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灵异世界9 发疯倒计时。


    八十一具裹着红裙的骸骨被连夜挖出, 送至警署的太平间。


    这事不出林校长所料,根本压不住,那些跑得比谁都快, 消息比谁都灵通的兰城记者隔日便将此事登报,引起了轩然大波。警察局和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快被打爆,为了保证学生正常学习生活, 不得不派出一部分警力守在校外, 以应付那些蜂拥而来的记者。


    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兰城的道门也派人暗中参与了这桩, 极可能与活人献祭有关的血案。


    一时间,许多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挖掘出这桩陈年旧案的楚凝, 却成功让自己悄悄隐身了。在他检查了一开始出事的那七人体内已无阴气残余,只需好好休养,身体就会逐渐恢复时,他的工作事实上就已经完成了,林校长的报酬也打到了他的银行账户里。封印厉鬼的白瓷坛没多久就被他交给道门的人,道门也有类似官方机构的存在, 这桩案子太大, 已经不适合由楚凝处理。


    但在把白瓷坛交出去前, 楚凝其实尝试过从红衣女鬼口中问出一些真相。


    他与姬朔在梦中相会, 姬朔放出了那只暂时羁押在他那儿的红衣女鬼。楚凝想要知道是谁杀死了她们, 谁把她们埋在那里, 罪魁祸首想要做什么。红衣女鬼嘴唇翕动, 她好似想要说什么, 可最后只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姬朔伸出手,扣住她神庭百会二穴,楚凝看见丝丝缕缕黑雾自他掌心钻进红衣女鬼体内, 许久方使她平静下来。


    红衣女鬼失神地跪坐在地上,口中只喃喃念着报仇二字。


    “她被下了禁制,其他鬼魂想必也是如此。”姬朔说道,“若是强行问话,只会叫她们魂飞魄散。”


    “是谁会这么做?”楚凝蹙起了眉,他伸出手,试着安抚神情痛苦之色未消的红衣女鬼。姬朔那一下,令她身上怨气消散许多,流露出些许最初的面貌。她年龄瞧上去也才十五六岁,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却早早丧命,死后还在怨气的驱使下做了恶事。


    红衣女鬼靠在楚凝怀中,合上眼眸,几滴泪滑过脸颊。生人的魂魄与死人不同,楚凝灵魂里好似燃烧着一簇鲜活的火焰,足以温暖阴冷的死魂。


    姬朔不愧是曾经首屈一指的大巫,仅是听楚凝的描述,便能猜出一些东西。


    “献祭,左右不过是为了取悦鬼神达成一些目的,或是利用祭品成就自身。”姬朔说道,“九为阳数之极,若是想要祭祀鬼物,不会选择这个数量的祭品。如果背后之人想要把祭品献给什么东西,他想要取悦的,只能是神。”


    楚凝不解:“神明怎么会接受这样的祭品,这可是八十一条无辜人命!”


    姬朔笑道:“人分善恶,神也是如此。有不忍生灵落泪的善神,便会有想看到血流漂杵的恶神。在我活着的那个年代,民间活祭可是屡禁不止,我打下的那些小国与部落,没几个不用活人祭神的。”


    想起史书上对殷朝的描写,楚凝沉默片刻。


    在四千年前,那个奴隶社会与封建社会的交接之际,活人献祭确实是十分普遍的情况,民间如此,贵族更如此,隔三差五就要拿奴隶或是战俘的脑袋祭神。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别说现代社会不这样,就是封建社会也早就不这么做。


    这个世界有鬼神存在,楚凝了解到这里神明的力量与信仰挂钩,那些收到血肉祭祀方才降下恩泽的凶神想来早已因信仰的缺失日渐消亡,如今民间广泛供奉的正神,不会接受这样血腥的祭品。


    “还有一个可能,凶手不是在祭神。”姬朔说道,“而是想用这些祭品,让自己成仙成神。”


    如今的法术,与姬朔那时候的已然大不相同。


    是以凶手的目的,他也只能做出一些猜测,真相究竟是什么,只能让现在活着的人去查。


    请来阴差送两个无辜的白衣女鬼去投胎,又把白瓷坛交给道门的负责人后,楚凝就不再主动参与这件事,不过这案子毕竟最早是他挖出来的,有时候警局的人会过来找他再了解一些情况,有时候他也会被动得知案子的最新进展。


    某一天的下午,楚凝正在无所事事地看店,忽然就接到了林子镜的电话。


    “楚先生,那些尸体的身份很多都查出来了。”林子镜在电话那头说道,“都是三十年前失踪的人,年纪最大的也就十七岁,年纪最小的才十三岁,全都没有成年,真是可怜。那段时间去警局报失踪的人很多,可是时局比较乱,当时刑侦手段也不发达,最后很多人都没有找回来,没想到她们死在了那里……”


    “她们的死,和学校的人有什么关系吗?”楚凝问道。


    他一直坚信,尸体出现在女子高中,一定和高中的人脱不了干系。


    林子镜沉默了片刻,说道:“可能还真有关系。”


    事情比较复杂,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我妈管理的高中,就是三十年前那会儿开办的,和那些女孩失踪的时间可以对应上。警察这些天在尝试寻找当年的建筑工人,他们找到了哪些人,问到了什么话,这些我不太清楚,他们应该也不会对外说。但是我从我妈那里了解到……女子高中的第一任校长,和她的丈夫在很多年前就双双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因为警察迟迟找不到人,校长的儿女曾登报向民众征求线索,出于一些金钱纠纷,后来还在报纸上怒斥一些打着道门旗号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声称他们的父母将大量钱财献给某位据说掌握了长生不老之法,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实际上已经活了五百多年的道士,以求与他一样长生,甚至得道成仙。


    听到成仙两字,又想起姬朔说的那些话,楚凝心头一紧,追问道:“那个道士现在怎么样了,有人知道他在哪吗?”


    “知道,在监狱吃牢饭呢。”林子镜很快便答道,“他说自己活了五百多年,完全是胡诌的,甚至他长得显老,当年看上去三四十岁,其实也就二十多岁。第一任校长的儿女登报后,兰城又冒出来好几个上当受骗的人,那人很快就因为诈骗金额过大被判了十几年,他出来后又在卖什么十全大补丸一类的假药,有人吃出问题,他就又被关进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楚凝:“……”


    那八十一个女孩的死究竟和女子高中的第一任校长有没有关系,暂时不得而知。


    找不到其他话题和楚凝通话后,林子镜依依不舍地挂掉了电话。楚凝没再惦记这件事,又翻起了敏姑留下的笔记。与鬼王有关的那几页,书页都快被他翻破了。


    两天前,小仙姑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鬼王某一世的尸骨,她马上就要到手了。


    小仙姑那里的信号好似不太好,没说两句电话就断了。


    楚凝忍不住想,这一次,能找到哥哥的哪一世呢?


    事实上,鬼王的身份只有他第一世的比较确定,姬朔毕竟是一代帝王,即便年代比较久远,史料也要比其他人多太多。至于他的第二世、第三世还有第四世是什么人,敏姑只给出几个猜测,语气不是很肯定。


    楚凝问姬朔,姬朔也不知道,多问两句,姬朔还要生气。


    “阿凝,非要在我床上提起别的男人吗?”姬朔不满道,又开始作弄他身上的那些金坠子。


    “不是其他人,”楚凝据理力争,“他们也是你。”


    可惜姬朔显然不想与他讲道理,醋劲大得连自己的醋也照吃不误,非说让楚凝有精力想别的男人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失责,他得好好反省,好好改正。


    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问题,可倒霉遭罪的全是楚凝。


    天花板悬垂下的红绸绑缚住楚凝四肢,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一切展露在男人眼前,无处躲藏。


    宫室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将美人白玉无瑕的躯体照得纤毫毕现,任人赏玩。


    楚凝确实没有精力去想别人了,姬朔一边亲吻抚慰他,一边说些叫他羞耻得无地自容的话,时不时还会拉动红绸的另一端,让他做出各种淫/荡的姿势。


    等楚凝终于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然完全失神,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楚凝后来就没在姬朔面前提起他的其他几世,只是心中不免发愁。哥哥的占有欲也太大了,连自己的切片间都要争个高下,可他不可能停止寻找哥哥的其他尸骨,要是他们齐聚一处……那该怎么办呀?


    想不出办法的楚凝,只能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老话。


    觉得小仙姑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消息的楚凝,接到那个电话后如常每夜入梦陪着姬朔,他还不知道每回姬朔把他哄睡了,就会把一墙之隔的阿铭拉进一个新的梦境中加练。日子平常地过,楚凝完全没想到那通电话两天后午夜,小仙姑又给他打了电话。


    扔开梦里欲求不满的男人,半张脸还埋在枕中的楚凝自薄被里伸出一条胳膊,捞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放到耳边。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还在用按键机,按键机的好处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按错。


    “喂,哪位?”情事的余韵,让楚凝的声音有些哑。


    半梦半醒间,楚凝听见了小仙姑的声音:“楚凝,快来局子捞我!”


    楚凝一下子清醒了。


    ***


    一开始,楚凝还以为小仙姑是走私文物被抓了,一路上心惊胆战,在想自己有没有什么人脉能把她捞出来。


    到了后,才晓得小仙姑原来是因为和人打架被逮了。


    这事还得从小仙姑趁夜溜进兰城说起,她依旧是那副裹得严严实实,半点皮肤都不漏的奇特打扮。因为身上怀揣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一路上非常低调,尽走些小道,往小潮区赶去。


    事实证明,深更半夜,因为做坏事所以不走大路的人不止她一个。


    有一伙小孩也半夜不睡觉,拿着弹弓打别人窗户,石子每击碎一扇窗户,就能引起屋里人的一串怒骂。这个点大多人还在睡觉,等他们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跑到窗边想要看清是谁在使坏时,罪魁祸首早就笑着跑远了。


    途经此处的小仙姑,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一时间她正义感爆棚,决心阻止这几个小孩破坏他人财物的行为。在那四个小孩找到下一个受害者,提起弹弓就要打窗户的时候,小仙姑出手,拍了拍为首那孩子的肩。


    小仙姑其实打算先礼后兵,先好言相劝,如果这些人不识抬举,那再武力制服。


    她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小孩一回头,就惊恐地大喊:“鬼啊!”


    小仙姑摸了摸脸上自己最喜欢的鬼面具,很生气,这些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光啊!


    那几个小孩颇有几分胆色,毕竟是不学好半夜打窗户的人,很快就发现眼前的人不是鬼,只是一个戴着鬼面具,看身高和他们差不多大的人,顿时怒道:“什么东西,敢装鬼吓老子!”


    几个小孩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抄起了弹弓!


    “然后他们就试图打我!”说到这里,小仙姑激动地抬起了双手,“我能站着让他们打吗?那必不能啊!我就把他们全部揍了一遍!”


    负责看护她的警官无奈地摸了摸她天然卷的头发:“小妹妹,你先别激动,也别喊这么大声,伤嗓子。”


    “哦。”小仙姑乖乖坐了回去,抱着警察姐姐给她的牛奶喝。


    警察转头看向楚凝:“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楚先生,这位小妹妹说你是她在兰城的表哥,她是来探亲的,这是真的吗?”


    楚凝人有点傻了,但还是下意识点了头:“没错,我是。”


    他看着小仙姑,虽然很早就通过身高判断小仙姑年纪不大,但他完全没想到小仙姑实际上这么小!


    被警察带走后,小仙姑脸上的鬼面具就被摘了下来,小仙姑深知民不与官斗,心不甘情不愿地忍了。


    面具一摘,就露出一张圆眼睛,圆脸颊的娃娃脸,配上乱糟糟的天然卷,显得格外可爱,看上去很小,实际上也确实很小。


    那些挨小仙姑一顿胖揍的男孩不过十三岁,但小仙姑也就十四岁——以上全是虚岁。这年纪放在哪个国家都很难管,小仙姑会被提溜至警察局,纯粹是因为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监护人。


    一想到一直是一个不满十四周岁的小孩在给他找鬼王的尸骨,楚凝精神都要恍惚了!


    “这么小一个孩子,你怎么能不去接呢!”警察好好教训了楚凝一顿,才让楚凝把小仙姑领走。


    站在警局外,夜风从二人中间吹过,他们默默对视一眼,小仙姑戴上了自己的鬼面具,恢复了她神秘莫测的形象。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楚凝一时半会儿打不到回小潮区的车,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我先带你找家旅店歇下吧。”


    小仙姑巴巴地看着他:“楚凝,我饿了。”


    楚凝就又带着她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便当,找回了熟悉的带孩子的感觉。


    自己也吃了点东西后,楚凝带着小仙姑去附近的旅店开了两间房。也就是这个年代什么都查得不严,小仙姑才能无证畅通这么多地方,都不用求证楚凝是不是真的监护人,看他长得不像坏人就让他带着一个小姑娘入住。第二间房是楚凝给自己开的,时间太晚,又打不到车,他困得没力气走回去了。


    自从知道小仙姑才十四岁,论实岁比阿铭还小一些,楚凝就忍不住操心起来,等给小仙姑全部安顿好后,才准备回自己房间。


    “我都知道的啦,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走南闯北的,不用担心我。”小仙姑叉腰,很得意,“对了楚凝,这个给你。”


    小仙姑把一个小木盒递给楚凝。


    “……这是?”楚凝看着那木盒,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我本来是要去探西南一座古墓的,结果大雨封了前路,就只好在落脚的寨子里乱转。听说附近悬崖里的某个山洞很神奇,我闲得无聊就去看了看。”小仙姑说道,“好家伙,里面一个大型幻阵,我花了一天一夜才破,还得亏那里发生过几次地震,地动本身就把阵法破了个七打八。我在山洞最里边找到了一只镂空银铃,里头的东西给我感觉和上次在武帝墓找到的很像,刚好前头还在下雨,那里离兰城又不是很远,我就先来兰城一趟把这个给你看看了。”


    小仙姑这么快就来到兰城,果然是出于机缘巧合。


    “谢谢你,小仙姑,那座西南墓不必去了。”打开木盒,楚凝取出里面的锦囊,握在手中隐隐可以摸出里面镂空银铃的轮廓,“就是这个。”


    连小仙姑都能感觉相似的气息,楚凝怎么会感觉不出。


    里头就是他哥哥某一世的尸骨。


    “那我睡觉啦。”小仙姑说完,往床上一趴。


    楚凝替她关上灯,合好了门。


    回到自己房间,楚凝在昏黄的台灯下,将那枚银铃自锦囊中请出。小仙姑对鬼王颇为忌惮,因此和上回一样,在银铃表面裹了好几层符箓。楚凝将其一层层揭下,很快,镂空银铃的全貌便呈现在他眼前。


    至少有着近千年历史的银铃,竟丝毫没有氧化发黑,楚凝旋转着它,只见银光在表面流淌。


    花叶镂空纹路精细异常,一条银色小蛇盘踞其上。楚凝透过镂空花纹往里看去,只见里面有着一块莹白如玉的物质,楚凝知道,那是人的尸骨通过特殊法门凝练而成的产物。


    这是哥哥某一世的尸骨……


    楚凝紧握着这么银铃,将其放在心口。想起哥哥独自等待他的那些岁月,他便不由感到难过。在桌前静静坐了好一会儿,楚凝方才关掉台灯,躺在旅店的床上和衣睡下。


    而那枚银铃,一直在他的掌中。


    ***


    楚凝知道自己入了梦。


    在四世齐聚以前,哥哥都轻易不能从自己尸骨炼成的法器离开,想与他相见,便只能进入梦中相会。


    楚凝在入睡前,也猜过自己会进入怎样一个梦中,姬朔将他带进自己生时下令建造的露华宫,而小仙姑说自己是在西南某座寨子附近找到这枚银铃的,楚凝不由得想,自己在梦中醒来时,会不会身处百年千年前,西南的某个部族中?


    那里有茂盛的丛林,潮湿的空气,明亮的阳光,虫鸟争鸣,山谷间回荡着悠长动听的山歌。


    然而楚凝睁眼时,却什么都没有瞧见,眼前唯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并不似他第一次见到姬朔时,眼前被蒙了什么东西,才导致失去视觉,而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便是黑暗至此。楚凝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感觉到自己身下是冰冷的石台,耳朵能听见暗处有什么东西沙沙作响,那是鳞片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更糟糕的是,他往身上摸去,却直接触及肌肤,衣物消失无踪。这个举动,反而让他忍不住战栗。


    丝丝缕缕的疼痛自……传来,不疼,却更加折磨人。


    并不是他进入这个梦境后才变成这样的,这是上个梦境留下的痕迹,姬朔格外热衷于做某些事。


    一般情况下,再入梦中时,姬朔上次一次留下的痕迹都会消失不见,但楚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次入梦间隔的时间太短了,只有几个小时,这些痕迹,竟然原原本本地被保留到了下一个梦里。


    可这不是姬朔的梦。


    他带着这些痕迹,进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梦……


    楚凝好似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阴冷、潮湿、宛如囚牢的地方,他慌张地撑着石台想要起身,却把自己送进了一个灼热的怀抱。


    男人天生体热,怀抱热烫,说出口的话却很冷:“都被别人弄成这样了啊……”【到底哪里有问题了我请问呢?抱都不让抱要锁我七次?】


    他眼见早被别人采撷,不复最初青涩……男人嫉妒得快要发疯。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比较好?”他在楚凝耳边低声说道。


    第42章 灵异世界10 哥哥,我们又有了一个孩……


    当发现有什么细长冰凉的东西缠上脚踝, 一路往上爬时,楚凝终于明白自己听见的沙沙声来自什么。


    那是一条蛇。


    他不怕蛇,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任何来自其他人,其他事物的触碰都叫他不自觉战栗。他伸手想要把那条蛇扯下来,却被男人扣住了双手。


    小蛇很快就爬至腿根, 它似乎还想继续, 却被男人轻声喝止。


    于是只能委屈地吐吐信子,张口咬住腿根处极为细腻软嫩的皮肉。


    楚凝闷哼了一声。


    这是一条毒蛇, 有着两枚细长的毒牙,毒素自其中注入楚凝的身体。这条蛇太小, 只有巴掌大,毒牙也细得好似两根针,刺入的时候,除却微微的酥麻感,楚凝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蛇毒不杀人,不伤人, 只带来无边春情。


    那毒生效得极快, 转瞬间便叫美人眼尾泛红, 泪水涟涟, 不受控制地喘息。轻颤着的双腿落入男人掌中, 柔腻的腿肉好似酥软的春泥。【不让摸腿?这里都没做摸摸腿也违规?】


    他仰躺在男人怀中, 背后就是结实的胸膛。在这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中, 他们看不见彼此的面容, 只能听见对方的喘息声。男人的呼吸只是急促粗重了些许,楚凝却只有咬住下唇,才能勉强抑制呻吟。


    小蛇乖乖爬回他的脚踝, 一动不动地待在上面,好似一只脚环。然而带给楚凝无边折磨的,正是这条看似无害的小蛇。


    男人很有耐心,只是轻抚楚凝腿弯,感受那如丝绸一般柔滑的触感【这里真的只摸了腿啊】,间或在楚凝忍耐不住的时候,攥住他的手腕,温声告诉他不可以。他在等待楚凝理智被击溃的那一刻,等待楚凝忍不住向他索取。


    他的妻子带着那样一身痕迹来见他,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惩罚。


    就罚他抛掉所有的礼义廉耻,溺在这无边无际的欲海之中。


    楚凝并不知晓,他看不见任何东西,男人却能将他的情动尽数收入眼底。他看着楚凝白皙如玉的肌肤泛起诱人的薄粉,看着他水雾朦胧的双眸,又看他樱唇开合,从中吐出婉转呻吟。


    分明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低头在他的耳边低声诱哄道:“没必要压抑自己,反正什么都看不见,不是吗?”


    反正在这没有光亮的黑暗中,连你都看不见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蛇毒本就让楚凝的理智快要消弭殆尽,男人蛊惑的话,更是敲碎了他心里的最后一层防线。


    是的,反正看不见……


    “我好难受……”他转过身,一条胳膊环住了男人的脖颈,仰起脸,讨好似地亲吻他的嘴唇。


    他的姿态,仿若一种邀请。


    楚凝颤着尾音,说出一些……从没想到会由自己说出的言语。


    ***


    这场梦做了很久很久。


    做到本来冰凉一片的石台变得温热,变得一片狼藉。白玉无瑕的肌肤染上大片大片的绯色,楚凝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好似刚从水里打捞出来,变得浓郁的幽香,成了属于男人的“蛇毒”。


    身处没有光亮的石窟,好似回到了天地混沌之时,两个人纠缠一处,不分你我。楚凝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只知自己到后来,体内所有的水分好似都要流尽了,整个人快要化在男人的怀中。


    他有一种会这样进行至天荒地老的错觉。


    直到一串电话铃声,让他在这场混乱的梦中获得一丝清明。楚凝慌慌张张地推开男人,男人不满地感受到楚凝的消失,温香软玉倏然从他怀中离开,下一个瞬间,楚凝就逃离了这场春梦。


    睁开眼,楚凝强忍着浑身酸软,无视身上那些异常的潮湿,撑起身体去够床边的手机。电话是小仙姑打来的,接通后,另一头传来碗勺碰撞的清脆声响,小仙姑正在吃东西。


    旅店一楼的餐厅,小仙姑把鬼面具挪到头顶,一边吃她的中午饭,一边问道:“楚凝,你还没有起床吗?”


    楚凝嗯了一声。


    只是这短促的一声,便叫他惊慌地按住自己的喉咙。他还没完全从梦境中脱离,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带着浓重的情欲。


    哪怕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小仙姑还是感觉到了不太对:“楚凝,你生病了吗?”


    “……有一些不太舒服。”楚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小仙姑,你能不能帮我回家拿一套衣服?”


    “好哦。”小仙姑没有多问,只说道,“那你等一下,我把剩下半碗饭吃完,再上楼找你拿钥匙。”


    “好。”楚凝逃命似地赶忙挂掉了电话。


    他本来想在小仙姑上楼以前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被折腾到什么程度,也低估了小仙姑吃饭的速度。没几分钟小仙姑就敲响房门,楚凝只能打开一条门缝,把家门钥匙递出去。


    小仙姑有些担心:“楚凝,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楚凝躲在门后,想到门外的是一个小姑娘,更加羞耻得无地自容。


    小仙姑听见他的声音,怀疑道:“楚凝,你该不会感冒了吧。”


    “……嗯,感冒了。”楚凝索性认下,“睡时出了太多汗,劳烦你帮我拿一身换洗衣服。”


    “好吧,那你留在这里等我。”小仙姑半信半疑地走了。


    她人一走,楚凝便无力地跌坐在地板。


    任何人只要看到他,都能晓得他声音有异,绝非因为感冒,而是因为春情未消。梦里的痕迹不会带到现实的身体上,可他满面潮红,赤裸的双腿颤抖不止。


    楚凝一醒来,便把那条叫他难受得紧的裤子脱了。


    可还不如不脱。楚凝回头看自己从床边走到门口的一路,地板上一串湿漉漉的水痕。窗帘紧闭,房间内虽没有梦中那不见五指的黑,可也十分昏暗,然而楚凝低头看去,仍能看见自己脚踝上也有莹润痕迹。


    那只镂空银铃还被他握在掌中,楚凝气得想要狠狠往远处扔去。


    可是看着铃铛中藏着的、爱人某一世的尸骨,终究还是没舍得,最后只生气地捶了两下地板,起身摇摇晃晃地往浴室走去。


    他腿抖得厉害,俨然一副被男人滋润过度的模样。他路过镜子时,都不敢多看一眼镜中自己的脸。


    楚凝拧开淋浴喷头,温热的水流笼罩了他,流水将黏腻的不适感一并洗去。他一手撑着冰凉的墙壁,当头浇下的水让他逐渐清醒,越是清醒,越是让他无法接受自己在梦中做出那些事。


    不敢回忆他在男人耳边说的那些言语,不敢回忆他对男人做出的那些邀请,也不敢想象那个渴求爱抚的人……居然是自己。


    都是他在清醒的状态绝无可能做的,然而梦中的人天然不太清醒,被男人一哄,被注入所谓的蛇毒,竟是什么都做了。


    楚凝又气那人,又气自己。


    因为他发现,一想起男人对自己的痴迷,一想起他言语间的宠溺,一想起那半点不作假的欢愉,他竟然觉得,在哥哥面前如此放浪,好似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再来一次,哥哥多哄一哄他,他或许也是愿意的。


    难道、难道他真的像这些男人所说的……天性淫/荡吗?


    楚凝心乱如麻,不知道以后要不要还这样纵容他们,也放纵自己。直到洗干净了身子楚凝也没想出个答案,裹着浴巾坐在床上,纠结地抱住了自己。


    小潮区离这里有点远,哪怕白天好打车,小仙姑带着衣服回来也是近两个小时后的事,楚凝没有吹的头发都要自然干了。


    小仙姑做事周到,说是麻烦她带一套衣服,就真从里到外带了一整套。直至穿戴整齐,楚凝才觉得自己彻底离开了那场淫/梦,又是忙不迭地把脏衣服塞进袋子里,又是掩盖罪证似地把地板上的不明痕迹擦干净,等到一切做完了,看镜子好像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才敢出现在小仙姑面前。


    可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楚凝误以为一切恢复如常,小仙姑却看着他泛红的眼尾,莫名潮湿的目光歪了歪脑袋。小仙姑年纪小,只能从表面看出一些异样,不知道异常在何处。她不知道那是一种被滋润过度,好似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熟透了的气息。


    偏偏楚凝还生了一张清纯端丽的脸,纯欲交织,出门的一路上,尤其是到了鱼龙混杂的小潮区,不知多少人眼珠子快要掉到他身上。


    “我把他们揍一顿吧?”被目光波及到的小仙姑格外不爽。


    “小孩子不要老是打架。”楚凝摸摸她乱糟糟的卷毛。


    两个人回到了楚凝的香烛店,小仙姑买了晚上出城的船票,还得在这里待几个小时。她没想好去哪,楚凝就索性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小仙姑好奇地在楚凝店里打转,左看看,右看看,这儿拿拿,那里摸摸,楚凝忍不住心想,神秘莫测又道行高深的小仙姑,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


    她旺盛的好奇心,她蹦蹦跳跳的做派,完全是一个小孩子,而且是一个格外活泼的小孩。


    系统也蹦蹦跳跳的,在楚凝眼前飘来飘去:【宿主好像很喜欢小仙姑。】


    【小孩子就是要活泼一点嘛。】楚凝正在后台后面折纸元宝,到时候这些都可以摆出来卖,【不知道我以后的小鲛人,会是什么样的……小统,我攒够第一只小鲛人的积分了吗?】


    楚凝忽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因为小鲛人需要的积分太多,所以他平时不会太关注积分攒到了哪里,他只知道离开上个世界的时候还差一点。这个世界虽然找回哥哥的尸骨没多久,也只找到了两个身份,可是两男人一个比一个花样多。按照系统play越刺激积分越多的说话……他应该攒了不少积分吧?


    想到这些天和哥哥分身做的那些事,楚凝脸蛋又有些红。


    系统立刻去查了一下:【我看看哦……恭喜宿主,第一只小鲛人的积分攒够啦!】


    楚凝眼睛一亮。


    【宿主要现在兑换吗?】系统问道。


    【可以吗?现在兑换的话,我……我会怀孕吗?】楚凝怀疑地看向自己的肚子。


    说起来,他只知道可以造小鲛人,可是小鲛人会怎么出现呢?让他生的话,他、他好像没有那个功能……


    楚凝有点失落地想。


    【小鲛人只有回到宿主来的那个世界,才可以出生哦!】系统说道,【现在兑换的话,就是把小鲛人的魂魄温养在识海里,等回到宿主的世界,小鱼苗会直接长成一定大小,然后脱离宿主的身体在体外生长,系统了解到宿主这个种族差不多也是这样生育的。】


    识海里的小鱼认真点头。


    鲛人和人类生育的方式不太一样,人类胎儿往往会对母体造成很大伤害,但鲛人胎儿在她们还是鸡蛋大小的时候,就会脱离母体,进入专门的贝壳中生长。系统的说法,应该是略过了小鲛人在胞宫内长成鸡蛋那么大的过程,可以直接进入贝壳。


    【那就兑换吧。】楚凝做出了决定。


    兑换本来是一个相当平静的过程,但为了烘托气氛,系统在楚凝脑海里放起了彩带和烟花。在楚凝无比期待的心情下,他的识海里除了自己的小鱼化身和代表系统的小气泡,又出现了一条被泡泡包裹小鱼苗!


    【是小鲛人!】楚凝弯起眉眼,小鱼凑近了小鱼苗,伸出大尾巴包裹它。


    灵魂状态的小鱼苗好软好小,蓝粉色的小鱼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柔软的尾巴裹住它。它现在还未开灵智,无法思考,但好似感觉到了同族的气息,泡泡里的小小鱼本能地向小鱼靠近。


    【它会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呢,它的尾巴会是什么颜色的呢?】楚凝好奇地想。


    是女孩子的可能更大,这是鲛人的种族特性,但尾巴的颜色就不好说了,鲛人族什么颜色的尾巴都有,据说还有过特别酷炫的彩虹色。现在看识海里的小鱼苗,它的尾巴是雪白色的,白色,是鲛人生命最初和最后的颜色。


    不管它以后是什么样子,楚凝都会爱它。


    楚凝一时间,还特别想告诉他的哥哥这件事,想告诉他他们又有一个孩子了,而且这个孩子是他们……那什么了很多次后才诞生的!可是哥哥每换一个世界记忆就会从头开始,还老是把自己切成很多片,现在也没法进他的识海看到小鱼苗……楚凝想了又想,还是等回到他们的世界再给哥哥一个惊喜吧!


    识海里有了一条小鱼苗,现实里的楚凝叠纸元宝都更有干劲了。


    而小仙姑看腻了店里的丧葬用品,噔噔噔跑到柜台前,扒住柜台边缘踮起脚尖,去看后面的楚凝。


    “楚凝楚凝,把你的左手给我。”小仙姑说道。


    “怎么啦?”楚凝笑着问道,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把手递了过去。


    小仙姑把自己的小手搭在了上面,开始把脉,没过一会儿她就惊呼了一声:“啊,我就说哪里不对,楚凝你元阳怎么没了!”


    楚凝差点被自己呛到。


    “小声点,小声点。”这事怎么能就这么说出来?楚凝连忙左右看看,还好现在店里没有客人。


    “明明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阳火炽盛,元阳还在,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没了。”小仙姑不解,但她很快想起了楚凝要她找到的东西,大惊失色,“楚凝,你让我找鬼王的尸骨,该不会你、该不会你……”


    小仙姑一开始就觉得找鬼王镇压其他小鬼,以庇护阿铭这个方案不靠谱。数千年来就出了这一个鬼王,鬼王是何等人物?这可是一个能活祭自己的狠角色!哪会受凡人驱使。小仙姑觉得楚凝就是在玩火自焚,鬼王哪会听他的话呢?


    可现在看来,鬼王搞不好还真会听他的话,但楚凝付出的代价,是小仙姑完全没有想到的。


    为了孩子的安危,楚凝居然甘愿以身饲鬼……


    楚凝确实很有几分姿色,但小仙姑怎么也想不到鬼王居然还是个大色鬼!


    “楚凝,你要是实在没办法了,可以和我说嘛!”小仙姑一脸严肃,“我们什么关系呀,本仙姑还这么乐于助人,保护阿铭这件事,我完全可以帮你的嘛!”


    小仙姑这会儿没戴鬼面具,婴儿肥的小圆脸一看就很好捏。


    看着她故作老成的样子,楚凝不由失笑。


    “你别笑!”小仙姑不满道,“我很认真的!那玉璧和铃铛你给我,我想办法给你处理了。”


    小仙姑皱起眉头,这件事好生棘手,她已经在思考怎么做会好一点。


    “谢谢你小仙姑,不过不用了,我是心甘情愿的。”楚凝无奈地说道,“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阿铭,也是因为,我喜欢他。”


    他会竭力护好自己的孩子,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但并不意味着他会舍弃尊严,随便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什么东西。他与哥哥做那种事情,不是出于利益交换,而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两心相许。


    小仙姑趴在柜台上,身体慢慢滑下去,只露一双疑惑的眼睛。


    “你见到鬼王,应该还没有多久吧?”小仙姑不解,“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他?”


    “或许是因为一见钟情。”楚凝说道,这话不算作假。


    当年他与哥哥都是第一次见到彼此,但在一夜相伴后便私定终身,且分别多年都没有忘记彼此,这怎么不算一见钟情?


    真要说哥哥何处让他钟情,楚凝其实也不是很说得出来,只记得那夜明月清朗,夜风舒缓,海浪一层接着一层在沙滩打出雪白的浪,给他吃烤鱼、背他在海边散步的少年很温柔,好像这一夜也没有很特别呀,可小鱼一颗心就是从此陷进去了。


    少年时期的心动,或许就是很不讲道理。


    “等小仙姑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也许就明白我的感受了。”楚凝摸摸她的卷毛,一不小心把一点金粉沾到了她头发上,心虚地收回手。


    “我不会喜欢别人的,我修的法门需要保持童子之身。”小仙姑晃了晃脑袋,“而且喜欢人好麻烦啊,两个人腻在一起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最喜欢一个人跑来跑去了。”


    “两个人过也好,一个人过也好,总归是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最好。”楚凝从不觉得人一定要恋爱,一定要结婚,爱情对有的人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对有的人来说就像是自行车之于鱼,“希望小仙姑以后一直自由自在。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他就是一条需要爱情的小鱼,他们在太年少时便对彼此动心,他和哥哥早就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小仙姑还是有些懵懂,不过她尊重楚凝的选择。


    而且在检查楚凝的身体情况时,她发现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地方。楚凝元阳虽然不在了,却没有阴邪入体的情况,也就是说他和鬼王交合时,鬼王没有把他……情况反而是反过来的。


    明明尸身所炼的法器上鬼王的气息那么恐怖,可在这件事上,却格外克制。温柔如楚凝,对自己身边的人其实是格外纵容的,但那个人并没有利用这一份温柔与纵容,肆无忌惮地伤害他,而是选择克制自己暴戾的欲望。


    小仙姑想,在楚凝喜欢鬼王的同时,鬼王一定也很喜欢他吧。


    小仙姑性格本就有些离经叛道,楚凝与鬼王虽然人鬼殊途,但她见这一人一鬼感情甚笃,越想越觉得没啥问题,也不知道阿铭知不知道楚凝给他找了一个鬼王后爸。


    等等,真的是一个吗?


    “楚凝?”小仙姑抓抓头发,“鬼王的其他尸骨,我还要帮你找吗?”


    楚凝看着她稚嫩的脸,有些犹豫。


    小仙姑看出他在犹豫什么,不满道:“你可不要看我年纪小,就觉得我不能干干不了。论道法,现在道上,我是老大!”


    楚凝失笑:“……好吧,那麻烦你继续替我找了,小仙姑。”


    小仙姑一口答应,就是心中忍不住地想,鬼王历经四世,严格说起来是一个灵魂在不断投胎转世,本质上是一个人,可表现出来的,到底是一个,还是四个啊?


    算了,不想了,别人感情的事情少掺和,小仙姑懂这个道理。


    她不再纠结这件事情,跑到柜台后头,很有活力地说道:“我帮你叠元宝吧!”


    第43章 灵异世界11 只想给哥哥生。


    平平无奇的工作日, 楚铭放了学,背着书包独自回家。


    他就读的中学离家不远,走路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一开始, 楚凝总是想要接送他,但阿铭是个从小就颇为独立有主见的小孩,他不想让这点小事占用楚凝的时间, 坚持要自己上学与回家。


    爸爸是一个很会操心的人, 但也是个很尊重和理解小孩的人。


    已经过去了好久,但楚铭还记得那天爸爸脸上流露出无奈又欣慰的笑容, 他俯下身,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阿铭真是个乖孩子。”爸爸这样夸奖他。


    楚凝体温总是偏凉, 可楚铭却觉得爸爸的掌心很温暖,像是大鸟翅膀内侧暖融融的绒羽。


    让小鸟有的时候,会想要一辈子蜷缩在他的羽翼下面,与他依偎在一起。但理智很快便会催促着楚铭努力一些,他要快快成长起来,换他为爸爸遮风挡雨。


    回家的路上, 楚铭经过一条嘈杂的小巷, 狭窄的巷子里, 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


    忽然间, 楚铭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一眼。


    周边某户人家裸露在外的窗台上, 一只花盆摇摇欲坠, 恰好有一阵风穿巷而过, 那花盆眼见着就要被风吹落, 砸在那几个一无所知的孩子身上——


    楚铭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掐了一个指诀,他的嘴唇也在无声翕动, 以古音念着现代早已失传的古老咒语。


    窄巷之中,顿起一团黑雾,那黑雾形似猛兽,猛地朝那几个孩子扑去!


    “啊!”巷子了响起几声重叠的尖叫。


    几个小孩只觉得好似有一大团黑糊糊的东西朝自己扑来,惊叫一声,下意识往反方向躲。


    黑雾在快要触碰到他们的时候蓦地消散,几乎同一时间,一只被风吹落的花盆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几个孩子看着那只掉在他们方才站立位置的花盆,人都要吓傻了。


    紧接着,他们头顶就响起了一道冷淡的声音:“劳烦让让。”


    他们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校服,年长他们许多岁的哥哥。本来挺闹腾的小孩被方才那一下吓傻了,下意识就听了话,乖乖靠墙站着,给楚铭让出一条足以通行的路。


    楚铭走出去几步路,听见身后远远传来孩子们激动的讨论声:“喂,你们有没有看到黑黑的一团东西……难道只有我看到了吗?”


    “我也看到了,是不是风刮起了什么东西啊?”


    “好险,要不是退了几步就要被砸到了……”


    楚铭在心里说道,那是幻术。


    他从那个莫名出现在梦中的男人那学来的幻术。


    男人的性格和楚凝简直是两个极端,冷硬得像块石头,对练的时候总是把楚铭扔来扔去。也就是在梦里感觉不到疼痛,现实中如果这么干,楚铭高低要报警把这虐待小孩的人抓起来。


    男人扬言:“等你在这梦中胜过我,就算出师了。”


    刚被轻轻松松击溃,感觉男人揍他和碾死一只蚂蚁差不了多少的楚铭挫败道:“我怎么可能胜过你。”


    男人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你在自己的梦中都胜不过我,早点歇了保护你爸的心思吧。”


    听他提起楚凝,楚铭立刻咬牙站了起来,但他还为一事感到疑惑:“这是我的梦?”


    他好似问了一个蠢问题,男人不屑地背手离开了。


    他有一种很奇特的气质,总而言之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像是封建社会出来的。楚铭从头至尾都在疑惑他的来历,可男人不愿与他多言,甚至他的相貌,也是在楚铭第一次用出幻术后方才出现在他眼前。


    直到昨夜,男人才与他多说了两句。


    昨日他进入楚铭梦中的时间要比以往都早,楚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地上一通摩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手,与往常一般开始对练。但是这次练完了,男人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的梦境。


    他看上去有点郁闷。


    楚铭心中疑惑,又问了那个他问过好几次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本以为不会回答他的男人这一次睨了他一眼,说道:“我是你后爹。”


    楚铭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信?”男人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膛上红色的抓痕,“你爸抓的。”


    这痕迹距离留下还没几个小时,别说正常情况下不会消退,男人恨不得把它们当奖章似的供起来,最好一辈子留着。


    他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又有着些许怨念。


    他好端端和爱人做着做着,情至浓时,作弄得爱人难耐地在自己胸口留下抓痕,正打算再接再厉把人欺负得再狠一些,爱人突然就被一个电话叫走。这事落在谁头上,谁都要欲求不满。


    “你胡说!”楚铭眼睛有些发红,觉得这人是在侮辱自己的父亲,“我才没有什么后爹!”


    男人冷笑一声:“你当我想认你这个儿子?”


    野爹看不惯野儿子,野儿子也不想认野爹,在楚凝不知道的地方,两个人一言不发又打了起来。


    楚铭当时怒火中烧,可是梦醒后冷静下来,心里却开始发慌。


    他意识到男人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作为现实生活中与楚凝最亲近的人,他怎么会发现不了楚凝这些时日的变化呢?那些微小的变化发生在方方面面的细节里,要楚铭具体说出点什么,他说不出来,可就是知道爸爸还是爸爸,但有些地方,和以前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是不是因为以前爸爸都是孤身一人,但是现在……他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呢?


    楚铭心乱如麻,他想过爸爸也许会给他找一个妈妈,那些邻居闲聊八卦时,也老是这样说,说楚先生长得这么漂亮,喜欢他的人要是排起队,队伍都要排出兰城去啦,也不知道以后会和哪家姑娘在一起。楚铭虽然无法想象爸爸与一位女子组建家庭,也有一种爸爸会被别人夺去的失落感,可如果爸爸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他还是希望爸爸能够幸福。


    但是……但是他从没想过爸爸会和一个貌似不是活人,还格外强势的男人在一起。


    很担心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爸爸会不会受了欺负的楚铭,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楚铭,看见围着围裙的楚凝端着刚炒好的菜从小厨房出来,那些从昨夜憋到现在的话,见到本人后却迟迟说不出口。


    一眼就看出阿铭装了心事的楚凝,一边往阿铭碗中夹他爱吃的菜,一边问道:“怎么啦,学校里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楚铭看着饭桌对面的父亲,欲言又止。


    楚凝疑惑地歪了下头。


    楚凝的性情在温柔之余,其实是有些活泼的,毕竟这是一条三四岁的时候就喜欢游来游去捡贝壳捡珍珠的小鲛人。只是在养育孩子之后,他更多表现出端庄娴静的一面,少有这样可爱俏皮的小动作。


    阿铭愈发觉得,他爸爸好像谈恋爱了。


    他试探着说道:“爸爸,我感觉你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楚凝眼神闪躲了一下:“有吗?”


    哥哥夜间总拉着他入梦胡闹,楚凝一直有注意这种事情不能让孩子发现,可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瞒得天衣无缝。


    楚铭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爸爸,你是不是……要给我找后妈了?”


    楚凝很是愣了一下,心想没有后妈,只有一个后爸……可能还不能算一个。


    他纠结了很久,看着阿铭明显发现了些什么的眼神,终于还是决定不再隐瞒。


    “阿铭,爸爸不喜欢女子。”话说出口时,楚凝心中有几分忐忑,不知道阿铭能不能接受这件事,“所以爸爸给你找的……是另一个爸爸。”


    他不知道阿铭早就知道了姬朔的存在。


    男人的话被证实,楚铭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带来的却是五味杂陈。他怔愣许久,再开口时,说出的不是楚凝担心的、无法接受他性向的话,而是喃喃问道:“爸爸,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楚凝认真说道,“他也会对你好的。”


    楚铭心想,没感觉到。


    不过他也不在乎后爸对他好不好。


    他看着楚凝,神情也无比认真:“爸爸,他只要对你好,那就可以了。”


    ***


    晚饭前,楚凝就把买了晚七点船票的小仙姑送到码头。晚饭后,他洗碗洗衣,打扫他和阿铭的小家,等他这边忙完了,阿铭也写完了作业。


    父子俩一起去附近的影院看了场新上映的电影,回家的时候楚凝给自己和阿铭买了好多好吃的,一边吃那些可能不是很健康,但绝对非常美味的小吃,一边慢慢沿着街道,穿过人群往家走。头顶霓虹招牌闪烁,温柔的夜风从他们中间吹过,这是很平常的一个晚上,却是楚凝最想要的生活。


    有爱人,有孩子,识海里还有一条等待生长的小鱼苗,小统也是家人和朋友,等把爱人的魂魄找齐,等把阿铭抚养到成年,在这个小世界,楚凝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晚上陪完孩子的楚凝,准备入梦继续陪爱人,却没想到爱人的两道分身争了起来。


    “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最先遇见阿凝的人是我,他当然该跟我走。”姬朔性情还带着几分身为帝王的霸道,蛮不讲理的话他也能说得理所当然,更别提他此时的话好似有几分道理。


    而另一个终于把面容展露在楚凝面前的男人,一双与中原人迥异的浅灰色眼眸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原来你叫阿凝。”


    楚凝:“……”


    想起狗男人名字都没问就拉着他上床,还玩什么春药play的行径,楚凝心中的天平慢慢倒向姬朔。


    看出楚凝的选择倾向,男人流露出伤心的神情:“阿凝,你为什么先去找他,而不是我?”


    楚凝实话实说:“因为他比较好找。”


    虽然姬朔当年是秘密下葬的,但他毕竟是个有名有姓的皇帝,还是鬼王的第一世,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就是最好找的。


    姬朔有些得意,感觉自己已然胜券在握,挑衅地看了眼身着异族服饰的男人。


    男人根本不在乎情敌的目光,他深知掌握选择权的人是谁,看着楚凝惨然一笑:“阿凝,你先寻他不是寻我,是我的问题,我不怨你。但你已经陪了他那么多日,白日还为那小姑娘毫不犹豫抛下了我,我只是想现在与你多相处一会儿,你都不愿意吗?”


    说得好像谁没被抛下过一样,他昨晚不也是做到一半被扔下了!


    姬朔怒视茶香四溢的男人,转头看见楚凝貌似被说动的神情倏然一惊。


    糟糕,阿凝最是心软!


    姬朔意识到大事不好,可已经无法挽回。男人的示弱叫楚凝心软得一塌糊涂:“那……那我今天就先陪你吧。”


    “阿凝!”姬朔急道。


    “姬朔,我毕竟已经陪了你许久,你们本为一人,只是暂且分魂,我不好厚此薄彼。”楚凝很抱歉地说道,“或者……你们有办法合为一体吗?”


    楚凝期待地看着二人。


    若是能合为一体,许多难题便能迎刃而解了。哥哥如今的情况和上个世界不同,上个世界没有任何玄幻因素,四人无法相融,可这个世界哥哥已成鬼身,还是在不断的轮回转世中分裂的魂魄,在小世界待了这么长时间后,天道也不会太排斥他们……也许在这里,他们可以融合?


    然而男人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在四世齐聚以前,我们只能这样存在。”


    楚凝只能抱歉地又看了眼姬朔。


    怎么也改变不了他决定的姬朔,含恨折腾阿铭去了。


    另一个男人却一改之前的失落,含笑牵着楚凝的手,带他进入了一个与露华宫迥然不同的梦境。


    在得知小仙姑是在何处寻得鬼王时,楚凝就就猜到了他在梦中能见到什么。只是坏男人一来就把他拉进那没有光亮的石窟中,至此此时此刻,楚凝方才瞧见预料之中郁郁葱葱的丛林,潺潺淌过的清溪,掩映其中的吊脚楼。天光明媚,彩蝶飞舞,鸟雀啁啾,男人虽是鬼王,梦境却不阴森恐怖,他不会把楚凝留在那样的地方。


    一条小青蛇忽地从楚凝脚边蹿过。


    擦过脚踝的微凉触感叫楚凝惊呼一声,跌入男人怀中。他回头看那条盘起身子,抬起呆头呆脑的小脑袋,对着自己的小青蛇,想起那场混乱的梦中,始终盘踞着他脚踝的“脚环”,忍不住问道:“它……它就是那条蛇吗?”


    “它叫青玉,”男人揽着他的腰肢,在他耳边说道,“在我生时,是伴我身侧的蛊王。”


    吞食了万千毒虫方才练就的蛊王可没有它看上去那么无害,只是纵然它曾经有着可在转瞬间将人毙命的剧毒,咬在楚凝身上的时候,只会注入那羞人的春毒。


    “坏人,”楚凝趴在男人的胸口,闷闷道,“你明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些痕迹……是你的第一世留下的。你就是故意找借口折腾我!”


    不久前,那两个男人虽然针锋相对,却从头至尾没问楚凝对方是谁,显而易见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在不同世分裂出的灵魂。男人那会儿绝对在楚凝身上感觉到了与他出自同源的气息,可还是以此为借口,用那春毒,迫使楚凝抛却羞耻,主动求欢。


    楚凝当时不太清醒,这会儿反应过来。男人当时怎么可能像他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他当时的情态,定是全被这坏人看进去了!


    想到这里,楚凝气得又捶了两下男人胸膛。


    他这点力道,对男人而言不痛不痒,只见胸腔鼓动,发出沉闷的笑声。


    他的相貌的身形,与姬朔不太相同,生了一张斯文清隽的脸,身量乍看也没姬朔那么夸张。可衣下的肌肉同样块垒分明,楚凝要是捶他,指不定还要伤了自己的手。


    “阿凝,是我的错。”他握住那雪白柔荑,放在唇边亲了亲。


    男人认错得很快,没有半点诚意,显然也是个坏东西,就是仗着楚凝不会真与他生气。


    非但没生气,哄着哄着,又将人按倒在芳草之上。惠风和煦,这梦中的太阳也不刺眼,楚凝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伸手轻抚他的侧脸。


    “你现在都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楚凝屈指,有些不满地屈指戳了戳男人的厚脸皮。


    男人撑在他身上,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


    若是回归鲛人本相,楚凝会有一双与他尾巴色彩一致的蓝粉色眼睛,但他在作凡人模样的时候,他的眼眸也很漂亮。


    浅淡,澄澈,好似浅色的琥珀。


    “石珀,我的名字。”男人忍不住俯身亲吻他的眼睛,“琥珀的珀。”


    ***


    不同于之前仿佛要把小鱼煎成小鱼干的禽兽行径,石珀这一次温柔至极,楚凝觉得自己好似沉溺在一汪暖融融的春水里。


    “小凝舒服吗?”男人温声问道。


    “舒服……”楚凝蜷缩在他怀里,羞红了脸。


    柔软的草叶不伤人,扫在赤裸的肌肤上却有些痒,楚凝忍不住缩了缩小腿,然后就被石珀握住柔韧雪腻的足。


    他顿觉另一种痒意,一边往罪魁祸首的怀里躲,一边撒娇道:“别乱碰啦……”


    他们都出了许多汗,彼此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云销雨霁后,也不急着去清洗,石珀仰躺在芳草间,楚凝趴在他身上,本属于石珀的外衣盖在他们身上,稍稍掩去春景。


    男人的大掌搭在他下陷的后腰,暂时罕见的规矩。


    温存之际,楚凝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石珀撩起楚凝垂落的鬓发,别回他的耳后。


    “没什么。”楚凝摇了摇头。


    他就是……就是想起了自己不久前,一些傻乎乎的念头。


    被石珀压在草地上时,楚凝一阵惊慌,不是害怕男人对他做过分的事,而是担心起他刚拥有的小鱼苗,担忧的目光不自觉往小腹看去。


    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好傻,小鱼苗在他的识海里温养呢,而且他也没法真的怀……怎么可能真的出事呀。


    当时忽然冒出的奇特念头,叫楚凝事后忍不住笑话自己。


    “哥哥,”一双澄澈明净的眼眸专注地看着石珀,楚凝有些忐忑地问道,“你……你喜欢小孩吗?”


    石珀摸摸他的脸颊:“阿凝是指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小子,还是你今天见的那个小姑娘?”


    “阿铭已经是我的孩子,小仙姑是朋友。”楚凝指的不是他们两个,“我是想说,如果……如果我们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你会喜欢吗?”


    石珀怔愣了一下,他看着楚凝认真的神情,目光中多了一丝疑惑。那只本来放在楚凝后腰上的大掌,滑了下去。


    “你干什么呀?”楚凝脸颊绯红。


    石珀觉得自己应当是糊涂了,竟然怀疑楚凝身体是不是还有什么他没发现的奇特之处。可他确定了楚凝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于是委婉道:“阿凝也许,好像,应该……不能生?”


    “如果我能生呢?”楚凝有些固执地看着他,“哥哥会喜欢她吗?”


    “既然是阿凝的孩子,我当然会喜欢的。”石珀哄道。


    虽然他心底知道这事还真不好说,他不愿任何东西分走楚凝的注意力,即便是孩子也不行,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是阴暗的占有欲。但石珀的理智,又不愿看到楚凝难过,如果楚凝真的有了孩子,如果他那么爱那个孩子……他最终也会接受,也会对那个孩子好的。


    石珀的回答,终于叫楚凝弯起眉眼。


    “阿凝这么想给我生孩子吗?”石珀忍不住问道。


    “嗯……”楚凝羞怯地回应,“想给哥哥生孩子……”


    他只有跟男人亲密接触,甚至上床,才能攒够能量造出小鲛人。而楚凝不想和别人做,只想给哥哥生。


    他说出这些话时,神情竟是流露出几分痴态,看得男人体内邪火顿生。


    一翻身,便再度将楚凝压在身下。


    “好,”他声音沙哑,灼烫的大掌轻抚身下美人平坦的小腹,“哥哥会努力,让小凝怀上的。”


    第44章 灵异世界12 第二世与第四世。


    石珀是鬼王的第三世。彼时, 他是西南方某个部族的大祭司。


    姬朔身为第一世便分裂出的灵魂,自然不知晓他后世的情况,可如果石珀是第三世……楚凝心念一动, 攀着男人的手臂问道:“石珀,你知道你的上一世是什么人吗?”


    正在给楚凝编花环的男人,眸光一沉, 带上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机敏的小鱼立时察觉, 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臂,先发制人:“不许生气!”


    石珀无奈一笑。说不吃醋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那人是自己的前世,只要得了楚凝关心, 石珀便不免感到酸溜溜的。一吃醋,便忍不住想要在楚凝身上讨些好处,可今日在石窟里几个小时,在那芳草地上又几个小时,哪怕都是梦里神交,不影响楚凝现实里的身体, 他的魂魄也经不太起折腾了。


    石珀只得压下心里的酸意, 说道:“他应当是个傀儡师, 生时常游走于江南一带, 死后将自己的尸身炼作一只瓷偶, 更多的, 我便不知道了。”


    鬼王的每一世, 对其他世的自己都不是很关心。


    他们心心念念的, 唯有那个从出生到死去,都叫他们魂牵梦萦的身影。


    石珀的手很巧,手指翻飞间, 各色小花被编进三股青软枝条中,不多时,一顶锦簇花环便编好了。石珀生时所在的西南部族,青年男子有为心上的女子编制花环的传统,若女子答应戴上,男子便可以回家准备提亲了。大祭司暗暗学了一门编花环的好手艺,只是生前从未用上,他一生未婚,至死也没等到他的心上人。


    生前未续的情缘,只能死后再续。


    “小凝,低低头。”石珀携着那花环,对楚凝说道。


    楚凝乖乖低下头去,石珀却没立刻为他戴上,而是说道:“在哥哥的部族,若是接了这花环,小凝就要做哥哥的新娘子了。”


    楚凝垂着眼眸,看着自己交叠穿插在一处的手指,轻声道:“我一直愿意的。”


    嫁给哥哥,他一直愿意的。


    那顶轻巧,却承载了浓浓情意的花环,落在楚凝的头顶。


    石珀很细心,担心发丝绞进枝条,小心翼翼地护着那绸缎似的乌发,慢慢将花环戴上。楚凝看不见花环戴上去后会是什么模样,伸手去触碰,又担心碰坏了那些娇嫩的小花,只一触便将手指收了回来,乖乖放回膝上,抿唇浅笑。


    梦境之中,日月已然轮转。


    此刻空中一轮皎皎明月,夜风拂动凤尾竹,他们坐在吊脚楼外的平台上。


    明月清辉之下,蜡染的华服与满身繁复银饰仅为陪衬,比不上楚凝姿容万分之一。美人盈盈一笑,好似人间的月亮。


    石珀情不自禁地将他拥入怀中,身体相依,每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心跳。


    年少时求而不得的人,终于与他在梦中结为夫妻,生前夙愿,终在死后的这一刻得到圆满。


    ***


    楚凝陪了石珀数日后,才抽出时间去安抚一下怨气快要化作实体的姬朔。


    以往楚凝只能在姬朔身上感觉到身为鬼王的戾气,但几日过后怨气冲天,快要成只怨鬼了。


    终于得到美人垂怜的姬朔心情可算畅快了,当着石珀的面扛起楚凝便走,这做派不似个皇帝,活像个土匪,惊得楚凝用力捶他肩背,结果屁股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这下子快变成怨鬼的人成了石珀,死死盯着志得意满的姬朔,手里本想给楚凝戴上的银铃都要捏碎了。


    被抢回露华宫的美人直骂暴君混蛋。


    “他那小破楼,有我这宫殿好?”暴君根本不在乎美人的骂声,楚凝哪会骂人,声音软得跟撒娇似的,越骂叫人越硬,他揉揉那绵软的雪丘,无赖道,“刚刚打疼了没?”


    楚凝服了这大流氓了。


    他发现哥哥的分身性情不太相同,姬朔就是个暴君、昏君、土匪、色鬼、登徒子……石珀虽然乍看上去温柔守礼,可此人一来又关小黑屋又下春毒,可见也是个黑心的。


    楚凝大概能猜出原因,人是很复杂的,同一个人有温柔的一面,也有暴戾的时候,对待其他人彬彬有礼,不妨碍在爱人面前耍流氓。哥哥在分裂他魂魄的时候,大抵性情这方面分裂得不太均匀,虽然全是色鬼,但石珀好歹还会藏一藏,姬朔那是演都不演了。


    不演了的昏君,把美人压在榻上就直入正题。


    而今夜孤枕难眠的大祭司,接姬朔的班,去另一个梦里找上楚铭。


    本来想向姬朔请教一个道法问题的楚铭,看着现身在他梦中,一身异族服饰的男人满头问号。


    楚铭:“???”


    不是,你又是谁?


    楚铭半主动半被动地跟着新爹又学了一门异族的蛊术,而与他一墙之隔的楚凝,在梦中被折腾了好几个来回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把男人踢下床。


    男人身体沉得跟小山似的,踢都踢不动,还是姬朔对上美人愤怒的目光,自觉下去。


    楚凝伸手扯下一条红绸,裹住遍布爱痕的身体。他都快被气笑了,这些男人到底对他的身体有什么错误的认知,每晚都来每晚都来,一次还不肯消停。梦里造成的痕迹确实不会带到现实的身体上,可那些东西……可一直没少出来!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洗澡洗衣服,都快成为楚凝的固定步骤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楚凝痛定思痛,再不限制这些色鬼,他早晚要被玩死在床上。


    他面若冰霜地通知姬朔:“接下来半个月,不准碰我。”


    “别啊。”姬朔可怜巴巴地想去拉楚凝的手。


    然后就被楚凝拍掉了手,方才那是他的最后通牒,没有商量余地。


    差不多的场景,第二夜在石珀那又上演了一次。


    男人神情一变,随即就开始装可怜:“阿凝,我太喜欢你了,一看见你,便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那就剁了。”楚凝冷酷无情道,“反正你现在是魂体,能自禁后再长回来。”


    楚凝说不让碰,倒也不是真不给碰,在云水之间的露华宫里牵手散步,或是坐在吊脚楼外依偎着看月亮看星星,楚凝都是不介意的,可一旦察觉男人有往下三路去的念头,他会警告一次,警告无效直接离开梦境。


    男人们困不住他,也不敢真的动手困他。


    意识到楚凝真的会离开后,两只色鬼终于老实了。半个月后解禁,楚凝顺势推出一份排单表,哪天陪谁,哪天能做哪天不能,排得清清楚楚。


    毕竟上个世界就排过了,这种事情他有经验。


    姬朔和石珀皆对这份排班表提出质疑:“为什么这里空出那么多天?”


    楚凝表示:“这是给你们的另外两个分身留的。”


    两个男人抗议:“他们不是还没来吗?”


    楚凝振振有词:“让你们提前习惯,以免以后由奢入俭难。”


    姬朔和石珀:“……”


    “好啦,”楚凝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哄道,“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导致没法陪你们,可以另择时间补回来,保证一天都不会少。”


    两个男人勉勉强强地同意了,毕竟楚凝心意已决,无可转圜。但楚凝不知道的是,在那些他谁也不陪,独自休息的晚上,阿铭会迎来他两个爹毫无保留的教导。


    天底下能被鬼王这么伺候的人大抵也就他一个了,在楚凝一无所觉的时候,阿铭飞速成长。


    只是白天本就要上课,晚上睡觉还得上课,一段时间下来阿铭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楚凝摸着他瘦了的脸,心疼得不得了,一边让阿铭学习不用太辛苦,一边每天变着花样给阿铭做好吃的补身体。


    楚铭人虽然瘦了,精神却比以往更好。掌握的道法越多,他心里就越踏实,他没喊过一次苦和累,只希望能尽快学成,从今往后爸爸都不必再为他的体质担忧,反而能由他来保护爸爸。


    一段时间下来,姬朔和石珀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些。


    楚凝拿命护着的极阴之体,倒不是个废物。


    如此春去秋来,整个夏天过去了,阿铭升入初三,楚凝竟然都没再得到与鬼王尸身有关的消息。


    小仙姑没有摸鱼,在楚凝把石珀交代的信息告诉小仙姑后,小仙姑便常在江南一带走动。她还真打听到了一些东西,鬼王第二世的傀儡师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人物,石珀则是千年前出生的,第二世与第三世间隔的时间倒是不长。那位傀儡师姓郎,名字不详,据说出自大富之家,常以金银玉瓷珊瑚玛瑙等物制作傀儡,豪横得令人咋舌。他曾在荒地上建起鬼镇,入夜之后,镇上灯火如昼,河面花灯如流,街上行人如织,一副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有误入其中的行人与镇中人饮酒作乐,第二日一觉起来,才发觉镇中毫无声息,大骇之下一间间开门看去,只见门后皆是栩栩如生,却不会动弹的傀儡!


    不过他吃进肚喝进肚的东西,倒不是什么障眼法掩盖后的草叶,是傀儡师拿出来招待过路人的货真价实的山珍海味和美酒佳酿。


    因而虽然他离经叛道的行为叫道上人都不想与他往来,但也没人把他归入邪道。


    据说傀儡师将他毕生财富都用来建立此镇,且在镇边布下重重迷阵,无他允许,无人可以入内。有人有幸与他相交,曾好奇地询问他为何要建立这么一座镇子,他直言这是他给将来娘子准备的聘礼。


    然而直至死,他等待的娘子也没有出现。


    傀儡师并非自然过世。某段时间,他忽然着手拆除自己一手建立的傀儡镇。彼时西北大旱,江南水患,他毕生财物都化作赈灾粮,由他的傀儡送至灾民手中,且做好事不留名姓。道上的人还以为傀儡师是不是被雷劈了,劈得大彻大悟,决心做一个绝世大善人。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傀儡师已然心存死志,这些财物对一个死人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傀儡师于壮年之时举行活祭,活祭自己,傀儡主祭,傀儡炼器,傀儡封棺——这是小仙姑猜的,因为她半点傀儡师尸身下落的线索都查不到,只能怀疑当年亲历此事的没一个活人,才能把消息瞒得天衣无缝。


    简而言之,这人的尸骨实在是太难找了!也许只有鬼王的其他几世,才能通过冥冥之中的感应,得知一些东西。


    在小仙姑怎么也找不到瓷偶的时候,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居然得到了鬼王第四世的线索。


    “有一个民国时期的林姓军阀,很可能是鬼王的第四世。”小仙姑给楚凝打电话,“我在他旧居里找到了祭祀的痕迹,和武帝墓中的还有那西南山洞里的很像。但有可能是他尸骨的法器已经不在这里了,那军阀身死后,因为一些政治原因,他的家族举家搬至兰城,八成是尸骨的法器也被带了过去。”


    “兰城?”楚凝惊道。


    “没错,就是兰城。”小仙姑继续说道,“而且很不巧,那法器要被军阀的同族后代拿出来拍卖了,那是一只象牙怀表——这大抵是个误会,人骨炼成法器后会变得不太像骨头,像玉像银像象牙都有可能,那八成其实是件人骨怀表。”


    小仙姑最后说道:“拍卖会今晚八点在兰城的明珠大酒店芳兰厅办,我看了下拍卖顺序,估计九点拍到那块表,你早点出发,今晚还能回家睡觉。”


    楚凝想吐血:“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就五个小时我能干什么?”


    “你那里打车去明珠大酒店只要一个小时啊,吃完晚饭再去都来得及。”小仙姑惊讶,“难道你现在不在兰城?”


    “我在兰城……不是,且不说这些拍卖会都得有邀请函才能进,这个时间我上哪搞邀请函去,就算混进去了,我也没钱拍啊!”但凡多给他几天,楚凝都有办法凑钱。


    “为什么要拍?”小仙姑理所当然道,“你都混进去了,直接拿走不就好了,鬼王肯定不介意的。”


    楚凝:“……”


    “加油!”小仙姑鼓励他。


    电话挂了,楚凝人也麻了。


    他觉得人最好还是不要走到不问自取那一步,开始发动自己的所有人脉搞邀请函和搞钱。楚凝以为会花一番功夫,没想到半小时不到就有一个电话主动打了过来。


    “楚先生,你要去今晚明珠大酒店的那场拍卖会是吗?我刚好也要去,能带个伴儿,我们一起啊!”电话另一头传来林子镜的声音。


    楚凝愣了一下。


    他之前有一通电话是打给林校长的,林女士在兰城教育界是有头有脸的人,他想林女士或许有办法拿到邀请函,林女士确实说可能有办法,只是麻烦他等一会儿,她要去确定一些事情。


    原来她是去确定林子镜今晚是不是要出席拍卖会了。


    等等……


    楚凝突然间发现了一件事。


    林姓军阀,林校长,林子镜。


    他们都姓林,该不会……


    “一般这种场合都得带男伴女伴,我正好发愁找谁陪我一起去。”林子镜唯恐楚凝不答应,“楚先生,你陪陪我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拍给你!”


    “谢谢你,子镜。”楚凝脑子有点乱,事情未免也太巧了,“你方便来店里接下我吗?我有些事想要问一下你。”


    “没问题!”林子镜一口答应。


    半个多小时后,林子镜就出现在楚凝店内,还穿了一身气质和小潮区格格不入,但能够直接参加拍卖会的正装。


    看到他的着装,楚凝才意识到:“我是不是也该换身衣服。”


    “楚先生怎么样都好。”林子镜真心实意地说道。


    如楚凝这般的绝色美人,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会成为人群目光的焦点。服装首饰皆为不重要的陪衬,众人只会看到他的风姿。


    虽说如此,楚凝还是上楼换了身衣服。秋老虎猛烈,他平时都随大流穿短袖短裤拖鞋,这样去拍卖会……实在是太邋遢了。


    楚凝没有西装,就换了身雪白的长袖衬衣和黑色长裤,头发也简单盘了一下,打扮得格外素净。


    不管是什么打扮,都能叫林子镜眼前一亮。


    等把楚凝接到车上,林子镜才问道:“楚先生,你想要问我什么?”


    楚凝坐在副驾驶,正在看林子镜给他的拍卖品手册。


    “这只象牙怀表……说是由一位林姓先生捐赠的,家族长辈的遗物。”楚凝问道,“子镜,这人恰好与你同姓,你认识吗?”


    “咦,你说这件啊?”等红灯的时候,林子镜抽空看了一眼手册上的图片,“这是我小舅捐出来拍卖的,楚先生,你喜欢这只怀表吗?”


    “我想买下来,但我现在的钱可能不够。”楚凝实话实说,“子镜,你可不可以帮我联系一下你小舅,问问他能不能给个价,我在拍卖前把它截下来,就是钱……可能要花一点时间补齐,不会超过三天。”


    楚凝看拍卖品手册的时候发现这是个慈善拍卖会,一般这种拍卖会的拍卖品价格都不会特别昂贵,他应该是拍得起的。


    只是他手头现金不足,小仙姑找到这条线索的时间太晚了,已经没有足够多的时间给楚凝把手头黄金古董一类的资产置换成现金,他又怕鬼王的尸骨被别人拍去,只能通过林子镜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提前截下来。


    “我打个电话问问。”林子镜提前打了个预警,“其实我和小舅不是很熟,林家是个很大的家族,小舅是现在的当家,我妈这一脉只是旁支,小舅前些年都在国外发展,我上回在家宴上见到他都是六年前的事了……我尽力问问。”


    林子镜说的是实话,他和他小舅真的不熟,他甚至都没有那位林先生的私人号码,电话只能打到秘书手机上。


    秘书听说他想要截下那块怀表后,表示无能为力。怀表在今日上午就送到了拍卖会主办方那里,已然实质上进入拍卖流程,不能取回。


    “没事,这块怀表顶天拍到二十万。”林子镜安慰楚凝,“我拍下来送给你。”


    楚凝摇摇头:“我会把钱补给你的,谢谢你了,子镜。”


    他不可能平白花林子镜那么多钱。


    林子镜有些失落。


    他很想做出一些事情讨楚先生欢心,可或许是他太年轻了,在楚先生面前,连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楚先生温柔地包容、对待,而楚先生不需要他付出任何东西,这常让林子镜感觉无力。


    抵达明珠大酒店后,林子镜振作了下精神,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帮楚先生拍到他想要的东西!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人都没吃晚饭,就在主办方准备的地方吃了些东西。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利于交际的环节,宴会厅内往来的都是参与拍卖会的社会名流,此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子镜本来只是来凑凑热闹的。林家虽是兰城第一家族,但他就是个远离家族权力中心的旁支,这会儿还是在校大学生,照理说不会有什么人搭理他,他躲角落吃东西就行。然而因为楚凝的存在,他不得不挺身而出,像只小狗守护左右,挡走那些贪图楚先生美色的男男女女。


    林子镜很有责任感地守护到拍卖会开始,他盯着拍卖台,对楚先生想要的象牙怀表势在必得。


    然而不管是他还是楚凝都没有想到,有人竟然一次次地顶他们出的价,一直把这块怀表顶出它不该有的天价。


    “1号的先生出价60万。”耳麦里接到消息的拍卖师笑着说道,目光看向林子镜。


    因为之前的几分钟,都是林子镜在和1号包厢里的人竞价。


    这场拍卖会,序号越靠前的人,身份越尊贵,1号客人能有一个单独的包厢,而楚凝与林子镜只能坐在下面的看台上。


    楚凝看了一眼快要拍红眼的林子镜,按住他的手臂说道:“算了,我再想办法。”


    “没事的楚先生,这点钱我还是有的!”林子镜举起另一只手叫价,“70万!”


    拍卖师立刻道:“34号的先生出价70万!”


    林子镜汗流浃背了,在心中疯狂祈祷不管1号包厢那位爷是谁,拜托不要再加价了,因为他卡里只有七十万。


    而楚凝的卡里,目前也就十万块,他们两个人加起来最多付出八十万。


    1号包厢的客人好似也觉得这场竞价没必要进行下去。


    于是他直接让秘书给拍卖师报了一个价格:“两百万。”


    这个价格一出,全场哗然,林子镜则满面颓然。


    谁能想到一只最多价值二十万的怀表,最后能被拍出两百万。


    没多久拍卖师便一锤定音,象牙怀表归了1号包厢的客人。楚凝看往1号包厢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


    “没事,类似的象牙表市面上肯定还有。”林子镜强颜欢笑,“楚先生,我找块新的送给你。”


    “……不必了。”楚凝摇了摇头。


    他想要那块怀表,不是因为喜欢这种表,只是因为它是哥哥尸骨炼成的法器。


    楚凝决定回去以后慢慢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可能联系到1号包厢的买家,把这只表买回来。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拍卖会刚结束,一个西装革履、从1号包厢走出来的男人便来到他面前,递给了他一张明珠大酒店顶层总统套房的房卡。


    “我的上司想与您一叙,”那个男人微笑道,“如果您愿意的话,那块怀表便是他送给您的见面礼。”


    第45章 灵异世界13 旗袍。


    楚凝劝走差点当场跟西装男人干架的林子镜, 接下了那张房卡。


    “楚先生……”被楚凝示意先行离开的林子镜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地看向他。


    随后左右两侧就冒出两个穿西装戴墨镜的男人,架着林子镜往外走。楚凝目光微沉, 而那自称是一位秘书的男人笑容不变,语调不疾不徐:“楚先生不必担心,他们不会伤害林先生, 只是以免他在这里做出过激举动, 顺带送他回家。”


    “我与你老板的事情,没有必要牵扯到无辜人。”楚凝从秘书身上, 感觉不到说谎的迹象。


    “这是自然。”秘书神情自若,做了个请的手势, 亲自带楚凝前往顶层。


    电梯缓缓上升的时候,楚凝低头打量手里的房卡。


    乍看上去素净的白金卡面边缘,有着细致的暗纹。在什么地方谈话不好,非要去往私密的房间?这一轻佻的举动让楚凝有些不适,若是平时,他肯定不会答应这种无礼的会面, 可偏偏那人拿出了一件令他无法拒绝的“礼物”。


    只怕在拍卖会开始, 甚至更早一点, 在他进入明珠大酒店的时候, 他就被人盯上了。难怪那只象牙怀表可以拍出天价, 卖家意不在怀表, 而在钓他上钩。


    楚凝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也不知道这位秘书先生的老板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电梯缓缓停在明珠大酒店顶层, 电梯门打开后,外面是金碧辉煌的长廊。这家酒店的装修风格以奢华与古典著称,贵而不俗。秘书领着楚凝走在水晶灯下, 最后停在一面恢宏厚重的大门前。


    房卡只是个象征。


    房门根本未锁,秘书将门拉开后,便停在门外,没有一并进去的意思。


    “你的老板是谁?”楚凝问他。


    “您进去便知道了。”秘书并未回答。


    敞开的门后好似是一个陷阱,楚凝没有看见人影,只见会客厅奢华的一角,听见老式留声机质感独特的乐声。


    他看了一眼笑得跟个假人似的秘书,全然无惧地走了进去。


    【宿主,门合上了!】系统在他脑海里尖叫。


    大门合上时悄无声息。


    【别怕,】楚凝安慰他,【我不会有事的。】


    他只是好脾气,不是战五渣,穿进这个小世界十几年来,多厉的鬼在他手上都讨不得好,更别说人。


    循着乐声,会客厅的全貌缓缓呈现在楚凝眼前,也看到了房间里除他以外的唯一一人。那是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站在留声机前,看不见面容,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背影。仅凭目测,这人少说比楚凝高半个头,身形更是比他大了不止一圈,休闲衬衣底下隐约可见健硕的肌肉,好似能把布料撑裂。


    楚凝看向陈放留声机的木桌。


    除却留声机,上面还放了一件绣着金牡丹,质地不凡的黑色旗袍,与一只漆器八角木盒。盒子已然打开,里头放着的,正是诱楚凝至此的象牙怀表。


    “我人已经到了。”楚凝目的很明确,“东西是不是该给我了?”


    男人却没有把东西交给他的意思,将手放在木盒的盖子上,缓缓回身,露出一张英气面孔。他看上去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只是接下来说的话做的事,却没有他看上去那样正气。


    “这只怀表,对楚先生很重要?”男人问道。


    “非常重要。”楚凝半点也不掩饰自己对这块怀表的在意。


    “重要到,楚先生什么都愿意为它付出吗?”男人又问。


    “看来你是不打算轻易给我了。”楚凝微一挑眉,“没错,我什么都愿意付出,现在你可以开条件了。”


    男人的手下压,将木盒的盖子压回原位,只听咔嗒一声,木盒自动落了锁。


    他晃了晃一把金色的小钥匙,当着楚凝的面,把钥匙放进自己衬衣胸前的口袋里。


    随即指着那件黑金旗袍,语气暧昧地说道:“穿上这件衣服,陪我一夜,这一夜,什么都听我——就算这样,楚先生也愿意吗?”


    明亮的水晶灯下,楚凝眸光潋滟,他提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却格外勾人的笑。


    “好啊。”他说道。


    他说罢,直接走到木桌前,与男人擦肩而过,拿起了那件华美异常的旗袍。


    楚凝正要将衣服提起仔细看看,一只大掌却抓住了他的手腕。雪白的腕子伶仃纤瘦,与其肤色分明的手掌却跟铜浇铁铸似的,轻易便能留下一圈红痕。


    楚凝侧眸看向男人,他此刻目光沉沉,不知是动了怒,还是因为此刻背对着光线。


    “怎么了?”楚凝的语气轻飘飘的。


    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好似是他的错觉。


    男人脸上很快便带上轻浮的笑容,说出的话更是轻佻:“没什么,只是凑近了一看,觉得这件衣服更适合楚先生了,楚先生便在这里换吧。”


    抚过旗袍凉滑细腻的丝绸,楚凝笑道:“确实很合适。”


    好的旗袍得专门量体裁衣,才能贴合穿衣人的身材曲线,量产的旗袍落在具体的人身上,总会有许多不合身的地方。女子尚且如此,更别说男子。


    这件衣服却好似是专门根据楚凝的身材定制的。


    胸前不会感到空空荡荡,腰处布料的收束也恰到好处,完美勾勒出了腰臀的轮廓。


    楚凝真就当着男人的面换起了衣服。


    黑色的长裤最先落在地上,与脱下的鞋袜置于一处,雪白衬衣的下摆很长,遮住了男人的视线。然而楚凝随即便解起上衣的扣子,一颗,两颗,直至衣襟大敞,白腻与柔粉一览无余。


    最后落在地上的,是一小件柔薄的布料。


    贴身衣物明显没必要换,也没新的衣服给楚凝换,可他还是脱了,当着男人的面,没有分毫掩饰。


    “楚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男人嘴上这么说,目光却很诚实。


    “你想看我穿吗?”楚凝问他,一双眼睛明润清澈,单纯无辜,与他在做的事情全然不符,纯欲便这样浑然天成地在他身上交织于一处。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男人在心中暗骂一声,骚成这样。


    楚凝看着他快发红的眼睛,轻轻笑了一声,从容地给自己换上那件旗袍。他没穿过这种衣物,好在不是很难穿,他只在一开始疑惑了一下衣物的结构,很快便明白要领,几下便将衣物穿好。


    盘扣自颈前,慢慢扣至腰侧。


    楚凝很快便意识到这件旗袍的设计有点问题。


    整体风格确实雍容华贵,布料是上好的丝绸,牡丹用金线绣成,不是贴合丝绸的平面,金线浅浅地浮起,让一朵朵牡丹花好似开在裙上。只有一处,打破了这件旗袍的端庄。


    开衩开得太高了。


    旗袍根据不同派别,开衩的位置有所不同,保守些的开在膝盖下方,新潮些的也就开在膝盖附近,而楚凝穿在身上的这一件,直接开到了大腿根。


    轻而易举,便能将整条修长笔直的长腿露出来。


    楚凝在心里冷笑一声。呵,男人。


    穿戴齐整后,他踢了踢小腿,看着裙摆扬起落下。自己满意了,才抬眸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已经超越了正常社交距离的男人。


    男人的大掌,落在他的后腰,还稍稍往下移了移,烫得厉害。


    黑胶唱片缓缓旋转,舒缓暧昧的舞曲自留声机的金色大喇叭缓缓流出。


    “楚先生会跳舞吗?”男人问道。


    “会。”楚凝毫不犹豫地说道,明眸里的光彩,叫男人目眩神迷。


    ***


    楚凝会跳舞……才怪!


    他也就在电视剧或是电影里看演员跳过,看得还不是很用心,回忆时只能想起一男一女在舞池中面对面手牵手走来走去。楚凝自信地与男人在柔软的地毯上跳舞,然后找到机会就踩男人脚。


    踩完了,还要露出一副神情,叫人舍不得怪他。


    男人本也不会怪他。


    更别说楚凝这会儿没穿鞋,踩人脚上能有多疼,只觉得像被小猫爪子踩了一下,带起心里酥酥麻麻的痒意。


    泛着浅粉的玉色足尖,踏在男人漆黑的鞋面上。


    男人纵容宠溺地看着美人浅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他一个旋身。不知到底该怎么跳的楚凝,被复杂起来的动作弄得手忙脚乱,直接跌进了男人的怀里,投怀送抱。


    他顺势抚上男人的胸膛,打算从男人上衣口袋里勾走那只小钥匙,然后被当场抓包。


    “现在可不行。”男人攥住他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楚凝不满地踢了他一下。


    “要做什么快点做,别磨磨蹭蹭的。”楚凝说道,“你明明早看出来了,我根本不会跳。”


    也就刚开始踩男人比较好玩,踩了好几次发现对男人来说不痛不痒后,小鱼有些没耐心了。


    “这么着急?”男人凑近了他,与他额头相抵,语气暧昧非常,“你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他高大健硕的身形投下的阴影,把楚凝完全笼罩其中。


    故意压低的声音,好似一种淡淡的威胁,仿佛猛兽要带给他弱小的猎物恐惧。


    然而楚凝无惧无畏,他展颜一笑,男人语气轻佻,他便显得浪荡:“这位先生,我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事吗?”


    他抬起一条腿缠住男人的腰,任由裙摆落下,圆润的曲线暴露在男人掌中。


    一条胳膊揽住男人的脖子,一只手伸出手指缓缓划过男人的喉结,一路向下,最后在恰巧位于他心口那只小钥匙上点了点。


    “左右不过是些床笫之间的事,我又不是没和其他人做过。”楚凝轻描淡写道。


    男人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你和多少人做过这种事?”


    楚凝笑意盈盈:“你猜呀?”


    他故意不正面回答,听在男人耳中便仿佛一种暗示,仿佛眼前人是一个人尽可夫的……


    男人暗暗咽下那个并不好听的词,咬牙切齿道:“谁想与你做,你都会答应吗?”


    “也许?”楚凝摸了把他衣服底下块垒分明的腹肌,“如果那些人,与先生你一样高大威猛,一看在那方面就很……厉害的话。”


    男人放在楚凝身后的手掌,一不小心就用力至青筋暴起,他有刻意收着力道,可还是不免在柔软雪丘上留下明显的指痕。


    美人蹙了蹙眉。


    “不管你以前有过哪些男人,和他们断了。”男人的语气听上去像是要杀人,“从今往后,只跟着我。”


    “先生,你太贪心了,”楚凝说道,“我们一开始说好的是,我只要到这里来,你就把东西给我,可是我人来了,你却要我这一夜任你玩弄,这么过分的要求我都答应了,你又要我从今往后跟着你。”


    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尔反尔,可楚凝眼中,却不见生气。


    “林先生,这样做人,这样做事,是不是不太好?”素手轻置于男人心口,感受那枚小小的钥匙,与底下强劲有力的心跳。


    听见楚凝一口道出他的姓氏,男人瞳孔微缩。


    “我是这样叫你比较好?还是换个称呼?”楚凝问他,“他们以前是怎么叫你的,林将军,或是林大帅?”


    “林宿,我现在的名字,就这样叫我吧。”男人深深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楚凝反问他。


    “我看见你的那一刻。”林宿毫不犹豫地说道。


    楚凝轻叹一声。


    “那我也一样。”楚凝轻声骂道,“故意演这一出,是绿自己很好玩吗?混蛋。”


    ***


    哥哥能一眼就认出他,楚凝当然也能一眼认出哥哥。


    他们在上个世界结合之后,彼此魂魄的联系好似更加紧密,哥哥的每一世都会频频梦见楚凝,梦到的还是他为鲛人时的模样,将他视作仙人,视作命中注定属于他的妻子。而楚凝也不再需要依赖玉坠子的指引,以确认眼前人究竟是不是他哥哥的分身。


    在看见留声机前男人的背影时,楚凝就认出了这个坏人。


    还顺势陪跟犯了绿帽癖似的男人演了之前那一出,又在男人吃醋得快要发疯之际,结束了这场游戏。


    被安抚下来的男人,抱着身骨柔软的美人躺在宽敞的沙发上。楚凝趴在他的胸口,硌人的小钥匙被拿出来随手抛在茶几上,他隔着一层衣物,感受男人的心跳,属于活人的心跳。


    这不是梦境,这是现实。


    他眼前的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


    其实楚凝先前就有所猜测,哥哥的第四世恐怕还活着。他阅读过的所有有关鬼王的典籍,都说鬼王献祭三世,以在第四世成就鬼王之身。前三世毫无疑问死了,被他自己活祭了,可第四世呢,第四世究竟怎么样了?没有答案。


    楚凝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么认为的,直至小仙姑在林家故居找到疑似活祭的痕迹。


    “我以为你死了。”楚凝喃喃道。


    “怎么盼着你老公死?”林宿轻轻拍了拍他,那里触感很好,圆润软弹,林宿忍不住又揉了揉。


    楚凝没去管他这些小动作,仰头问他:“那只怀表是怎么回事?”


    他在那块怀表上有感应到哥哥的气息,也就是说哥哥的第四世虽然还活着,但那只怀表,也确实是哥哥的一部分。


    “四魂齐聚方为鬼王,身骨法器是融合的媒介,第四世虽可保留肉身,但依旧需要出一件法器。”林宿告诉他,将楚凝的手放在自己的上腹,“我取了一根肋骨,制成那件法器。”


    “疯子!”楚凝手上顿时不敢用力,唯恐弄疼了他,眼中浮现点点泪光,“你不疼吗?”


    “不疼的,不管是活祭还是取骨,进行的时候,其实几乎没有痛觉。”林宿连忙哄他,“没事的,别难过。”


    楚凝不听他狡辩:“你说几乎,那就是还会疼。”


    “阿凝,只要能活到这个时候见到你,一切都是值得的。”林宿伸手,抹去他的眼角的一滴泪珠。


    只是楚凝流的哪止这一滴泪,他埋在林宿胸口,不出声地哭。


    林宿顿觉手足无措。


    他只好试着用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楚凝的注意力,轻咳了一声:“阿凝,你之前说的那些,是不是都是气我的?”


    “你说哪些?”楚凝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小孩的事吗?”


    “我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林宿说道。


    小仙姑恰好发现林家故居的祭祀痕迹,还有那只拿出来拍卖的怀表,都是林宿诱楚凝至此的诱饵,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当然知道楚凝有一个孩子,也查清了那孩子并非楚凝亲生骨血,而是他收养的孩子。


    他想问的……是男人的事。


    他知道以楚凝的品行,肯定不会随便与男人发生不正当的关系,可楚凝的表现也确实不像未经人事的人。而且同为修道之人,两个人距离还近到了这份上,林宿能够感觉到,楚凝的元阳已经不在了。


    也不知道是被谁拿走了。林宿恨得牙痒痒。


    没一会儿,楚凝就反应过来林宿想问的是什么。


    “不是谁都可以,”楚凝轻声道,“只有你,才可以。”


    林宿怜惜地搂住他。


    “我……我已然找到两个你的前世分魂。”楚凝不确定林宿知不知道自己前世的身份,于是说道,“姬朔,还有石珀。”


    “是他们?”林宿问道。


    “……嗯。”楚凝脸有些红。


    居然被前世捷足先登!林宿醋坛子还是打翻了。


    此事他并非全然不知,在他查到楚凝与小仙姑的往来时,就意识到楚凝可能已经找到了他前世分出来的魂魄。但猜想归猜想,此事被楚凝亲口证实后,林宿还是暗暗咬牙,满心不甘。


    照理说他是最有可能第一个遇到楚凝的人,毕竟前世分魂被法器限制,难以移动,他却是活人之躯,不受此限制。然而林宿无论如何推演,都无法获悉梦中仙人具体出现的时间地点,只得到一个大致方位,林宿于是一路南下。


    在兰城数十年没寻到人的林宿,在想是不是还不够南,又常年待在南洋。


    阴差阳错,便错过许多年,反倒叫两个不能跑的前世分魂捷足先登。


    “阿凝,你给过他们的,是不是也该给我?”林宿的手,又跑去了不规矩的地方,“不然也太不公平了。”


    楚凝在他的爱抚下颤抖。


    “好……都补给你。”他闭上眼眸,一副仿若献祭的姿态。此刻的他眼睫潮湿,仍未从心疼与难过的情绪中脱离。


    “哥哥,疼疼我。”他轻声道。


    林宿眸光一暗,不再压抑自己,翻身便将楚凝压在身下。


    ***


    沙发再宽敞也只是一张沙发,想要不跌下去,两个人就必须死死纠缠在一起。情浓之时,林宿好像恨不得把楚凝的骨血揉入怀中,两个人从此融为一体,不再分离。


    这一次不是梦里神交,而是身体上的结合,无休无止地进行了四个多钟头后,楚凝终于支撑不住,在林宿怀里沉沉睡去。


    见人疲累得昏迷过去,林宿终于没舍得继续折腾他。


    那身旗袍还在楚凝身上,只是早变得湿漉漉皱巴巴,顶尖绣娘绣了一个月的金牡丹可怜巴巴地脱了线,衣襟也一不小心扯破了,红梅坠在外头。


    林宿有些遗憾地解了这件衣服,穿必是不能穿了,也没有给楚凝穿补过的旧衣服的道理。可扔又舍不得扔,要不是上头还混了太多自己的味道,林宿洗都不想洗。现在看来,只能洗干净了当个收藏品。


    林宿抱着楚凝跨进放好水的浴池,期间没再做什么。他尽可能放轻了动作,好让楚凝睡得好一些。


    连吹头发的时候,都用最小的风力慢慢吹,从头至尾没有吵醒楚凝。只在上药的时候楚凝做出了一些反应,无意识间蹙起了眉,双腿轻轻夹住林宿的手,林宿在他耳边哄了好一会儿,才愿意分开。


    林宿把药性温和的药膏抹在肿处,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控。可楚凝在欢好时实在太乖,给人一种不管多么过分他都愿意的感觉。


    他努力克制没有进去,其他地方便克制得力不从心。


    林宿最后为楚凝换上了一件不会磨疼皮肤的丝绸睡裙,抱着楚凝躺在主卧的大床上。楚凝躺在他的怀里睡得很香,他却一时没有睡意。一种满足感充盈心间,好似人本残缺,直到寻得所爱之人的那一刻,才终得圆满。


    林宿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因为心情好,秘书给他发消息,表示有很要紧的事需他亲自处理时,他也没有生气。林宿把楚凝放在柔软的榻上,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无声无息地离开房间。


    在声音不会传进卧室的地方,林宿问道:“什么事?”


    “是子镜小少爷的事。”秘书毕恭毕敬道,“就是今夜与楚先生在一起的那位,他想办法要到了您的电话,执意要与您通话。”


    毕竟是林家人,林宿又一直以来对族人不错,实在安抚不了林子镜的秘书只好通知了老板。


    林宿挑了下眉,就那爱在阿凝身边打转的小鬼?


    林宿照理来说对情敌是不会有好脸色的,可林子镜这告白都不敢告的毛头小子实在是太没竞争力了,感觉把他当情敌都是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他于是接了电话:“喂?”


    男人的语气暗带一股饱餐一顿后的餍足,可惜急得火烧眉毛的林子镜听不出来:“小舅,我一个朋友出事了,被不知道什么人带去明珠大酒店的顶层。那酒店不是您的吗?您能不能帮帮忙,把我那朋友救出来。我、我怕他出事……”


    “知道了,”林宿打断了他,敷衍道,“他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挂断电话,回屋照顾林子镜的小舅妈了。


    第46章 灵异世界14 百年梦。


    楚凝醒来的时候, 已然是次日午时。他身体清爽,不至于同姬朔或是石珀神交后一样,醒时腿间满是糟糕的黏腻感, 林宿好歹能抱着他去清洗。


    然而身体的酸软感却不知道要比以往强上多少,上了药的地方仍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痛,倒不严重, 就是有些折磨人。


    楚凝喉咙里发出一些声音, 哑得厉害。


    在床边守着他的男人立刻将他揽进怀中,喂他喝了小半杯温热的水。


    “还难受吗?”林宿将手指放在他的颈间。


    “……好些了。”楚凝在他怀中闭着眼, “好饿。”


    林宿早便料到了这件事,楚凝昨夜累坏了, 醒来后一定饿得不行。他亲手喂楚凝喝了小碗甜粥,随后抱着他去洗漱。期间楚凝想要下来,却被林宿轻轻拍了拍柔软的雪丘:“乖,让我来。”


    男人的力气很大,一条手臂就能抱起他。楚凝被林宿放在洗脸池宽阔的台面上,伺候着刷完牙洗完脸。


    洗完脸后他清醒了许多, 素白的面庞上脸颊泛着粉意, 眼尾更是红得厉害。楚凝昨夜流了太多泪, 起初是心疼男人流的, 后来是被男人折腾得泪水涟涟……最后这一切, 都化作眼尾一抹诱人的绯红。


    一副熟透了的模样。


    沉寂不久的欲念卷土重来, 林宿呼吸粗重了些许, 但到底是舍不得叫楚凝再受累。老老实实地将楚凝抱起, 与他在阳台的餐桌上共进午餐。


    林宿对酒店送上的佳肴兴致寥寥,总是捡楚凝吃剩的吃。


    楚凝渐渐发现一些不对来,他放下筷子, 问道:“林宿……你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和常人不太一样。”


    林宿点点头,并不打算瞒他:“鬼王之身已然半成,只待四魂齐聚。我如今无需进食,无需睡眠,不会老去……也不会受伤。”


    他说罢,拿起未曾使用过的餐刀,竟是直截了当在地在小臂上划了一刀。


    楚凝倏然一惊,随后便见那半掌长的伤口浮现血色,可鲜血并未涌出,竟是缓缓渗回皮肉。那刀口便这样在几息之间愈合,变作一道白线,后来连白线也消失不见。


    “不许伤害自己。”楚凝不满道,声线软软的,但很严肃。


    “都听夫人的。”林宿含笑道。


    楚凝含嗔瞪了他一眼,指着他臂上的抓痕问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红色的抓痕,显然是昨夜他被压着抵死缠绵时,无意识间抓出来的。那么长一道刀口都能说愈合便愈合,这些浅浅的抓痕为何过了一夜还在?


    林宿笑而不语。


    什么痕迹转瞬愈合,什么痕迹恨不得在身上留一辈子,自然都随他心意。


    看明白他意思的楚凝,桌下的裸足轻轻踢了一脚男人的小腿。


    “阿凝不吃了吗?”林宿问道,见楚凝筷子放下后就没有再拿起来的意思。


    “我吃饱了。”楚凝说道,抱起一杯橙汁慢慢喝。


    今天有个好天气,明媚的阳光透过整面玻璃墙照进室内,因为冷气开得很足,所以丝毫不觉炎热,只感到暖洋洋的。坐在明珠大酒店的最高处,能将底下繁华的城区尽收眼底,远处的小潮区看不太清。


    楚凝问林宿自己的手机在哪里。


    林宿给他拿了过来,楚凝按亮屏幕一看,电是满格,显然林宿帮他充过电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过去,手机里积攒了好多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基本都是林子镜发的。


    “我这位外甥担心你可担心得很。”林宿把楚凝抱进自己怀中,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阿凝怎么这么浪荡,有了舅舅还不够,还要招惹外甥。”


    楚凝拿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捣了他一下。


    林宿这话,半是开玩笑,半是真心实意,他当然晓得楚凝和林子镜之间没什么,楚凝只当林子镜是个晚辈,不会喜欢上这么个毛头小子。但林宿也知道林子镜是真对楚凝动了情,看到他给楚凝发的消息打的电话,心里难免不爽。


    “阿凝——”林宿拖长了音。


    楚凝一句话就给他堵了回去:“再说些有的没的,我今晚就去泡一宿夜店,你猜猜我一晚上能给你戴多少顶绿帽子?”


    林宿老实了。


    楚凝给林子镜回了短信,告诉他自己没事,随后从未读消息的最底下找出阿铭发的。楚凝有事出门都会通知阿铭,以前多是拜托老师转述,这学期干脆把之前放家里的备用机直接给了阿铭,叮嘱他别在学校被老师发现就行。因为往常楚凝经常晚上出去给人看事捉鬼,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因此他一夜不归,阿铭不会有什么反应。


    林子镜显然没敢把楚凝“羊入虎口”的事告诉阿铭。


    因此在阿铭看来,爸爸这次夜不归宿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发短信就是告诉爸爸自己已经回家,自己做了晚饭,让爸爸不用担心。


    看到阿铭的消息时,楚凝本就温柔的目光更是柔和得宛如暖融春水。


    林宿心里酸溜溜的,林子镜说到底也就是个有点私交的小朋友,这个叫楚铭的,才是阿凝真正的心头肉。


    “我该回去了。”回完消息后,楚凝说道。


    “我送你。”林宿自然而然地接话。


    昨夜的衣服不能穿了,全变成了男人的私藏。林宿给楚凝准备了一身新衣服,料子明显要比楚凝自己买的那些好上许多,若还是昨日那些衣服,一直磨着饱受摧残的胸口,不知得疼成什么样。


    想起那落在旗袍裂开衣襟外的一点红梅,林宿又是心痒难耐。未曾寻得楚凝的百年他一直清心寡欲,一朝开荤后,竟跟那啥上脑了似的,时不时就要想到那事上去。


    林宿搂着楚凝细腰,摸了两把腰侧解馋,带着人下到地下停车场,亲自送楚凝回小潮区。楚凝没打算回家,直接去了店里。前段时间恰逢中元,他在店里忙活了好几天,中元一过生意就冷清下来。虽然近几天没什么生意,但老关着也不太好。


    林宿送完人后,压根没有走的意思。


    楚凝不和他客气,把锡箔纸往他眼前一推,理直气壮道:“干活!”


    林宿毫不在意,全部接了过来,老公替老婆干活天经地义。


    但还有一个问题。


    “怎么折?”林宿不会。


    楚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没用的男人,当着他的面折了两个,男人没看懂。楚凝怀疑起眼前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成为鬼王的,手把手教他又折了几个,林宿趁机摸了好几把小手,可算会了。


    鬼王当然不笨,还很会找借口占便宜。


    鬼王的第四世,林家掌权人,掌控兰城命脉的神秘大佬就这样老老实实在小小香烛店折起纸元宝。楚凝则是在边上看书,试图找到那下落不明的第二世。


    实在没能在古籍中查到蛛丝马迹,便去询问林宿,然而林宿也不清楚。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管他在哪。”林宿满不在乎道,巴不得少一个情敌,就算他们属于同一个魂魄,那也是情敌。


    楚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宿识相地立即改口:“就算不去找他,他自己应当也会出现的。”


    “为什么这么说?”楚凝不解。


    “阿凝应该知道,我们属于同一个灵魂,只是分成了四份。”林宿说道,“既然出自同源,彼此之间便会有感应,当我们分散四方时,这份感应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可一旦齐聚,感应便会陡然增强。”


    楚凝明白了林宿的意思。


    “我已经寻到三世。”楚凝喃喃道,“也就是说最后一份灵魂,会感受到这股牵引,自己到兰城来。”


    “不错。”林宿点头。


    他在心里冷笑,他们只会因为一个原因齐聚,那就是找到了楚凝。下落不明的第二世觉察到这一点,想必正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来吧。


    楚凝不担心了,还顺便通知了小仙姑也不用再操心。


    林宿在一旁叠纸元宝,他就在一旁做更复杂的纸扎小衣服。鲛人擅长纺织,楚凝以前就很擅长用鲛绡做衣服,这会儿用纸做出的衣服也栩栩如生,在这一带很有名气。


    楚凝一边用纸做衣服,一边想今年可以多打几件毛衣。阿铭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前年的衣服今年肯定穿不下了,得做新的。家里这会儿又多了一口人,他可以给哥哥也织一件……


    心里想着事,手上的工作却半点不耽误。这个下午刚巧还来了几个客人,楚凝新做的纸扎衣服卖出去好几件。


    傍晚的时候,楚凝暂且关了店,上楼给阿铭烧晚饭。他这生意做得随意,毕竟给人抓鬼才是收入的大头。


    林宿不出意外地黏在他身后,他那大高个,一进厨房楚凝身子都转不开,气得人提着锅铲把他往外赶。


    “我来做饭吧,阿凝你在外面坐着休息就好。”林宿自信道。


    “得了吧,你什么手艺我还不知道吗?”楚凝冷笑。


    这人烤了一次鱼叫他惦记好些年,后来发现这人也就会烤鱼。上个世界四个男人也争着抢着做饭,说实话其实也不难吃,但和楚凝比起来差了太多。


    平时就两个人他要做那便让他做了,可待会儿还有孩子呢。


    楚凝把林宿往外推。


    林宿奇道:“阿凝怎么知道我做饭的手艺怎么样?”


    “我就是知道。”楚凝说道。


    他没说得明白,是因为觉得在哥哥记忆没恢复的时候,上个小世界的事情不好解释。林宿却自己琢磨出了缘由,若有所思道:“我常奇怪为何有个漂亮的仙人常入我梦中,我还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必是我的妻子,看来我与阿凝,是有前世姻缘。”


    楚凝勾了勾唇,并不反对此事。


    被赶出厨房的林宿,进了楚凝卧房,一眼便看见被他放在床头上的玉璧和银铃。


    他手刚要放上去,便有一股黑雾涌出那两件法器,将他的手往外推,显然他们对彼此的嫌弃是一致的。林宿冷笑一声,把自己的怀表放到了楚凝枕头底下。


    玉璧震颤,银铃发出不详的响声。


    “也该轮到我了。”林宿敲了敲桌面,淡淡道,“公平,才是我们的共处之道不是吗?”


    他们出自同源,属于同一个人。


    当灵魂分裂开后,刻在魂魄深处的独占欲,让每一个分身都想独占那人。


    可这无法实现,那他们能做的,便只有维护这份公平。


    楚凝补偿过石珀,多陪了姬朔几夜,便补给石珀几夜。既然开了这个头,当寻到鬼王的其他分身时,没有不补的道理。


    没有人能够独占他。


    没有人不希望得到他的偏爱,也没有人愿意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得到这份偏爱。


    如若楚凝厚此薄彼,被冷落的三人定要发疯,甚至无法预估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平衡就是最好的选择。


    姬朔和石珀,不得不默许了林宿方才的举动。


    达到目的的林宿在楚凝屋中又留了好一会儿,此处萦绕着独属于楚凝的浅浅幽香,他想要好好看看楚凝生活的地方。直至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还有一个少年呼唤楚凝的声响,林宿才从屋中走出。


    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少年,正站在厨房门口和楚凝说话。


    楚凝笑着让他先回屋把书包放下,再去洗下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爸爸,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菜?”少年有些奇怪地问道,然后便听见了身后卧房房门打开的声响,他下意识回过头去,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眼角眉梢的线条冷厉,给了阿铭一种熟悉感……就好像,那两个在梦中教导他的男人一样。


    阿铭怔住。


    “嗯……因为今天有客人。”厨房里传来楚凝的声音。


    “他是谁?”阿铭的语气不是很友善,他心中敌意顿生,看着男人好似在看一个要拐走爸爸的人贩子。


    楚凝一时间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实话,怕阿铭一下子接受不了。然而林宿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看着少年,目光挑衅:“我是你爸爸的丈夫。”


    阿铭瞳孔紧缩。


    楚凝无奈地承认了:“嗯,他是我的丈夫。”


    阿铭的精神有些恍惚。


    他很想说一句话,可是爸爸,有两个男人也说是你的丈夫。


    这句话,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这是爸爸的私生活,阿铭觉得自己不能说得太多,以免一不小心言辞不当,反而伤害到爸爸。不管怎么样,爸爸这么温柔善良,他是一定不会有错的。


    而且……


    吃饭的时候,阿铭偷偷看了楚凝好几眼,他梳着做饭时常盘的低盘发,眸中好似有盈盈秋水,容颜绝色,这份美貌却没有攻击性,只让人觉得他身上好似笼罩着柔柔辉光。


    这样的人,别说有三个丈夫了,就是有三十个丈夫,也不叫人奇怪。


    ***


    想要留宿的林宿,被楚凝赶了出去。


    刚洗完碗就被下了逐客令的林宿不想走,紧紧抱着楚凝的腰,语气幽怨:“阿凝,你刚刚都承认我是你丈夫了,你这么赶你丈夫走?”


    楚凝有理有据地说道:“我的床太小了,容不下第二个人。”


    这倒不全是借口,兰城寸土寸金,小潮区更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区域,楚凝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客厅,有厨卫,有两间卧室,还有一个小阳台,但代价就是每个房间空间都格外逼仄,楚凝的床也就一米宽,睡两个成年男人是真的有些勉强。


    但真要睡也是能睡下的,他们都算是睡姿规矩的人,男人只消把人怀里一搂,就能心满意足地睡一晚上。


    楚凝考虑的显然是其他事,他说道:“这里隔音很差。”


    他和阿铭也就一墙之隔,男人看上去不像是管得住下半身的,要是闹出点动静,全得被孩子听去。


    林宿瞥了一眼阿铭关着的房门,他这会儿正在里头写作业:“他都十五了吧,也到知事的年纪了。我们在隔壁给他造妹妹,小孩心里有数。”


    “死流氓。”楚凝骂了他一声,把他推出门外,怀疑这人当年也是个兵痞子。


    林宿刚刚是自知自己指定留不下了才口嗨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但想起自己在楚凝枕头底下留的后手,心情又畅快起来。


    排班表没排到姬朔或是石珀,楚凝本以为自己能安慰睡一晚上,直到感觉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有些硌人,一摸就摸到那块林宿塞进去的怀表。


    “色鬼。”楚凝无奈地骂了一声。


    但终究还是握着那块怀表,缓缓沉入梦乡。


    梦里下着一场雪。


    楚凝坐在窗边,拉开窗帘,透过厚实的窗玻璃往外看去。檐下挂着几盏灯,令他能看见天上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兰城鲜少下雪。


    楚凝穿越进小世界十几年,只见过一场雪,便是他寻到阿铭那个冬天。细小的雪花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融了,寒风瑟瑟,阿铭差点冻死在那个冬天。


    窗外的雪一片接一片,没一会儿就在地上铺出一层雪毯。这里不是兰城,楚凝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被梦境带回了百年前,那个林宿还是军阀的时代。


    他找到了一本书,扉页上写着林疏庭三个字,那是林宿百年前的名字。


    他曾在百年前,手握一支军队,寻了他很多年。后人对他退出权力中心与意外身死有过许多猜测,阴谋论层出不穷,可他当年转换身份无奈南下,甚至去往南洋,哪有那么多复杂的原因。


    只是想找到一人罢了。


    有佣人轻轻敲了敲门,在门外轻声说道:“夫人,大帅回来了。”


    楚凝立时起身往屋外走去,只是才推开门,便撞进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眸里。


    高大的男人披着一件格外厚重的军大衣,衣上落满雪片。瑟瑟寒风随着敞开的房门涌进室内,让只穿着一件单薄旗袍的美人瑟缩了一下,男人立刻踏进屋中,反手关门,解开大衣的衣扣,将美人拥进怀中。


    落了雪的衣上冰凉一片,但男人的怀抱热烫。林宿按着楚凝后腰,低声说道:“怎么不披件衣服再出来?”


    屋里烧着壁炉,温暖如春,但室外可是大雪漫天。


    “忘记了。”楚凝小声道。


    因为是梦里,所以没想那么多,一听见他回来,就赶紧去门口了。


    男人的体温驱尽寒意。


    楚凝感觉到身体很快就暖和回来,他从林宿怀中离开,伸手替他脱下那件厚实的大衣,衣服很沉,林宿与他一起,把衣物挂在一旁的架子上,随后抱起人就往屋中走去。


    楚凝惊呼一声。


    林宿迎面抱起的他,抱小孩似的,一手托起软臀,一手按着他后背。骤然腾空的不安感让楚凝慌张地抱住他的脖子,双腿也缠住他精壮的腰身。


    他被林宿放在了梳妆桌上,身后就是冰凉的镜面。


    镜子太小,坐在桌上的时候,照不出楚凝的面容。他往身后看去,只能看见自己被旗袍布料勾勒出的腰线。


    那腰线再往下一点,便是旗袍的开衩处,这又是一件开到腿根的旗袍。不过颜色与之前那件不同,先前绣着金牡丹的黑色旗袍雍容华贵,如今这件珍珠白则温婉素净,素色的花开在上头,蝴蝶流连其间。


    林宿扯开他衣襟的盘扣,将脸埋在他的颈间,深深嗅着那股幽香。


    “我曾经总是想,忙完公务,披着一身风雪归家的时候,有人会不会在家中为我留着一盏灯,在家里等我。”林宿的声音有些哑。


    楚凝抱着他的脑袋,轻轻抚着他粗硬的短发,柔声道:“我现在在了。”


    林宿粗喘了一声,扛起他一条长腿,放在自己的肩上,整个人也埋进馥郁幽香里。


    楚凝抓住他的头发,身子细细地颤。他很容易害羞,不敢发出声音,可还是难免有稀碎的泣声溢出唇齿,压抑的哭声叫男人忍不住将他欺负得更狠。


    一刻钟后,楚凝听见了林宿明显的吞咽声。


    林宿抬头时,除了眼神比先前更加幽深,看不出什么端倪。楚凝却面色潮红,无力地靠着梳妆镜,浓密的眼睫潮湿,眸中是潋滟水光。


    这只是一个开始,今晚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


    可楚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宿接下来竟然会做那样的事。


    林宿在一旁的妆奁里,取了一支口红。楚凝本以为那只是梦境中无关紧要的道具,却不曾想竟会派上用场。


    口红在他仍发着颤的大腿内侧,画下一横。


    那是正字的第一笔。


    “你……”楚凝瞳孔骤缩。


    他一切想要反抗的话,消融在男人接下来的深吻里。


    第47章 灵异世界15【加更】 再起波澜。……


    屋外风雪不休, 屋内情潮渐止。


    楚凝仰躺在大床上平复呼吸,他仿佛发了高热的人,浑身汗涔涔的, 双目失神,露在旗袍外的长腿不住颤抖。口红写就的字早就被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 但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半的正字。


    有的笔画来自楚凝, 有的笔画来自林宿。


    林宿露着精壮的上身,健硕的肌肉冒着热气, 肩背处多了好几道抓痕,仿佛小猫挠的。他裤子倒是还穿在身上, 就是穿得不太妥帖,皮带不翼而飞,裤链也不晓得拉回去。


    男人俯下身,在美人耳旁低声道:“好可怜,要是以后都合不拢了怎么办?若是出去被别人看到你这副模样,一眼就知道林帅的夫人被林帅玩成了……”


    最后两字极轻极轻。


    可还是听见了的美人, 脸上露出羞愤的神色, 身子颤得更厉害。


    男人总喜欢玩这些花样, 倒没有侮辱楚凝的意思, 只是知道偶然说些荤词助助兴, 能叫他的夫人更加敏感。


    “好了, 不闹你了。”林宿见好就收。


    他去打了盆温水, 替一时间无法下床的楚凝擦擦身子。温热的水浸湿毛巾, 林宿平时行事说话有些痞气,但照顾人时格外温柔,他动作轻柔地给楚凝擦干净脸, 知道楚凝定是难受得紧。


    怕流到嘴巴里,话都不肯同他说。


    林宿也没想到楚凝会纵容他到这份上,泪光盈盈地看了他一眼,便允了。他也说话算话,最后狎昵地在楚凝脸上拍了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拿口红写下最后一笔。


    从头到脚替人擦了一遍身后,林宿将人抱进自己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胸膛睡。可楚凝还是难受得紧,哪怕是在梦里,也想把自己洗干净。他支使男人放了一浴缸的水,却不肯让男人在一旁看着,将人拦在了屏风外。


    林宿只能瞧见他的夫人在屏风后解了那条珍珠白的旗袍,将自己浸在一浴缸温水中,发出一声轻叹。


    “浴缸这么大,再加个我怎么了?”林宿不平道。


    “就不行!”楚凝才不相信如果这人一起洗澡,男人会老实。


    这薄薄几扇屏风照理说拦不住谁,可偏偏就拦住了林大帅。林宿晓得自己今夜已经占够了便宜,连那等事楚凝都允他做了,要还贪得无厌,楚凝定要与他生气。


    于是只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屏风外,看屏风后映出的美人身姿。


    水波晃动,水声阵阵,楚凝掬起清水,泼在自己身上。


    “好了,你自己也收拾一下。”楚凝看向杵在屏风外的高大身影,“不然不让你和我一起睡了。”


    这是梦境,想要弄干净不过一念之间的事。林宿象征性地擦了擦,又把一塌糊涂的梳妆桌和床榻收拾了下,最后精挑细选了一件睡裙,接着回外头等楚凝。


    男人挑出门的衣服还行,但绝对挑不出什么正经睡衣。


    楚凝将手伸出屏风,接过那条裙子仔细一看,快被林宿气笑了。


    只是片刻后从屏风后出来,他还是穿上了林宿挑的睡裙。这条浅色长裙乍看十分保守,衣领只露出一半的锁骨,长袖盖过手肘,裙摆也长得悬于脚面,可偏偏,它是半透明的。


    楚凝走动间,衣下身姿时隐时现。他走到男人跟前,林宿自然而然揽住他纤腰,楚凝怀抱住他的脖子,轻轻骂了一声:“色鬼。”


    捏着男人的耳朵,他说道:“今天不陪你胡闹了。”


    林宿过足了眼瘾,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楚凝此刻对他的信任比较有限,被男人抱回床上后,一时无法入睡,提防着男人再次使坏。他这小动物似的警惕模样叫林宿不由失笑,自后方环住他的腰,在他耳旁说道:“哥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之前说了最后一次,不也真的是最后一次?好了,快些睡吧,明天不是还要看店么?”


    “起不来,你替我看。”楚凝撒娇道。


    “好好好,我替你我替你。”林宿一口答应下来,也不觉得他这等身份去看一家小小香烛店,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楚凝合上眼眸,可算在林宿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他真的没起来,一觉又睡到中午。人要是睡得过久,往往醒来时要头疼脑涨,但昨夜林宿趁他睡着时也替他温养了魂魄,那些陈年旧伤在鬼王几道分身的悉心养护下,已然好了大半。是以楚凝醒后,身子虽有些疲软,精神却很好。


    他吃了午饭下楼,发现自己的店已经开着了。


    哥哥当真没有骗他,说替他看店就真替他看店,楚凝过来的时候,只见林宿正在收拾货架。


    “小楚老板,”林宿笑眯眯道,“一上午的营业额都放在桌上了。”


    “干得不错。”楚凝不吝夸奖。


    “既然干得不错,是不是该给我点口头以外的奖励?”林宿得寸进尺。


    楚凝露出资本家的无耻嘴脸:“做员工的不要要求那么多,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林宿唉声叹气,诚如楚凝所言,他不干有的是人干。小楚老板要是放出招赘的口风,只怕分分钟就能涌出一个连的人挖他墙角。


    林宿只能勤勤恳恳地工作,再也不提什么加薪的事。


    然而楚凝在路过他身边时,忽然抬起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也算是,口头奖励。”楚凝目光躲闪,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下一秒,就被男人揽进怀中。林宿紧紧拥着他,深深吻了下去。


    时间就这样,在林宿的相伴中一天天过去。


    楚凝慢慢补齐了欠林宿的次数,林宿与姬朔还有石珀来到了同一起跑线。有着活人之躯的他也没比死人占多少便宜,他白日能陪伴楚凝左右,但晚上想做点什么别的事,也得照排班表来。


    甚至因为他白日占了便宜,楚凝还少补了他几次。


    “怎么可以这样?”得知噩耗时,林宿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解释权归阿凝所有。”楚凝理直气壮,把男人打发走了。


    林宿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待在楚凝身边,毕竟作为林家的掌权人,每天政商两界都有无数事务等待他处理,不好好经营下自己的事业,怎么有底气拦住那些对楚凝虎视眈眈的狂蜂浪蝶。楚凝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知道哥哥是他可以全身心依赖的人,但他不习惯完全依附于别人,就像上个世界,在他离开的最后一年以前,他一直有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楚凝隔三岔五就要出门一回,出门给雇主解决各种各样的灵异事件。今年是大阴之年,鬼门不闭,阴差抓鬼抓不过来,以至于大量孤魂野鬼在人间游荡,哪哪都不是很太平。楚凝一会儿去给这栋办公楼解决半夜总会莫名多出一扇的门,一会儿去那栋筒子楼给不小心租到凶宅的倒霉蛋看看里头是不是真有鬼。有事忙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但他迟迟没有寻到鬼王的第二世。


    甚至直至几个月前的一桩旧事有了后续,也没等到那个据说会自己找上门来的傀儡师。


    那一晚,排班表上轮到休息的楚凝安心地一个人入睡,半夜却忽地被一通电话叫醒。他在床头柜上那三件法器附近摸到自己的手机,揉了揉眼睛往屏幕看去,只见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来电人是林子镜。


    林子镜怎么会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的楚凝眼神清明了些,他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子镜?”


    “楚先生!”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压着嗓子的惊喜声音,但很快,惊喜的情绪便被忐忑与怀疑盖过,“您、您真的是楚先生吗?”


    “子镜,你遇到什么事了?”楚凝皱了皱眉,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我、我打了好多个电话,要么打不通,要么另一头都是奇怪的声音。”林子镜声音发颤,“如果您真的是楚先生,拜托快去兰城立心医院的太平间,有人要出事了!”


    楚凝一边穿衣服,一边声音严肃道:“子镜,你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先生,您还记得女子高中发现的八十一具红衣女孩尸体吗?”林子镜的话叫楚凝心里一沉,“我实习的医院,有人说太平间每晚都有奇怪的动静,里头好像游荡着穿红衣服的人。我告诉了负责案件的警官,她查到立心医院有一位卸任了的董事,就是女子高中校长的丈夫,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失踪了。”


    “警方发现了被偷藏在太平间的八十一具男孩的尸体,他们都穿着红衣服。”


    “当时是我和那位警官一起打开的冷藏柜……我们两个,可能都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我明明在家里睡觉,一睁眼却回到了太平间!”


    “我看到了那位警官,我们被那些尸体围在中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清醒了过来,现在跑了出来躲在卫生间里,但那位警官一直没有恢复意识,她现在还在那里!楚先生,我只认识你一个懂道法的人,拜托您快救救她!”


    “我明白了,”楚凝已经换好出门的衣服,带上驱邪镇煞的法器,“子镜,你……”


    楚凝想叫林子镜躲好,不要再发出声音,人也尽可能冷静下来,使阳气内敛,不被厉鬼察觉。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了厕所隔间门被敲响的声音。


    楚凝神情骤变。


    电话挂断了。


    他不敢再耽搁,给林宿发了条短信,让他也尽快赶过来后,去楼下找某个总是半夜飙车的鬼火少年“借”了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朝兰城立心医院开去。


    第48章 灵异世界16 隐藏的楼层。


    兰城立心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 楚凝先前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系统紧急用能量换了一张城市地图,给楚凝当起导航。它本来待在楚凝的肩上, 然而摩托车开得太快,迎面吹来的夜风凛冽,吹得小气泡快要变形, 赶忙钻回楚凝的识海。


    不仅换了地图, 系统还悄悄动用了自己的一点私房能量,提前监视路况。


    【谢谢你, 小统。】识海里的小鱼贴贴它。


    【没、没关系!】小气泡有些发红,【救人一命, 统、统也义不容辞!】


    凌晨的马路上没什么车辆,楚凝身子低伏,靠着系统提前监视路况,全程几乎没有减速的时候。疾风寒凉,刮得他身上单薄的风衣猎猎作响,但楚凝全神贯注盯着前路, 感觉不到身上的冷意。


    驶进医院的停车场后, 车尾一甩, 楚凝提上手提箱便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


    走进医院大门, 楚凝只见不管是门口的保安, 还是前台值班的护士都在打瞌睡, 他们眉眼间萦绕着淡淡黑气, 相似的黑雾, 几近蔓延到立心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阴气滔天。


    不怪林子镜的电话打不出去,最后只打通了他的电话。医院时不时就会有病人去世,死者的怨气, 家人的悲伤,医护的遗憾,叫此地阴气往往要比其他地方更重。那些被偷藏在太平间的尸体重见天日,事后却无人前来除煞,一入夜,此地便沦为阴阳模糊的地界。


    此时此刻待在医院里的人,都被地下蔓延而出的鬼气影响,才会一副昏昏欲睡、体虚无力的模样,甚至无人察觉到楚凝的出现。楚凝看了一眼挂在大门附近的平面图,找到电梯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


    他到的时候,电梯前已经站了人,那是两个护士,有些焦躁地用力按着上行键。


    “怎么回事,电梯怎么一直停在下面?”一个护士皱眉道。


    “负二楼……负二楼可是有太平间啊。”另一个护士害怕地说道。


    她们对视一眼,好似都想起了近些时日医院里的传言,与今天白日发生的事。白天有好多个警察封锁了负二楼的太平间,有人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对此讳莫如深。护士们只知道有许多个好似装着尸体的黑色裹尸袋,被警察们秘密抬出太平间。


    一个接着一个,不知道究竟抬出去了多少个。


    “算了,我们还是走楼梯吧!”她们没敢在电梯前久留,脚步匆匆地往楼梯间走去。


    楚凝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听见她们的说话声,直到护士离开,方才走了过去。私立医院的规模较小,电梯的部数没有公立医院那么多,左右一共四部电梯,此刻都显示停在负二楼。


    楚凝取了些朱砂,在每一部电梯上都画了道符。


    就让它们先坏着吧,电梯用不了,总好过有人坐上电梯,却被送去了负二层。


    事情出在地下的太平间,地上暂且安全。楚凝走了与护士们相反的方向,顺着楼梯间一路往下走去。


    在楼梯间的入口,他布了一个简单的迷阵。如果林宿过来,破除这个迷阵轻而易举,但如果是普通人过来,他们会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往下走,都会回到一楼。


    有的鬼打墙只想把人困在某处,但有的鬼打墙是想避免人接近危险的地方。


    楚凝布置完全后,方才继续往下。楼梯间里亮着惨绿的灯,阴森异常,脚下投出的人影,好似也扭曲了形状。


    系统瑟瑟发抖。


    【小统,你关机吧。】楚凝说道,【我一个人没事的。】


    小气泡左右摇头:【我、我没事的……宿主,我陪你一起!】


    它知道楚凝其实也有些怕。


    识海里的粉蓝色小鱼一紧张,连尾巴都不摆了。


    和鬼打多了交道,楚凝的接受能力要比以往强了太多,可要说一点儿也不害怕,那还做不到。他从手提箱里取出罗盘,指针颤动不休,阴气太重的地方,寻鬼的功能早就失去了效用。


    楚凝神情警惕,往下走的速度不算快。下楼的一路上都没发生怪事,直到他进入负二层的一瞬间——


    啪的一声,走廊尽头的一盏红灯亮起!


    红灯之下,男孩身上的红衣颜色深得好似浓稠半干的血。他背对着走廊入口,楚凝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了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除了红灯照到的区域,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那盏灯亮了几秒,蓦地灭了。


    走廊陷入一片漆黑。楚凝眯了眯眼睛,可是环境太暗了,他看不到那只鬼是不是还站在原地。


    几息后,另一盏灯亮了,本来站在走廊尽头的红衣背影,出现在距尽头几米外的地方。


    他好似在灯灭的那几秒内,倒着朝楚凝走了几米。


    感应灯倏然熄灭。


    随后它每一次亮起,都会出现在距离楚凝更近的地方,那道背影也就这样离楚凝越来越近,且每一次灯亮与灯灭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那个背影,好似是倒着朝楚凝冲了过来!


    【宿主!有鬼!!!】系统尖叫。


    【不对,不是鬼!】随着背影离他越来越近,楚凝终于认了出来,【是僵尸!】


    冷静,冷静。


    楚凝告诉自己。


    心神震荡,只会叫邪物趁虚而入。


    当感应灯终于亮在他的头顶,不祥的红光将与他只有两步之遥的红衣背影笼罩其中。


    僵尸猛地转身,一张煞白的脸撞入他的眼帘,枯瘦森白的手直直伸向他的脖子。


    【!!!】系统嘎巴一下,直接死机了。


    识海里的小鱼游过去,拿大尾巴裹住了它。现实里的楚凝则是顿起一张符箓,直接贴在僵尸的眉心。


    粘连之处滋滋作响,发出像是肉类被煎烤的声音,符纸上的朱砂符文好似活了过来,符后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厉鬼尖啸着想要掐住楚凝的脖子,楚凝面色不变,一脚踢在僵尸腹部,又扯出一截浸过朱砂的红线,猛地套住了僵尸的脖子。


    十指翻飞,楚凝迅速打了数个结,将僵尸捆成了一只粽子。


    看见躲在尸体里的鬼魂尖叫着想要冲出这副躯体,又在关窍处贴了数张符,将厉鬼死死困于其中。


    “尸体难道没有全部运走吗?”做完这一切后,楚凝喃喃道。


    他不知道是尸体实在太多了,警察一次性运不走,只能剩一部分在太平间里,还是这些尸体像林子镜和那位负责此案的警官一样,自己回到了太平间。


    总之他这一次要面对的敌人,有着实体。


    楚凝在尸身上检查了一番,没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有实体的东西往往比纯粹的厉鬼难对付,僵尸僵而不腐,有些道行的还往往行动迅疾,指缝会生出尸毒,若一不小心被其所伤,没有及时解毒,说不好就要毒发身亡。楚凝不由对被困在这里的林子镜与警官更加担心。


    太平间在负二楼的最深处,楚凝快步往里走去,还没来到太平间,他先在头顶看到了卫生间的标识。


    楚凝立刻掉头往那里走去。


    电话挂断时,他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拍门的声音,林子镜的状态也不乐观。


    楚凝才进去,脸色就骤然一变,最里面隔间的房门断裂,门板倒在了地上,好似是在搏斗间被破坏的。


    地上还留下了一串血点。


    起初血还是鲜红色的,到最后已然变成仿佛中了毒的黑色。


    “糟了!”楚凝冲到空空如也的隔间前,林子镜必是被抓了!


    不仅被抓了,还在挣扎的时候被僵尸伤了!


    楚凝取出一枚银针,半跪于地,针尖触及还未凝固的鲜血,一滴血液仿佛被银针吸引,吸附在银针尖端。楚凝将这滴血滴在罗盘中央,旋转罗盘的底座,只听咔咔作响,对齐某个刻度后,指针旋转,直直指向某一处。


    楚凝顺着指针的指引,终究还是来到了太平间。刚进去他便狠狠打了一个哆嗦,不知有多少冷藏柜被打开,冷气直往外冒,太平间快要成了一个冰窖!


    他的身后,多出了许多脚步声。


    一只只僵从左右房间出来,跟在他的身后,对他虎视眈眈,却一时不敢出手。


    都过来吧。楚凝在心中暗道,也免得我一个个去找你们了。


    楚凝引着一串的僵尸,慢慢往罗盘指引的方向走去。他左手持着罗盘,右手已然暗暗探入衣袋,里面正放着一团挂着盛世铜钱的朱砂红线。


    ***


    哗啦一声,藏尸柜被楚凝从外面拉了出来。


    里头躺着的却不是尸体,而是一个被冻得面色青白的大活人。


    “林子镜,林子镜?”楚凝拍了拍他的脸,“你快醒醒!”


    被他从藏尸柜里拖出来的人快冻成冰块,楚凝只能脱了风衣盖在他身上,又抱紧他,尝试用自己体温驱散林子镜身上的寒意。他一抱上去就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林子镜究竟被关在藏尸柜里多久,眉毛上都结了冰霜。


    好一会儿后,他感觉林子镜的体温恢复了正常。他急着问林子镜那位警官的下落,然而人迟迟未醒。


    楚凝掀开他的眼皮,观察他的眼睛,没有阴邪入体的迹象,但看上去好似魂丢了。


    “还好我一直带着。”楚凝喃喃道,从风衣内袋里摸出一只很久没碰的木盒。


    木盒装着的是他好久没有补充的镇魂香。


    有哥哥替他稳固魂魄后,他再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只是习惯性地带着,反正也没坏处,这会儿不就派上了用场。楚凝推开木盒的滑盖后,发现里面还剩三根,他点了一根放在林子镜边上,感觉接下来的东西不太好对付,就又点了一根叼在嘴里。


    烟雾缭绕,楚凝蹲在林子镜边上,托着腮,一两分钟后,终于等到林子镜身体剧颤,猛地醒了过来。


    “楚先生?”林子镜方看到楚凝时,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等他目光聚焦,随即便是一声惨叫:“啊!”


    他看见了楚凝身后满地红衣僵尸。


    “没事了,他们已经被我制服了。”楚凝让了让,示意林子镜看清僵尸身上的用来镇压他们的朱砂红绳和盛世铜钱。


    “你身上的尸毒已经解了,是这东西解的。”楚凝将一个小小瓷偶在林子镜眼前晃了晃,“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件东西。”


    楚凝没怎么和僵尸打过交道,意识到林子镜很可能中了尸毒后,他心道事情棘手了。然而将林子镜从冷藏柜里解救出来,检查他被僵尸抓伤的手臂,楚凝却发现林子镜的尸毒已经解了。


    被这个他握在掌心,还没巴掌大的小小瓷偶解的。


    本该通体洁白的小偶染上一半乌色,正是因为把尸毒渡到了自己身上。


    看见这小偶,楚凝心中蓦地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想要向林子镜求证,然而刚刚苏醒的林子镜脑袋还很不清醒,支支吾吾说不到重点:“是一个怪人昨晚送我的,我记得、我记得我是在平宁区遇到那人的,在、在哪座桥边来着……”


    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林子镜急出冷汗。


    “算了,以后再说。”楚凝打断了他,当下有更要紧的事,“你身上有没有和那位警官有关的东西?”


    楚凝没有发现那位警官的下落,他现在很担心那位警官和林子镜一样被关进了冷藏柜。然而立心医院好似和政府有什么帮忙存放尸体的合作,这里太平间大得离奇,近千个冷藏柜楚凝压根没法一个个找过去。


    他对林子镜的为人有些了解,知道这是一个善良的好人,林子镜先行恢复意识后一定会想办法救那位警官,直到实在没办法了才自己逃跑。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林子镜救人的时候,从警官身上扒拉下了什么东西。


    “有、有的!”虽然还不清楚楚凝为什么要这个,林子镜就在身上摸索起来,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警徽,“这、这是我拖拽那位警官时扯下来的,但她那时候重得离奇,我怎么也拖不动!”


    人怎么会在睡觉的时候还穿着警服,戴着警徽?


    楚凝心想,那位警官只怕是在加班的时候,被入体的阴邪之气引到了这里。


    他把警徽放在罗盘上,祈祷这枚陪伴不知道那位警官多长时间的警徽能起到类似血液的作用。在楚凝与林子镜紧张地注视下,指针缓缓移动,最后稳定地指向一个方向。


    林子镜小心问道:“是不是起作用了?”


    “应该。”楚凝持着罗盘,两个人根据指针的指示,最终来到某间停尸房的角落。指针没法指引上下,他们只能把那列冷藏柜全部拉开。


    一只只苍白的脚出现在他们眼前,挂着死人的铭牌。前几个藏尸柜都不是,直至二人拉开最底下的柜子。


    柜子里头,空空如也。


    “难道找错了?”林子镜问道。


    “手感和温度不太对,把柜子拉出来。”楚凝却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抽屉里的铁床被完全拉了出来,楚凝打开手电筒往里照去,看见里面的情况后,林子镜惊呼一声:“里头怎么是空的!”


    铁床后头空空如也,一条手电光照不到尽头的通道出现二人眼前。


    与此同时,楚凝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阴邪之气,自通道深处传来。


    楚凝看向林子镜,脸上流露出犹豫之色。


    “怎么了,楚先生?”林子镜不解。


    楚凝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子镜,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林子镜眼中流露出喜色:“我能帮上忙?”


    他当然想跟着楚先生,但是唯恐自己拖了楚凝后腿。


    “那位警官大概就在里面,我可能……腾不出手带她出来。”楚凝能感觉到通道的尽头绝对有什么东西,“到时候,我想麻烦你先把那位警官带出去。”


    外头暂时是安全的,而且林宿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林子镜郑重点了点头:“楚先生,我跟你进去。”


    楚凝不再耽误时间,把手提箱往里一扔后,就率先爬进通道。


    窄小的通道也就藏尸柜大小,并不好爬,楚凝还得时刻提防前头会不会冒出什么东西挡路,好在直至爬出这条十来米长的通道,也没出现奇怪的东西。


    遍布灰尘的通道里,楚凝看到了人体爬行的痕迹。


    痕迹很新,只能是那位警官留下的。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小空间,楚凝推下手提箱后,小心翼翼跳了下去,同时提醒林子镜小心。通道出口与房间地面有一米的高度差,要是落地没注意说不好会崴脚,在这个暗藏危机的地方,保持行动能力是很重要的事。


    房间与通道口相对的地方有一扇没有门板的门,后头是一条向下的阶梯。


    在医院的负二层下头,竟然还有一个隐藏的负三层!


    “医院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林子镜不敢置信。


    他来这里实习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因为性格好,医护病人都很喜欢和他分享八卦。立心医院的医护间流传着一些离谱的鬼故事,但从没人说过医院有负三层!


    “这栋楼,应该是在那位董事的主持下建立的吧?”楚凝说道。


    林子镜努力回忆:“不知道,但这栋楼确实是三十多年前才建起来的……”


    三十多年,又是三十多年。


    女子高中的宿舍楼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开始建立的。


    女子高中的宿舍楼地下埋着八十一具女孩的尸体,立心医院负二层的太平间里被人偷藏了八十一具男孩的尸体。


    那对失踪的夫妻,一个是校长,一个是董事,他们都有偷偷进行这些事的手段。这两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楚凝有一种直觉,前面就是答案了。


    向下的楼梯终于走到尽头,两扇五米多高的木制大门出现在二人面前。林子镜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眼前的木门古朴沉重,刻有繁复的木雕,仿佛是在寺庙或是祠堂才能看到的门。


    门上遍布灰尘蛛丝。


    但在楚凝把手电筒照过去的时候,还是能看清门上都刻了些什么。


    身披羽衣的仙子姿态曼妙,仿若飞天壁画,她们手指天空,悬垂的飘带连接地面。


    由地到天,连接天地。


    这是接引的姿态。


    “那两个人,居然是真的想要成仙。”楚凝喃喃道。


    可两扇门后,没有丝毫仙人该有的清正之气,楚凝只感觉到了令人作呕的血气。


    楚凝想起了通过女子高中那桩案子了解到的旧事,老校长夫妻曾被一个江湖骗子诈骗,认为那个骗子掌握了长生不老与得道成仙之法。骗子是真的骗子,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但谁也说不好他行走江湖多年,没准真的偶然得知一些邪术,伪装成仙术糊弄那对夫妻。


    骗子只怕也没想到,他们真的信了,哪怕那成仙之法看上去有多么丧心病狂。


    他们凭借自己的社会地位与手中的权力,献祭了八十一名少女与八十一少男。


    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成为仙人,反而让他们成为了某种……极其阴邪可怖的东西。


    楚凝把装有最后一根镇魂香的木盒和打火机一并塞给了林子镜。


    “镇魂香在燃尽之前,可保你魂魄不被邪气控制。”楚凝神情凝重,“救到那位警官……或者是确认她没救了后,你点燃镇魂香,沿原路往回跑!”


    “楚先生!”林子镜急道,“那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楚凝没有多作解释,他摇醒了死机的系统,小气泡在小鱼大尾巴的包裹中瑟瑟发抖。虽然系统很害怕,但他不得不先把系统叫起来,迫不得已的时候,他可能要动用积攒的能量。


    楚凝希望不要遇到最坏的情况,最好他打得过门后的东西。


    尘封的大门,被他用力推开。


    木门之后,是宛若寺庙宫殿的房间,大部分空间都被黑暗笼罩,楚凝一时间不知道这个房间究竟有多大,手电筒一照,他便照到了位于中央的祭坛。


    祭坛之上,两个身着古服,发如枯草,皮肤青白,双目血红的僵尸将一名三十多岁的女警围在中间,女警目光空洞,意识全无,已然被阴气操控了身体。


    僵尸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尖牙,看上去仿佛在为从何处下口犹豫不决,而楚凝看见了警官身上的淡淡金光,正是多年扶危济困积累下的功德,让两只僵尸一时没法对她下手。


    楚凝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把小弩。


    在僵尸注意力全在到手的猎物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支开过光的金箭贯穿它们咽喉,冲击力直接将他们掼到了地上。


    “快带她走!”楚凝厉声催促林子镜。


    林子镜强忍着恐惧,跑过去把警官扶起,同时点燃了镇魂香。


    倒在地上的僵尸四肢乱颤,反复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楚凝却丝毫不敢携带,搭上了新的金箭。


    这种能将普通僵尸与厉鬼一击毙命的金箭价值不菲,他这么多年也就攒下这么六支,但他不觉得两箭就能把它们制服。


    果不其然,林子镜刚把警官扶起,两只僵尸就拔出了贯穿喉咙的金箭。本来金光灿灿的小箭,一分钟不到就被侵蚀得黯淡无光,变得宛如黑铁。


    楚凝射出了第二对箭。


    警官闻到镇魂香的香气,咳嗽一声,本来翻白的眼睛瞳仁转回原位,猛地清醒过来。


    “走!”楚凝暂时没空和她解释现在的情况了。


    他额角冒出冷汗,那两只僵尸竟然对金箭产生了抗性,第二轮金箭起到的效果远不如第一轮。僵尸只是摇晃了两下,便把枯手伸向箭尾。


    林子镜忙搀扶着人往外跑。


    警官不断扭头往后看去,在退到门口的时候,她强忍虚弱,咬牙掏出配枪,冲着两只僵尸准确地打完了弹匣。


    随后大门方才重重关上。


    两个普通人走后,楚凝松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敌人。僵尸被一弹夹打回了地上,没想到现代武器也蛮好用的……


    他补完最后两箭,扔了小弩,转而持起铜钱剑。


    就在他要接近那两只僵尸的时候,僵尸猛地挺身,一跃而起,倒挂于房梁之上。


    楚凝目光一凛,手电筒立刻倒转,照向自己头顶。


    手电光照出两双位于房梁之上的血红的眼睛。


    飞檐走壁,是飞僵。


    第49章 灵异世界17 没用的丈夫和有用的小凝……


    有千年功力的僵尸, 方成飞僵。其可飞天入地,不复寻常僵尸的迟钝,利爪削铁如泥, 五感敏锐异常。


    这样的僵尸一旦出现,往往会惊动道门,组织道中高手联手将其绞杀。而楚凝此刻只有一人, 对面的飞僵, 却有两只。


    心神只慌乱了一瞬,楚凝便立刻冷静下来。


    这两只绝非修行大成的飞僵。


    这对夫妻生前对道法一窍不通, 竟然会信那献祭八十一对男女即可成仙的法子,楚凝没能看清祭坛的全貌, 但用手电筒粗略一扫,也能看出这祭坛设置得不伦不类。如果真要炼尸,立心医院绝不是个好地方,此地并未建在阴穴之上,甚至当初为立心医院选址的风水先生考虑到医院往往阴气较重,特地选了个阳穴, 好叫此地阴阳平衡。


    本身这片土地就聚阳驱阴, 在这里炼僵尸, 只能是事倍功半。


    千年修为与千年时间是两码事, 若是将尸体故意葬于极阴之地, 葬个几十年, 说不好就能炼出有千年修为的僵尸。而这对夫妻显然不懂这些, 他们本意也没想成为僵尸, 而是想得道成仙。此刻二尸看上去形似飞僵,应是累累孽债导致的效果,并不是他们真有了千年修为。


    楚凝在自己额上虚虚画了道符, 又连点自己身上数个大穴,将自己身上属于活人的阳气压至最低。低伏在房梁上的僵尸不是真正的飞僵,但确实具备了一些飞僵的特质,比如它们的五感极其敏锐,楚凝这是在想办法,让自己的存在于它们感知中消失。


    啪的一声,楚凝摁灭了手电,此地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能开灯,灯光是在明晃晃地给僵尸标注自己的位置。如果不用特殊法门压制自己的阳气,楚凝甚至照常呼吸都会被僵尸察觉。


    他出门时拿两条发带绑了一个高马尾,此刻解下一条,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楚凝有法子在黑暗之中视物,可一双肉眼,怎么也比不上天眼神通。


    肉身的双眼闭上,神魂的双目却睁开。


    此地的全貌,以另一种形态出现在楚凝“眼”中。中央的祭坛、支撑起屋顶的八根立柱,头顶的房梁,这些障碍物的轮廓用灰白色的线条勾勒而出,其他不重要的地方则黑灰一片。而那两只正在房梁上寻觅他的踪迹,最是危险的僵尸,在他眼里是血色的人体。


    楚凝一手持当年敏姑于午年午月午日午时所制的金钱剑,一手扯出自己在每年天地间阳气最盛之时浸泡的朱砂红线,缓步往那两只僵走去。他穿了双软底的鞋,走路时几乎没发出声响,可鞋底与地上灰尘摩挲发出的极细微声音,仍叫梁上僵尸似有所觉,低头往他所在的方向探去,张开嘴巴,露出满口森森利齿。


    楚凝掷出了一枚铜钱。


    铜钱坠在地上,发出叮啷一声响。


    两只僵尸立刻放弃原先怀疑的位置,往铜钱坠地的方向扑去。楚凝瞅准时机,试图用朱砂红线将二尸套住,然而他只堪堪套住其中一只,另一只便闪避开去,一声厉啸,扬起枯爪,刀锋似的指甲便往楚凝此处。


    楚凝闪身到一根立柱后头,听见了利爪破开木头的声音。这一爪子如果落在人身上,必然一爪五个血窟窿。


    楚凝躲在柱后,与那寻觅他的僵尸周旋。


    而那没被朱砂红线套牢的僵尸,扯掉了身上的红线。朱砂乃驱邪镇煞之物,落在僵尸身上,能留下仿佛被阳光灼烧的伤痕,即便是接近飞僵的僵尸也不例外。可它们的恢复力要比寻常僵尸高上太多,僵尸青白皮肉上的焦痕,没几息便愈合如初。


    真的很麻烦。


    一边悄悄移动位置,楚凝一边心想。


    若是只有一只僵尸,处理起来就能轻松许多,可这里偏偏有两只。一只一旦出事,另一只会立即回援,它们行动之迅速让楚凝根本没法先解决其中一只。


    他要是也有一个帮手就好了。


    楚凝无奈地想,也不知道林宿现在在哪儿了。


    思索间,一只僵尸又跳回了房梁,另一只僵尸则在地上爬行,两只僵尸一高一低,共同搜寻楚凝的踪迹。


    楚凝看向那根替自己挡了僵尸一爪子的立柱,上面多了一道明显的缺口,楚凝看了数秒,脑子里突然诞生一个想法。


    若是多来几次,也许能把这根柱子弄断。


    或许,他可以借此限制其中一只僵尸的行动……


    ***


    地上的人听不到地下的动静,地下的人也听不见天空直升机嗡鸣的声音。


    立心医院没有合适的停机地点,但空军退役的王牌飞行员愣是在医院大门口不怎么平整的草地上降落了。


    直升机上率先下来一个人,那是一个男人,身材健硕,神情冷肃,宛如山岳般的气质,让人一看便知他常年身居高位。直升机还没完全停稳舱门便在他的命令下提前打开,停稳的一刹那他直接跳了下来,把秘书远远甩在身后。


    医院门口还停着几辆警车,此外还有一些外表低调的车子,它们属于道门的人。这些人都是刚刚抵达立心医院,比男人早不了几分钟,这会儿正要往地下赶。


    “让他们留在上面。”林宿吩咐秘书。


    一个个水平离他家阿凝都有不小距离,下去只会碍手碍脚。


    “是。”秘书领命而去。


    他才走到近处,认出他脸的林子镜就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拍卖会的那个人?你怎么会在这?!”


    林子镜对这张脸的了解仅限于此,他身边披着张毯子,刚用镇魂香稳定魂魄,但依旧坚持指挥的警官显然知道得更多:“何秘书,你怎么在这?难不成林先生……”


    警官的话戛然而止。


    她说的林先生显然不是林子镜,而是某位一句话就能叫兰城抖三抖的神秘大佬。


    那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先生,此时此刻,竟然当真出现在了这里。


    和她看见了同样面孔的林子镜怪叫起来:“小舅?”


    林宿压根没有分给他们一星半点的目光,甚至都懒得同他们了解情况。地下的情况如何,除了正在那儿的阿凝没人比他更清楚,此刻的立心医院鬼气冲天,阴邪之气的中心,在他的感知里呈现得一清二楚。


    秘书被他留在地上拦住那些碍事的人,他则是解开楚凝布在电梯上的符咒,直接下往地下三层。


    不错,正是地下三层。


    林宿在赶往兰城的路上,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拿到了立心医院的设计图,实际上负三层一直以来都在设计图纸里,只不过在施工过程中,负三层被“废弃”了。在某位董事的运作下,这个废弃方案没有大肆宣扬,久而久之,绝大多数人都以为立心医院底下只有两层。


    可负三层一直存在,甚至电梯可以到达,只不过没有直接对应的按钮,需要用特定的顺序按一些键,才能去往那里。太平间的那条狭窄通道去往负三层未免太麻烦,本就是一条极端情况下的备用通道,当年那对夫妻暗暗设立祭坛,被重金收买的施工人员都是走电梯下去的。


    而那些施工人员……


    林宿用蛮力拉开封路的铁门,去往祭坛的一路上,见到数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已然化作枯骨。


    林宿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关心,匆匆赶去祭坛。方至那两扇雕刻有仙子接引飞升图的木门前,他便听见一声尖啸,一声裂响,这动静叫林宿神情一变,一把将门推开。


    即便是不完全的鬼王之身,在黑暗中也可以如常视物。


    他只见漫天烟尘中,楚凝踩在断裂的木柱上,用自己的体重给本就摇摇欲坠的立柱又施了一分力,那一人无法合抱,高近三丈的立柱直直往地上的僵尸倒去,其自身本有的重量将僵尸死死压在下头。烟尘四散,另一只本在梁上的僵尸尖啸着从身后朝楚凝扑来,楚凝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倒转金钱剑,准确无误地刺穿僵尸咽喉。


    他甚至都不需要往身后看一眼。


    他的目光,看往了门口。浅青色的发带遮住他的双目,但他开在神魂上的天眼,看见了一道红至发乌,堪称这世间至凶至恶的身影。


    楚凝全然无惧,反倒冲着那身影笑了一笑。


    “你来晚啦。”他说道,“我都要解决了。”


    ***


    两只僵尸被朱砂红线五花大绑后,才算彻底解决了。


    压在柱子底下的僵尸本来是有些难处理的,那柱子搞不好有一吨重,力大无穷如僵尸,被压在底下都动弹不得。楚凝本来还在思考怎么绑这只僵尸好一点,林宿上来一掌拍瘪了它半个脑袋,双手一抬,竟硬生生把那九米上下的立柱抬开。


    楚凝:“……”


    说是活人之躯,但这力气显然和活人没什么关系了。难怪他非要压着他的时候,怎么都掀不开。


    楚凝在心里嘟囔了两句,拿朱砂红线给那虽然没死,但瘪了半个脑袋,一时间动弹不得的僵尸绑了。


    完事后封了对魂魄损伤太大的神魂天眼,解下缠了太久的蒙眼布条。他眼睛有些不太舒服,正想揉一揉,却被林宿捉住了手。


    “手上还都是灰呢。”林宿无奈道,“让我来。”


    楚凝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手上都是灰,身上也全都是。毕竟这祭坛三十多年没打扫过了,他在这里和两只僵尸大战一场,还弄倒了几根柱子,激起漫天尘土,没沾上灰才怪。


    好脏。


    爱干净的小鱼悄悄用林宿的衣服擦了擦手。


    这小动作当然被林宿发现了,念叨一句小没良心的,便任劳任怨地拿着帕子给楚凝揉揉眼,擦擦脸,又吹了吹。


    “干净了吗干净了吗?”关了天眼后,楚凝看不太清东西,手电筒也不知道被他丢哪去了,只能问林宿。


    “干净了,和以前一样漂亮。”林宿捡起楚凝扔在地上的手提箱,揽着他的腰,“走,我带你上去。”


    进入电梯后,楚凝惊讶道:“原来有电梯可以下来啊。”


    早知道这么简单,他就不用爬那难爬的通道了,还蹭了一身灰。


    “是啊,让你不等我就下去。”林宿说道。


    楚凝轻轻掐了把他的后腰,半点不疼,只叫人心里痒痒的:“等你过来,人都要没命了。”


    当时林子镜与警官的处境堪称十万火急,虽然林宿也就比楚凝晚个二十分钟进入地下,可这点时间,说不好就能叫那二人丧命。


    “是我的错。”林宿从善如流地认错,“幸亏小凝大师厉害,救人于水火之中。”


    识海里的小鱼得意抬头,现实里的楚凝也忍不住提起了唇角。


    可爱得林宿恨不得立刻亲亲他,可惜电梯回到了一楼,门一开,一个碍眼的便宜外甥就冲了上来。


    “楚先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林子镜满脸喜色,随后便看见林宿放在楚凝腰上的手,倏然一怔,“楚先生,小舅……你们认识?”


    楚凝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好一些,林宿放在他腰上的手一用力,便将他揽进了怀里。


    “还叫什么楚先生?”林宿淡淡道,“该改口叫小舅妈了。”


    几秒钟后,意识到林宿说了什么的林子镜表情变得呆呆傻傻,心碎了一地。


    林宿则心情畅快,羞得不行的楚凝真掐了他一把,反而把他掐爽了。宣誓了主权的男人志得意满地揽着楚凝往外走,至于负三层那烂摊子,让警方和道门的人处理就好了。


    楚凝则忽然想起了什么,推了推林宿:“等等,我还有件事要问问子镜。”


    林宿跟了上去,楚凝还未开口,林宿便说道:“外甥,你舅妈有事要问你。”


    还没从暗恋对象便舅妈的打击中缓过来的林子镜,觉得自己本就四分五裂的心又中了一剑。


    这人怎么这么幼稚。楚凝拍了一下林宿的手背,好声好气地问林子镜:“子镜,你的那个瓷偶,能想起是从哪得来的吗?”


    看见林子镜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小瓷偶,林宿目光微敛,显然有了与楚凝一样的猜测。


    “我、我想起来了。”刚在太平间被楚凝救起的林子镜神情恍惚,怎么也想不到重点,这会儿可算是记起来了,“我昨夜路过平宁区槐安桥,被桥边一个拿黑衣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拉住了。他支了一个小摊子,摊子上都是类似的瓷偶,他把其中一个塞进了我的手里……我本来还以为遇到了强买强卖的事,想甩开他快点跑,那怪人却说不要钱,说我将逢血光之灾,这只瓷偶,可以救我一命。”


    闻言,楚凝看向林子镜的小臂,他衣袖卷了起来,小臂上被僵尸抓出的伤口绑了绷带。


    尸毒猛烈,如果不是那瓷偶及时把毒素吸走,林子镜搞不好真会有性命之忧。


    “它真救了我一命。”林子镜渐渐反应了过来,喃喃道,“明明我和警官都回到了太平间,却只有我清醒了过来,是这只瓷偶做的……我要是不醒来,就没法向楚先生求救……”


    那他可能会被冻死在藏尸柜里,也可能和警官一样被地下负三层那两只渴食血肉的僵尸控制着去往祭坛,从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世界上。


    林子镜抓紧了救他一命的小瓷偶,后怕不已。


    林宿问道:“给你瓷偶的人,还有没有说别的话?”


    “他说看在我和他家夫人认识的份上,才救我一命。”林子镜挠挠头,有些想不明白是他认识的哪位女士救了他的命,“又告诉我如果有人向我问起他,就说他在槐安桥。”


    林宿心里冷笑一声,他家夫人?说得可真顺口。


    他现在完全肯定了,林子镜遇见的,就是他那第二世炼制的傀儡。


    楚凝晃了晃林宿的手。


    “你要现在过去?”林宿问道,“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知道槐安桥在哪,那是平宁区某座不起眼的小桥,有百年历史,勉强算个保护建筑。桥的位置距离立心医院有些远,等到地方,估计都要凌晨四点了。


    再过一会儿,天都亮了。


    楚凝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寻了等了鬼王的第二世太久,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他只想尽快赶去确认。


    其实想让楚凝先去休息的林宿,只得开车带着楚凝去往槐安桥。不管是警方还是道门其实都很想把楚凝留下来问问地下的具体情况,但没人敢拦林宿。


    楚凝成功脱身,一个小时后,汽车缓缓停在槐安桥附近。


    楚凝解了安全带,急切地下车,林宿心里很不爽地跟在后头。二人遥遥便看见桥头站着的黑衣身影,他身边没有林子镜口中的小摊,但是他的手里,捧着一只巴掌大的小小瓷偶。


    那只瓷偶……


    看清瓷偶模样的楚凝怔住,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他很早就从石珀那里得知,鬼王第二世的傀儡师将自己尸身炼成了一只瓷偶,他一直以为小偶会是鬼王的模样,可那只偶人……


    它眉眼弯弯,灵动可爱,上身是轻灵的广袖衣袍,而下身,是一条有着裙摆般鱼鳍的鱼尾巴。


    ……这是他。


    楚凝怔怔地想。


    他终于走到了黑衣人身前。


    悬于夜空的下弦月洒下柔柔清辉,黑衣人缓缓抬起头来,被兜帽遮挡的面孔完全展露在楚凝眼前,那是一张木头雕刻而成的脸。


    这救了林子镜一命,在槐安桥边摆摊的神秘人,是一具木头傀儡。


    他不言不语,只是抬起双手,将手中的小小瓷偶捧到楚凝面前。


    在楚凝将其接过后,成熟稳重的木头脸好似露出一个笑容,紧接着,他便在楚凝惊愕的目光中,化为飞灰消散了。


    “那个人在这具傀儡里留了自己的一缕神魂,唯一的执念找到你。”林宿走到楚凝身后,揽住他的肩,“如今执念达成,他便消散了。”


    “原来是这样。”楚凝低声道,想到哥哥的一缕神魂在世间寻觅了他一千五百年,心里不由难过。


    “别伤心,我们心甘情愿。”林宿说道,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找到楚凝,一切都是值得的。一想到终有一天能与楚凝相会,漫长的岁月便不再孤苦。


    “走吧,我们先去附近休息一晚。”林宿最后说道。


    楚凝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林宿订了一间套房,楚凝洗澡的时候,他便在外头替楚凝处理立心医院地下发生的事。


    这事说起来并不复杂,就是一对愚昧的夫妻对江湖骗子的话信以为真,真觉得只要献祭八十一对男女便能助他二人得道成仙。偏偏这二人颇有社会地位,真让他们暗地里犯下了这些血案。只是他们没能成仙,反而成了两只没有神智,只想食人肉喝人血的僵尸。


    好在他们亲手设下的祭坛,阴差阳错封印住了他们,才叫数十年间没出大事,但也有几人,比如女子高中414寝室“自杀”的学生,被他们多年前犯下的血案连累丧命。


    三十多年后,恰逢大阴之年,有不知死活的七人在414寝室玩笔仙游戏,惊动了寝室里的厉鬼,那八十一具尸体最终被楚凝挖掘出来。这一边的厉鬼苏醒,立心医院太平间的冤魂也被牵动,最后牵一发而动全身,地下三层的封印也松动了。


    事情的脉络很容易梳理清楚,只是楚凝恰好是揭开这桩陈年血案的关键人物,于是很多人逮着他问东问西。


    知道楚凝现在最需要休息的林宿,暗暗把事情全部处理好了,免得这些人一个个没轻没重地打扰他家阿凝。


    挂掉最后一通电话,估摸楚凝已经洗好澡上床的林宿,正要去卧室抱着温香软玉一起睡觉,然而门把一按,竟纹丝不动。


    缕缕黑雾,封锁住了整扇门。


    感受到与他出自同源的气息,林宿用脚想都能想出这事是谁干的,先前不声不响,原来是在等他不在的时候对阿凝下手。


    他在外头处理立心医院的后续时,阿凝在与他一门之隔的地方已经被玩了多久?


    林宿被自己的想法气得咬牙切齿,在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见楚凝在睡梦中发出的呻吟,更是怒火中烧。


    “操!”林宿狠狠往门上砸了一拳,在黑雾的包裹下,房门安然无恙。


    楚凝是个脸皮薄的人,做那事时总是压着声音,以往梦里神交,梦外的他可绝不会发出声响。


    那王八蛋,究竟做了什么?


    第50章 灵异世界18 傀儡镇。


    一眼望去, 行人如织,花灯如昼,上有盏盏孔明灯飘飘悠悠往银河飞去, 下有游船漂下穿镇而过的溪流,近处糖画铺子、糖葫芦小贩、卖各种零碎物件的小摊列于街边,远处高阁林立, 建筑的轮廓被灯火勾勒。


    楚凝一睁眼, 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好多人。楚凝不由得想。


    这往来行人,皆是此刻操纵此梦之人的力量所化, 人总是更习惯将力量聚于一处,而非分散出去。楚凝以前待过的梦境里, 总是只有他与哥哥两人,只有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男人们会幻化出一些别的形象,但那些梦里的NPC往往不会久留。


    可这个梦……


    楚凝本来还想粗略数一数这里到底有多少人,可行人如流,有的在小摊小贩前驻足, 有的相携走进街边的商铺, 还有的小孩在追逐打闹, 楚凝非但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还把自己看晕了。


    他晃了晃脑袋, 一低头, 便看见了此刻自己身上的衣裳。


    雪白的中衣外罩着一件天青色的罩衫, 袖子很长, 楚凝需往上抖一抖,方露出甲盖泛着浅粉的指尖。他拨了拨衣襟,只见中衣里头, 竟还穿着两件衣服,他整整穿了四件衣裳。


    这四件衣服落在身上,却不显厚重,制衣的绸缎轻柔似水,最外半透明的天青罩衫轻盈如雾,行动之时,有如风动水波。


    这是一套男装,楚凝惊讶地看了又看,不敢想象自己在梦中的打扮竟如此正常。


    第一次进入那三个男人梦里时,一个只让他裹了一袭半透明的红纱,一个叫他穿一件珍珠白的高开衩旗袍,还有一个干脆连半件衣服都没给他穿。头一回在梦里穿戴齐整,楚凝竟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做错梦了。


    难不成鬼王的第二世,原是位正人君子么?


    楚凝回忆起小仙姑查到的那些消息,鬼王转世而成的傀儡师曾在死前散尽家财,尽数赠予灾民,貌似真是个大好人。他四下张望,又一次打量眼前的古镇,他此刻身处的地方,便是傀儡师当年用毕生财富,在荒无人烟之地建立的傀儡镇吧?


    傀儡镇中,除却傀儡师,镇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傀儡。它们在白日会露出傀儡本相,入夜后却与凡人无异,道行再高的修道者入了镇中,肉眼也要被这障眼法蒙蔽。


    此刻镇中人皆是傀儡师力量所化,便更看不出端倪了。


    楚凝感受不到哥哥在哪里,或者说,他此刻见到的每一个人,都算是他的哥哥。他不知晓哥哥为什么会拉他进入这样一个梦中,只能循了他哥哥的安排,凭直觉往前方走去。


    街边糖画铺子的小贩叫住了他:“公子,买一只糖画吧?”


    楚凝瞧见那些已经做好的糖画,凤凰华美,兔子灵动,仙桃饱满,一个个栩栩如生,他不禁有些意动,可是……


    他好像没有钱。


    这梦里,怎么还要花钱呀?


    小贩好似看出了楚凝的窘迫,抬起汤勺,手腕抖动,只见糖丝飘洒,不到半分钟,一条栩栩如生的大尾巴小鱼就被他一气呵成画了出来。趁着糖浆还没完全凝固,小贩粘上一根竹签,随后一手拿着竹签,一手握住小铲,轻轻一撬,便将小鱼糖画自石板上铲了下来。


    “公子,这个送给你。”小贩把糖画递给楚凝。


    楚凝忙道了谢,接过还热乎的小鱼。他在尾巴尖尖上咬了一口,糖浆在唇齿间化开,甜味一直蔓延到心里。


    他一时间也不急着寻找哥哥了,时不时就要在长街两侧的摊贩前停下来看看。吃完了糖画还有糖葫芦,吃完了糖葫芦还有甜糕,小鱼感觉自己要快变成蜜做的。


    这些小吃仿若陷阱,不知不觉间,就把他引诱去了四下无人处。发现自己走到长街尽头,再往前便是溪流的楚凝想要回头,一旁的暗巷里忽地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掌,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一手揽住他腰腹,一下便将他拖进巷中。


    “!”明眸圆睁,楚凝吓了一跳。


    他心如擂鼓,但还是感受到了身后人熟悉的气息,是哥哥。镇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哥哥的气息,只是大部分很微弱,远无身后的人这般强烈。


    楚凝想要拉下他的手,想要掉头扑进他的怀里,可男人制住他的手臂好似钢浇铁铸的,楚凝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低下头,灼烫的气息吞吐在楚凝的耳垂上,惹得那白玉似的软肉泛起潮红。


    “瞧我发现了什么?”男人压着嗓子笑道,“一个落单的小公子。”


    ***


    落了单的貌美小公子,会在脏兮兮的小巷子里,被坏男人狠狠欺负。


    楚凝眼眸含泪,唇齿间只能发出呜呜的泣声。男人肆意将柔软的唇瓣吮得红肿,强行撬开齿列,把藏于其中的软舌也勾出来品尝。不太会在接吻时换气的公子没有多久就目光迷离,在他快喘不过气时,男人稍稍放过了他,低笑道:“吃了多少糖,口水都这么甜?”


    楚凝用蒙着水雾的眼睛瞪他。


    美人带着怒气的眼神自然也别有一番风味,但男人这会儿更想让他变得乖乖的。


    想要叫气性大的小公子服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深知这一点的男人,托着他的大掌用力掐揉,先在物理上把他搓软了。


    楚凝在先前便被亲得站也站不住,如果不是男人托着他,他想必早就顺着墙软软地滑下去。那绵软落进男人手中,离不开被抓揉成各种形状的命运,楚凝低低地骂他:“流氓……”


    这可给男人骂爽了:“再骂两声。”


    小公子哭着又骂他登徒子和混蛋,不管哪个词,都与这个把他拖进巷子里的男人十分贴切。


    清清白白的小公子落进登徒子手里,注定要失了名节。


    天青色的罩衫,最早落在了地上,紧接着,又落下雪色的一件件。在这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小巷里,楚凝死死抓住最后一件亵衣,那衣裳堪堪遮住腿根,除此之外,赤足陷进衣服堆里,两条白皙匀称的长腿暴露在外头。


    这双腿纤秾合度,不胖不瘦,就是大腿那儿有些丰腴的软肉,不损分毫美感,只让人更加爱不释手。男人只是轻轻拍了拍,大腿便泛起肉波。


    又被他一掌握住,白腻的软肉溢出指缝。


    一握一松间,轻易便能留下明显的指痕。被这般对待的小公子颤得厉害,可又挣脱不了背后将他压在墙上的男人,只能委屈地骂他混蛋。


    随后便听见男人的喘息又沉重了几分,深深埋在自己的颈后。看不见身后情况的楚凝,只觉得那好似一只野兽,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幽香,时不时叼着后颈的软肉研磨,好似在下一秒,就会被他吞吃入腹。


    哪怕知道男人不会那么做,可是害怕被侵犯的恐惧还是叫小公子乖顺了几分,他并拢自己的大腿,叫腿上的软肉紧紧贴合在一处,不留出一丝罅隙。


    可最后还是被破开一道圆缝。


    挂在巷子里的一盏孤灯,被风吹得一晃又一晃。


    被困在墙壁与一道高大的身影之间的白玉美人,好似也经不住夜风的吹拂,颤动不休。


    男人一边喘着气,一边说着胡话:“小公子,你身子怎的这么软?那些花楼里搔首弄姿的小倌,也不见得有你这样的身段。”


    美人啜泣道:“混蛋……”


    “怎么来来去去只晓得骂这两个字?”男人说道,“说点好听的,叫声相公怎么样?”


    美人含泪道:“你做梦!”


    男人威胁道:“小公子,你现在乖乖的,就只用认我一个相公。若是不听话,我这就将你抱到那花楼去,你猜猜若是去了那污糟地方,你一晚上得做多少人娘子?”


    美人咬着下唇,说什么也不肯叫,就是不想如了男人的愿。


    他好似觉得哥哥不至于做出那混账事情。


    却一时间忘了,自己这是在被哥哥操控的梦里,这梦里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哥哥力量的一部分。现实中,他当然不会允许他被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人染指,可在这梦中,他什么事都做得。


    小巷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些脚步声。


    美人的神色骤然一变。


    徐徐夜风,遥遥送来男人的交谈声,那似是一伙刚寻欢作乐完的年轻公子,笑声散漫,谈着闲天,忽然之间,有人停下了脚步,疑惑道:“你们有没有听到水声?”


    有人懒洋洋道:“你糊涂了吧,边上就是溪,没水声就奇怪了。”


    “哎呀,不是那种水声。”男人促狭道,“是那种……”


    暧昧的话被风吹散。


    楚凝却好似能想象出他们说了什么,他身子颤得更加厉害,闭着眼眸,根本不敢睁开看现在的自己任何一眼。


    可是失去了视觉后,其他的感觉好似变得更加灵敏。


    脚底黏腻一片,本来干燥的衣服,终究是变得污糟糟一片。压着他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摸着他的大腿,抹开一片水色。


    那些人的交谈声,也变得愈发清晰。


    “好像是有些奇怪,”有人说道,“不只是声音,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又甜又骚……也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


    抱着楚凝的男人低笑了一声,还能是哪里发出来的?


    当然是来自他怀里的小公子。


    这小公子在街上那会儿,雪白衣裳外罩着天青色的纱衣,乌发云鬓,眉眼清丽,像个落入凡尘的小神仙。可是仙人落入这暗巷里,衣裳没过多久就浸了蜜露,变得湿漉漉的,那本来清浅的幽香,也染上了甜腻骚媚的味道。


    脚步声愈近,交谈声愈近。


    男人恶劣地在美人耳边低声说道:“倒不必去花楼那么麻烦了,小公子的恩客们,不已经到外头了么?”


    美人的脸上终于露出慌乱的神色,他努力转过身,泛着水色的眼眸哀求般地看向身后的男人。


    不要……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这样无声求他。


    “小公子不肯认我一个相公,那我只好为你多寻几个相公了。”男人残忍道,“这是你自己选的。”


    他用力掐了一把,叫本就鲜艳欲滴的花变作更糜烂的颜色。


    美人惊叫一声,终是引来了那些本就因为甜腻的香味心痒难耐的禽兽。


    他们来到巷口,只见一盏幽灯下,身子白腻,貌似仙人,情态却好似妖精的美人,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抱小孩似地抱在怀里,面朝着他们。


    白玉染瑕,花枝垂露。


    那个自称自己一个人满足不了他的男人,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


    陆陆续续有人进入暗巷,又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总是压抑自己不要发出声音的美人,终是在某一刻发出黏腻缠绵的泣声,他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这之后,便再也没有抑制过自己的呻吟声。


    有人被这娇声勾得心痒难耐,有人则是被甜腻的香味吸引而来。


    少部分人能带着蜜露心满意足地离开,大部分人只能留下自己污浊的痕迹。


    而那个集中了梦境大多数力量的男人一直在场,就这样看着楚凝从抗拒,到自暴自弃,再到索性沉沦其中。


    直至美人双目完全失神,启着樱唇,露出一截软软小舌。晓得他再也受不住的男人,才停止了这场实际上,全程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春宫戏。


    在安静下来的小巷里,他把满身狼藉的美人拥入怀中,伸指夹着那截软舌把玩,直至美人清醒过来,在他脸上扇了轻轻的一巴掌。


    太轻太轻,连点印子都留不下。


    明明被欺负成这样子了,却还这般心软。男人无奈地想。


    他的心好似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想要好好怜惜他,好好疼疼他,可另一半又在恶劣阴暗地叫嚣着,他软成这样,乖成这样,不管你做什么他会接受,为什么不趁机把他欺负得再狠一点?把他彻底打碎后再重塑,让他变成只会在床上向你求欢的禁脔?


    那些低劣的念头在男人脑海中转了好几圈,最后只余满腔怜惜。


    “有没有哪里难受?”他低声问楚凝。


    楚凝后面哭得太厉害,声音都哑了,不愿说太多字,只委屈地道:“疼……”


    男人忙问他:“哪里疼?”


    楚凝嗓子就有些疼,不想与他说话,把脸埋进男人怀里。


    男人只得自己去看,他大多时候还有分寸,虽然常常恨不得把楚凝吃进肚子里去,两个人从此彻彻底底融为一体,但总会注意着不要在楚凝身上留下见血的伤。大多数地方确实只有红痕,可也有的地方,在他失控之下蹭破了皮。残花败枝,好不可怜。


    吮得太多,骑得太多,实在很难避免不破皮……


    男人心虚地把楚凝抱起:“我带你去洗澡上药。”


    楚凝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其实在梦中,男人只需将自己的力量渡给楚凝,楚凝便可恢复如初。但男人知晓经历方才那番事后,楚凝必然觉得自己身上脏得紧,不好好洗一遍澡上一遍药,他一定觉得浑身不舒服。


    袖中甩出几道无色傀儡线,连接远处灯火通明的高阁。


    男人抱着楚凝踏在傀儡线上,仿佛在御风而行,几个起落后,便越过高阁顶端一扇打开的窗户,带着他落入室内。屋里已置有浴桶,水面热气朦胧,楚凝一进去,浊液散开,热水顿时脏了。


    可见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简直像洗了个澡。


    楚凝用力地瞪男人。


    自知理亏的男人立刻出去又扛了一桶热水,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个露出本相的木头傀儡。它们带着一盆花瓣和干净的衣物进来,搬着脏了的洗澡水离开。


    男人将花瓣倒进了新的浴桶里,热水染上清雅的花香。他的夫人爱干净,喜清香,男人观察着楚凝的神色,见他眼眸又温柔了些许,晓得这东西自己是准备对了。


    他来到楚凝身后,替他清洗长发,揉按酸麻的肩背,一番伺候后,总算叫楚凝彻底消气。


    楚凝这时候才问到男人的姓名,他先前只知傀儡师姓郎,此时方知他原来叫郎叙白。问完名字,楚凝消下去没多久的气又起来了,因为他猛然间意识到,这四个男人,他竟然每次都做完了才知道名字!


    这都是什么人啊,名字都不报就把人睡了!


    小鱼气得要鼓起腮帮子,怒视这会儿开始做小伏低的男人:“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没想到你才是最坏的那个人!”


    刚进入梦境的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一开始他见自己穿戴得又整齐又正常,街道繁华,笑语不绝,还以为这个男人和他的其他三世都不一样,要上来和他先谈一谈感情,等到渐入佳境,再顺理成章地进行下一步的事。哪想得到这人竟然直接拉着他钻了小巷,还、还……


    楚凝羞恼不已,他发现自己都记不清男人前前后后一共操控了多少具傀儡,几十个,几百个?


    “也就四五十个吧,没有那么多……”男人厚颜无耻的发言,迎来了迎面一木盆。不过没真的对着他的脸扔,木盆最后砸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里头残余的花瓣乱飞。


    “咳,小凝明明也很舒服,不是吗?”郎叙白轻咳一声。


    毕竟他一直留心着楚凝的反应,整个过程中也处处注意着楚凝的感受,如果楚凝死也不愿,那他肯定不会继续下去的。一开始小凝还有些放不开,可到了后来,明明爽得……


    一回忆起楚凝主动勾他玩弄自己的话,郎叙白只觉热血下涌。


    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楚凝泼了一脑门水。


    郎叙白最后被气急了的夫人赶去隔壁间,也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后,才被允许进屋给楚凝上药。楚凝只着一件薄衣,躺在榻上,耻得不愿看郎叙白,只仰面看着头顶华美至极的琉璃灯。


    如果察觉男人做了上药以外的事,就轻轻踢他一下。


    可怜的花苞花枝一抹好药,楚凝便立时合拢了衣裳,把傀儡们准备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里三层外三层,轻如蝉翼的衣裳最后真套了六层上去,像是在防郎叙白脑袋一昏又做了坏事。


    “今晚真不闹你了。”郎叙白再三发誓,才将警惕的小鱼拥入怀中,他把脸埋在楚凝的颈间,轻嗅那淡雅下去,但依旧带着一丝甜腻味道的幽香,“也不能全怪我,你一来,我便感觉到你身上全是那三个人的气息,这才一不小心失了控……”


    想到这件事,郎叙白就恨得牙痒痒。


    他在活祭自己之前留了一手,剩下一只藏有自己一缕意识的分身,常年行走大江南北,只为能在楚凝出现后第一个找到他。可世间有些事情,或许正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鬼王具有一定行动能力的第二世和第四世都没能率先找到楚凝,反叫不能动弹的第一世和第三世被楚凝先行一步找到了。


    发现自己的爱人已被那三人的气息浸染得熟透,郎叙白一时间昏了头,操控着自己的傀儡,把楚凝身上的气息彻彻底底洗了一遍,全部换成自己的。


    过于好说话的楚凝,本就没怎么计较郎叙白做的事,男人一示弱,一委屈,更是半点也不生气了。


    小鱼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该硬气一点,老这样要被男人欺负的。可四下无人时想的是一回事,面对男人时又换了一种想法,忍不住地去纵容,心软得一塌糊涂。


    算了,就这样吧,哥哥也就在床笫间欺负一下他,其他时候左右是对他好的。又一次心软的楚凝抚着男人侧脸,自暴自弃地想。


    安心躺在男人怀里,街面上的欢声笑语被夜风送进窗缝,楚凝忍不住往窗外看去。


    “要不要下去玩?”郎叙白一下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凝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郎叙白牵着他的手,带他步下高阁,走进喧嚣热闹的长街之中。对楚凝来说,两个人逛街要比一个人有趣,一开始是郎叙白带着他,后来反变成他拉着郎叙白在街上跑来跑去,一会儿兴奋地去看艺人杂耍,一会儿期待地看着小贩捏他和哥哥模样的糖人。


    然而在他想要接过糖人的时候,手忽地一抖,糖人直直地往下掉,幸而被郎叙白接住。


    “怎么了?”郎叙白皱着眉,看向不知为何捂住胸口的楚凝。


    楚凝按着自己胸前,脸颊绯红,嗫嚅道:“有、有人捏我……”


    郎叙白短暂一愣后,便明白了过来。


    那个被他挡在门外的分身,现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