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什么低端的套路,难道他……
沈葶月发话了,小寒快步走到那人面前,“你,跟我来。”
那男宠乖顺的跟着小寒去了净室,小寒将门关上,嘱咐道:“你便在这沐浴,不许摘下面巾,手脚麻利些。”
男宠点头,随后小寒关上了门,一错不错的守在外面。
内室中,沈葶月蜷缩在榻上,美眸盯着这青天白日的,分外羞怯。
上一次她中了药,意识迷糊,连眼睛都睁不开,自然顾不上羞耻。
可此刻是白天,她是清醒的。
虽然那人是买来的男宠,不能看她,也不能说话,在她面前千依百顺,毫无地位可言,可她……还是羞涩。
可哥哥说的对,要是等药效发作时再同-房,痛苦受罪的只能是她。
沈葶月纤长的黛眉微微拧在一起,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醉了,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沈葶月一杯下肚,辣的她直吐舌头,可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怕这酒不够烈性,又倒了一杯,什么也没吃,就直挺挺的灌了下去。
少倾,她便觉得那股火辣辣的烫意从喉咙一路蔓延至肺腑,最后“蹭”的下钻入她小腹。
她顿时有些后悔,不是酒劲不够大,是她太着急了,以至于现在酒劲上来了……
角落里的冰缸散发着阵阵凉气,都不能缓解她此刻上头的燥热。
素日温婉的姑娘歪斜在榻上,柔软的身子忍不住在绸缎上蹭来蹭去,绸白的裙摆随意散落,露出雪白踝腕。
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了,随后便是鞋履摩擦地面的声音,沈葶月挣扎着睁开杏眸,便瞧见那逆光而来的男宠。
他身侧高壮笔挺,细碎的日光将他的宽肩窄腰勾勒的恰到好处,眼睛处蒙着一段黑色的绸缎,露出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
不用看他的眼睛,沈葶月便觉得这人长得极为俊美。
她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在秦楼楚馆里讨生活的,这生的,就是好看。
沈葶月左手撑着下颌,慵懒的躺着,少女般的身段高低起伏,峰是峰,峦是峦,河山大好。
她食指轻点了点床榻,喉间低吟出声:“过来。”
被遮住眼睛的男宠缓慢的,摸索着,走到了榻前,旋即乖顺的跪下。
她躺着,他跪着,健硕棱角的胸膛与榻平齐。
沈葶月细细打量着此人,蹙起了眉。
此人与她想象中男宠该有的样子完全不同,没有那样白皙瘦弱的文人腰板,反而胸肌饱满,带着扎实紧致的纹理,宽肩窄腰,一看便是常年习武,腰部肌肉极为发达有力量。
秦楼中的男宠难不成还练武吗?
沈葶月杏眼朦胧,这身高,这腰腹,总觉得似曾相识,有股铺面而来的熟悉感。
可酒欲上头,将她的思考冲散,她素手纤纤,轻勾了勾他衣襟。
男人跪直了身子,滚烫的吐息喷洒在她颈间,克制自持到微微颤抖。
可他是男宠,主人不说话他完全不敢放肆,只待她发号施令。
若是那黑色绸缎能透光,沈葶月一定能看见男人如鹰隼锁定的灼灼目光。
窗外热夏涟漪,高大的泡桐树枝被鸟儿踩得摇曳,光影晃动。
屋内气氛逐渐升温翻腾,越来越热的慌。
跪着的男人纹丝不动,胸腔内却宛如擂鼓,“咚咚咚”几乎要撞碎烧着的骨头。
良久,沈葶月摊下柔软的手臂,淡淡的梨香中,他听见一道轻轻的喟叹,“你,快着些……”
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孤狼,他翻身上榻,将她轻柔摁在床边,低头咬住了她的唇,浅尝辄止的低吻了起来。
他的吻技很好,故意吻得久了点,她便喘不上气,喉咙里断断续续溢出了细碎的莺啼声。
沈葶月忍不住别过脸上,心中意识有些模糊,修长的细-腿亦轻轻放在榻上,松散抵开着,雪白如同荔枝的腿肉泛着淡淡的绯红。
屋内大缸中的冰块渐渐融化,水渍滴答滴答像个不停,残存的凉意散在内室的半空中,都没能降低榻上的温度。
沈葶月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暮影沉沉。
她懒散的陷在柔软的绸缎中,身子骨像是喝饱水一样,酸痛但是不涨,反而有种睡饱觉得舒适感。
这是她从前和陆愠在一起时完全没有的体验。
他总是冷着脸,对她百般为难,要她做那些难以启齿的动作,被动的,没有尊严的承受他的戏谑。
她讨厌那样的房事。
至于这个
男宠,她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内,任早就不知何所踪影。
若说满意,她是满意的,除了他没能达到她唯一的要求,折腾的太久了。
清晨唤他进来,暮色四合才结束。
说好的快些呢?
那她接下来岂不是要在床上躺上十一天?
沈葶月摇摇头,思忖着让小寒明日换个人。
她起身打算去净室,却发现丝衾被褥全都被换成了新的浅碧色缀花纹的,再低头看,她的衣裳也是重新换上了干爽整洁的。
估计是小寒替她擦洗,换掉的。
沈葶月索性迈开脚步,推开房门,眼前清爽开阔,橙红色的斜晖落在小院的青砖上,柔和朦胧。
小院是二进一出,这十个男宠被安排住在了前院,无事不得出门,她和小寒则住在后院,中间是一道长长的垂花门作为隔断。
小寒在东厢房和正房之间的耳房做饭,房门半掩着,悬檐之上炊烟袅袅,傍晚余温的空气中传来鲜香爆炒的诱人饭菜味。
沈葶月有些饿了,刚欲抬步看小寒做的什么菜,便听见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有些狐疑,这么晚了,谁会来呢?
这小院就她跟小寒,还有那十个男宠居住,连个管家小厮也没有。
小寒在做饭,沈葶月绕过回廊,穿过垂花门,走到大门前,她在里边迟疑道:“谁?”
“是我,许淮。”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东边墙头上正准备翻身而下的男人顿时停住了东西,凤眸敛着一股寒意,看向大门那里。
沈葶月识得许淮的声音,便打开门栓,给他开了门。
见他大包小裹拿了一堆,她不免哑然:“许公子这是?”
许淮一张俊朗微微涨红,实在是他拿得东西太多了,有些吃力。
他道:“沈姑娘,那日家宴我听长姐说吴家的人好像让你不开心了,所以我备了薄礼,登门致歉。为了怕沈姑娘觉得唐突,故没有带家仆,只身前来,希望沈姑娘能消消气。”
沈葶月恍然大悟,可身子堵在门前,丝毫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她唇角含着柔婉的笑:“公子客气,那本是我和吴家人的事,你们事先并不知情。无功不受禄,这礼还是算了。”
不过此番许淮能亲自登门,她倒是觉得这人不错,对待一个自己家席面上不受重视的人都能这般注意,想来对自己日后的妻子应该更好。
这更加坚定了沈葶月撮合许淮和陆珍姐姐的信心。
见沈葶月拒绝,许淮自然不肯,他好言好语道:“沈姑娘,这些东西也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你就算行个好事,好歹让我把东西送出去,给家姐交个差。”
墙头上的陆愠冷哼了声,虚伪。
他们说话间,往来小巷的人朝她们这看去,看她不够,还要抬头看下匾额。
沈葶月不欲让人知道她们住在这儿,无奈,只好让许淮进来。
许淮弯了弯唇,拎着东西大大方方进了小院。
陆愠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憋屈的不是一点。
手下不自知,下意识撵一块瓦片狠狠捏碎。
他想见葶葶还要装成男宠,还要蒙着眼睛,走的时候还要翻墙,他许淮凭什么说进来就进来了!
凭什么!
“就放在这吧,回头我让我的婢女过来拿。”
许淮笑了笑,日光落在少年俊朗透烈的眉眼上,恣意率性,充满活力。
沈葶月不禁被他的笑容感染,一时间也就忘了拒绝,任由他朝后院走去。
一路上,她看着许淮如松柏笔直宽阔的背影,思忖着,陆珍姐姐接连两段感情都遇人不淑,若是碰见个外向的,开朗的夫君,说不定这婚后日子更和谐!
不多会儿,两人便走到了内院,小寒那边饭菜也做好了,就摆在院子中的八仙桌上。
最近天热,院子里也只有她们两个人住,也不拘些繁文缛节,便将桌子摆在小院,就着落日晚风,赏景动筷,虽看着不规矩,但是用饭时凉爽舒适,也没那么多顾忌。
沈葶月面露尴尬,许淮来的真是时候,这个时候她作为主人,又收了人家的东西,面子上总要客套一二。
她询问道:“许公子可要坐下用一些?”
许淮当即应下:“多谢沈姑娘,那许某就不客气了。”
沈葶月:“……”
她就虚乎一下,还真是不客气。
小寒识趣的端好碗碟后便下去了。
许公子不在时,姑娘允准她上桌吃饭,如今家里有客人,她身为奴婢,不能没有规矩。
她便又回厨房给自己加个小灶了。
小寒今日做的是糖醋小排,决明兜子,还有一尾紫苏鱼,鱼是早上从集市新买回来的福寿鱼,十分新鲜。
许淮尝了一口,便道:“此道菜让我想起了外放时候自己生火做饭的时候了,真是怀念。”
沈葶月小口吃着碗里的米饭,轻声附和着:“原来许公子还会做菜呢。”
许淮的情绪价值被拉满,源源不绝的说了一通,末了,他突然抬眉,“沈姑娘,今日你宴请我,不如明日我给你亲自做一顿饭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阿姐尝了都说好吃。”
“这……”沈葶月还在思考怎么拒绝,许淮一口道:“就这么定了,明儿早我便去东市买菜。”
沈葶月只好道:“我白日有事,你晚上来吧。”
许淮笑了笑,觉得碗中的大米饭更香了!
他能吃两碗。
阿姐说的真是不错,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只要主动,这故事不就来了。
沈葶月则在暗中观察许淮的吃相,很典型的贵族子弟习性,用膳文雅,不吧唧嘴,且只用银箸在菜碟边缘夹菜吃,而不是在里边乱搅合一通。
还会做菜,又是一个优点。
几番接触下来,她觉得许淮真的可以作为一个还不错的相处对象。
她明儿就跟陆珍姐姐说去!
不过许淮有没有中意的人,或者说身上有没有娃娃亲,亦或是早就订了人家还不知道。
她得提前问问,不能唐突了,万一她会错意,难堪的可是陆珍姐姐。
墙头上的陆愠听不下去了,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还来?
来一次不够是吧,赖上这了。
什么低端的套路,难道他家葶葶会信吗?
少倾,陆愠又在一阵蔼蔼晚风中听见少女忐忑的声音:
“许公子,你可有婚约?”
第62章 第62章掉马/是个男人都行,为……
许淮仿佛听见了天荒夜谭般,拿碗的手都不动了,愣愣的看着沈葶月。
沈葶月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起身道歉,“是我冒犯了,许公子,是这样,我在镇国……”
“沈姑娘,不必说了。”许淮也起身朝她作揖。
少年眼中盛放的光芒明烈张扬,他激动道:“我知你心意,我这就回家同阿娘说这件事!”
“不是,你误会了,我……”
沈葶月还没来得及说完,那蓝袍少年已经一溜烟跑到垂花门了,再然后,她听见院门“咔嚓”的声响。
她叹了口气,哭笑不得。
她好像闹了个乌龙。
沈葶月没心思吃饭了,这要是被许淮误会了,传出去可怎么是好,她还要脸呢!
她当即回房执笔写信,把误会解释清楚,让小寒趁着宵禁前送去许府。
直到钟楼的鼓足足响了六百声后,小寒才堪堪跑回了小院。
沈葶月给她递上了一碗水,随后焦急问道:“如何,都说清楚了么?”
小寒牛饮般灌下去整碗水后,又喘了好几口才把气喘匀,回道:“奴婢怕许公子不看信,又当面解释了。许公子听后很是失落,不过好像更坚定了,说明日还是要来做菜,他说他想追的是姑娘,而不是陆珍。”
沈葶月:“……”
坏了。
可事情已经是这样,只能明天当面跟他说清楚了。
主仆两人洗漱后便陆续歇下。
翌日,男宠如约而至。
沈葶月有了昨夜的经验,今儿不那么胆怯了,何况她嘱咐小
寒换人了。
可那人一进来,她便觉得身形轮廓好像和昨日的男人一模一样,直到那张柔软的薄唇贴上来,她就一个意识。
还是昨儿那人!
帷幔轻轻扬扬洒了下来,床榻“吱呀吱呀”作响,沈葶月蹙眉咬唇间,觉得这人力气比昨日更大了,她抬手示意他也不听。
玉腰被他紧紧掐着,沈葶月一瞬觉得回到了在福熙阁侍奉陆愠的时候,她想让他停下来,可男人如同脱缰的野马。
她身子娇弱,哪能驯服得了一匹生气的野马,被他生生弄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窗外已是夤夜星斗,月色缭缭。
沈葶月捏着酸软的身子,睡眼朦胧,不知怎的,她竟然睡得出奇的好。
骨子里酥酥麻麻的,透着那股伸足懒腰的舒适感。
她沉浸在这种感受中,蓦地想起许淮昨日说要上门做饭,她顿时唤来小寒:“许淮没来?还是他已经走了。”
小寒道:“许公子没来,奴婢去了许府周围蹲了好久,听许家下人说许公子被派去钱平县办案了,来回至少要两个月。”
沈葶月眨了眨眼睛,这么突然?
——
许府内,一灯如豆,许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替许淮收拾行李,三个姐姐也都凑到暖阁内。
许二娘打趣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还没追上,就出公差了。”
“是呀弟弟,你那拿手好菜还没做上呢,啧啧。”许三娘看着弟弟如同霜打茄子的样,也忍不住调侃。
许淮瘪了瘪嘴:“阿姐,你就说了,正郁闷着呢。”
许夫人放下手中的被褥,心疼的看向儿子:“这次公差要出多久寺里有说吗?你说你们大理寺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派你这个刚去的,那县城偏远,眼看着八月过半,都快入秋了,乡下蚊虫多,娘怕你吃不好睡不好,这可怎么办啊……”
许大姑娘笑着安慰:“阿娘,弟弟都多大了,您还这么操心,他出去历练,这是好事啊。”
许淮也不想许夫人担心,起身解释道:“是我师父陆少卿跟我说的,他说我刚去寺里,很多事务不熟悉,这个案子又不危险,可以趁此机会历练学习,比整日在寺里看着同僚做事能进步的快一点。师父说的很有道理,我没办法推辞。”
许夫人叹气:“你自小金尊玉贵的,怎么能去那种破地方。不行,娘再去看看你的行李,多加几套被褥……”
许淮没说话,只坐在榻上,有些闷闷不乐。
许二娘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昨晚的事儿我听说了,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不过你若是在太难过,大不了你公出的这段时间我帮你看着沈姑娘,若有消息便飞鸽传书于你,可好?”
许淮默默点头。
他运气好差!
可是又不能对不起师父的一片栽培之意,呜呜呜……
——
余后接连十日都相安无事度过,除了那男宠不似开始那般有力气折腾,渐渐萎了下去,基本上一个时辰便草草了事儿。
开始沈葶月嫌他太过生猛,还想换人,后来一想,连着十几日都是他,他便是心有余也力不足了,还不如一直是这个人呢。
这日,距离她被下毒已经过去了十二日,明日过后她便可遣散院子里那些男人了。
夤夜时分,沈葶月洗漱歇下,熄灭了桌案上的灯,只留了床前两盏夜灯,正准备睡觉时,门外传来了小寒的声音:“姑娘。”
沈葶月起身,小寒肩上挂了件披风推门进来。
沈葶月见她手中拿个风灯,忙问:“怎么了?”
小寒看了眼门外,旋即压低了声音:“姑娘,好像有人在院外监视我们,刚刚我去巡夜感觉树上有道视线一直盯着我,等我再看过去的时候,却找不见了。”
沈葶月有些心惊,脱口而出,“会不会是太子……”
她真是被太子弄出阴影了。
可她现在有名有分,甚至在皇宫里挂了名了,太子想动她应该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沈葶月道:“哥哥给我留了两个暗卫,就算太子的人来了,他们打斗必有动静发生,到那时候巡防营和京兆府的金吾卫也能听见。今晚应该没事,明儿一早你托暗卫去给哥哥递消息。”
这夜,主仆两人虽然相互安慰,可不出意外的双双失眠。
翌日清早,天色暗沉阴晦,大片乌云笼罩,似是要落雨。
沈葶月站在廊檐下,身披素衣,蹙起黛眉,这不是个好兆头。
好在小寒让暗卫去找哥哥了,想必哥哥定能查清楚幕后之人。
暗卫走后不久,男宠如约而至,他站在前院和后院交界处那道垂花门初安静等待小寒带他去净室。
内室中,沈葶月心中记挂着昨晚之事,心不在焉,连男人什么时间进来也不自知。
连番运动下来,沈葶月早知男宠精气神耗尽,便合衣躺下,让他速战速决。
谁知,男人的手刚摁在床榻上,她便感受到了一股灼人逼仄的气息。
沈葶月瞪圆美眸,他哪来的力气。
上边的陆愠透过漆黑的绸缎,自然而然的捕捉到了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忍不住抿唇,咬她唇的力道大了些。
怕她觉得自己不行,来之前他特地喝了一碗壮阳药。
看葶葶还嫌弃他不!
沈葶月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有些不满,食指点了点他肩膀,示意他轻点,哪想到男人顺势攥住她的手,低头吻了上去,细细密密的吻如同雨点,令她战栗间却又突然意识到不对。
陆愠最擅此动作,回回她推他或者伸手都会被他借势拿住。
一股遍体生凉的灭顶般的恐惧,让沈葶月身子微微颤抖。
她杏眸充斥着不可置信,趁男人低头解衣裳的时候一把摘下了他眼睛上的绸缎。
“你……”
沈葶月盯着那张极为俊美,却又让她极为厌恶的脸,颤抖着后退身子。
“陆愠,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沈葶月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语气冰冷:“滚!”
陆愠被她打了一巴掌,毫无所动,一双黑眸柔和的看着她,大掌试图安抚她的肩膀,却被小姑娘躲开了。
他低声哄着:“葶葶乖,你的毒,还差一日,起码让我帮你把毒解了。”
“滚!”
沈葶月眼眶染上水色,“无耻!下流!禽兽!我不要看见你!你令我恶心,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帮我解毒!”
陆愠眼神晦暗,喘着粗气,刚刚起来涨的不行又因她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变得萎靡。
他哑声道:“你就厌恶我到这般?院子里有那么多男人,我怎么可能把你交给其他人?”
沈葶月水盈盈的眸子恨恨的瞪着他:“败类!陆愠,你不是人!我跟谁都比跟你强,与你接触的每一次,都让我无比恶心!谁都比你好,哪怕是秦楼楚馆里的小倌,起码人家懂得尊重我,你就是阴沟里的……”
陆愠猛地攥住她手腕,眼底赤红,“你还想跟谁?”
“松开我!”沈葶月被他弄得身子一晃,浑身惊骇,不住的朝他的脸,身子打去,可男人的肌肉精壮健硕,根本打不动,也不疼,她便去挠,去抓,用指甲刺伤他。
饶是如此,陆愠仍旧不惧,强行将摁着她的肩膀,迫使她靠近。
男人脸色极沉,力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倒性,沈葶月呼吸急促,被他逼着仰起脸看着他。
“你要跟谁?你还想跟谁?”
“是个男人都行,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啊,你说啊?”
“沈葶月,你还想要我怎样?你还要我做到什么样?”
沈葶月倔强的瞪着他,漂亮的眼眶里全是泪水,她身子动不了,朝他啐了一口:“卑鄙小人!自大狂!陆愠,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你就是个疯子!”
一想到他窥探着自己的行踪,还蒙骗了男宠,换了身份接近她,她心里就一阵犯呕,恶心。
陆愠抿着唇,紧紧咬着牙,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攥碎。
他在她眼前没有任何尊严可道,他卑微,沉浮,甘愿做她的男宠,到头来她说他恶心,下流,不配!
沈葶月不畏的与他对峙,可渐渐的,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杏眸惊惧。
哥哥说过,因为怕她用避子汤伤身,因为那些汤药多半加了水银等有毒阴寒之物,为的就是让身体有炎症,不易受孕,所以他让那十个男宠都提前喝过类似于避子汤的药物,让她免受其害。
可陆愠不是男宠,他肯定没有服用过那类秘药。
沈葶月下意识看向小腹,她已经和陆愠这样有十几天了,刚好不在她的小日子期间,万一……
沈葶月眼神冰凉,抬手便朝小腹打去,却被陆愠一把拦住,厉声道:
“沈葶月,你疯了吗?”
沈葶月冷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了,关你什么事,我才不会给你生孩子,死都不会!”
陆愠紧紧咬牙,眼睑肌肉控制不住弹跳:“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我不准!”
“你算老几你不准,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现在就给你找大夫把脉。”
“滚!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你,来人,来人!”
沈葶月喊完才发现暗卫被她派出去了。
两个人在房中僵持之时,外面突然传开了急促的敲门声:“姑娘,不好了,裴,宁大人被抓起来下狱了!”
“什么?”沈葶月失声道。
她当即挣脱开陆愠的桎梏,穿好衣裳下床,来
不及穿鞋光着脚跑到门口。
看见小寒那张急得不行的脸,沈葶月彻底慌了“为何?他不是很宠圣人宠爱,怎会,怎么被抓呢?”
小寒道:“暗卫说太子在坊间找到了被毒哑毒聋还瞎了的盲妓裴绿漪,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她口中套出了宁大人就是裴许安,宁大人被人检举伪造身份科考,欺君罔上,又对良家女滥用私刑,种种罪名下来,已经入了大理寺收押了。”
提到大理寺,沈葶月泪眼晃了晃,身子倒退了两步。
一股极为恶心反胃的感觉直充天灵盖,加之贸然听见哥哥被下狱,她刚想转身,便觉得眼前一黑,直直昏了过去。
“姑娘,姑娘!”
第63章 第63章她恨陆愠,自然也恨这个……
沈葶月是在一阵淡淡药香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透过薄薄的纱帐看见有人在煎药,穿衣打扮像个大夫,另有两个婢女从旁打下手。
她不认识这两个婢女,她家中怎么会出现陌生人?
思及此,沈葶月当即起身,高声唤道:“小寒,小寒!”
隔壁耳房正在烧水的小寒听见姑娘的声音,当即快步走进屋,来到了床榻。
沈葶月眸光警惕:“他们是谁?谁让来的?”
小寒眼神有些闪躲,还是道出了实情:“姑娘晨间晕倒后,因不便送医,陆大人便让手下请了大夫上门,那两个婢女也是他私宅里过来的。”
沈葶月越听心越凉,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捆绑,她美眸收缩,手指骤颤,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的意思是……”
小寒压低了声音:“姑娘已经有一月的身孕。”
沈葶月眼前一黑,冷汗淋漓,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忍不住掉眼泪,拼命用手去擦,可硕大的泪珠从她指间缝隙流淌出来。
为什么?
她之前喝了那么多极寒的避子汤,身子已经伤了,为什么还会怀上陆愠的孩子?
老天爷能不能不要恶心她!
这时,大夫熬好了药,那婢女小心翼翼端过来,轻声道:“姑娘身子孱弱,情绪波动起伏又大,肝火旺盛,内里虚亏,不能再伤心伤神了。”
沈葶月抬手打翻了药碗,夹杂着鼻音的音色冷厉十足:“滚出去!”
瓷器碎在地上,“哗啦”一声,飞溅了好远,婢女冷不防退后了几步,顿时作个揖朝外面跑了。
小寒轻轻安抚着沈葶月的背:“姑娘,大公子的事要紧,您要振作啊!”
沈葶月无力道:“你也先出去。”
人都走后,她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比起刚醒来时的眼泪,此刻她十分清醒。
她不能哭,不能颓废下去。
小寒说的没错,她还要救哥哥,光在这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哥哥被关在大理寺,这案子要审也是在陆愠手里。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垂的眉眼闪过一抹复杂的眸色。
陆愠进来时,便看见沈葶月一个人坐在床上,地板上是被打翻的碎瓷片和药汁。
这间屋子,这个人,从上到下都充满着排斥他的尖锐感。
陆愠捡了个杌子随意坐在床边,单腿竖起,一言不发,只用那双宛如寒夜的眸,静静注视着她。
沈葶月闻到熟悉的气味,睁眼看他,脱口而出:“我哥那个案子,是不是你负责。”
陆愠微微挑眉,不可否认。
寺卿年长,甚少多管闲事,落入大理寺的案子,多半都会经过他手,宁夜也不例外。
哦,不对,现在人家叫,裴序安。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该急的是眼前这位。
“你……”沈葶月想求他帮忙,可不提她有多厌恶他,就凭着她对陆愠说的那些话,干的那些事,她又有什么资格求人家。
可是哥哥命悬一线。
要她就这样认命么?
沈葶月从来就不是一个认命的人。
她眼眸赤红,什么都顾不得了,柔弱的身子推开丝衾坐了起来,试图与他交易:“怎样才能救我哥哥?”
陆愠淡淡笑:“圣人定的罪,证据确凿,没得改了,你要我怎么救?”
“你有,至少你可以让我哥哥在审讯期间,不那么受罪……”
陆愠挑起眉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说的不错,可我,凭什么帮你?”
若是一日前,陆愠必定对她有求必应,她只要稍微招招手,他就跟个狗一样的摇着尾巴过去了。
他爱她,眷恋她,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奉上,只要她肯看他一眼。
他不在乎卑微,不在乎名分,只想让她看看他,哪怕是骗她也行。
可沈葶月何其残忍。
只要一想到沈葶月知道男宠是他时,那种嫌恶的眼神,刺人心的话语,本能的憎恨。陆愠心底里嗜血的躁性又被勾了出来。
“我跟谁都不会跟你!”
“秦楼楚馆的小倌都比你强!”
“恶心,下流,你不配!”
女人而已。
他陆愠想要,不是没有。
是他太过娇纵了她,才让她看不清楚现实,仗着他的喜欢,无法无天。
沈葶月唇色惨白,笑得决然:“自然有。你不是想要这个孩子么,我答应你留下。”
陆愠凑了过去,大掌摩挲过她的小腹,轻轻打着圈。
这里边有个小生命,是他和沈葶月的孩子。
不可否认,这个交换他拒绝不了。
他要这个孩子。
他要沈葶月。
只是,这些还不够。
陆愠眼底浮起轻蔑的笑,“那得看你的诚意了。”
见沈葶月不为所动,他捏着她下颌的手骤然用力,她忍不住吃痛轻吟了声,就被男人含住了嘴唇,软舌抵挡不住,任他长驱直入。
沈葶月被他摁的吃痛,杏眸水色,颤抖的看着他。
“怎么,听不懂话?”
“你还救不救你哥了。”
沈葶月耻辱的瞪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雪白柔夷无力的勾住他的脖颈,心如死灰的坐在他腿上。
陆愠鼻息间全是她的香气。
陆愠撩开袍角,含杂着欲望看着她,那被他使用过无数次,他熟悉那肌肤的每一寸敏感,渴望,但他就是不嫌腻,要不够。
如此想着,他捏着玉莲,见她无动于衷,厉着声音道:“沈葶月,说你爱我!”
“说你爱我,听见没!”
怀中小姑娘声音哽咽,娇娇柔柔的哭了出来:“你,滚蛋……”
陆愠恨她的不迎合,恨她人都阶下囚了还在这装清高。
他抬手,修长的指节摁着她的唇,轻蔑的动作,试图挫碎她冷傲的伪装。
陆愠道:“不说,你该知道你哥的下场!”
听见哥哥,沈葶月哭肿的眼睛找到了一丝焦距,她试图看清眼前的男人却怎么也看不清。
沈葶月身子僵硬,钻心的痛楚让她控制不住挠了他的背,三道血痕清晰刺眼。
陆愠却感受不到一般,狠狠咬着她的唇,“说,你爱我!”
沈葶月咬紧牙关,就是不说。
陆愠唇角含笑,含着戏谑,“看来你跟你哥的情分,也就那样。”
说完,他慢悠悠朝后靠去,停下动作。
沈葶月哭得泪眼朦胧,最后一日药效发作了,燥热和酸涩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令她忍不住扭着身子。
她仰头去亲吻他的喉结,舌头娇软,只一瞬,便被男人粗暴摁在怀中。
她被迫承受着他的吻,说不出话,有些承受不住。
他漆黑炙热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
他就是想看她不想要又无法的样子。
“够了,陆愠……”
陆愠充耳不闻。
少倾,他低头捻了捻,笑了声:“沈大姑娘这么矜持,怎么还丢成这个样子。”
沈葶月腿脚酸软,腰肢无力,径直扑到他怀中,昏了过去。
陆愠下意识接住了她的身子,低头看她酡红的小脸,黑眸尽是复杂。
他食指将她
鬓间的碎发别在耳后,动作不知有多轻。
净室备好了水,等陆愠抱着沈葶月出来时,看见赫融带着两个小丫鬟守在廊下等着他发号施令。
他瞭了瞭眼皮:“去棠苑。”
——
夜华如绸缎,均匀的泼洒在粉墙黛瓦上,棠苑各处静谧沉静。
九月的天,夜晚已经有些透凉之意。
沈葶月醒来后便一直躺在床上,除了小寒进来送了药和饭菜,陆愠院里的人都被她赶出去,谁也不见。
她让小寒寻来了国朝刑法,整整翻了三遍,哥哥所犯的两件事,戕害民女,伪造身份科举入仕欺君罔上,样样皆是砍头之罪,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若是陆愠审得快一些,哥哥怕是不日就会被杀,若是陆愠审得慢一些,那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圣人真是糊涂,当年阿耶阿娘死得蹊跷,他不仅不查,反而还怪哥哥隐姓埋名,用了假身份科举。
若是用了真身份,哥哥还能活到现在吗!
可背后之人是齐家,是太后。
她又怎么才能让圣人相信呢。
至于她这个罪臣的亲妹妹,一是圣人要给世人看他没有苛待功臣,二,也许陆愠在圣人面前替自己求情了,不然他凭什么敢这么自信,保下自己。
至于裴绿漪一事,前因后果证据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有太子在那掣肘,她无法为哥哥翻案。
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她还怀了孩子,行动不便,唯一能求助的,只有那厮。
可总这么被动着,不是办法。
沈葶月想要逃出去可徐徐图之,可她的软肋在陆愠那里。
为今之计,只有先见到哥哥,看哥哥怎么打算。
不过她心中筹划的是让哥哥逃狱。
哥哥会易容术,既然能从裴序安这个身份易容成宁夜,还参加了科举,就还能变成第二个人。
而这个世界上知道易容法子的除了陆愠,便是太子。
到时候她们在暗处,好过在明处被人算计。
而她没了哥哥这个软肋,和哥哥一起,早晚能卷入重来。
既然报仇这条路无法通过刑法的途径,那么大家就各凭本事。
沈葶月心中了有了想法,那股不安焦躁的感觉也没那么强烈了,她抬手轻轻摸向小腹。
孩子才一个月,她没有任何感觉,她心中也没有母爱。
她恨陆愠,自然也恨这个孩子。
可如今,她只能利用这个孩子来胁迫陆愠。
她既希望这个孩子平安活着,用来做她的筹码,又希望孩子掉了,让她不被恶心。
只要一想到怀着那厮的种,她心中就无比恶心。
沈葶月顿觉难眠,唤了小寒进来,蹙起黛眉问:“陆愠可在府中?”
小寒摇头:“他将姑娘送回府中安顿好便走了,此刻已经宵禁,想必他回了国公府。”
沈葶月这才恍惚意识到。
她有什么资格胁迫人,她眼下的境遇,不就跟个外室一样,没有分别……
甚至,她连陆愠的面都见不到。
沈葶月呆呆的坐在床上,连披在肩上的寝衣掉了都不自知,小寒替她重新披好,眼底都是心疼,“姑娘即便是想救大公子出来,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你如今怀着身孕,可不能受凉了。”
听到受凉两字,沈葶月当即浑身一阵子发寒。
是啊,她还有这条路可以走……
第64章 第64章是我一厢情愿
阴湿的大牢中,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甬道两侧的银灯都变得忽明忽暗,穿过甬道,豁然开朗。
太子站在关押宁夜的水牢前,站定,名贵的金线云纹长靴与这肮脏污秽的大牢格格不入。
狱卒有眼色的打开牢门以供太子问话。
宁夜一身素白牢服,上边全是鞭痕,半个身子都泡在污水里,两个肩膀处被穿了琵琶骨,厚重的铁链处沾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太子看见昔日春风得意,重权在握的人如今如同丧家之犬,很是满意。
要想实施他的大计划,宁夜这个刑部侍郎必须先做掉。
不然就凭借着宁夜的手段,他会被处处掣肘,针对。
只是虽然眼看着宁夜入狱,还命人穿了他的琵琶骨,他总是不放心,还是要亲自看看。
此人诡计多端,若不是他抓住了裴绿漪,通过西域的一种蛊感知她的内心感应,从而让蛊虫根据她心中所想在白纸上留下黑色痕迹形成文字,他还真不知道宁夜原来就是裴家后人。
太子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嘲讽:“宁大人,久不见你,怎么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啧啧。”
听见声响,宁夜缓慢地抬起头,眸色漆黑:“怎么,怕了?”
太子冷笑:“一个阶下囚,孤怕你什么?”
宁夜舔了舔唇:“自然是怕我逃出去,不仅穿了我的琵琶骨,又亲自来看我是不是还有还手之力。”
太子被戳心窝肺管子,面上有些挂不住,可他到底是太子,情绪被他压下去,狠声道:“宁大人有这功夫不如关心关心你的小情人乐安,还有你那个娇滴滴的妹妹。”
宁夜听后沉默,低垂了头。
太子掌握到了绝对的优势,顿时飘飘然乎,乘胜追击:“不过你放心,要不了多久,这整个大楚就都是孤的了,到那时,你们这群蝼蚁死与活,皆在孤一念之间。”
见宁夜不再说话,太子此番目的也达到,宁夜伤成这个样子,断不可能再逃出生天,也便离开。
太子走后,不多时,牢内又出现了一道清浅的脚步声。
伴随着环佩叮叮当当,衙役一口一个殿下慢些的声音,宁夜诧然抬头,来人是萧承妤。
小公主眼圈有些红,显然是背地里曾偷偷哭过。
宁夜瞥见那雪白肌肤上点点红晕,心头一窒,涌过微微刺痛,令他脊背颤抖不已。
他想开口,目光扫过萧承妤旁边的人,抿了抿唇,忍住了。
萧承妤此刻也有很多话想说,她冷着声音屏退了左右:“你们且去外面候着,本宫有话要问宁犯。”
人都走后,水牢中只有两人。
银白色的光晕落在两人之间,像一条淡淡的,无法逾越的银河。
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萧承妤定定的看着对面憔悴受伤的男人。
饶是宁夜曾经微顿之时,也是一袭青衫傲骨,更别提他入仕后绯衣玉冠,权柄在握,天子近臣那威风凛凛的模样。
无论是长陵侯府世子,还是刑部侍郎,宁夜,都不该是如今这幅潦倒样子。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宁夜。
小公主忍不住拿帕子掩唇,低低呜咽。
心爱的姑娘在他面前掉眼泪,无异于戳他的心窝。
宁夜喉结滑动,哄她的声音有些哑:
“殿下别哭,臣不能帮你擦眼泪了。”
萧承妤哭的更凶了,她溃不成声道:“你肩膀还疼不疼,都是我连累了你,都怪我……”
宁夜舍不得她掉眼泪,身体下意识前倾,琵琶骨被穿的地方血痂被撕裂开,渗透出殷红的鲜血。
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浑浊的污水亦是被他弄出了痕迹。
萧承妤急忙道:“你别动,我不哭。”
她怕宁夜再牵动着伤口。
说来宁夜入狱这事儿,还是跟她有关。
驸马出狱那日,萧承妤允了兰姨娘入门后便一直派暗卫跟着,直到兰姨娘和刘氏前后脚去了城西。
刘氏到了以后见兰姨娘也在,便强逼着两人行房。
兰姨娘心肝俱颤,指着刘氏骂她不是东西,怎能如此罔顾人伦,可刘氏却道出了实情,姨娘以为是自己亲哥的男人其实是刘氏的二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
刘氏命人将兰姨娘捆在了床上,花白的头发跟着乱抖,痛心疾首道:“我不能让我们刘家没后,公主是指不上了,老大也指不上了,你既然调养好了身子,也跟我家老大情投意合,总归都是给我刘家开枝散叶,跟谁散不是散!”
兰姨娘一直当刘氏的二儿子为亲哥,突然告诉她,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还要她跟他行房事,她一时接受不了,精神有些恍惚。
三人争吵之际,刘氏让人打晕了兰姨娘,遂让二儿子与其苟合。
府中相继没了人,驸马刘桐安渐觉不妥,抓住了一个小厮猛打下去说了实话:“夫人和姨娘都朝城西去了。”
刘桐安暗道坏了,强撑着晃荡的身子带着一队小厮直奔城西杀去。
等刘桐安赶到之时,远在小院外就看见了刘家的马车。
他认出来那是母亲出行时常坐的马车。
刘桐安快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院门,他冷眼一看,窗棂下,床上那对苟合的男女不是他的兰姨娘还能是谁?
刘桐安怒火中烧,大骂一声:“娼妇!”
旋即他便欲朝房门奔去,可刚出狱身子虚弱再加上萧承妤给他下了不少慢性毒药,他愣是眼前一黑,“哇”的吐了口黑血,眩晕至极。
院子中守备的人见是老爷来了,一时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门外萧承妤的人见两边人打起来了,急忙前去门口守株待兔。可刘桐安来之前报了官,不多时地面一阵颤抖,京兆府的人便从巷子口冲了出来。
萧承妤一愣,官府来了,她的人不能露面,不然一查驸马的身子便可知她这些时日徐徐图之的给他下药。
可今日又是报仇的好时机,眼看着驸马,刘氏,兰姨娘在里边狗咬狗,这若是让京兆府把人带走了,她再等这样的好时机,岂不是遥遥无期。
萧承妤犹豫之际便看见京兆府后边又来了一队官兵。
她杏眸闪烁,为首的男子气宇轩昂,身姿如竹,不是宁夜,还能是谁?
他怎么来了……
是为了她的事吗……
京兆府来的是少尹孙蓓,见到宁夜后弯身行礼:“宁大人。”
宁夜亦抱拳:“孙大人,此案与驸马有关,乃属刑部指责范围,就不劳您费心了。”
孙蓓:“宁大人愿意接管,我自然乐意,只是刚刚有人报官,下官便走了这一遭,既然您在这,下官就告退了。”
说完,孙蓓大手一挥,带着他的人走了。
整个小院被刑部的金吾卫团团围住。
萧承妤盯着那人的背影,心下撼动,不是说了,不要他管自己的事么……
这青天白日,他不在刑部却跑来城西若是被有心的人知道,他的仕途还要不要?
她一咬牙,准备带人冲进去,可前方的暗卫去匆匆跑来汇报:“殿下,宁大人处置完了。”
“完了?”萧承妤眼前发懵,怎么这么快。
都怪她在这里犹豫,磨蹭,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么……
暗卫学得有鼻子有眼:“宁大人先是斥责了刘二郎觊觎人妇,犯了楚律,要带回刑部,刘二郎为了自报说都是刘氏逼迫,刘氏恬不知耻说她都是为了刘家的后代,宁大人便让人一并绑了,这时候兰姨娘从床上醒了过来,看着满地的官兵,又想起刚刚刘二郎发疯的强迫,整个人吓得就要去找驸马,刘桐安看着那娼妇还敢寻自己,气得给了她一巴掌,将人扇死过去,自己气火攻心,毒发身亡。”
萧承妤听得心惊胆战,但是总算,总算收拾了这家乌烟瘴气的人。
“他还说什么了?”小公主问。
这一句,暗卫压低了声音,“宁大人末了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知道是送给谁听。”
“什么?”
暗卫遥想那低暗小宅中清贵挺拔的男人负手而立,慢悠悠道:“早说了,让你们乖乖听话就好。”
话音一落,萧承妤脸颊涌现两朵红云。
这无异于宁夜在对她说,“怎么又不听话?不是说好了,我来。”
萧承妤又等了会儿,见小宅那边人都散尽了,这才带着暗卫离开。
却不知,过几日便传来了宁夜入狱的消息,是太子亲自揭发的。
她便知道,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月前,太子曾登门公主府找她闲聊,话里话外问及了母妃当年留给她的那一队私兵。
萧承妤母家是永定侯门,舅舅去世前曾在宫外给贵妃留下一队私兵,贵妃临终前又将养私兵的地方告诉了萧承妤,这事儿本无人知晓,不知太子从何处打听。
萧承妤当时打岔打过去了,只道自己不清楚,想是母族中其他族人在帮忙照应着。
她记得,当时太子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
萧承妤没当回事,她与太子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况,他已经是一朝太子,未来的储君,她又不是皇子,有跟他争皇位的可能,所以萧承妤压根没想到太子会因此记恨上她,甚至派人跟踪她。
也就是这一跟踪,让太子知道了宁夜为她出头之事。
刘二郎在牢中被打残废了,只剩下一条命扔了出来,刘氏熬不住刑死在了牢狱中,驸马暴毙,至于那位兰姨娘,同样被宁夜送去了勾栏院,恰好,还是裴绿漪所在的地方。
宁夜下手干脆利落,她多年世仇得以偿报。
可此事却被太子盯上,东宫党羽下的人一查,便顺藤摸瓜从裴绿漪那查到了宁夜的底细。
什么天子近臣,四品大员,不过是一个欺君罔上,冒名科考的罪人!
想到这儿,萧承妤无法再回忆下去。
每想一分,她的心就痛一分。
公主哽咽道:“你放心,我会去求父皇,让他对你网开一面,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宁夜朝她微微咧开唇角:“臣倒是真有一事,要求殿下。”
萧承妤忙道:“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宁夜顿了顿,漆黑的眸珠划过一抹戏谑:“以身相许,也答应?”
“你!”萧承妤美眸瞪圆,吐息有些不稳。
宁夜不过是想逗逗她,不想看见他的公主那么难过。
见她忘记了伤心,也便心安了,低声道:“臣如今已阶下囚了,哪敢肖想殿下,殿下放心。”
这句话不知是对萧承妤说,还是对如今的自己说。
若他还是长陵侯世子,又有一身的才华得以在科场上施展,他定然敢求娶天家公主。可如今的他是什么,一个被齐太后打压的败军之将,连自己世子身份都不能堂而皇之说出去的胆小鬼……
他哪来的脸肖想公主呢。
萧承妤跺了跺脚,深深吸了一口气。
想啊,你怎么不敢想了!
良久,水牢里的男人幽幽道:“臣在狱中,唯有一人放心不下,便是臣的小妹,若殿下能替臣去探望一二,臣感激不尽。”
萧承妤闻言,杏眸有些失落。
他担心的,只有他妹妹一人么?
那她呢?
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真的只是交易,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吗?
第65章 第65章说你爱我
似是能窥探她的心声,对面的男人又道:
“臣已见公主安好,便再无牵挂。”
萧承妤的凤眸渐渐亮了起来,她朱唇翕合,袖下的指节忍不住发颤。
这算是在表露心意吗?
也许宁夜他,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么。
小公主心跳的有些快,无端心慌起来。
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腹中孩儿的爹爹,那日她赌气让十樱去端避子汤,即便十
樱端来,她也是不舍得喝的。
她想和宁夜有个孩子,即便不能跟他在一起,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萧承妤也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宁夜,也许是他为了报恩替自己生生挨板子的时候,也许是他霸道强硬的要插.手自己的事的时候,也许是那日在宁府中绵长炙热,令她欲罢不能的一个吻……
她自己已为人妇,宁夜却从未娶妻,纵然她有天家公主的名号,可在宁夜面前,萧承妤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她不能耽误他,更不能承认这个孩子。
她只需要好好的帮助他洗清罪名,看着他平安顺遂就好……
萧承妤低头沉思的时候,没注意到对面宁夜贪恋的眼神。
良久,想通了的小公主抬起头,灿然一笑:“我答应你,一定照顾好小妹。”
既然本宫心爱于你,那便爱屋及乌,拼尽全力护着你想护着的人就是。
——
棠苑内,沈葶月受凉生病,已有半日。
棠苑的下人请来了大夫,奈何沈葶月不允许大夫看病,就这么拖着,婢女没办法,生怕她病得严重,果断飞鸽传书传到了大理寺狱。
彼时陆愠正在翻看着殿前司送来的宫门记档,太子前日竟送来了个天师入宫,为了掩人耳目,让那天师扮做太监,一路跟着他去了御书房。
若他记得不错,前世这个时候太子开始筹划着谋逆逼宫,此刻是九月,过不了多久,最多两月有余,太子就会谋反。
顺文帝日渐年老,开始崇尚修仙长生之道,太子送去的天师在他面前胡言乱语,哄得顺文帝每日都要服下丹药永葆青春。
那丹药中加了极重量的水银,要不来多久,顺文帝的身子就会被掏空,衰竭而死。
他凝神间,外面赫融进来,压低了声音:“棠苑那位病了。”
陆愠思绪被打断,放下册薄,转头朝外走去。
他弯身上了马车,嘱咐镇国公府的小厮:“告诉阿娘,今夜我宿在私宅。”
马车压着辚辚之声,半个时辰的功夫到了棠苑。
陆愠进屋时便觉得到空气中的沉闷与病热。
小寒拿着凉帕在一旁侍奉着,见陆愠来了,起身行礼。
陆愠坐在床边,小姑娘病容惨白,脸颊透着滚烫的酡红,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头皮上,模样可怜。
他抬手探上了她的额头,不出意料的格外烫人,他抬眸看了眼门外,大夫抱着药箱子匆匆进来把脉。
接下来便是行云流水的诊脉开药方熬汤药,陆愠弯身将帕子放在凉水中沥了沥,随后亲自替她擦身子。
“下去。”觉察到身边还有个碍眼的,他不耐吩咐。
等人走后,陆愠这才有时间仔细替她擦身子。
他倾身过去,大掌透过她的腰身,稍一用力,那具娇软的身子抱在怀中。
幔帐昏暗,窗外的月也显得惨白寥淡。
她温软的呼吸说不出的烫人,眼角似因疼痛出了泪,凌乱的乌发无序的撒在肩后,让人爱怜。
陆愠低头,一手抱着她,一手仔细的替她擦拭着,从额头,眉心,脸颊,脖颈,一路蜿蜒向下。
她在睡梦中忍不住嘤咛了声,陆愠眼色深了些许,控制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唇很轻,似是怕惊着她,十分的轻柔缠绵,另一手克制的发抖,没有抚摸上那细软的腰肢。
他与她之间,从未这样平和过。
娇柔的姑娘感受到了一抹清凉,忍不住扬起白皙的脖颈,送了上来,想要更多,身子无意之间的朝他怀中蹭去。
陆愠压下眼底的情.欲,摁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眸中划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数不清过了多久,她柔弱挣扎着不要,眼角滑出颗颗泪珠,被浸润过的唇瓣低低翕合着:“哥哥……”
陆愠将她的声音吞咽下去,声声诱哄道:“祁玉,唤我祁玉。”
沈葶月小手无意识的抓着,轻轻撩过他窄瘦的腰身,朝脊背而去,娇软的唇瓣却愣是咬住,没有再开过口。
她到底是有多恨他,恨到即便在梦中,也不愿唤他的小字。
陆愠感受着那股酥麻,分明的骨节摁到指骨泛白。
他不能要她,她还病着。
数不清过了多久,他结束了这个缠绵悱恻的吻,低头一口一口喂她汤药。
月色泠然如泉,棠苑一夜无梦。
翌日,沈葶月醒来后发现自己退烧了,她低头看着被擦拭过的身子,换洗过的衣裳,再看不远处桌案上小火煨着的药罐便知陆愠来过了。
若无陆愠的授意,棠苑的下人不敢给她请大夫治病。
除非是这间宅子的主人来了。
她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说难听点,便是陆愠的外室,仗着陆愠对他还有几分兴趣,在这里孤注一掷罢了。
她眉眼怅然,此刻天光大亮,他应是去上值了。
他看透了她的把戏,装病看来是没用了。
因为沈葶月知道,就算接下来她绝食,闹病,陆愠也不会见她,更不会让她死。
他有百种办法对付她的小把戏。
沈葶月叹了口气,认命的起床喝药。
既然行不通,那就养好身子暗暗等待时机。
他既然对自己的身子感兴趣,不会一辈子不来棠苑。
如此等了十几日,陆愠终于登门。
他进屋时,月上中天,沈葶月正在用晚饭。
鎏金的碗碟盛着碧玉清粥,因着她病愈没多久,桌上都是一些清淡滋补的菜系,最重.口的莫过于爽口的腌酱瓜小菜了。
陆愠进屋后,下人有眼色的替他添了碗筷。
沈葶月这几日学乖了,见到他情绪起伏没有之前那么抗拒,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后,便自顾自的舀着碗里的粥。
她的小动作陆愠尽收眼底,也没说话,坐在她对面跟着一起吃。
屋内阒然无声,只余两个人寡淡的呼吸声,和用膳的声音。
不多时,赫融绕过屏风走进来,他走到陆愠身边,压低了声音:“那位,凭空消失在大牢了。”
赫融的声音很低,可沈葶月还是听见了,听见大牢两个字,她坐不住了,下意识问:“谁消失了,是我哥么?”
陆愠睨了她一眼,放下银箸,起身走到外间,赫融也紧跟其后,两人在屏风后又简短的说了会儿话。
沈葶月杏眸失魂落魄,勺子也“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上,而不自知。
小寒从外面进来,借着倒玉米羹的契机,在沈葶月耳边轻声道:“姑娘,奴婢听见了,赫侍卫说的就是宁大人,宁大人从牢狱中逃跑了,太子那边派人全力搜捕,后边的奴婢就没听见了。”
说完,小寒退了下去。
沈葶月踉跄起身朝外走,却撞上了折返的陆愠。
她攥着他的袖袍,眼眶含着水色,急声道:“是不是我哥逃了,他逃去哪了你知道么,他会不会有危险?”
“陆愠,你说话!”
沈葶月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每一次呼吸都绞着劲的疼。
陆愠看在眼底,只觉得一块石头沉入他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若有一天,他也下落不明,沈葶月可会这般在乎他,在乎到什么都不管,为他流尽眼泪。
他算什么呢?
他陆愠在沈葶月心中究竟算什么?
陆愠心底的不甘渐渐转为怒火,他阴暗的底色变得生气,愤怒,甚至咆哮着,叫嚣着冲昏他的理智。
陆愠反手攥过她的腕子,提了起来,森寒的目光如同一道利刃,冷声道:“你就这么担心别的男人?”
“那是我哥!”沈葶月拼命挣扎,雪白柔夷被他攥得通红,哭着喊道:“陆愠,你松开我!”
陆愠狠狠用力,几乎要折了她的骨头,略带疯癫道:“说你爱我,你说了,我就告诉你!说啊,沈葶月,说你爱我!”
沈葶月泪眼朦胧,被他弄得身子摇摇晃晃,喘气都喘不均匀。
可男人依旧如同疯子般要她开口。
沈葶月红着
眼圈瞪着他,她盼了他多日,就是想从他口中打探哥哥的消息,或者让他带自己去见哥哥,可要她这般屈辱的服从于她,她就是死,也不会去做!
她紧紧咬着牙,顾不上心头的惊惧和怒意,毫无畏惧的看着他:“你做梦!你杀了我吧!”
陆愠冷淡一笑,“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么?”
他弯身将沈葶月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将人扔在了架子床上。
因着入秋,私宅又地处偏远,夜里风凉,榻上铺着厚厚的云朵棉褥子,蓬松柔软,紧密厚实,可沈葶月还是被摔得不清,头昏脑涨的撑不起身子,只脆弱的呼吸着。
她下意识的捂着小腹,心抖不已。
男人丝毫没有给她喘息的几乎,微动了身子,倾身而上,大掌扣在她脸颊左侧,另一手摁着她的脖颈,脸色极沉:“最后一次,沈葶月,说你爱我,说你心里想着我,说你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人!”
沈葶月脸颊涨红,小手拼命的去推他用力的大掌,几乎说不出话,奄奄一息的剩最后一口气。
陆愠额头青筋暴起,似是被唤醒了什么,骤然松手。
沈葶月得以大口喘息,捂着脖子,又咳又喘,雪白的身子染上他作恶的红晕,不待她回神,面前的男人一把撕开了她的衣服。
第66章 第66章好啊,她竟然跑了。……
我不爱你!陆愠,你听清楚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未!”
沈葶月惊恐的往后躲,可很快身子就抵到了墙边。
男人也扯开自己的,赤着上身朝她逼近。
沈葶月紧紧攥着丝衾,吐息不稳的声音带着哽咽,柔弱无助的哭了出来:“混蛋,你走开,我恨你!”
陆愠扯开了丝衾,漂亮的凤眸打量着她雪白细腻的身子,顾不得她哭泣,挣扎,将她的唇含在了嘴里。
“恨我也好,至少你还记得我。”
说完,他整个人都覆压在她身上,摁住她不断扭动的手臂,可还是没能防住,劲壮窄瘦的腰身顷刻间被她划出了几道血痕。
陆愠已被她这般反抗不从的态度冲昏了血气,感受不到疼一般。
沈葶月咬唇哭泣,呜呜咽咽:“我不爱你!陆愠,你听清楚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未!”
陆愠冷笑了声,还有力气说话,是他的错,是他不够卖力了。
男人很厉害,小姑娘很快便受之不住。
她小手捂着脸,轻溢出声。
“葶葶,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嗯?”
沈葶月哭得喘不上气,愣是咬紧牙关不说话。
他很勇猛,只要稍稍用力,她便半分力气都无,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磕磕绊绊。
他就是欺负她,想看她出丑,她才不要让他得逞。
陆愠就是喜欢看她自作聪明的样子,他唇角含笑,尽是戏谑。
小姑娘风寒刚好,腹中的孩儿尚足一月,她又慌又臊,指甲狠狠划着他的胸膛,哭着喊:“你停下来,不要了……”
陆愠眼色愈发深邃,喉咙间喘息愈发急促,少倾,遂了她的心意,缓缓停了下来。
沈葶月躺在丝衾里,发上,身上,全沾染了陆愠的气味,香汗淋漓,浑身上下宛如水洗过一般,刚从岸上捞出来。
陆愠随手拿过丝衾盖在她身上,怕她盗汗再感染了风寒。
见她不说话,陆愠低声道:“你哥哥没事儿,至于他在哪,暂时还不得而知,我会派人暗中寻找。”
沈葶月闭着眼睛,看似有气无力,实则散落在床上的手借着捋头发的功夫攥上了一枚朱钗。
陆愠余光瞥见,紧紧抿起唇,神色一瞬冷了下去。
“扶我。”沈葶月声音虚弱,娇娇软软的。
陆愠搭了把手,小姑娘借着他的力气起身,另一手毫不犹豫的将簪子刺入他的胸膛。
谁料,男人早有预料般,甚至没躲,任那冰冷的利器刺破他的衣裳,划开他的肌肉。
簪子末端锋锐尖利,惹得陆愠闷哼了一声,另一手攥过她的腕子,稍一用力,沈葶月腕骨吃痛,松手,沾染着血迹的簪子砸落在地上。
她被他折腾的不轻,力气不大,可拼尽全力一刺,还是让陆愠疼得皱起眉。
沈葶月没想到他不躲,被吓到了,可还是不畏的看着陆愠。
陆愠喘着粗气,一手捂着胸前汩汩渗出来的血,抬眸看她。
那双漆黑的眸子染上了点点红痕,“伤了我,便不准伤自己了。若是被我发现,你这辈子也别想知道你哥哥在哪。”
说完,男人起身朝外走去。临走时,让赫融收了房间里所有的首饰,利器。
沈葶月眼泪汪汪的看着男人的背影,心头阵阵无助。
月色如银,温柔倾洒着柔和的光芒笼罩大地,庭院阒寂,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主房叫水,小寒带着另两名婢女进屋侍奉。
沈葶月怕极了也累极了,倦意袭来,一头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隔着丝滑的帷幔,她看见天际挂着层层早霞,似是刚亮天。
沈葶月闭上了眼睛恍惚了会儿,复又睁开,坐起了身子。
她没有唤小寒进只安静的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昨天事后陆愠说哥哥无事,不知是骗她还是真心话。
可那天牢有太子的人把守,有大内禁军,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么多宫防守着,哥哥受了伤,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如果没有人帮哥哥,显然不可能。
那么背后之人是谁,居然有如此通天的本领?
会是陆愠吗?
沈葶月凝眸,她被困在棠苑,对朝廷之事儿并不了解,陆愠他虽身份尊贵,贵为世子,又辖管着大理寺狱,可哥哥被关押在刑部,他如何能伸出手。
那会是谁……
会是长陵军旧部吗?
也不知哥哥现在究竟在何处。
落入太子手中,即便圣人没有要了哥哥的命,想来太子也不会轻易放了哥哥。
兄妹连心。
只要一想到宁夜生死未卜,沈葶月的心便像被揪起来一样疼。
可她此刻能做什么,她甚至还被陆愠金屋藏娇,锁在了这小小宅院中。
沈葶月委屈,憋闷,种种情绪积压着,浑然让她忘记了自己已经有一月之余的身孕。
身体上的变化加上情绪波动让她胃如翻搅,恶心至极,忍不住弯身呕了出去。
沈葶月脸色惨白,手撑着床边,感受着初次有孕带来的不适反应,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小寒正端着水盆帨巾进来,见姑娘面如白纸,顿时放下东西跑上前,紧张道:“姑娘还好吗,奴婢去请大夫!”
沈葶月摇头:“我这是心病,请了也没用。”
小寒叹了口气,想不到走了一个太子,又来了个世子。
这些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仗着自己手里有点权势地位,就不把人当人,姑娘是人,不是他的物件!
这群畜生。
“扶我洗漱吧。”床榻之间传来幽幽的声音。
沈葶月抬头抹了抹眼角,她流了太多泪,此刻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不能哭,也不能倒下。她要养好身子等到哥哥有消息那一日。
哥哥若是境遇好些了,肯定会派人联络自己的。
她得好好活下去。
洗漱用过膳后,沈葶月在窗边看书,不多时有下人匆匆来报,乐安公主来了。
沈葶月蹙起黛眉,这位乐安公主她也素有耳闻,生母是先淑贵妃,母家出身侯门,她在后宫中又极得圣人宠爱,这样一位身份异常尊贵,跟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边的公主怎会突然前来?
这可是陆愠的私宅,不是镇国公府……
乐安公主显而易见不是来找陆愠的。
而且,就凭乐安公主知道陆愠的私宅在哪,甚至知道她在这儿,就能看出公主和陆愠关系不错。
如若不然,私宅的管家一早便回绝了去,哪还能让公主登门。
沈婷与料想这位乐安公主应当并无恶意。
“带我去正厅见公主。”沈葶起身整理了下仪容便出门了。
东厢离正厅几步路的功夫,沈葶月怕公主久等,走得快些,不一会儿便进了正厅。
这一见面,沈葶月便被眼前女子美貌惊到。
一身水红色的曳地宫装,腰间的白玉绮带衬托的她身量纤纤,与陆愠如出一辙的凤眸妩媚张扬,雪肤花貌,额间的金色花钿和那富丽堂皇的鎏金头面衬托着这个人贵亦无匹,带着与生俱来的娇贵傲气。
“臣女见、见过公主殿下。”沈葶月见到美人,一时间失了神,有些磕巴。
这乐安
公主生得也太过于貌美了,真真是极好看的姐姐。
萧承妤知道她有身孕,快步上前扶好她,示意婢女扶着沈葶月落座,语气和婉:“陆愠也算是我的表哥,沈姑娘不必客气。”
提到陆愠,沈葶月眼眸一黯,没接话。
萧承妤见她一副心结难解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沈姑娘,其实表哥他……他不会害你,只是他对待你的方法有些混账。我总觉得你们之间有误会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你哥哥下落不明,起码你在表哥这,是安全的。”
沈葶月没想到萧承妤竟然会开导她,想必是陆愠派来的说客。
她的声音又轻又疏离:“殿下,我和他之间的事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萧承妤见她这样愁眉不展,怎会安心养胎,想起自己答应过宁夜要替她照顾好小妹,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
小公主试探道:“本宫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若有,你尽管提?”
沈葶月迟疑了一瞬,起身到她身前,俯首过去:“殿下,能不能……”
一刻钟后,乐安公主起驾出府。
除了身边近身的两个侍女,后边还浩浩荡荡跟了十几个侍卫。
行至大门前,管家上前送行,萧承妤看他了一眼,淡声道:“就跟表哥说,本宫劝过沈姑娘了。”
管家颔首:“殿下慢走。”
萧承妤径直朝外走,两个侍女,一个扶着她,一个去拿脚凳,不多时,珠光宝气的香车边便缓缓行出巷子。
三日后,陆愠的马车停在了巷子口,男人弯身下了马车,手中提着一个牛皮纸包。
绕过花树置景,陆愠推开正房的房门时,便眉心一跳。
从外面看着,灯是亮的,可屋内的空气冰冷刺骨,完全察觉不到人气,不像是有人在屋里生活的样子。
他心下一沉,快步进屋,果然,屋内陈设如旧,却,空无一人!
手中的牛皮纸包应声掉在地上,散落开的是几颗还冒着热气的栗子糕。
陆愠绕过屏风,掀起被褥,下边塞了一团旧衣服充当有人在这躺着。
陆愠眼睑抽动了下,目光寒的骇人,怒道极致后,竟是倏地笑了。
好啊,她竟然跑了。
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第67章 第67章背主忘恩的东西,就该死……
“来人!”陆愠一声厉喝,森寒骇人。
门外两个丫鬟顿时小跑进来,跪在地上,“世子爷。”
陆愠眼底怒火中烧,几乎是要咬牙道:“她人呢?”
两个丫鬟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迷惑:“姑娘不在屋子里吗?”
陆愠气极反笑,他养的是一群什么东西!
两个丫鬟见主子生了这么大的气,顿时忙不迭起身去屋里看,这一看,倒吸了口凉气,身子顷刻软了下去,爬跪到陆愠身前:“世子爷息怒,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啊!这几日,奴婢照常给姑娘送饭,可姑娘病中忧思,不让人进去,奴婢们便只能将饭菜送到门口,姑娘的起居一向是小寒姑娘照顾,奴婢们真的冤枉……”
陆愠冷冷凝着那敞开的大门,脑海中尽量回忆着这几日出入棠苑的人,除了三日前乐安找到他跟前,说要替宁夜看看沈葶月,再无旁人知晓沈葶月在这儿。
如今人已经走了三日,怕是早就藏了起来。
好啊,沈葶月,你怎么敢的?
千万别让我找到你。
——
京畿一处庄子内,沈葶月换上了素色的粗布麻衣,发髻挽成了妇人状,佯装是京城下放回来的仆妇。
此刻九月微末,晚风渐渐冷寒透骨,她披上披风佯装在院子里洗菜,实则美眸一直眺望着天空。
她在这已足足待了十日。
那日她央了乐安公主带她出来后便就此拜别。
她深知陆愠知道后一定会去找公主,所以没有告诉公主她的下落,只是朝她要了只信鸽,那信鸽知道哥哥的位置,用来传信所用。
沈葶月私心想着若是公主知道她在哪,定会被陆愠逼问,伤了感情,左右为难。
逃走的路上,沈葶月身无分文,她被带来棠苑时身上就没有银子,所戴的首饰也在那日她刺伤陆愠后被赫融全部取走。
小寒却在此时掏出了几颗金锭子,眸光澄亮:“姑娘,奴婢这还有些体己。”
沈葶月哑然:“你怎会有这么多金子。”
小寒轻轻笑了:“这是奴婢在太子私宅与姑娘初见时,姑娘要贿赂奴婢所给,姑娘可还记得?”
沈葶月怎会不记得。
太子私宅简直是她的噩梦,若没有小寒,她不会那么顺利的骗过太子,逃脱出去。
现在小寒将这份体己拿出来用于她们的路费和生活,沈葶月感动不已。
她握着小寒的手,真诚许诺道:“如果我们还有以后,我会给你更多的金子,再给你置办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风风光光看你出嫁!”
小寒被她说的眼睛闪过泪花,哽咽道:“姑娘瞎说什么呢?奴婢还要一直伺候您,奴婢没想那么多。”
沈葶月看着眼前的忠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元荷。
若是元荷还在,她是不是也能看见元荷出嫁了。
小姑娘一生那样命苦,跟着她,没有享过一天清福。
“姑娘,咱们快走吧。”
思绪被打断,沈葶月也从那段回忆中脱离了出来。
主仆二人相互依靠,租了辆马车一路行至京畿一处不起眼的庄子。
一切安顿好后,沈葶月试着给哥哥写信,写完后用蜜蜡封住塞在信鸽腿上,用那信鸽送去。
而后第二日信鸽便如约而至。
沈葶月大喜过望,拆开信鸽上的密笺,恨不能一目十行下去。
哥哥说他现在很安全,但是不能告诉她自己在哪,让她万事小心,千万注意太子。现在京中形势诡谲,太子隐隐有逼宫篡位之心,要她不可独自行事,万不得已时,可以寻求乐安公主庇护。
沈葶月知道了哥哥处境安全,倒是也松了口气。
可她没有听哥哥的,独自跑出来,也没有投靠到公主府,她怕陆愠追究到乐安公主身上。
公主已经帮了她一个天大的忙,她怎能以德报怨。
沈葶月当即写信,告诉哥哥她一切都好,顺便又问了问她们何时才能汇合,日后有何打算。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孤身在外,她也实在有些害怕。
一是怕陆愠把她抓回去,而是怕碰见太子的人。
沈葶月心事重重,怀着希冀将鸽子放飞出去。
如此,又过了三日,就在她以为哥哥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后,鸽子如约飞回到了院子。
小寒拽下鸽子腿上绑着的密信,主仆两人一起看过去:
这次哥哥说他已寻好了落脚处,就在京畿十里处的落水村,要她如果得空就悄悄过去安顿,再做日后打算。
沈葶月大喜过望,原来哥哥就离自己不远。他能安顿下来,想来真的是借助了父亲从前留下的长陵军吧。
主仆两人没有犹豫,吃过午饭后便开始收拾行李,她们的行李很简单,一套被褥,几套欢喜的衣裳,和一些盘缠。
这段日子,为了
安全起见,沈葶月和小寒一直都是同塌而眠。
怕赶路时间长,小寒还去灶房烙了几张油饼,切开成块好带着路上吃。
两人准备趁着天微微擦黑的时候出门,那个时候庄里,村里的人几乎都是用过饭准备歇下了,最不引人注目。
一切准备就绪时,沈葶月眉心蹙着,隐隐觉得不妥。
这些事儿,是不是太过顺利了。
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暮色四合,晚霞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骤,冷风呼啸而过,透着几分落雨的架势。
“姑娘,你怎么了?咱们该走了。”身侧小寒催促,
沈葶月愈发觉得不对。
第一次信鸽返回的日子是次日,第二次却足足用了三日之久,开始她以为哥哥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可越想越不对。
一封信的功夫,尤其是眼下京城内外风声鹤唳,哥哥自然知道若传信的时机不对会惹她担心,怎会故意而为之。
除非……
除非第二次传信给她的人就不是哥哥!
而那信鸽,也早就被中途截胡了,故意传来了假消息……
沈葶月越想心越凉,身子彻底软了下去。
如果是这样,那她和小寒的处境就极其危险。
甚至,她们已经暴露了……
“小寒,先把灯熄了,快!”沈葶月低声催促。
小寒虽然不懂,可姑娘不会无缘无故有这些怪异的举动,她有点身手在身上,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便将内室的灯熄灭,随后又跑去灶房将火灭掉。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此处是京畿,不比长安城内热闹,处处灯火通明,放眼望去,外面的村户只有零星的点点黯淡星火。
小院熄了灯,外面的动静和情形就很容易被看见。
沈葶月带着小寒一路走到了后院,寻了个柴火垛藏了进去。
她总觉得外面有人在窥探着,不敢第一时间逃跑。
两人就这么等着,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一切如旧,除去风声便只剩左邻右舍养的狗叫声。
小寒心中警惕降低,轻声问:“姑娘,外面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不如我们趁着现在跑路?”
沈葶月心里毛毛的,眼底满是不安,她握着小寒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再等等。”
两人又等了一个时辰,沈葶月冻得手脚冰凉,外面还是没有动静,她扯了扯唇,声音被风吹得僵硬,“小寒,咱们走!”
也许是她想多了。
但愿是这样。
沈葶月先站起身,她揉了揉蹲得酸软的腿,回头伸手去拉小寒。
月色凝重,两人顺着后院才刚出门,“嗖”的一声,伴随着嗡鸣的破空之响,沈葶月脚前插着一只赤金箭翎,就离她的珍珠履只有一寸远。
她倒吸了口凉气,美眸紧凝,抬头眺望夜空寻找弓箭的踪迹。
与此同时,又是“嗖嗖”两声,伴随着小寒吃痛的声音,沈葶月霎时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十个黑衣人,为首的男人一身明黄色的蟠龙纹锦袍,玉冠金带,唇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是太子!
沈葶月脸色惨白,脑中一时炸开了般,“轰隆隆作响”,甚至一度失聪,扶着小寒的手都失去了力气。
小寒双腿中箭,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太子瞧着两人如同丧家之犬的样子,很是满意,眼底的怒意都消散了几分。
他缓缓走过来,看着地上口吐鲜血的小寒,冷笑道:“背主忘恩的东西,知道背叛孤是什么下场么?”
小寒疼得身子扭曲,两双腿亦是控制不住的痉挛。
沈葶月心如刀绞,搂着小寒,不畏的抬起头,看着太子,两人眸光相对。
这是她从私宅逃跑后,第一次与太子正式见面。
那时,她还是太子手中的赝品——姜时宁。
寒风吹着太子的锦袍,衣袂扬起傲人的弧度。
沈葶月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昂首道:“你放了小寒,我跟你回去!”
“啧,叫的甚是亲热。”
太子俯下身,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的容颜,随后说出的话渐渐让她那张故作镇定的脸露出惊慌恐怖之色。
“只可惜,孤从不留叛徒。”
与此同时,一柄锋利的匕首就那么轻飘飘的推进小寒的心脏。
沈葶月目眦具裂,失声尖叫,“你……”
小寒身子蜷缩在沈葶月怀中,呼吸渐渐衰竭:“对不起,姑娘,奴婢要食言了……”
“不能等到你给我好多好多金子……”
“不能等到你给我大宅子了……”
“不能看见你和公子团聚了……”
第68章 第68章你打死我吧。
“小寒,小寒!”
“你不能死,求你别死……”
沈葶月紧紧捂着她心口的位置,可殷红的鲜血却流得越来越多,小寒的身子也越来越凉。
她甚至来不及喊疼便离开了。
小寒临死前紧紧攥着沈葶月的手也骤然松开,砸落在地上。
“叮零当啷”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小寒掌心掉出来,沈葶月低头去看,是已经用了一半的金锭子,残缺的部分还留着她的牙印。
这是她们全部的家当,是她和小寒第一次见面时她给的,她临死前还不忘从怀中掏出来给她……
沈葶月眼眶通红,瞬间浑身从头到脚涌过一股干呕的痛感,胸前剧烈起伏,冷汗不受控制的遍布全身,她再也受不住,抱着小寒的尸身嚎啕大哭。
太子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笑着说了些什么。
沈葶月听不见一般,大哭过后人变得呆滞,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双眸失去了魂魄,径直朝后栽了下去。
太子一愣,顿时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的身子扶住,随后拦腰抱了起来。
时宁的身子怎可容一丝一毫的损坏,哪怕是破了一点油皮也不行。
他要将沈葶月打造成他最美的艺术品。
太子抱起那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神色复杂爱怜。
属下看向地上的小寒,请示道:“殿下,此女……”
太子面无表情朝前走:“丢去喂狗。”
“是。”几个暗卫走上前拖着小寒的尸身走向庄子深处,不多时传来了几条野狗的狗吠声,似是饿极了,寂静的夜里嗷呜嗷呜的乱叫,不一会儿,蚕食干净后便没了动静。
太子一行上了马车,在村子中赶着夜路朝长安行去。
沈葶月被太子抱上马车后便已苏醒过来,只是她闭着眼睛,佯装还在昏睡。
她不知道她凭借着什么意念清醒过来,只是她知道,若她一直昏睡着,太子必定会找大夫给她查看身体。
太子要的是姜时宁,她不会死,亦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可沈葶月怕被大夫查出她已经怀有身孕的事儿,此事若是被太子知道,她的孩子定然活不下去。
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念下意识改变了。
从前觉得这孩子恶心,让她想起和陆愠耻辱的过去,想任其自生自灭。
可如今,随着这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下意识舍不得伤害他,更想留住他。
她的骨血养出来的孩子,跟陆愠有什么关系。
所以沈葶月不敢昏睡,愣是凭借着求生的意志生生醒了过来。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中途太子并未对沈葶月做些什么,只是偶尔替她盖一下滑落到地上的毯子。
深秋夜凉,露更霜重,他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一路上没让她觉察到一丝凉意。
沈葶月闭着眼睛,被他抱下了马车。她稍微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她能看清楚眼前又是一桩宫外的宅子。
有侍女推开内室的门,里边早就放了银炭盆,上边是拨得热热的炭火,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太子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了床上,盖上被子放下帷幔,随后出去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人走后,沈葶月睁开一双杏眸,轻舒了一口气,想来此夜安全了。
她顾不得环境苛刻,认床,抓紧睡觉补充体力,一定要赶在明日天亮前提早醒来。
太子将她抓回来,肯定不是养着她在这睡觉的。
上一次逃跑的事儿她还历历在目,不知道他还有何种手段要对付她……
翌日一早,两个婢女进来打探她的情况时却见沈葶月已经坐在了床边,婢女当即“齐唰唰”弯身请罪:“奴婢不知娘娘早已醒来,奴婢这就去给娘娘打水洗漱。”
沈葶月听见那声娘娘,心中冷笑了声。
只要进入太子的宅院,她就失去了身份,彻彻底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笑的是,这满院的人,都是傀儡,都要陪太子演戏。
即便知道她不是姜侧妃,只是一个冒牌货,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娘娘。”
两个婢女很快就打好了水,端着水盆帨巾胰子等物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
沈葶月也没有拒绝,跑了一晚折腾到现在,她的脸,身子确实脏了。
只是等沈葶月梳洗后,其中一个婢女轻声道:“娘娘,得罪了。”随后快速出手,点住了她锁骨前的穴位。
沈葶月顿感气血上头,整个人都不能动了。
另一婢女从桌案上拿出一副薄如蝉翼的面具,言语间躲避着沈葶月的目光,“殿下吩咐了,要娘娘戴上此物。”
沈葶月饶是心里再有不甘,可这两个婢女会武功,她动弹不得,还是屈辱的任其戴上□□。
她戴上后,两个婢女又亲自为她擦粉点妆,换好了衣裳和头面,这才解了她的穴。
沈葶月看向铜镜中的女子,眉目艳丽,宜喜宜嗔,美艳无比,只可惜,这是“姜时宁”的脸。
她凄凄笑出了声。
两个婢女听着怪渗人的,顿时退下。
沈葶月抬手轻轻抚摸着她这张脸,若想在太子的手下活命,只有提他的软肋,姜时宁。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几道轻缓适中的脚步声,沈葶月顺着楹窗的缝隙看过去,廊下一闪而过的是几道高直挺瘦的影子。
她没看清,可屏风后很快几人便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人一袭霜白色锦袍,长靴一尘不染,玉冠锦带,宛如飞霜般剔透皎洁,金色的丝线钩织的祥云金纹尊贵显赫,随着他的步伐闪动着摄人的光芒。
太子凤眸微敛,却在看见沈葶月那张脸时含上了一层水,整个人的气质也愈发温润起来,欣长的身形走到她身前,贪恋的摩挲着她的眼角,似有不满。
这双极为美貌的眼睛,不像阿宁。
他的阿宁带着药香,眉眼和缓,此女眼中的戾气太盛。
太子低头看她,此时微微垂着,鸦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了一片浅淡的阴影,他的手本是轻轻抚着她的脸,随后,“啪”的一声,打了她一巴掌。
沈葶月身子娇弱,堪堪扶住桌角,整个人才没摔下去。
她唇角染着血,耳边“嗡嗡”作响,发出空鸣的声音,然则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被太子捏住了下颌。
那张温润的玉面露着一丝淡淡的笑,即便是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的动作始终保持着雅贵。
太子缓缓道:“演的不像,下次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听清楚了?”
沈葶月讽刺一笑,狠狠的瞪着他:“原来你对姜时宁的感情,不过如此!”
太子俊脸渐渐阴沉下去,咬声道:“再说一遍。”
沈葶月顶着“姜时宁”的脸,毫不畏惧道:“你打死我吧。”
说这话时,她美眸掩去了戾气,多了几分雾气蒙蒙,整个人软如一滩春水,被他粗鲁的钳着。
太子一愣,眼前这一幕和多年前那一幕顿时连成了一起。
“怎么,昔年救命之谊,姜侧妃还没忘怀?”
句句讥讽,字字诘问,不肯给姜时宁留余地。
那时候的阿宁也是被他这样捏着下巴,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说出那句:
“你打死我吧。”
自此后他再未踏入她房中一步,直至三年后姜时宁病逝。
太子顿时松了手,倒退了几步。
他怔怔的看着窗边那女子袅娜的侧影,柔婉纤细,云鬓楚腰。
小轩窗,正梳妆。
这不是他一直所盼望的日子吗?
太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内心不由得纷乱了起来。
来之前,他发誓一定要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敢欺骗他,敢逃跑,敢把他耍得团团转,他一定要给她好看。
可如今,仅仅打了她一巴掌后,他就再也舍不得了。
相比于再一次失去阿宁,太子觉得压在心口的那股怨气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若是失手打死了她,若是她想不开自行寻死。
那他还能寻到这么完美的肉身,来成为他的阿宁么?
太子不敢赌这个风险。
可他此刻不动她,却不代表他会放纵沈葶月肆意妄为下去。
太子抬了抬指节,侯在门外的蛊医顿时抬着药箱走了进来。
裴绿漪那件事,蛊医立下大功,自此太子便将蛊医养在身侧,就连送进宫的天师,也是蛊医假扮的。
此人来自南疆,懂得异域术法,可控制形形色色的蛊虫,以此来达到一些寻常手段达不到的事儿。
比如裴绿漪被灌了聋哑药,又刺了眼睛,不能说不能写不能听,可蛊医给她喂了条母蛊虫后,又将子蛊虫放在白纸上,那子蛊虫不受任何人驱使,竟然在白纸上开始来回爬走,且爬走间身上还会流出浓浓的黑水,形成南疆的笔划,字迹,最后由蛊医翻译成楚文,从而得知了宁夜的秘密。
此番,太子请蛊医前来,便是让他用一种蛊惑人心的虫子,名唤情人蛊,种给沈葶月。
此蛊一出,沈葶月便会记忆紊乱,严重的会忘记之前所有的记忆。
她的身,她的心便会彻彻底底的忘却前尘,且会爱上她睁开眼睛后看见的第一个男子。
到那时候,她就会成为真正的姜时宁。
上一次,是他草率了,这一次,他绝不会给沈葶月逃跑的机会。
等他日后继位大统,登基为帝,他会封姜时宁为母仪天下的皇后,陪他走上那无人之巅。
“蛊医,还请施术吧。”太子淡淡道。
第69章 第69章沈葶月半信半疑:我们是……
那蛊医年逾五十,身材佝偻矮小,头发花白无比,脸却看着只有二十左右的样子,皮肤细腻,光泽无比。
如此鹤发童颜的怪异模样,看得那两个婢女毛骨悚然,心头发颤。
蛊医拎着箱子进了屋。
沈葶月骤然看见个这么怪异的人,心中警铃大作,登时站起了身子,拔下鬓边发簪,哆哆嗦嗦道:“你要做什么?!”
蛊医轻轻吹了一口气,沈葶月便身子一软,整个人昏了过去。
太子眼疾手快,跑过去捞住了她的身子。
蛊医打开匣子,从第一格里取出一条桃粉色的虫子,那虫子上布满粉色的鳞片,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太子皱眉,看着那蛊虫问:“需要让她吃下去?”
蛊医摇头,拿了一碗水过来将那蛊虫放了进去,蛊虫入水后也不死,反而如同鱼儿般自由自在的畅快游动,游动期间,虫子身上的鳞片震出了细细密密的亮粉。
蛊医指着这碗水道:“殿下,只要让娘娘服下这情人蛊沐浴后的水便可使其记忆紊乱乃至虚无,忘记前尘往事,爱上她睁开眼后的第一个男人。”
太子点头,如此还行。
不然他与阿宁接吻乃至行房时,总觉得有些恶心,犯膈应。
蛊医看着太子松了口气的表情,忍不住撇嘴。
这情人蛊价值万金,他养了二十年才养成这么一条,哪里就舍得给人吃了。不过是蛊虫上的鳞粉可致幻,蚕食人的记忆罢了,不然他还靠什么赚钱。
一刻钟后,太子扶着沈葶月,让侍女把那碗鳞粉水给她灌了下去。
太子又问:“她何时会醒?”
蛊医道:“最快不过十二个时辰,最慢则要三天,一切都要看娘娘的内心意志是否坚定。”
眼见着太子脸色沉了下去,蛊医忙补道:“不过殿下不必担心,再顽固的意志也会被蛊虫瓦解,只是时间问题。老夫的蛊虫在南疆的天地灵气下沐浴了二十年,绝不会出现问题,除非……”
“除非什么?”太子冷声问。
蛊医凝重,将他师父所授之话一字不落吐出:“除非宿主拥有非比寻常的记忆,比如,拥有两世记忆,那么蛊虫可吞噬销毁的只有一世。”
太子嗤笑了声:“蛊医怕不是在诓孤,何人会有两世记忆,孤从不信来世,只信今生。莫不是你在宫中以天师的身份糊弄父皇久了,又把你的无
稽之谈甩出来哄骗孤了。”
蛊医讳莫如深的笑了笑:“殿下说的是,是老夫多嘴了。这人嘛,哪有什么前世今生,老夫也不信这些。”
他不会告诉太子,他便是重生之人。
前世他穷困潦倒,死在南疆的边域上,亲眼目睹了有蛊医对着他的尸体下蛊,制成了药人。
许是他不甘心,含着一口怨恨之气,地府阎罗不敢收他,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辈子他从幼年开始便进入深山养蛊,待到五十岁出山,守着他养得这十几条蛊虫在南疆赚得盆满钵满,他便不再满足于眼前,直到他遇到了中原的太子殿下,自此此生不愁财富。
可这种事,他提前说出来撇清干系,你爱信不信嘛。
反正我金子到手了。
太子很满意,如约的赏了他五百金,随后抱着沈葶月将她重新放回了榻上,自今日起,他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直到他的阿宁醒来。
起初太子还守得劲劲的,让人把一应的吃穿用度皆搬进内室,可一日一夜过去,沈葶月还没有清醒的征兆。
太子有些急了。
难道蛊虫失效了?
可想到蛊医说最迟不过三日,他便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只是,阴鸷的太子想,若是三日后她还不醒来,他定要摘下蛊医的头颅!
时序轮转,三日眨眼而过。
终于在最后一个时辰,床榻上的女子唇角轻吟了声,慢悠悠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入目处是极为繁复精眉的金丝纱帐顶,偏头看过去,一男人守在她身侧,锦衣玉带,勾勒处他欣长的身形,肤色冷白温润,闭上的眼睫处有着淡淡的阴影,气质看着高山典雅,很是贵气。
沈葶月眨了眨漂亮的水眸,这里是哪,这个男人又是谁?
许是听见她起身的窸窣动静,男人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间,她眸含探索,他欣喜若狂。
“阿宁!你醒了。”太子忍不住凑近,大掌轻轻捧着她的脸,欣喜若狂。
沈葶月稍微往后躲了躲,娇软的声音带着迟疑:“你是谁?”
太子心头大喜,看来那蛊虫水生效了,沈葶月是真的忘记了从前的事儿。
他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孤乃楚朝太子,你名唤姜时宁,出身杏林世家,乃是孤的侧妃。前几日孤与你在御街遭到行刺,你受了惊吓,昏睡了好多时日,太医说你醒来后可能会存在失忆的迹象……”
说到这儿,太子有些低落,露出一丝苦笑:“果然,你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记得了。”
沈葶月半信半疑道:“我们是夫妻?”
太子点点头,温声道:“阿宁忘了没关系,孤陪你慢慢想起来。”
他的语气那样和熙,温柔,让沈葶月刚醒来的恐慌感消失了大半。
看着男人嘴角的笑容,沈葶月也露出一个微笑:“好。”
“阿宁该是饿了,孤扶你起身,咱们去吃点东西。”说着,太子朝她伸手,另一手扶着她的腰身,动作亲昵,似是夫妻间常有的习惯。
沈葶月心中微微不适,可身体却又顺从的窝在他怀中,任他抱着自己起床,穿鞋。
她杏眸存疑,总觉得她的内心和身体,对太子是两种感觉。
一种是与生俱来的亲昵,不抗拒,一种是淡淡的不适,和不信任。
她们真是夫妻?
那她怎会如此矛盾……
——
镇国公府,福熙阁。
陆愠站在桌案前,低头把手中的密笺放在烛台声,低小细微的“嘶啦”声,那薄如蝉翼的云烟纸转瞬变为灰烬。
他漆黑看向夜空,唇角微微抿唇,露出一丝不漏痕迹的暗沉。
安排在皇宫的暗桩来报,圣人如今宠信天师,朝政懒怠,多召后妃侍寝,身子日渐枯垮下去。朱皇后劝了几次被圣人薄斥妇人善妒,关了禁足。后宫唯一能说得上话的齐太后更是有意纵容圣人玩乐,丝毫不管。
齐太后族中的皇子倒台了,便将宝押在了太子身上,如今两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前世之后,再过一月便会重现。
太子逼宫,自己以身挡箭,中毒身亡,镇国公府日渐式微,甚至,他连他的阿娘,那个骄傲的永宁长公主都护不住了……
好在他参透了易容的真相,这一世也不是全无对策。
陆愠如此想着,廊下传来赫融的声音:“世子,您要寻的人,属下带来了。”
“进。”陆愠眸光一敛,顿时快步走向花厅。
花厅间,赫融带着一老妇走了进来,他们连夜赶了十几里的路,老妇这辈子没骑过马,已是气喘吁吁,涕泪连连。
陆愠见到那庄户人,顿时上前一步道:“快说!”
涉及到她的事儿,他是半分耐心也无。
老妇来时收了赫融的银钱,又见被带进来的宅院辉煌无比,富贵无匹,眼前男人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顿时照实说:
“民妇那日夜里吃多了便想出门遛弯,民妇节俭,想借着隔壁院子的灯火在道上三步,谁知道隔壁竟早早熄了灯。民妇记得那住着两位从城里来的姑娘,按理说不应该睡那么早,民妇也就没多想,想着回去把自家的煤油灯点起来,可就在民妇刚到家点灯时听见了一堆嘈杂的脚步声。”
老妇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喘气有些费劲。
陆愠皱眉,示意赫融倒水,不耐道:“接着说!”
老妇端着碗牛饮而劲后,继续道:“民妇看见很多黑衣人出现在道上,手里还拿着银色的钢刀,直奔了隔壁而去,当时就吓坏了。我们那里只是京畿处的一个小村子,平常连生人都少见,更别提出现如此恐怖的生人杀手。民妇留了个心眼,等了许久,等到他们走后,民妇去隔壁敲门,等了半晌没人开门,民妇便推门进去。谁知,那两位小娘子早已人去楼空,想是被那些人带走了。”
陆愠脸色极沉,冷声道:“除了黑衣人,再无其他?”
老妇仔细想了想,顿时道:“民妇记得那群黑衣人中有一个穿黄衣的俊俏郎君,衣裳看着料子很好,还反光,夜里那么黑,民妇都看的很清楚,他的靴子上绣着好看的图案,似乎是祥……”
陆愠眼色豁然大变,厉道:“祥云纹。”
老妇没听见,嘴里叨咕着:“像是天上的云彩那样好看……”
陆愠当即疯魔,大掌狠狠拍向桌子。
居然是太子!果真是他!
老妇被这架势吓得肝胆俱裂,当即跪了下去。
赫融见状,弯身扶着那老妇离开。
等赫融将人送走折返后,便看见世子眼眶猩红,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他担忧问道:“世子,姑娘落在太子殿下手中,这,咱们怎么也救不出来呀……”
“找。”
陆愠死死咬着牙:“去长安城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的那些私宅找出来!”
第70章 第70章为什么她想不起从前的事……
“可……”赫融犹豫道:“就算找到了,世子还能如何,您不能孤身涉险一个人去,若是带着暗卫,有沈姑娘这个人质在,怕是咱们也……”
“还不快去!”陆愠状如疯魔,朝他厉声道。
赫融不敢多嘴。
他知道,知道事涉沈姑娘,世子爷便什么都听不进去,那样一个运筹帷幄,机关算尽的人也顾不得章法了。
他再劝下去也无济于事,当即行礼告退。
——
这日午后,沈葶月陪太子用过膳后,一个人坐在廊下的棕木嵌玉摇椅上出神。
十月的艳阳天,秋高气爽,日光充沛,只是院中的风有些微凉,带着点点秋意。
她盯着随风飘落的银杏叶,一时有些恍惚。
她真的是姜时宁?
听闻姜时宁出身杏林世家,她自幼与草药为伴,就算嫁给了太子,那与常年与草药为伍,草药香也不会一点也闻不到吧。
她在她的衣裳,房间,闻不到一点药香,甚至她连一本医
书都看不见。
太子解释说他们是临时起意出宫,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她又没住过私宅,定然不会有医书草药那些。
可她让婢女寻了几本药书孤本来看,本以为会很熟悉,可那上边的文字晦涩难懂,她看了一会儿便觉头疼。
这种记忆错乱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虽然太子待她很好,这里的下人也十分恭敬,可她无端丢了记忆,只能任凭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觉得不对。
人是可以撒谎的。
也许她是姜时宁,太子最宠爱的侧妃妾室。
也许她不是呢?
沈葶月蹙起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每次她一想回忆起什么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即便太子对她很好,她也不得不恶意揣测。
不远处,太子处理完政务刚进院,看见她揉着鬓边,小脸皱成一团的痛苦样子时,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快步走到沈葶月跟前,语气略有些责备道:“阿宁,不是跟你说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么?”
沈葶月娇怯怯抬头:“阿宁不想当糊涂蛋。”
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太子有些心软,他蹲下身子,轻声哄着她:“阿宁乖,我们还有以后。孤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好吗?”
沈葶月被他哄得稍微安心,点了点头。
“乖,孤今日下朝路过街边给你买了栗子糕,快趁热尝尝。”
两个人手牵手进了屋,沈葶月看着牛皮纸里新鲜热乎的栗子糕,杏眸漾着水光,显然极为喜爱。
太子在一旁,看她素手捻起糕点放在唇中轻轻品尝,露出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温声道:“阿宁喜欢吃就多吃点。”
沈葶月吃完栗子糕便觉得有些困,太子抱着她上床,替她盖好了被子:“阿宁睡吧,睡到晚上孤陪你用膳。”
沈葶月好似做了梦,梦中迷雾重重,似是有人在呼唤她,她想拨开雾霭看看对面,却什么也看不清,吃力的很。
她挣扎着苏醒过来,才发额上,脸上都渗着汗。
沈葶月睁开眼后又紧紧闭着眼,复又睁开,她盯着纱帐顶,漂亮的眼睛涌现着惊恐,错觉,不甘。
她又狠狠闭上,这次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复又睁开。
还是一片模糊。
她怎么突然间看不清东西了!
沈葶月颤抖着抬起手,五根纤长的指节宛如青葱细致,肌肤雪白,薄浅的纹理上生长着细细的绒毛。
还是能看清的。
沈葶月起身看向内室外,物件陈设的轮廓尚能看得清,可其余的,一片模糊。
她睡前什么都没吃过,除了……
除了太子送来的栗子糕……
可太子是她的夫君,难不成,还会下药害她?
沈葶月本想喊人,却觉不妥。
此刻若是喊人,那两个侍女定会将太子喊来。如果真是太子做的手脚,难道,她还能指望着他承认吗?
定又是一些甜言蜜语,最后告诉她等回宫了,给她请最好的太医,一定会医好她的眼睛如何。
沈葶月压下揣测,重新躺了回去,可是心跳快得久久不能平静。
至此,她已经察觉出,太子绝对有问题。
甚至,她很有可能是被他绑了来的。
想到这儿,沈葶月莫名心慌,那她是谁?为何会被太子绑了来,太子究竟要图谋她什么……
沈葶月闭上眼睛,也许,这一切,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暮色四合,太子踏着清泠月色如约而至。
回廊下的两个婢女弯身请安:“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颔首,目光看向东厢,随口问了句:“娘娘在做什么?”
两个婢女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道:“回殿下,娘娘午睡后到现在还没有醒。”
太子皱眉,怎会。
他推开门,走进内室,撩开帷幔后,榻上的女子睡颜恬淡安静,呼吸清浅,显然还在熟睡中。
太子略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轻声唤:“阿宁,阿宁醒醒。”
姜时宁没有反应。
太子声音抬高了许多,又唤了几遍,还是没反应。
他意识到不对,抬手去探她的鼻息,温热湿润,他又晃了晃她的手臂,高声道:“阿宁!姜时宁?”
回应他的,只有满屋的月色。
太子下意识起身,眼底划过一抹隐晦。
难道,药下重了?
“来人!传蛊医!”
屋内传来一道厉声。
婢女顿时朝外小跑着去请蛊医。
一刻钟的功夫,蛊医被人搀扶着紧赶慢赶进了屋。
蛊医刚进屋便觉得到屋内气氛不对,他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硬着头皮走进内室,弯身行礼:“老夫见过太子殿下。”
“少废话。”
太子心急,一刻也等不了,从椅子站起身问道:“为何孤用你的药喂给阿宁,她到现在都没醒?两种药是不是相克?”
蛊医摇头道:“不会,殿下,您放在栗子糕中的药只是会让人一尺外看不清视物,与先前的情人蛊完全不相冲,老夫已经给人试过,绝无问题!”
太子道:“万一出现例外呢?你之前也说了,那情人蛊虽然会吞噬人的记忆,可若宿主拥有两世记忆,药就失效了,你怎么就敢确保万无一失?若是孤的阿宁永远醒不过来,怎么办?!”
床上的沈葶月心肝一颤,呼吸忍不住紊乱。
果然,果然这厮给她下了药!
这个畜生!
蛊医当即拍着胸脯:“老夫敢担保,这两种药绝无问题,不会相冲,若是娘娘被人大声叫却没有醒,只能是娘娘装的。”
太子目光看向床榻,寒意逼人,他走进了几步,坐下,大掌轻轻摩挲着她雪白的肌肤,一点点向下,最后落在她脖颈处。
太子隐忍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阿宁,若你是装的,此刻醒来孤可以既往不咎。”
“三。”
“二。”
“一!”
太子掌心蓦地狠狠用力,沈葶月突感剧痛,忍不住呛得狠狠咳了起来。
她小脸憋得通红,惊恐的看着太子,小手不断推着他用力的手臂,话都说不连贯:“殿、殿下……”
太子松开手,沈葶月得以喘息,只是咳得肺管子都要出来了。
太子冷笑一声,准备看她如何解释,没想到沈葶月却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娇娇弱弱的侧妃娘娘哭着看他:“殿下这是作甚,要掐死臣妾么?臣妾不过是多睡了会儿,难道就触犯宫规宫律了?”
太子被她打懵了,“你说什么?”
沈葶月委屈的揉着通红的脖颈,“殿下说妾身出身杏林世家,这几日妾身总是不得安眠,便根据医书给自己调了安息香,好不容易得以安枕,可还没醒来就要被殿下掐死。”
说完,她梗着脖子,闭上眼睛:“您掐死我吧。”
太子一愣,难道她不是装的?
他和蛊医说的话她也全都没听见?
是他误会阿宁了?
小姑娘刚醒来,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蝉纱亵衣,净白如雪的贴在肌肤上,然而脖颈处那通红的印子一路蔓延至锁骨,乃至整个胸脯,楚楚可怜。
太子有些懊恼,哑声道:“对、对不起,阿宁,孤误会你了。”
沈葶月偏过脸,冷声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阿宁。”太子挽过她的身子,谁料沈葶月直接
甩开了他的手,水眸掺杂着恨意:“你不走是么?”
说完,沈葶月从枕头前拿起发钗横在自己脖颈间,高声道:“你不走我就……”
太子当即站起身,柔声哄她:“我走,我走,阿宁乖,先放下钗子。”
蛊医也上前劝道:“娘娘情绪激动,殿下还是先走为妙。”
说着他朝太子挤了挤眼睛,太子闷声咽下口气,径直朝外走去。
如今整个大楚都快是他的了,他竟然还整不过一个小小女子。
出去后,蛊医解释道:“那情人蛊的副作用极大,娘娘的精神不能受刺激,不然记忆紊乱篡改不说,若严重了精神失常就糟了,殿下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太子苦笑道:“孤还不够徐徐图之?自她醒来后,孤对她处处纵容,处处哄着来,就连她的嘴,孤如今都没亲到过,更别提碰她。”
说到这儿,蛊医有些沉默。
太子长吐了一口气,心里闷啊……
与此同时,内室中,沈葶月看着满室狼藉,雪白柔夷紧紧捂着心口,她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颤抖的厉害。
她闭上眼,忍不住哭出声。
她是谁?她为何会被太子掳了来?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谁能来帮帮她!
为什么她想不起从前的事儿?!
沈葶月拼命的想,可越想头就越疼,疼到最后她意识昏厥,整个人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入了梦。
墨云遮月,混沌乌沉,天地间暗潮涌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凛冽意味。
空旷宽敞的大殿传来士兵厮杀的声音,旌旗烈烈,不绝于耳。
沈葶月有些疑惑,这是哪,是皇宫吗?为何在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