有了家室,难道让怀逸去当侧室。我们赵家的颜面放在何处?外头的人指不定怎么笑话。”
哪家有头有脸的人愿意让孩子当侧室,除非实在没办法。
“那这可如何是好?”
李氏知道这丑事若是扬了出去,定会连累宝女日后的仕途。
赵明若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
“陛下那边也心心念念这怀逸进宫,如今他失贞还怎么议亲。索性就谎称他身子不好,送到道观里面养着。等到日后再说。”
赵明若喝茶静心后,才看到候在旁边的青琅,便低声嘱咐:“正好你同漱玉说一声,若礼部的李信询问她怀逸的身子如何。就谎称病重,才送进道观积福。”
“是。”
赵青琅为弟弟被女人哄骗失身心中悲痛,又带着隐秘的得意。弟弟性子轻浮怎值得妻君心心念念。甚至迫不及待将此事告诉她。
趁着路过慈春堂,他进去见妻君说事。姜漱玉刚在堂内看过几位病人,去屋内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的功夫,就看见赵青琅走了进来。
“妻君,我有要事同你说。”
姜漱玉示意让其他人退去,赵青琅这才上前低声道:“我弟弟一时糊涂,前些日子在道观中被女子哄骗,失了身子。家丑不可外扬,母亲说若是您遇到礼部的李大人帮忙遮掩。”
“你说得是真的?”
“自然当真,弟弟性子是胡闹些,这次是真的不像话。”
“我知道了。”
姜漱玉的神色太过平静,以至于赵青琅忽视掉她眼底的晦暗不明和疯癫之色。
赵明若正因怀逸的事心焦,下人通报说女媳正在厅堂等候。
她赶紧起身,见到面先自惭形秽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出了这种丑事是我教导无方。”
“怎能怪您呢?”姜漱玉面色平和,风轻云淡道,“怀逸还小定是被人哄骗。我才知道他还在病中,正好为他把脉看看身子。”
“那真是有劳你了。”
赵明若也顾念这孩子的身子,确实一直不见好。又不好劳烦漱玉看这种小病。
赵怀逸此时正蜷缩在身子在锦被之中,母亲态度比他想象中要温和,只是让他乖乖待在屋中。可小爹是气得狠狠打了他一顿,疼得直不起身。
所以在看到门口的人时险些以为自己看错。
“漱玉担忧你身子特意给你瞧瞧。”
“嗯。”
赵怀逸不敢看她的眼神,始终低着头。
姜漱玉一眼就瞧出他身子有伤,皱起眉头:“谁打得你。”
赵怀逸弱声道:“小爹刚来过。”
“可是伤到了?”
“嗯,有点疼。”
明明是母亲问话,可赵怀逸眼神始终盯着旁人。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再多不是仍不忍心动手。
赵明若怕他伤了身子,赶忙开口:“漱玉,还请你帮忙看看。”
姜漱玉眸色阴沉,嘴角却温然笑道:“此事不宜宣扬,但我要细看他的伤势。”
赵明若清楚母子大防,就留漱玉一人在屋内查看。
赵怀逸没想到还能同她独处,正斟酌着怎么开口,身上的锦被猛然掉落在地上,
姜漱玉居高临下看着他,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还是粗暴地将他身上的腰带扯下,疼得他面色泛红,小声喘息。
这幅媚态惹得姜漱玉伪装的平静瞬间被撕破,漠然嘲弄:“赵怀逸你就这么下贱,随便就把身子给了别人。前世怎么没见你这么放荡,莫不是嫁给我之前就已经被人玩弄。”
赵怀逸因为伤口被扯到疼得死死咬唇,温热的泪顺着脸庞流到散乱的衣领之中。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只觉得由里到外都像被刀割一般。
满腹委屈实在扛不住,通红眼眶中的热泪不断涌出。腰封被女人扯到地上,露出后背的累累伤痕。少年青涩柔韧的身躯被完全展现在姜漱玉面前。
她身为医者见过无数病患,对于生死病痛早就看淡,可看到那遍布的乌青还是忍不住皱眉。
这么漂亮的身子若是留下伤口他日后的妻君定会不喜。
赵怀逸浑然不知道姜漱玉的想法,半跪在床榻上柔柔看着她。
“妻君,我的身子只被你一人碰过。”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或许再死一回,他就能被重……
姜漱玉将心头的怒火先压下去,语气放缓,“你什么时候被我碰得?”
她心中有了最坏的打算,难道有人又冒充自己夺了别人的清白。
赵怀逸从未见过妻君这样故作平静的癫狂神色,往日温和的眼眸夹杂着他看不懂的冷意。身上青紫交加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拉扯,给予他钻心的疼痛。但想到这是漱玉难得给予的粗暴,他的身体竟无端兴奋起来。
他趴在床榻上,浓密的发丝遮住那漂亮的蝴蝶骨,还有那盈盈一握的窄腰。苍白的侧脸如玉雕一般莹润柔美。那双睁开的眼眸又带着蛊惑人心的艳色。
赵怀逸按捺住发热的身子,颤声道:“我不想进宫才谎称自己跟人在道观有了私情。”
姜漱玉怒极反笑,漠然起身看着床榻上的人:“你知不知道无媒苟合会是什么下场。”
一些世家大族为了维护颜面甚至会将人给沉塘弄死。这件事若是传到外人口中,岳母别说会被逐出太常寺,恐怕还无法在京中立足。
“知道,我可以不要名分。”
赵怀逸看过不少市井流传的话本,最受人捧读的就是世家公子偷偷私会寒门女子并委身的羞人艳事。
其他人虽觉得不堪,甚至要将人打死。但结局都是女子飞黄腾达后,风风光光将被世人指点的公子迎娶进门。两人会恩爱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谓好不快哉。
“赵家是什么样的门第,你是想让你的母亲蒙羞吗?”
姜漱玉最厌恶他的不懂事,前世愿意哄着他,今生已经不想再去迁就。
“可前世我兄长还在道观里供人赏乐呢,也没有见母亲怎样。”
谁家的好公子会一直不嫁人在那种地方待着,若不是赵青琅内心狠毒将自
己谋害,他那二十五的老男人顶多嫁给不惑之年的女子当填房。
旧事重提,姜漱玉脸色微沉。
“我这就同你母亲说你是因为不想进宫才谎称失身。”
“不要,我不想嫁人,哪怕像兄长那样在道观里待一辈子也好。”
“你知道他前世为何一直待在道观之中吗?”
“因为他嫁不出去。”
赵怀逸答得干净利落,他知道兄长只能依靠家室择上一门好婚事,可他年纪太大,提亲的女子大都长他十多岁。就因为挑挑拣拣才到最后也没有人要。
姜漱玉望着他,似笑非笑道:“那是因为你占了他的婚事。”
赵怀逸沉默良久,身上的疼痛逐渐清晰,面色也变得尤为苍白。
“陛下属意你进宫,你母亲疼爱你才推脱再三。”
赵怀逸抬眸愣住,他以为母亲是贪图权贵才送自己进宫。所以才谎称失身想将清白留给漱玉。
“那次在城外同你说话女子就是陛下。你的胆量还真大,竟然敢对帝姬说那种话。为了赵家你也应该懂事些。”
姜漱玉勾起手指重新将赵怀逸腰间的衣裳给披回身上。
临走之前,身后传来微弱的男声:“妻君,你想让我进宫吗?”
姜漱玉顿住,风轻云淡说:“我是你兄长的妻君。”
言至于此,他应该懂得她的意思。
“我已经十七了,再不嫁人就是老男人了。”
姜漱玉看他固执己见,索性冷心道:“凭借你的容貌,陛下定不会薄待。若你心中还有赵家,就知道该怎么做。”
她刚欲起身离开,温热的身躯就贴在后背。少年身上的香气清淡温和,让姜漱玉一时忘记挣脱。湿热的泪水不断滴在她脖颈间。
“妻君你要了我吧,我不要名分只想把身子给你。”
赵怀逸顺着后背渐渐滑落到地上,跪在地上时衣衫半褪至腰间。仰头红着眼眸可怜兮兮地巴望着她。
姜漱玉被他拽住衣角挣脱不得,转身就看到一幅红梅泼墨的春色图。淡粉的寒梅在湿润的墨色间颤颤巍巍地挺立。
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身子。想到赵怀逸以后会被其他女子压在身下承欢。白腻如玉的身子被人把玩揉捏。动人喘息间还乖顺地含着泪喊着妻君后,姜漱玉心中感到烦躁。
“啪。”
狠厉的巴掌打在赵怀逸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我怎会要你这样的贱货,哪怕是个外室,”姜漱玉口中说着粗鄙的言语,语气却依旧平和,“身为世家的公子却比花郎还要放荡,真是投错了地方。若身在花楼里,定是每日张开腿发情伺候人的狗玩意。”
赵怀逸听着耳边辱骂的自己的话语浑不在意,直勾勾看着她。
“我只是妻君的狗。”
姜漱玉平静的面色有一丝龟裂,趁没有失态前拂袖而去。回到大堂内想同岳母商讨怀逸的事,但下人禀告说主君有要事让她稍作等候。
为她端茶的是个模样清纯的少年,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做事有些毛躁,不慎将滚烫的茶水倒在衣袖上。疼得皱眉咬唇,疼痛难耐。
姜漱玉身为医者顺手将他的衣袖撩起查看,看无大碍后松开手。
对方却乖顺回应:“您在这里枯坐也乏累,不如去偏院坐坐。”
姜漱玉一愣,对方的试探她哪里会不知。明明才让赵青琅不要塞人,他不可能还犯她的忌讳。所以这只能是李氏的主意。
她猜得倒也没错,刚才去诊脉的功夫。赵青琅陪嫁的小厮就偷偷过来向主君禀告。
“此事石竹觉得瞒不住了,才让我过来说此事。”
赵明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氏鼻子厉声道:“你听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还把怀逸推到火坑里。”
她素日觉得李氏出身高贵定是能教导好二子,谁知一个比一个放肆。
跪在地上的李氏吓得瘫倒在地:“你说得句句属实。”
“小的哪里敢欺瞒,公子进门后大人也就过夜了七八回。有几次临到后半夜就去书房睡,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公爹知道后也提醒了几次,可是大人身旁还是就公子一人伺候。”
“妻君,青琅这孩子从小学的三从四德哪里会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他上次回来我还叮嘱他把石竹给纳进房伺候,定是漱玉不中意才假意推脱,她是不是还留恋那雪公子。女人总是被外面的野男人给迷惑,收不住心。”
赵明若皱眉,花楼里的男人不过是供人赏玩的东西,哪里配跟青琅伺候。但想到青琅夜里留不住人,这总不能让那好孩子平生受委屈。
“倒不是如此,公子曾对大人说,想将雪公子纳起来。大人却很生气,说那人身分卑贱,她哪里会娶进家门落入口舌。”
赵明若听后眉目舒展,更是心疼漱玉身边没个可心人伺候。
她起身斥责:“看看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本以为他早就改了脾气,想不到还是这般小气。身为正夫就应该多为妻君分忧。漱玉平日在太医署劳累不堪,他既然不会伺候就应该懂事点。漱玉既然还没走我就亲自给她挑个佳人。”
所以赵明若就选了这少年过去服侍,生怕青琅不肯索性就将人给先要了再说。
但姜漱玉重活一回对情爱一事早就看淡,直接拒绝了这份美意。
“我在这里等候就好。”
“大人,我是……”少年吞吞吐吐,面色发热不知应如何表示。
赵青琅刚进厅堂就瞧见两人的亲昵之举,妻君的手搭在那下人的腕上。他听说妻君来到赵府才赶紧又过来看看。
“妻君,您知道弟弟的事了。”
在看到来人后姜漱玉刚才发泄的怒意又汹涌起来,她冷静道:“是,正好他刚受罚就帮忙看看伤势如何。”
“怀逸哪里伤了?”
赵青琅顾念弟弟伤势刚要去瞧瞧却被人一把拉住。
“他刚睡下,别打扰了,”姜漱玉眸色晦暗不明,温润的面色带着森冷的笑意,“隔壁就是你未出阁的闺房,我还没去瞧过。”
姜漱玉的手摸向他的腰封,腰肢虽窄但不够软。赵青琅知晓人事后哪里不明白妻君的意思,红着脸拉着她进了自己的闺房。
身旁的下人也心领神会,虽然白日行事不太妥当。但主君正在院落教训主夫,也不会有外人打扰。
难得妻君主动愿意让他伺候,赵青琅进屋就迫不及待地跪下伺候。姜漱玉看着他羞红着脸咬着舌尖的模样脑海里想得却是雍容典雅的男子。
赵青琅刚要俯下身子,头皮却被扯痛。他不明所以,迷蒙着双眼看着眼前妻君。
姜漱玉温柔摸着他雪腮,笑道:“地上凉。”
赵青琅红着脸起身,迫不及待解开自己的腰封,服侍妻君睡下。
情到浓时,姜漱玉故意使坏道:“刚才那是你母亲想给我塞的人。”
赵青琅不敢反驳,蹭着女人的手臂乖顺开口:“妻君若是喜欢就要了吧。”
“我都说了不喜欢热闹,”姜漱玉温情脉脉看着他,“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就好。”
“妻君。”
赵青琅心生欢喜,他就知道自己没嫁错人。
“叫的声音再大点,让他们都听听,我哪里不宠爱你。”
姜漱玉低声催促,赵青琅浑然抛弃掉世家公子的矜持,肆意喘息起来。
一墙之隔的人自然听见旁边的动静。赵怀逸本就心死如灰,从枕头下拿出匕首。
刚才那人不是他的漱玉,她一向温润哪里会舍得骂自己。或许再死一回,他就能被重新好好疼爱。
赵怀逸神色逐渐恍惚,近处的欢爱声不绝如缕,尤其是男人的叫声放荡得令人脸红,温热的血从心口流淌。疼得他没有力气握住匕首,只能让刀柄从手心挣脱。
他转身看见不知何时放在床榻上的白瓷瓶,里面是莹润的膏体。他前世用过此物,能消肿化瘀。赵怀逸握紧瓷瓶后蜷缩在床榻上,双目无神继续听着隔壁的动静。
所以妻君真的厌恶他吗?
第85章 弟八十五章她重活一回到底是为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青琅最近气色不错,模样也愈发俊俏。他同妻君感情和顺,管家大权也牢牢握在手中。姜家人口虽多,但二房终年在外地营生,三房又一心盯着小女读书,无心插手家事。
所以在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中,赵青琅的日子无比舒心顺畅。在接到幼时玩伴宴会的请帖时,欣然答应前去赴约。
他未嫁人前同几人都已没有什么牵扯。婚后倒是因为姻亲有了些走动。众人聚在一起小坐闲谈,吐露着家中的烦心事。
“我那公公真会折磨人,我想买些东西还要看他的眼色。”
“那也好,不像我那公公净爱往妻君的房中塞人。”
“我家那位外室都养起来了,只要不闹到我眼前就行。”
“青琅你呢?”
几人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说实话他们是看不上姜家这种出身,祖上没有官身可谓是下嫁。但对方年纪品相容貌都是他们魂牵梦萦的妻君。心中还是觉得是赵青琅高攀了。
赵青琅低眸浅笑:“我倒还好。”
其他人神色似有不喜:“你还没往你妻君房中选个可心人吗?”
“我妻君说她不喜欢人太热闹,有我一人就好。”
众人听后神色淡然,心里却嫉妒他命好,场面顿时冷寂下来。
坐在他身侧的人赶忙搭话:“你弟弟是不是还没定下人家,我妻君的妹妹今年春闱已经中举,只等着殿试呢。不如哪日让两人见见面。”
这次做局的人就是他,若不是妻妹心心念念那赵二郎,他才不愿意自降身份跟着青琅坐一起。
赵青琅面色犹豫,要知道年初那一出可是把父亲害得不轻。好在妻君查明真相说弟弟只是不愿意入宫才谎称失身于人。母亲疼惜怀逸便将人给送到道观,佯装身子羸弱需要静养。
他只能强装镇定笑着说婚姻大事要由母亲做主,众人随意闲扯几句就散了。
赵青琅坐在轿子中神情漠然。他现在事事顺心,本不该有什么抱怨。但还是察觉到妻君对他有些冷淡,两人平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除了上次因为纳侍一事生气,再无红过脸。
可人都贪心不足。
他记得去年中秋妻君看陆氏的眼神多么温情,她从未那般看过他。本来元宵时想让妻君陪同自己去瞧瞧热闹,但因公事被拒。
赵青琅顾不得伤怀,又操心清明祭祖的事。姜家要前去祖坟祭扫。原本男眷并没有资格前去,但他刚过门还是应当前去见见祖宗。
一路上妻君同他无话,他只能缄默不语。
姜漱玉神色郁郁寡欢,往年都来这次心境浑然不同。在看到新墓时她心头一疼。抬手摸了摸冰凉石碑上的名姓后又淡然收回。他旁边就是跃安,两人做伴倒也不失冷落。
她将手中的盐渍梅子放到墓前,温情的眼眸在扫到旁边的人后瞬间冷然。
在看到那矮小墓碑前供奉的东西后,她语气薄凉道:“你为他准备什么?不过是个通房。”
赵青琅赶紧小声回道:“之前哥哥说这沈氏对妻君情深一往,虽然轻慢了自己的性命到底也是一个可怜人。”
姜漱玉面容稍微缓和,她知道檀礼不是那种良善豁达的男子。定是怕自己对赵氏用情才对他说这种话。
毕竟他深知自己厌弃沈璧。
她不傻,重活一回诸多事早就看清,檀礼在问自己是要娶青琅还是怀逸就是在设套。
他是个爱吃醋的男人,允许自己跟其他人缠绵,却不允许心在旁人身上。檀礼妒忌怀逸的青涩稚气,还有那昳丽美貌。所以清楚自己不会选他,她也就顺顺他的意思。
即使知道檀礼恶贯满盈可是心中对他依旧宽容,后来者始终是不如他分毫。
“你先回吧,我同顾裴还有其他事。”
“是妻君。”
姜漱玉看着那苦命的孩子也心疼他身世坎坷。顾裴不过十二岁母亲便早早亡故,父亲也因为自己连累而死。张老现在而言更是护不住他。
顾裴懂事地跪在墓前烧纸,姜漱玉看着孩子一言不发回去的路上安慰道:“别怕,我承诺过张老,以后定会给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我不想嫁人,想好好学医。”
顾裴嗓音怯懦不想连累他人,自己的命格若是害死以后的妻君可怎么办。
“你钻研医书是好,但家事不可荒废。”
姜漱玉想着让张管事好好教教他,以后嫁了人别跟怀逸那样,到了别人家什么都不懂。这识文算数一定要熟稔,这段时日她也不时考教顾裴的功课。
他聪慧机敏,可惜了没个好母家傍身。
姜漱玉心中烦闷太多,借口称宫内有事直接回到太医署。今日旬休屋内只剩寥寥几人。
她闲坐在玫瑰椅上透着漏窗瞧着外面的大好春光,沉甸甸的海棠被风吹皱后,散落的花瓣落在手心。
长央宫内也有海棠,可惜他看不见了。
姜漱玉睡意渐起,再次睁眼时被宫人叫醒。
来人急切道:“姜太医您在这就再好不过,请您去未央宫一趟。”
“怎么了?”
“你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凰后的身子素来是由乌老同她一起看顾,可她年纪轻,只是协同罢了。大晚上过去,定不是什么好事。
姜漱玉到了长央宫就看见床榻上被白纱遮住的男子,看不见眼睛倒是有七分像这宫的前主人。
虽都出自沈家,沈璧即使服软眼里依旧是散不去的傲气。而沈鎏明显乖巧懂事,眸中只有柔软和顺服。
姜漱玉深深知道赢粲是将火气全发到了沈鎏身中。男人浑身遍布着青紫,虽然下手不重但还是有些粗鲁。
她问道身旁的宫人:“怎么不解开。”
“陛下说了除了她谁都不能解开。”
沈鎏听出是姜姐姐的声音,低声啜泣道:“我好疼,姜姐姐我后悔了,若是能嫁给你该多好。”
姜漱玉面对沈鎏的眼泪无动于衷,他既然心心念念凰后的位置就应该承受所有的苦果。
前世沈鎏想嫁她所以不惜自毁清白,好在檀礼知道后将错就错将他换成了怀逸,不然依照自己当时的性子说不定还真得将人娶进家门。
想到这,姜漱玉手中的动作狠了些。
“疼。”沈鎏轻喃,双眸含水咬着薄唇看着她。
“凰后不然请别人上药。”
姜漱玉拿出膏药递给宫人善后,夜色渐深她刚想回去补觉偏偏又被陛下召见。
赢粲对于自己的床事上的恶劣被人撞破,完全不慌。她风轻云淡道:“你的新夫是赵寺卿的长子,那应该已经见过她家的二公子?”
“是见过。”
“他去年就该入宫,但赵家那边一拖再拖,说他身体不好,可有其事。”赢粲心心念念那美人多日,不免心中烦躁。
姜漱玉心头一紧,面色不改道:“我只见过他一两回,气色是有些不好。不过是有副好皮囊罢了,能服侍陛下的男子定是要强身健体,病怏怏的怎么伺候。”
“他生得貌美,身子弱点就弱点,在宫中好好调理便是。我相信赵寺卿的为人,可她身为母亲,谁知道会不会为了孩子说谎呢?姜太医可要说实话,你的妹妹春闱是勉强过了,可还是有殿试呢?”
赢粲难得动心,自然是想早点让佳人入宫好生服侍她。这小沈后每次看到模样就让她烦躁,顿时没了雅兴。
姜漱玉听后心疼起檀礼,若他能有赵寺卿这样的母亲该多好,即使他罪恶滔天,手中沾染无数人名。可她清楚,那不是他的过错。
是檀礼可怜,没有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好母亲。
她勾唇笑了笑:“陛下英明神武,我大虞的男子谁不爱慕。若是知道能进宫服侍陛下定是感恩戴德,哪里会不愿意呢?”
“姜太医这张嘴可真是能说会道,”赢粲似笑非笑,看着眼前面色沉静的女子,故意使坏
道,“今日清明你上坟应该挺热闹的,沈家在陆家面前始终是矮了一头。”
姜漱玉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她镇定道:“今日去坟上拜见了,陛下既然喜欢,为何生前那样对待。”
“沈璧那样的货色哪里值得我喜欢。”赢粲神色傲慢,她才不会对心中有其他女子的男人产生丝毫情意。尤其是不知感恩的愚蠢货色。
“若他真的无关紧要,您就不会提他。”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赢粲深谙此道,越喜欢什么就越要表现得满不在意。
“姜太医果然是重活一回,连我也敢顶撞。”赢粲盯着眼前的人,手中的茶杯牢牢握紧。
“陛下既然厌恶顶撞,那赵家的那位二公子刚见面时不就顶撞了您。”
赢粲听后挑眉,回想着那孩子的姿容便心情大好:“男人有点小性子才讨人喜欢。太过温顺反而无趣。味同嚼蜡又不能随意舍弃。有些男人啊,总怪妻君宠爱他人却不看看自己哪里讨人喜欢。”
姜漱玉深知这句话不是同她说,还是洗耳恭听。
“姜太医服侍后宫也有几年,觉得谁的身子更白更嫩。”
“陛下,那是您的后宫,微臣不敢冒犯。”
“不过是伺候我的玩意儿。”
姜漱玉面色僵住,她脑海里竟然显现的是怀逸。他肌肤细腻又终日擦着香粉,摸着腰身也如羊脂白玉般温软。
她定心道:“陛下,明年黄河会有水患。”
姜漱玉也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或许能避免些灾祸。
赢粲听后眼眸垂下:“黄河水患几乎年年都有。再者你重活一回又真的改变了什么。”
姜漱玉愣住,她重生回来好像诸多事也没有改变。
前世沈璧被郑扶蕴乌头毒死,今生换成了檀礼。
而怀逸被青琅记恨杀死,今生沈璧因为仇恨自寻死路。
那檀礼前世抑郁而终,谁会承担他的业障。难道只是换个人承担旁人的命格吗?
她重活一回到底是为什么。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若是檀礼在,这事哪里需要……
姜漱玉浑浑噩噩回到太医署,她心烦意乱抬手想去整理医书。却忘记自己早就完成祖母的遗愿。
前世大半辈子都花费在医典上,今生有乌素相助,整理得更容易些,却让自己开始无所事事。人一生所求不过功名利禄,她前生不愿为虎作伥,直到最后不过是坐到院判的位置上,院使一职始终无缘。
她深谙官场其中的道理,医术再好也要懂点眉眼高低,但实在做不出那谄词令色的事。而洗玉前世在外做官,被磋磨多年才终于能外调回京。她不能放任陛下毁人前程又怕怀逸步他人后尘。
其实何必管他呢。
姜漱玉定了定心,洗玉的会试已过,再不济也是同进士出身。有陆儒在其中插手不会再被外放,若顺利进太常寺后少不了麻烦赵寺卿,就当是为了报答她日后的提携之恩。
她的心性终究做不出什么小人行径,还是前去恭恭敬敬前去拜访陆儒解惑。
显然对方早就得知她要来,还没坐下就先发制人:“你妹妹殿试只能看她的造化,我也是无能为力。”
姜漱玉躬身行礼道:“晚辈是为了其他事请教您指点一二。”
陆儒的表情略显尴尬,很快就收敛神色。她见过不少人追名逐利,为此算尽人心,还是少见的看错人。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种,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歹毒自私的心性。读多了书就看不起那些寻常女子,所以给了他天下最尊贵男子的身份。却到最后痴心一个温和良善的女子。
如此风光霁月,以后的路可是难走得很。也难怪临死之时还用最后的母子情分给姜家的那孩子寻求一个好差事。
陆儒沉声道:“何事?”
姜漱玉斟酌片刻后缓缓道出:“陛下中意赵寺卿家的二郎想让他进宫,但赵大人疼爱那孩子,再加上正好偶感风寒,所以就推却了。只是今日进宫陛下又问我赵二的身子如何,又提及洗玉,所以不知应如何回话。”
陆儒听后讪笑一声。男儿都是无用的棋子,能进宫为家族添光再好不过。她知道赵明若为人清正,没想到这样的美事竟然还不愿意。那孩子也不知为母亲考虑,真是自私自利。
“一个男子而已,就算她真的想要也得过了御医这一关。病恹恹的身子进宫也是晦气怎么服侍人,你人在太医署还不好办事。陛下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姜漱玉沉默不语,怀逸那样的容貌确实难得一见。也难怪陛下念念不忘,她初见怀逸时他一脸倔强地跪在祠堂里。满身狼狈却还是难以遮掩那仙姿玉色。
可美则美矣,不过是一张面皮。哪里如檀礼那样将家事打理得面面周到。怀逸蠢笨不堪,家事上更是一塌糊涂。就算是进宫,恐怕也会被沈鎏玩弄于股掌之中。生生被陛下厌弃罢了。
但陆儒说得也对,即使陛下真的派人查看,就将人的身子调理得弱些就好,倒还是能遮掩过去。他生得惹眼,即使拖到二十也不愁嫁。
陆儒以为她不放心,笃定说:“我一切都安排妥当,就算陛下插手。她人进不去太常寺,别的地方我也能塞进去。”
看在那死去的蠢儿的份上,陆儒也愿意帮她一把。姜家三代才出了一个进士,若是真外放了,恐怕此生都无法回京。姜家的人脉关系也都派不上用场。
有了陆儒这句话,姜漱玉心中放心不少。拜谢之后便寻思着去赵家一趟,没承想在长街之上就被人拉住。回头一看竟然是傅霖。
“漱玉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夫郎那弟弟最近去哪了,我许久都没瞧见他的身影。”傅霖心中一直惦记着,却迫于礼节不能前去瞧他。
姜漱玉一愣:“你问他做什么?”
“我若是娶了他,这不是亲上加亲。”傅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从前本想着跃安能嫁给她,可惜他命薄。好在天公作美,兜兜转转两人还是要成为亲戚。
姜漱玉听到这话后有些不舒服,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恐怕无法如你所愿,陛下也看重了他,正寻思将人送进宫。可赵寺卿又不愿意他进宫受苦,再三推迟。这不我来向陆儒请教。怎么办?”
傅霖听后打起退堂鼓,说是旁人她定是要争上一阵,可能是陛下,她哪里敢去触霉头。
但还是问道:“那有办法了?”
“一着险棋,不知能不能奏效。说到底那赵二郎只是空有相貌,哪里值得你这么喜欢。娶夫应娶贤,日后若你真的娶回家,看你有的恼。”
姜漱玉知道傅霖家中的庄子铺面比自己家可是要复杂得多,她前世还要分精力教怀逸看账本。傅霖为人爽直,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傅霖少见漱玉对人这般厌恶,便追问:“真是奇怪,他生得那样美。是个女子都要动容些,你怎么就讨厌他。”
姜漱玉随口一说:“他哥哥说的。”
“既然是一家人,就算有什么嫌隙怎么能说坏话呢,”傅霖将不快忘在脑后,亲亲热热道,“你已经娶了哥哥,我日后娶了弟弟,咱俩还是一家人。”
姜漱玉听后有些不舒服,借口有事离开。或许是在太医署一夜未睡着了凉,她身子在夜间发热。赵青琅去书房送早膳时才发觉。赶紧催促着石竹去慈春堂请母亲过来看看。
“算了,许是这几日倒春寒凉着了,医不自医,母亲过来也是无用。”姜漱玉清楚自己身子情况,并不想劳烦母亲担忧。
赵青琅不懂为何自家人不能为自家人看病。但行医世家都是这样的规矩,从前都是请张老过来,若是现在请交好的医者看这小小的风寒也是打扰了对方。
他心疼妻君生病,清明之后她一直都睡在书房,许是那日看到陆氏的墓碑后伤怀才累了身子。
他红着眼眸,哽咽道:“那怎么办?”
姜漱玉见不得人哭,用衣袖将赵青琅眼角的泪水拭去:“不如让顾裴那孩子过来看看。”
“他哪里行啊?”
赵青琅吓得起身,不过是个男孩子,能认草药就不错了。男人粗枝大叶,也就做做体力活。看病需要心思细腻,那可是女人才能做的事。
姜漱玉看出他心中疑惑,正色道:“他打小在张老身边长大,又跟着我学了些时间,区风寒还是能治得。”
赵青琅再不愿意还是遵从妻君的命令让顾裴那孩子过来,听闻是让自己给姜大人看病。
小小的孩子身子紧张地抖了下,明亮的眼睛呆呆瞧着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漱玉怕他胆怯,温声道:“你只需为我诊脉,再去拿药煎好就行。不必对我说病症和方子。”
赵青琅以为这孩子的年纪定会退缩,没想到顾裴这孩子行事大胆,望闻问切了一番还真得去药房拿药。姜漱玉看着那孩子紧张的神色不由想到自己也是在顾裴这样的岁数帮人瞧病,当时看得还是张老。兜兜转转倒是还了回来。
顾裴头回坐诊可谓尽心尽力,整日守着药炉。不过两日,姜漱玉精神头就好了不少。
她笑着夸赞道:“你是个聪慧孩子,以后定是一个好大夫。”
顾裴听后羞涩低头,局促不安地抓着衣角咬唇道:“我是男人也能当大夫吗?”
“怎么不行。”
姜漱玉慈爱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她知道顾裴医术不错,所以前世他离去时还赠予一本自己那些所写的医典给他瞧。
顾裴抬头满眼敬慕看着姜大人,憧憬着日后能用医术为自己傍身。他命贱,嫁人只会是拖累对方。
“妻君有远客到访,”赵青琅匆匆而来,看向顾裴的眼光带着一抹同情,“对方说是同这孩子订婚的人家。”
顾裴听后吓得面色发白,他怎么不知姑奶奶给自己定下亲事。
姜漱玉知道张老离京之前曾经顾裴看了人家。但她如今已经告老回乡。对方依然愿意履行婚约可见人品贵重。
来到厅堂,人已经在等候。姜漱玉看出对方是个性子和善的君子。只是身子不好,面上没什么好气色。身侧有位面色温雅的男人在旁边伺候。
“姜大人。”女子轻咳一声起身行礼。
姜漱玉坐在主位上,淡笑道:“贵客远迎,是我来晚了,先坐。”
女人唇色浅淡,弱声道:“不知张老可对您说过婚约的事,我这次是要带顾裴回去。”
“那孩子人呢?”男子说话有些不耐烦,语气发冲,
姜漱玉细看两人觉得不妥,身上的衣着虽然华贵,但瞧着都是前几年的花样。更不必说这两人的模样瞧着实在亲昵。
她疑问道:“这位是。”
女人面色犹豫,言语间吞吞吐吐:“这是我的夫郎。”
姜漱玉这才明了,原来是想让顾裴这孩子前去做偏房。顾家好歹也是清白人家,这不是平生折辱了人。哪个人家但凡有一点办法,也是要去当正夫。
张老的为人怎会不知道这件事。
姜漱玉压下怒气温言:“张老她如今不在京城,有些事我也不清楚。这孩子现在还小,等过几年再嫁人为好。他诸多事都不懂,日后恐怕过门后笨手笨脚服侍不周到。”
“实不相瞒,我也是奉着主君的命令过来,”男人显然对这事极为不满,怫然不悦道,“我妻君的身子不好,所以想搬去岭南老家养身子,去一趟山高路远。所以才想将这孩子带走,若是不成日后恐怕也难相见。”
姜漱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连忙推辞:“可他的年纪还小,这亲事何必着急。”
“那我也得有个交待,您是个慈悲心肠,顾裴这孩子身世也可怜。只是寄人篱下,非亲非故,怕外面的人会说些闲话。”
男人这番话让赵青琅不满,但来者是客也不敢造次。姜漱玉更没想搭理,女子何必跟小小男子一般见识。眼看无人吭声,张管事笑着出来圆场面。
“这位夫郎担忧的是,只是妻君没说话,你就直接越过是不是太冒犯了。”
“冒犯,当日张老登门时是我不在家,如果知道哪里允许这种事,那孩子命硬难不成是想把我妻君给克走吗?”
男人气得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掷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女人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咳疾,面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姜漱玉不愿与男人一般计较,只能看着旁边不敢出声的赵青琅。心中叹息这兄弟俩都是哑巴吗?
若是檀礼在,这事哪里需要她出面,他自己就能妥善解决。
姜漱玉看这女子咳得难受,索性先将人请到后面为她诊脉。她把脉后眉头紧锁。这孩子是娘胎里的弱症,治不好只能用药续着命。
她写好药方后让张管事去取药。
“实在是劳烦姜大人了。”女子过意不去,这才小声道,“其实那位不是我的夫郎,只是我的一个小侍。我母亲并不知道我前来此地。我身子不好,从小到大一直由他伺候服侍。可他身份卑贱我母亲不允许我娶他进门。所以就……”
姜漱玉听明白了,她是为了顾裴的嫁妆来。想着将人带走,三人去岭南后就能将男子顺理成章地娶为夫郎。
“可这对顾裴来说实在不公。”
“我知道此事卑劣,”女人面色羞愧,“可又不想他一直没名没分跟着我。再者当时张老也说想将顾裴托付给我,甚至不惜陪嫁了几箱上好的药材。我知道这孩子身世可怜,日后定把他当亲弟弟看待,不会薄待了。”
姜漱玉瞧出这女子性情软弱,定是那男子出的歹毒主意。顾裴若真得嫁过去,张老给他当傍身钱都要被人昧了。更何况那男子瞧着比这女子要长上几岁,等顾裴到了出嫁的岁数,他已经年老色衰。那个女人不喜欢年轻俊俏的身子,这男人的脾性怎么受得了妻君冷待。
“你们情谊深厚这就够了。顾裴如今无依无靠,跟在我身边还能学些医书。他命格虽不好,日后在姜家也能安稳度日。”
女人担忧道:“只是张老那边。”
“她那边我会解释。”
姜漱玉不忍心顾裴入火坑,看她小侍那跋扈的模样就知道不好相处。许是看在自己瞧病的份上,那男子出门时语气恭敬了些。小心翼翼扶着女人上马车离去。
张管事看人走远后,柔声叹息:“这人语气粗野,哪里像是正经人家的夫郎。”
姜漱玉倒也没怨恨这男子心思歹毒,正色道:“他要是不硬气些,受欺负的就是他妻君了。”
不过话糙理不糙,顾裴终究是张老的亲戚。一直在姜家住着,实在于礼不合。若是日后为他说亲,对方肯定也有顾忌。
姜漱玉心思一动,不如把顾裴送到道观中同怀逸待在一起,两人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前世兄长为什么执意为妻君……
赵青琅不知妻君的心思,只想为她分忧解惑,低声道:“妻君,其实应该让顾裴那孩子跟着走,毕竟日后能有个依靠。”
他可怜那孩子的身世,平日里也多有照拂。对方是张老的故交之孙,也算是知根知底,日后定不会薄待了顾裴。男人终究还是要有个女人做依靠才行。
“此事你不用管了。”
姜漱玉知道青琅是个没主见的男子
,只会听从长辈教导,所以不知其中的利害。顾裴性情单纯无知,真走了只会被那蛮横的小侍欺压。
“妻君。”
赵青琅听到妻君的语气后晓得自己说错了话,想追上去却又怕她生气。成婚都已经半年,在外人眼中两人感情和顺,房中仅仅只有他一人伺候。只有他深知长夜漫漫独自入睡的孤冷。
尤其下人总拿他同前面的陆氏相比,还嚼舌根说他也就家世显贵外加年纪相当,其他那是样样不如。更有甚者还说他是那里不行所以少君才总睡书房,可明明那日妻君也是极为动情,宠爱了自己三回。
可两人就算做尽亲密事,他也清楚始终进不去妻君的心,她都不愿意让自己近身更衣。
姜漱玉并没在意赵青琅眼底的落寞神色,她怕顾裴多心先去偏院安慰他婚事改日再做打算,让他尽管放心住下。
惊魂未定的顾裴这才把心放在肚中,这些年他同父亲漂泊不定,但姜家让他最安心。即使有些闲言碎语但若日后能在医书上学有所成。他或许能自食其力,苟且活于世上。
姜漱玉打量着顾裴稚气未脱的面容,也不由想到他的年纪。十三岁的孩子再过几年就要许人家,若是一直寄居在姜家怕是有人说闲话,毕竟家中女人多。
她心中有想法,可此事还是要同母亲商议,但用完晚膳后姜漱玉把想法说给姜舒华后,对方却只是丢下一句你随意安排。
姜漱玉不懂母亲为何如此冷静,毕竟张老对自己家这么多年也是尽心尽力。但姜舒华本就是冷心薄幸的性子,旁人的事并不愿意掺和。
门外的张管事瞧少君神色有异,进门时便多嘴道:“少君是看那孩子可怜才出言拒绝。”
“那孩子本就面和心软,本以为前段时间长大些想不到还是心慈。”
姜舒华眉眼淡淡,她不喜欢漱玉用情太深,这东西害人害己。还不如像流窜在花街柳巷的浪荡子,将一颗真心分成数十块后再随意丢出去。
“是。”
张管事看着主君的背影神色痴迷,他知道母女都是一样的人,只是因为没得到心心念念的人才如此冷待旁人。
他知道那个男人早就暴病而亡,但若是还活着该多好。等到主君看到他那年老色衰的容貌,转眼就会喜欢那些懵懂青涩的男子。
他就是凭借着年轻貌美爬的床,要知道主君对那竹马情深一片,可最后要同许氏定亲后,还不是醉酒后要了自己的身子。
想到往事张管事面色不太好,趁着少君出门时他温声劝道:“少君,你这段时间一直留宿书房,可真是受苦了。不如我给你安排几个懂事听话的,先收在房里。”
正欲上轿的姜漱玉听闻此话后,断然拒绝:“不必,”
“这哪里行呢?说实在话,您这样的年纪房中有两三个美侍正常。”
姜漱玉烦不胜烦,语气重了些:“我对那档的事没什么兴趣,张叔您管得太多了。”
她说的是实话,都已经两辈子了所以对那档子事也没什么兴趣,比不上佳人在旁磨墨风雅。
听到一贯敬重自己的少君对他冷言,张管事素来镇定的面色流露出一些无措。虽然在府上他只是无名无分的小侍,空有管事的名头。可是在心中自认自己同少君比那愚蠢粗鄙的许氏要亲近得多。
也不知何时她变得同自己生分,追根溯源就是陆氏进门后。张管事定了定心,定是那些男人在枕边说了耳旁风。再想到那不懂事的赵氏更是心中作呕,看来他得好好整治些才行。
姜漱玉对后宅男人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坐上轿子前去赵家说事。
赵明若也正想找她的女媳聊聊,今早陛下特意将她留下询问怀逸的身子如何,她吓得一身冷汗,只是勉强回话。虽然陛下态度亲近,可那威严仪态还是让她后怕。
姜漱玉笑言:“母亲别急,我今日来是为了二弟弟。他虽然年少不懂事,可是一人居住到道观里也不是长久之计。那地方人来人往,不少达官显贵前去烧香。若是有认识赵家下人的发觉怀逸在那地方住着,对他的名声不好。再者陛下既然心中惦记着,恐怕会派人去查看。我的恩师张老的侄孙现在居于我宅上。”
“这事我知道。”赵明若听青琅说过,心里认为漱玉是个菩萨心肠。
“我寻思不如让这两人做伴,我让那孩子给怀逸调理下身子,先糊弄过去,不会有什么损伤。”
“那就好。”
赵明若心中这口气舒坦不少,赶紧差人写信送到道观中告知此事。若是真的被陛下发觉自己不想让怀逸进宫,恐怕会对赵家不利。
城外道观中,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春日。城内不少百姓来此处踏青。听着外面马蹄阵阵和轻快笑声,里面的人愈发惆怅。
几人都是体面的家生子,现在只能居住在这小小的道观中,还不得外出。必须没日没夜看着里面的小祖宗,防止他又偷偷跑出去。下人们闲来无事发起牢骚埋怨。
“这二公子也真是,整日就知道往外跑,天天都是哪里有个男人样子。”
“可来到这个道观,也没见他多闹腾。”
“还闹腾,城外拢共就这几个道观。咱家公子全去过了,这是最后一处,再不消停还能送去哪。”
几人唉声叹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公子一人任性害得他们跟着受苦受罪。
一只雪白的信鸽从远处飞来,一人赶紧上前接过。端详里面的内容后再恢复原样。随后毕恭毕敬地递给二公子。
而屋内神色暗淡的人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随后将薄薄的信纸握成一团。
赵怀逸心中揣测陪自己的人莫非是漱玉见不得光的外室,所以故意送来气自己。就像上次让他听两人恩爱那般。
最好明天就来,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竟然能比得上自己勾了漱玉的魂魄。
正如他所愿,姜漱玉未免夜长梦多第二日便前来送顾裴来庙中,一路上对他小心叮嘱。
“这里虽是道观,可人多眼杂。你要敬重自己的身份。不要理睬那些前来搭话的女子。”
“是。”顾裴抱着小小的包袱乖顺点头。
“缺什么都给下人说。”
姜漱玉怕顾裴这孩子性情单纯被人欺骗,不免就多操心些。道观里的东西她都已经安置好。到了地方后,她先去同道长说话请她平日多照应些。
而顾裴随着赵府下人去拜见那位赵家二郎。
他听大人说,这位被陛下一眼看中要人入宫,定是一个大美人。
下人掀开珠帘,顾裴映入眼眸的是一幅动人春色。漏窗外的桃花来得正盛,侧坐在窗旁得人只着身淡雅青衣。但那张艳丽的面容硬生生压过那春光一头。
身为男子顾裴自惭形秽。
赵怀逸还以为是什么小美人,却是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你是姜大人的亲戚吗?”
顾裴怯生生答道:“我的姑奶奶是张院判。”
赵怀逸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他当然记得顾裴是谁。就是那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庸医的侄孙,为了塞人进来还说是自己的命不好。
他冷眼扫过,模样还算乖巧但就算是日后也不能和自己容貌相提并论。
“你叫什么名字?”
“顾裴。”
赵怀逸听见名字后瞬间愣住,他其实早就见过顾裴。前世他枉死之后,或许是怨气未消。终日徘徊在人间直到意识消失。他记得顾裴总是远远隔着漱玉说话。举止还算敬重,不像那些廉耻放荡试图勾引妻君的男人。当时赵青琅还试图让这孩子收进房中,幸好他知道自己什么身份,省得命硬连累妻君。
只可惜年纪轻轻不知得罪了谁,被人悄无声息地捂住口鼻后活生生按在水中弄死后扔到了湖里,只剩漱玉赠予他的医书在水面上随波晃荡着。
他无亲无友,即使死了也无人知晓。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在世间徘徊。
不像自己死后还被妻君亲自抱过,百年后还能同她葬在一处。
赵怀逸如今只能回忆前世点滴温情来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心。他猛然睁眼想起一件事。
前世兄长为什么执意为妻君纳侍而不肯同房。
莫非是他不行。
难怪他等妻君同自己有孕才杀了自己,定是漱玉看破了他的想法,才谎称没有怀孕。
那岂不是白白让妻君受苦,赵怀逸黯淡的眼眸微微发亮。哥哥不行,他身为弟弟自然要去分忧。
“怀逸,还不出来见人。”
赵明若也
有些日子没见孩子,趁着漱玉带顾裴过来特意一起瞧瞧。
赵怀逸听见母亲的声音起身出门,正好与不远处的人遥遥相望。
“你这孩子怎么不叫人,”赵明若怕被女媳笑话低声催促,“长嫂如母,你要懂得敬重。”
姜漱玉淡然看着他,她也想知道直到如今怀逸是否死了心。
裹着青衣道服的人迟迟不肯开口,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颤声道:“我只有您一个母亲。”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为什么死得人不是你赵怀逸……
赵明若神色僵住,家丑不可外扬好在漱玉是自己的半个女儿,不然她太常寺卿的脸面往哪里放。虽心有怒火但念在怀逸年纪还小的份上还是强压下去。
赵怀逸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羞愧地低头咬唇。没有瞧见身前人嘴角微扬,正眼眸弯弯瞧着他。
姜漱玉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笑。
她知道怀逸人是傻了些,总说些荒谬可笑的话。仔细打量才发觉几月不见他竟然又瘦了不少。
男子过了二十岁容貌就不复美丽,但怀逸是个例外。从前同他在元宵中秋出门游玩因太过惹眼,引来不少女子都大胆瞧他。为此她心中不满,便让他带着幕篱才准出门。
道观里的衣裳是沉闷的绀青色,腰身和衣袖都肥大宽松。他这样俏丽的年纪穿着明明会显得老气,可在怀逸身上却呈现出一种清纯和成熟糅杂其中的独特风韵。
发觉自己盯得时间太长后,姜漱玉迅速侧目。赵怀逸刚一抬头就是那张神情冷淡的面孔,他咬唇作揖也算是行过礼。
赵明若这才松口气:“行了,先进屋吧。”
虽是外男但毕竟如今两人已经算是亲戚,姜漱玉没有隔着手帕把脉。良久后才抬眸看着那张消瘦的脸。许是因为心神不宁再加上多日少食乏睡。他这身子确实亏空得厉害,需要些温补的食材好好养着才行。
姜漱玉随口道:“平日多吃些。”
赵怀逸听后耳根一热,垂眸轻声附和:“是”
窗外的杨柳无风自动,勾得人心口酥麻。春光透过窗棂穿过姜漱玉手指碰触的细腻手腕,恍如羊脂美玉般让人想把玩一番。
赵明若是过来人觉察出些不对,但也没多想。怀逸美貌确实出众,哪个女人不喜欢美人。但从漱玉那位元配陆氏能看出她更注重男子的贤淑才情。即使容貌再好,若不能知心到最后也就是互相敬重给个体面罢了。
姜漱玉起身去交代顾裴,赵明若眼见时间不早交代孩子要乖顺懂事后便带着下人们离开。在这道观中苦熬几月的姜宅老人眼见终于熬出头赶紧收拾包袱跟着主君走人。
偌大的院落便只剩下赵怀逸跟几个姜家忠厚老实的下人。他知道人还没走,便偷偷爬到后院的柳树上往外瞧。
果然看到妻君带着那小孩子进了一大殿内。
姜漱玉是怕顾裴独自在这里不安心,特意把他母亲的牌位请在这里供奉。他每日过来上香叩拜,也算是成全了他的孝心。瞧见母亲的牌位后,顾裴先是怔住,双目逐渐泛红。
因为母亲早逝,牌位一直在宗祠。他一介男儿身又不能进入拜见。
顾裴感恩戴德,直接作揖跪拜,头重重磕在石板上:“多谢大人。”
“无妨,你陪你母亲说说话吧。”
姜漱玉也有些累了,连着操心不少事。她心里有愁绪也不知道同谁说。母亲同她关系生疏,父亲又意气用事。虽有夫郎但到底无法交心,好在为了方便祭拜檀礼的牌位也请在这里。
道长见到姜大人后并无打扰,只是悄然离开。偌大的殿内就两人。
一死一生。
姜漱玉盯着那漆黑的牌位良久后恍然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同人说过知心话。她自幼被祖母训诫要为人端肃,做事严谨。鲜少能向旁人吐露心事,同旁人说不过是自寻烦恼,也就檀礼能听懂她的苦闷。
“起来看看你,”姜漱玉苦笑良久,“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但那不是你的错。”
即使檀礼恶事做尽,栽赃嫁祸甚至草菅人命可她终究恨不了他。前世有所察觉后只是不再理会他的温情脉脉,守着身为太医的底线,恪守着最后的礼节。
明明差一步两人就能逃开那座牢笼,却偏偏棋差一招。或许是因为心怀怨恨在沈鎏试图失身于她时,无意中又毁了怀逸的清白。
他肯定是嫉妒或者愤懑,索性让这兄弟二人最后仇恨反目。
她不知道怀逸的死檀礼有没有插手,但他的痛苦谁又能还呢。好在今生已经弥补遗憾。即使檀礼在年纪最好的时候死去。但不会再如同前世那般终日对着铜镜哀怨容颜渐老,以至于不愿意服侍她。
当初若不把雪儿给送出去指不定会心生郁结。她其实也没碰过几回,只是拿来疏解身子。实在想不通檀礼为何会在意一个出身花楼的雪儿。
他身份要高贵的多。
姜漱玉不由想起前世在她将要同赵怀逸成婚,沉默已久的男人露出一个如晨雾般朦胧的笑容后幽幽道。
“他生得美吧。”
檀礼对她说这句话时就应该猜到自己的婚事是他从中作梗,可是却依然下意识回应。
“君后您才是艳色绝世。”
她说完后就匆匆而去,这句话虽对旧情有所留恋但还是斩断了不该有的关系。
“我会请道长作法好消弭你的罪过。”
姜漱玉又点起一炷檀香,袅袅的青雾让她看不清牌位上的名字,还是缓声道。
“不管是前世让青琅跟怀逸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还是今生你嫉妒怀逸美貌让我去选青琅我都不怪你。”
在见到檀礼的第一眼她就被那沉重的乌色所吸引,那时她从未见过那样想让人一探究竟的男子,明明对谁都温和无害,可眼底的愁绪让她忍不住想去用手消散。
他在她面前隐藏住背地的狠辣无情,她在他面前隐匿住内心的肆意荒诞。
姜漱玉清楚她或许是被素日的教条规训得太麻木,才承受不住他的再次引诱。
那夜之后,她不敢再去长央宫。直至某个雨夜,她不得不前去送药。
身为君后的檀礼不慎打翻了药碗,汁水溅在了她身上。他连忙跪在地上想帮她擦拭,自己碍于身份连忙起身却让对方不慎撞到她的腹下。
恍惚之间,她直接拽着那柔软乌密的长发,看着那人青涩柔软的红唇染上了水渍后,再将她的腰封细心收拢好。
男人舔着那微微红肿的薄唇,垂眸温顺道:“以后无人时叫我檀礼就好。”
姜漱玉像是被蛊惑一样,望着那散开长发的雍容侧颜。胆大包天的又再次上前掀开衣领咬了上去,从此就是纠缠不休的孽缘。
“所以,我前世是被他害死的吗?”
正在香炉上燃烧的檀香骤然落下滚烫的香灰。
“明明知道那夜是他使得手段,却还是将罪过推到我身上。”
赵怀逸只是想远远瞧漱玉一眼,却没想到会听见真相。
妻君为何会钟情他,年纪颇大生得又没自己美。定是被他哄骗才被蒙了心。
“你那天为什么那样骂我?明明不是我的错。”
赵怀逸眼睛疼得厉害,视线逐渐模糊。湿软的双眸,通红的鼻头瞧着像只受惊的白兔。
他转身想逃,却被人拽住衣角后被迫停下,随后就被人紧紧抱住。
姜漱玉始终神色冷漠,少年身上的淡雅香气让她不由迷失其中,却不得不伪装情深。她怕赵怀逸的怨恨让檀礼的罪孽加重。她毫不在意肩头湿了一片,目光盯着供桌上的漆黑牌位。
那是她挚爱的夫郎。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赵怀逸呢?
你不过是凭仗着有张好容貌就能得到旁人求之不来的福气,性情乖戾任性还是被母亲百般宠爱,即使被教养的不通家事自己也愿意帮他。
可檀礼他呢,哪里都做得毫无错处,堪称完美。却还是被母亲利用送到错综复杂的皇宫之中,忍受着那么多年的寂寞和冷落。
姜漱玉手上的力气大了些。
为什么不是你代替他死。
前世这牌位本是为赵怀逸供奉,毕竟他是含冤死去,便请道长为他日夜超度。省得日后化为怨鬼害了檀礼。等到后将檀礼从宫中接了出来才将牌位给撤了去。姜漱玉这才懂自己同母亲都是冷心薄情之人。
“妻君,这里没人,你把我要了吧。”
赵怀逸从没有这样胆大包天,直接拉着人的手放在柔韧的腰肢上。恨不得直接在这道观里脱衣解带。他要让那陆氏好好看看妻君更加钟爱谁。
他生得比他美,肌肤比他白,腰身也更瘦。得天独厚的美貌是
赵怀逸最为自信的优势。
“公子,大人她……”
石竹脸色发青,公子好心看望弟弟,却没想到他竟然抱着自己的兄长的妻君。真是厚颜无耻,这叫外人知道岂不是成了笑话。
赵青琅瞧见殿门外紧紧抱住的两人,身子僵住。而赵怀逸看到兄长后不慌不忙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回想前世种种他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妻君若不是因为陆氏,你根本就不会娶我那年老的兄长,对吧。”
姜漱玉只想哄弄他,毫不在意道:“当然。”
“他在床上是不是根本就不行?不如我会伺候。”
不然前世为何两人从未同房过,赵青琅甚至不让妻君碰他,定是因为自卑身子不行。
姜漱玉心烦意乱,敷衍点头:“是。”
赵怀逸听到满意的回答,更加肆无忌惮地抱紧身前的人。
石竹面色发白,知道前主子性情乖戾,没想到会做出这般令人发指之事。刚要上前替主子教训这肆无忌惮的弟弟却被人直接拽走。
赵青琅僵硬着身子回到轿子中。他能怪谁呢?谁让自己没有弟弟年轻貌美。难怪妻君不让自己服侍,还是他不会伺候。
只要他佯装不知道就能维护住体面,还能守住自己正室的尊贵身份。
赵青琅浑身冷得发颤,开始不由恶心。妻君的话字字诛心,可他能怪谁。
这婚事原本就不是他的。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哭得真丑,不如怀逸……
石竹身为家生子自然清楚主子的顾虑,家君一贯偏心二公子,就算真的将这件事捅到明面上,恐怕还是先被骂身为妒夫不知为妻君纳侍。
明明大公子样样都比二公子强,却因为身为兄长总被严苛相待。谁家的男子像他前主子那样轻狂放肆,若是换个别的人家早就被好生教训一番。
赵青琅心口疼得厉害,还是咬牙忍下去喉中的哽咽,故作平静交代道:“你回去后不可声张此事。”
“是。”
石竹心疼主子委曲求全好不容易同心上人终成眷属却被亲弟弟又从中搅和。他那样的容貌什么样的妻君得不到,怎么偏偏要同自己的兄长争抢。
他打小在二公子身边服侍,清楚他是个什么性情。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怎么也要告知家君才好。
赵青琅如今只想留住身为正室的颜面,只要不闹到他面前怎么样都好。若是其他人他还能委曲求全亲自将人迎回姜家,可那是他的亲弟弟。
兄弟共侍一妻那是陛下那样的尊贵之人才能有的福气。若是真把怀逸接进来,再给个侧室的身份。可母亲的颜面又放在哪里?
赵家岂不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有头有脸的人家哪有哥哥正室,弟弟又是外室。
不同于赵青琅的苦心隐瞒,赵怀逸行为放肆极了。好不容易妻君的心回到自己身上自然用尽功夫把人留住,亲手做了她最爱的面食和点心。道观不比家中,灶台简陋不堪,弄得人灰头土脸。赵怀逸虽然嫌弃,还是耐着性子给人做。
姜漱玉倒也喜欢怀逸的手艺,很合她的口味。慢条斯理地用着吃食,始终回避着身侧之人。
几个旧仆都是她的人,就算瞧出些怪异也不会乱说什么。
只是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尤其还是当着顾裴这孩子的面前。姜漱玉寻思他还小或许也看不出什么,索性低头继续用膳。
顾裴是看出两人或许亲昵,但没有多想。起身离开后又想到自己没有同大人告别便折返回去,却瞧见那容貌瑰丽的赵二公子竟然虚虚靠在大人身上,目光荧荧瞧着人。
那可是他兄长的妻君,他怎么能这样放肆。而大人也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避嫌的意思。
在顾裴心中大人是世上最为完美的女子,乃是大雅君子,哪里会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定是被对方的美色迷惑心神,难怪堂堂的寺丞公子会被拘在这道观中。
姜漱玉用完膳后,赵怀逸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人给送走。
他深情款款咬唇道:“妻君,你下回何时过来看我。”
“十五吧。”
姜漱玉神色淡淡,她厌恶对方的柔情蜜语,随意敷衍就利落起身上马往城中赶去,几个同僚请她在风月楼玩乐。
以往这种应酬她是能推就推,到现在妹妹以后要是在仕途上走得平顺还是不免要多打交道。不能倚仗个沈相的关系,还是要自己多上心。
她对政事一窍不通,还好有傅霖陪着结交了几位友人。
众人眼见她来晚就笑嘻嘻让她请那雪公子出来抚琴一首才好。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雪公子知道姜大人来早就已经更衣抱琴等候。
傅霖不住调笑她:“旁人怎么请都请不来,怎么你一来就现身了。若是我早就把这美人藏在宅子里独自赏乐。”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姜漱玉有些羞恼推了好友一下,傅霖不以为然直接揽过她的肩膀端起美酒喂她喝。
她毕竟晚来还是自罚一杯。几人听琴饮酒,好不乐哉。
有人恭贺:“姜太医,你的妹妹日后进了太常寺,可算是享福了。”
“太常寺那地方不过是个闲差,再说敕命还没下。听说您女子入了翰林院,这才是前途无量。”
对方喜形于色:“那都是小女的福气好。”
姜漱玉淡然一笑,太常寺终究不似六部那样有权有势。几场宴会下来,她也会了揣测人心。推杯换盏一番后,众人才草草散去。
时候不早,姜漱玉刚要打道回府雪公子却附耳轻言:“有位贵人在屋内等大人。”
她目光一愣,在看到人是沈相后不觉疑惑:“您怎么?”
沈相让她先坐下,叹了口气:“陛下对沈鎏如何?”
姜漱玉摇头:“并不好,前段时间我白被召见去为他疗伤。”
沈相追问:“那陛下是因为何事迁怒于他。”
她实在捉摸不出来赢粲如今的意思。按道理既然扳倒了郑扶蕴陛下理应将权力分给她一些。可是看情况又似乎是在此次殿试中培养自己的心腹。倘若她手上的权力被架空,沈家可就不妙了。
虽然知道陛下迟早会对自己动手,但是比她想象的还是要快些,起码要等到陆儒的亲信尽散后才对。事到临头她只能往前推一把。
“你日后还是不要同那些人交往,虽然是为了你妹妹。但是你在后宫中难免人多口杂,若真有风言风语传出去恐怕对你不妙。”
“我年纪还轻,多接触总归是好的。”
“你还是小,不懂其中的利害,”沈相意味深长道,“朝政是肮脏的,不适合你这样的干净人。”
“嗯?”
姜漱玉在屋中独坐很久,垂眸思量着沈相的话。她若是前世多接触些朝政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回到姜宅已经是黄昏。刚进院门就听见父亲正在高声训斥。
“你这家事做得一团糟,这账目也算不明白吗?”
赵青琅看着扔在地上的账簿,连忙请罪。外面的田庄一向是由张管事负责,他也不好埋怨只能先忍下来。他本想去问问应如何料理,偏偏下人说人生病了,正在屋内静养。
浑不知里面的人精神矍铄,并无丝毫病气。
张管事以为原本一个好拿捏的,想不到还是带着世家官宦子弟的傲气。以为家境好就能不纳小侍,还总是借口是漱玉的主意。不给他
点颜色就不知道这家中谁做主。他慢悠悠饮茶寻思着漱玉是个软心肠的好孩子。顾惜那夫郎定是要请自己帮帮那蠢货。
姜漱玉负手在院门外看着,静静瞧着她的夫郎温声细语听着爹爹的责备。她不喜欢太过温顺的男子,一板一眼只知道迎合规矩。自幼被世家礼节熏陶得没有一点情绪,也无什么错处。
可就是不讨她的喜欢,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许氏是个粗人,骂得很难听。气到头上索性将另一本账簿砸到人头上。
石竹护主心切,刚要上前拦住,还是被赵青琅给隔开。
他低下身子将地上散乱账簿拾起,向公爹请罪后就缓慢回到听雨轩。
姜漱玉隔了一会才回屋,赵青琅看到后上前为她更衣,笑容平和,完全看不出刚才受了委屈的模样。
“妻君你回来了,见过弟弟了吗?”
“嗯,他挺好的。”
“那就好。”
姜漱玉盯着赵青琅的处事不惊的脸色,很想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她知道他去过道观,看见了自己同怀逸纠缠后竟然不声不响地离开。被父亲刁难欺负也只是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这样会伪装的男子嫁给自己是为了什么,莫非只是贪图她的好皮囊。
姜漱玉喉咙中泛起一阵恶心,她愿意忍受夫郎的任性和傲气。却无法容下心中没有自己。看他在笑都觉得虚假无比。
晚膳未用就借宫中有事离开,前脚刚进太医署就乌素就冷不丁地嘲讽:“姜大人可真是忙人,跟着那些达官显贵饮酒作乐不知还有心在这里,若是当年仕进,现在也得是个五品官了。”
姜漱玉但笑不语,抬手谢道:“那借乌老吉言。”
乌素面色紧绷,目光阴沉地扫了她一眼后就拂袖而去。
缩在一旁看热闹的朱琰见人离开后这才慢慢凑过来:“你这样公然得罪她可不好。”
姜漱玉笑言:“乌老为人豁达,应该不会放在心上。”
“姜太医凰后那边还等着呢。”
乌素去而复返把朱琰吓了一跳,赶忙躲在姜大人身后,唯恐对方又找自己的错处。
姜漱玉微微一笑,前去未央宫给凰后诊脉,毕竟沈相嘱托过特意提及一句。沈鎏模样消瘦不少,虽然受陛下宠爱但是帝姬却交给李昭仪照顾,他这个所谓的凰后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男人病容犹在,黛眉微垂,掩唇轻咳一声:“还没恭贺姜太医新婚,听说是赵寺丞的长子。我知道他性情和顺,定是个贤惠的夫郎。”
“嗯。”
“那也见过他弟弟了。”
姜漱玉听出他话中有话:“自然见过几回。”
沈鎏浅浅一笑:“陛下前段时间一直心心念念那位赵二郎,想必容貌不俗,听说身子不少一直放在城外养着。”
“确实身子弱些,所以寄居在道观中积福消病。”
“原是这样,姜姐姐妙手回春自然能早点治好,好将人送进宫来服侍陛下。我在前朝无法为陛下分忧,在后宫上要多多相助才是。”
沈鎏知道陛下不爱自己,但也不想让那老男人踩上自己一头。将陛下得意的美人早日送进来对他有益。
姜漱玉听这话有些不爽,当即回道:“能否进宫都是看他的造化,身为臣子哪能随意干预。”
“姜姐姐,你不知我在后宫的难处,”沈鎏到底年纪小,十八岁的面容清纯秀美,直接抽噎起来,“陛下不喜欢我,我这实在没有办法。若不是为了沈家,我哪里愿意进宫呢?”
姜漱玉瞧着沈璧梨花带雨的模样无动于衷,心中讽刺。
哭得真丑,不如怀逸。
第90章 第九十章你看我像你的妻君吗?……
姜漱玉早知沈鎏的真面目,惯会装作无辜柔弱的模样讨得别人的怜爱。面对他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缓慢起身收拾着药箱。
沈鎏没想到姜漱玉会无动于衷,她明明最为温柔。许是在这冷硬的宫中待久了,没了昔日的人情冷暖。
看人走后,他靠在软枕上思索着下一步应如何行事。好不容易能做到凰后的位置,他必须用尽全力笼络住陛下的心。赵寺丞此人他听姨母说过,为人清正,所出的儿子也不会差了。只要人进宫他就有的是办法将人给收拢,为他所用。
姜漱玉从未央宫出来后情绪不好,难得板起面孔。朱琰看她神色微妙,将手上抬起的药方又放下。
偏偏乌素还专门把她叫到屋中斥责,毫不留情直言:“你现在的心可不在太医署,整日想着结识哪位有权势的大人好投机取巧。与其抽身应酬,还不如早日去混官场。”
姜漱玉目光坦然,当即回敬:“您不也是如此吗?”
乌素冷冷一笑,怪声怪气道:“哼,你以为她们看得上你,还不是想要沈相和陆儒的势力。整日不知进取,哪里像是太医。”
她原以为姜漱玉的心境澄澈,是个一门心思钻研医书的好苗子。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官场的浮华遮住双眼。果然还是被那陆氏带坏,她成婚前从未掺杂过官场上的是非。
姜漱玉面色从容:“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您同陆儒不也是如此。”
“别以为自己见了一些人就以为能够点评政理,这里面的门道可比你想象中的要深得多。你尚且年轻所以不知天高地厚,被别人白白利用了还不知道,等到后悔那可就完了。即使聪慧如郑扶蕴,到头来的下场还不是隐姓埋名当一个庸人。”
姜漱玉不置可否。她并不聪明,只在医药上略有天资。但也并不愚钝,对人心的猜测还是有几分得意。她不愿生事但也不怕事。若真得咬自己一口,定是要还回去。
将这几日的医案整理归册后,姜漱玉就前去偏殿为陛下请平安脉。
而一墙之隔的诺大殿中,赢粲正在同沈相争论。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姜漱玉隐隐听见一些要事。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垂手看着窗棂前的牡丹。
“陛下新政利国利民,但未免太过莽撞。若是执意如此,可能会引起异心。”
沈相需要考虑诸多因素,陛下现在刚愎自用。京城几个王侯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弄得宫外人心惶惶,她做事历来谨慎为上,自然希望能够用温和的手段推行新政。
“身为臣子就应该服从君王,沈卿你太软弱了,”赢粲态度强横,“若现在站着的人是郑扶蕴,她哪里会犹豫。”
“可是?”
沈相不敢赌,若真是大刀阔斧地再执行下去。那些王侯贵族被逼急了定会生事。她已经得知消息有人在悄悄招兵买马。
赢粲对沈相的见解毫不在意,郑扶蕴已经倒了,陆儒也年迈。如今的朝堂将全部攥在她的手心中。她会做出一番政绩,甚至超越她的母亲。
沈相眼看陛下主意已定,气涌如山,一腔热血直接吐了出来。
冯姑姑被吓得不轻,赶紧将偏殿的姜漱玉唤过来。看到沈相的模样,她连忙拿出一枚药丸喂她服下,再将人扶到偏殿休整。
赢粲看着姜漱玉神色微妙,不由想到了此次殿试,便问道:“听说姜大人那位族妹也在殿试之中,名次如何。”
冯姑姑眉心一动:“不过勉强当上同进士。日后会在太常寺供职,只是个不起眼的微末小官。”
赢粲清楚同进士留京无望,连进入翰林院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去地方任职。
“是赵寺丞的安排。”
“赵大人为人清正,或许是这孩子用功。”
“哼。”
赢粲眼眸微挑,她倒是想知道那人到底能帮到何地。
“太常寺的位置确实不错,同进士不是外放就是候补,她倒是捡了一个闲差。说不定还能得个给事中。宋侯的女子聪慧灵敏,这个位置给她吧。”
冯姑姑一愣还是点头称是,看着偏殿外的人摇头姜家真的没有好福气。
姜漱玉是几日后为沈相把脉时得知的消息,整个人沉默良久。明明各处关系都疏通好,怎么还是出了差错。”
沈相
面色苍白,摇头道:“毕竟对方是宋侯,在朝中名望极高。你妹妹恐怕还是要被外放了。”
姜漱玉没想到会出现变故,勉强笑道:“没事。同进士本就是要去各地赴任。在外面历练几年再回京就好。”
沈相摇头慨叹:“难呐。”
就算是郑扶蕴这样的人才,还是依仗着岳母的势力才能上京赴任。花费十几年的心血做出些政绩,还是被她人抢走,当作回京的踏脚石。
姜漱玉何尝不知回京要多难,有些人一旦离开恐怕终生就不会再回来。只能托关系找个离得近些的郡县,再不成回到青州老家也好。
回到太医署时她脸色依旧不好,朱琰以为她这几日看顾沈相太过操劳,主动请缨帮她守着。让她回家也休整些时日。
姜漱玉不想回家,但事到如今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告知妹妹实情。
谁知刚进家门李叔就过来贺喜:“少君,托您的鸿福。刚有官府的人将发日敕送来,是工部主事。”
“什么工部?”
姜漱玉以为自己听错。太常寺尚且进不去,工部那地方她们姜家又怎么敢心存妄想。难不成是三姨母从中出力。
下人们听到喜讯忙着放鞭炮贺喜领赏。姜豫华出手阔绰,直接一人给了五两银子。又叮嘱着张管事要在家中办席庆祝。瞧见漱玉回来,赶忙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此次还是要靠漱玉你啊,要不然你妹妹那笨脑子哪里能进工部那好地方。”
听到这话姜漱玉心中明了,此事只能是贵人插手。
姜豫华没工夫说那么多,赶紧让人采买东西,发放请帖好好庆贺一番。这事本应是许氏所做,但是考虑到赵家在太常寺略有人脉还是交给了赵青琅。
他头回操办这种大事,怕哪里做得不周到赶紧过去问父亲。李氏在家族见过不少这种宴席,直接扔给他一张清单。
但是赵青琅算完才发现,这一场宴席下去竟然要花费几百两银子,而库房拨给他的钱款还不到六成。本想多要些偏偏管家阴阳怪气地说前头那位中秋也操持过宴会,场面要大得多。这银子才刚刚用了三十两而已。
去问张管事才知道那都是陆氏自己的私房钱外加陪嫁。
“既然进了姜家那银子不也是姜家的吗?”
石竹听到管家的话心里不爽,但是畏惧身份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小声嘟囔:“主子,那可是你娘家的陪嫁,若是真用了……”
“用了就用了,我是姜家的人,给姜家花理所当然。”
赵青琅面上温笑,心口却疼得很。那陆氏能用自己的陪嫁填补亏空,自己怎么不能。他不光要做,还要做得更好。这样他的美名才能传出去,让外人知道姜家的赵氏是多么贤良,妻君也能高看自己一眼。不然他在姜家还有何用,不能服侍妻君已经是罪加一等。
姜家来往的人太多,不少还是多年有过往来的商客。宴客当天门前的马车都挡了路大,客人络绎不绝前来贺喜。甚至还有从青州老家赶来的族人。
李氏看到满屋子的商客内心鄙夷,他出身要比其他男人尊贵得多。母亲是当朝太傅,朝中门生无数。若不是他的痴儿一味想要下嫁,如今坐在他旁边的不是尚书也是侍书,才不会是大字不识的小小农户。
正浑不在意时,突然人群出现一阵骚动。
就连身为主君的姜舒华也起身迎接:“傅将军您竟然来了?”
“洗玉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能不来看看。”
“您快坐。”
李氏认出这是傅将军,赶紧起身让座。他只知道女媳跟傅家的孩子订过亲,没想到竟然如此亲昵。他刚又坐下,没想到一紫袍玉带之人又现身在宴席之中。
姜漱玉虽忙得分身乏术但还是带妹妹过来亲自迎接,恭敬喊道:““沈姨。”
沈相摸着姜洗玉的额头谬赞:“你这孩子聪慧以后定前途无量。”
“哪里,都是姐姐的督促。”姜洗玉面色红润,羞愧低头。
姜漱玉笑道:“哪里还是她用功。”
沈相让两人去照顾宾客,转身远远就瞧见弟弟。傅沈氏面色带笑,但看着赵氏的眼神不善。
她上前劝慰:“都过去了,别想了。”
“也是我儿跃安的命不好,不然如今站在这里的哪会是他,”傅沈氏添油加醋道,“听说这赵氏是个小肚鸡肠的男子,至今还没有给漱玉添个侧室,哪里像是主夫的样子。”
“若真是跃安,他那脾气哪里允许旁人伺候。”
傅沈氏扬声讥诮:“那是漱玉钟爱我儿,心里根本装不下其他人。没瞧见吗,漱玉那孩子都不愿意近那赵氏的身子,敬酒的功夫都离得多远。”
沈相知道他话中带刺,倒也没多说什么,入席与傅将军攀谈。
正是十五的好日子,众人不免多贪杯些。姜宅热闹一片,唯独守在道观里的旧人凄冷孤寂。
这赵公子整日安分守己,可是一到十五就东张西望。害得他们提心吊胆,唯恐受罚。
赵怀逸不知妻君为何迟迟不来看他。说好十五就过来,可是他已经等了两个十五,身上的春装都已经换了夏服。
正满面愁绪时,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喜出望外,对着铜镜整理好仪容就一路小跑来到院门前。
“妻——君?”
在看到来人之后赵怀逸神色发白急忙退了几步。
女人气势凌厉,舒然一笑:“你看我像你的妻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