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烧陶


    刚才的简易圆规给了顾篱一点灵感, 他把陶泥擀成薄片,用一端系着竹片的小圆规切下来两个大小差不多的圆片,一个做底一个内侧加条细圈做盖子, 再切一条长方形,竖着围起来安在底上就是个带盖的罐罐了。


    这样捏比泥条盘筑还简单, 唯一有点技术含量的就是拼接的时候需要沾一点水, 用指腹小心地把两部分搓在一起, 搓到看不出缝隙。


    他一连捏了好几个, 刚开始手生做得慢, 后面越做越快,还略微发挥了一下, 把杯壁中间部分捏薄,这样就变成大肚子罐罐了。


    之前顾篱自己准备好的陶泥不多,捏完十几个罐子只剩下手上不大的一团,他看看北阳, 这次倒没捏个老虎头,他搓了一长条,侧身弯腰拿没有沾泥的手肘碰碰毛茸茸的耳朵。


    北阳耳朵向后抿了抿,抬头看过来, 顾篱被可爱到了,差点伸手去揉, 好歹还记得自己手上都是泥, 忍下来了,给他看手上的细长泥条:“你看像什么?”


    北阳盯着泥条看了会儿,毛茸茸的脸上愣出透出了点疑惑,尾巴也卷了卷:“蛇?”


    顾篱的视线落在他晃动的尾巴尖尖上,有一点不满:“哪里像蛇了, 明明是尾巴。”


    北阳:“……”


    顾篱给他说得决心要把尾巴和蛇区分开,捏着泥条一端略微卷了卷才镶到罐子上,做了个杯子出来,剩下最后一点泥平均分一分,全部搓成小泥团镶到盖子顶上方便拿取。


    陶胚做好不能立即进炉,要先晾干水分,不然容易烧裂。


    天冷,他把陶胚放在火塘附近,原本是想它们干得快一点,没成想干太快全裂了。


    他心疼地看着做了一天才做出来的罐罐们,缝隙不大的尽力修补,完全裂开的只能压成泥回收利用了。


    这次吸取教训放到远离火塘的地方慢慢阴干。


    这次雪停得很快,不过天气依旧非常冷,亚兽人们很少外出,白天大部分都在大山洞里活动,顺手就帮顾篱做做陶泥,也有对制陶感兴趣的会捏一团泥自己尝试做。


    兽人们轮流结伴出去,带回来的猎物十分有限,倒是砍了很多柴,可以取暖烧陶。


    不过刚砍下来的柴不适合烧,要先晾干,好在大山洞里储备充足,有了新柴,就可以放心用干柴了。


    顾篱第一批做的都是小器型,晾起来快,没几天就干透可以上釉。


    他把之前剩下的细草木灰重新兑水搅拌成灰浆,把小陶罐整个放进去,里外全部浸透,尝试几次之后,渐渐摸索出最适合的灰浆浓度——和蜂蜜差不多就行了,不会太稀挂不住也不会太浓稠上不匀。


    因为不确定这样能不能成功,他还留了一半没上釉,万一失败了也不至于一炉全白烧。


    等到釉也晾干,就可以正式开始烧制。


    松原是从床上被顾篱喊起来的,北阳也早早在洞口等他。


    冬天的清晨,太阳刚露头,地表还没有开始升温,行走时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顾篱搓搓手蹬蹬腿,时不时往手上呵气。


    松原打了个呵欠:“不是刚起来吗?这么冷?”


    顾篱把手贴到他脖子上,松原打了个哆嗦,立刻清醒了。


    顾篱哈哈笑着松开他,又去贴北阳,北阳在他碰到脖子之前就先牵住他,捂在手里捂暖了才松开。


    他们一起小心把陶器搬到砖窑附近,来回好几趟才搬完,顾篱还搬了一点之前烧好的砖过去,然后留在原地摆陶器,北阳和松原继续搬柴。


    砖窑的结构比较简单,就一个桶形,他在最底下垫了砖,中间也用砖隔出一个一个小小的空间,把陶器小心摆进去,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弯腰摆弄了好久。


    等到终于摆好,外面也还剩一半,只能分开两炉烧了。


    他直起身体拉长胳膊扭了扭腰、松了松肩,然后原地做起广播体操,一边回忆动作一边做,没有注意身后,北阳搬着高过头顶的柴过来,视线不大好,两个人就这么撞上了。


    顾篱一记后旋腿正好踢在柴堆上,疼得捂着脚踝单腿在原地跳,北阳扔了柴堆来扶他:“没事吧?”


    “有事有事,”顾篱连连吸气,“撞骨头上了,疼死了。”


    北阳码了个小柴堆给他坐,顾篱缓了一会儿才看见他手上有点血迹,立刻放下自己的腿,拉他手来看:“你怎么了,哪里出血了?”


    “没事。”北阳企图收回手,又被顾篱拉过去。


    应该是掌心被柴蹭破皮,出了点血,确实不严重,但是肯定很疼,顾篱给他吹了两口气,北阳缩回手,顾篱以为他疼的:“别搬了,快去洗洗手。”


    “不疼。”北阳站起来,去捡散落的柴,顾篱也去捡。


    松原搬着一大捧柴从大山洞过来,看见他俩一块在捡柴就没直接松手扔,而是蹲了一下放在地上。


    顾篱捧着几根柴兴师问罪:“是不是你给北阳堆得那么高。”


    松原莫名:“怎么了?”


    “他都看不见路,害我刚刚撞到了。”


    联想刚才散落一地的柴,松原一下就知道发生什么了,反过来嘲笑他们:“我比他堆得还高,怎么不说你们两个人都不看路。”


    顾篱理直气壮:“我们都受伤了,当然怪你。”


    松原:“……”


    对顾篱以外的人来说,行动不受影响的伤都不能叫伤,松原不跟他理论,问他:“放好没?”


    “没呢,还要封个顶。”他放下柴,过去把剩下的砖放在窑顶。


    看他放平了,松原就去点火,顾篱又拉他:“等一下再等一下。”


    “怎么了?”


    顾篱看着窑:“要不还是再封一下口?用泥糊一下。”


    普通的陶器搭个炉子就行了,这次可是上了釉的,他想尽可能烧出高温来,虽然不知道正经柴窑长什么样,但是他知道有个词叫“封窑”,顾名思义就是要密封。


    但是北阳说:“全糊住火烧不起来。”


    顾篱一想也是,他搞不明白了,决定折中:“那封一半吧,烧不起来再拆。”


    这几天做陶泥,大山洞里有不少已经挑出石头的泥巴,顾篱捧了一部分过来,和上水,小心抹在砖块的缝隙间,只糊了一半,还剩一半留着当烟囱。


    烧陶器是要慢慢增温的,点火之后先用细柴烧,烧热了再换成粗木柴。


    等火烧旺天已经大亮,松原站起来:“你们在这烧?我去给猪找点能吃的,我看你那猪都饿瘦了。”


    兔子只吃草,猪光吃草有点吃不饱,顾篱已经很努力地在养,但猪能吃的东西很多人也能吃,部落的亚兽人也会在相对暖和的时候在部落附近挖草,肯定是要紧着人的,他最多只能挖点人不太吃的草根,还得注意不能挖太多,怕来年不长。


    兔子还好,眼见着猪是一天天瘦下去了。松原还怂恿过他:“要不早点杀了吧,越养肉越少了。”


    顾篱没同意。


    顾篱往猪圈方向看了眼:“你去找什么?哪里找啊?”


    松原说:“去林子里挖草根,挖虫子,有什么挖什么。”


    “那能挖到多少啊,而且这么冷。”顾篱下意识反驳。


    “那怎么办,你又不肯杀,总不能真的等饿死了啃骨头吃猪毛。”松原笑起来,“那不是白养了。”


    话是这么说,顾篱还是不同意,他养猪的初衷是做食物储备改善生活,不是为了给家人增加负担的,大冬天的人都不太出去找食物了,还要家人为猪费那么多事,本末倒置。


    他抬头看了眼崖壁,北阳也开口:“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养在部落里?”


    一般他们说部落就是指整个盆地的范围了,养在部落里,放它自己去找食物,顾篱劁猪的时候确实提过,但是真的放养,他又担忧:“我怕它伤人。”


    松原满不在乎:“猪能伤什么人,它连牙都只有这么点。”


    猪在被阉割之前长了一点牙出来,阉割之后到现在都没见长,但顾篱还是怂怂地说:“我打不过它。”


    部落里不光有兽人,还有亚兽人和孩子,虽说这天气一般也很少单独去林子里,但万一呢,万一有点什么事一个人去了呢?万一它跑林子外面来了呢?


    反正顾篱一个人赤手空拳对上野猪是没有把握打赢的,最多能跑。


    松原顿了顿,想说什么又改口:“那你以后去林子里的时候找个兽人蹭蹭。”


    顾篱:“?”


    松原:“看我干什么,我又没乱说,它怕兽人的气味。”


    顾篱看北阳,北阳说:“可以放到河对岸去。”


    顾篱觉得可以,放远一点会相对安全:“那抓的时候能抓到吗?”


    松原说:“一个人可能抓不到,部落那么多人一起肯定能抓到。”


    顾篱还是犹豫:“等我问问其他人。”


    不光是人的安全问题,还有猪的安全问题,这要没提前知会一声,说不定哪天被兽人看见就顺手抓回来了。


    松原说:“那我还是先去挖吧,你那点草留着给兔子吃。”


    他说完就走了。


    北阳也去巡山,烧火顾篱一个人足够,因为这次的陶器都小而薄,他只烧了半天,快到中午开始减少柴火让窑温慢慢降下来。


    松原到傍晚才回来,饿得不行了,进山洞就先稀里呼噜喝了两碗其实还没煮好的粥,喝完之后拿着碗还在原地,顾篱以为他还要,拿大勺子推推他的碗:“没了没了,每个人两碗,还要的话等下我的给你。”


    松原说:“不要了,这不顶饱,我摸了几条蛇,等会烤蛇吃,家里花椒还有吗?”


    “有,要碾。”顾篱拿大勺子搅着粥,锅里的热气不断往外冒,他几乎看不见松原了,“要放石板上烘一烘碾碎再加盐,你会吗?要不要我帮你?”


    “那算了,我还要剥蛇,明天再吃椒盐的。”


    顾篱就喊了香桃来帮忙煮粥,他去炒花椒,椒盐蛇排松原不吃他还想吃呢。


    北阳一直没回来,寒九说给他留了肉,顾篱一看,是块干巴巴的咸肉干,心想山君一家子虽然都很厉害,能弄来别人弄不来的食材,但吃法上真是糙得人人平等。


    猫猫怎么能吃那么咸?掉毛怎么办!大猫也不行。


    “肉给我吧,我给北阳弄吃的。”


    寒九都没问一句吃什么,直接把肉给他了:“你在这里等还是先回去?回去的话我让北阳去找你。”


    夜晚大山洞里人变少,火小下去就会变得很冷。


    顾篱看看天色:“我再等一会儿,冷了就回去。”


    等到北阳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大山洞里人都走光,今晚要值夜的兽人和亚兽人又还没来,只有顾篱一个人在。


    影子被篝火拉长映在石壁上不断摇曳,他把一个盛粥的竹筒放在火塘边保持温度,另外烤了半条蛇。


    北阳原本要直接回家,闻到了花椒的香气才叼着猎物过来。


    顾篱惊讶道:“你抓到狐狸了!”


    北阳放下狐狸,顾篱想看,被他拱开了:“怎么了?”


    “不好看。”


    他这样一说顾篱就懂了,可能是有点血腥,怕倒是不至于,有时候会不忍心看,不过忍心吃的。


    狐狸肯定要剥皮处理,大晚上的太麻烦了,顾篱把竹筒拿出来:“你饿不饿,你阿父给我一块肉,我给你留了粥和蛇肉。”


    知道北阳多半是兽形回来,他提前刷干净了一个“浅盘”用来放吃的,先把温温的粥倒进去,再把蛇排一段一段放好。


    放一段,往北阳那边看一眼,嘿嘿,给大猫猫配餐!


    可惜食材不是很丰富。


    北阳疑惑地看向他,顾篱把满满一盘子往他面前放,言简意赅:“吃!”


    北阳吃饭很快,香稠的粥吃得干干净净,酥脆的蛇排连骨头渣都没剩下,不对,还是有的,胡须上沾了一点,顾篱脸上挂着迷之微笑,伸手想给他抹掉,被大猫爪爪按住了。


    白虎爪爪肉肉的,比他的手掌大很多,锋利的指甲乖顺地收在肉垫里,按在手上只觉得沉沉的,没有任何威慑力。


    顾篱啊了一声:“差点忘了。”


    他反手垫在虎爪下面,还挠了挠,左手摸出一罐獾子油:“你的手掌破了,变成兽形走那么多路,爪垫痛不痛啊?我给你涂点獾子油吧。”


    看北阳不动,他还强调:“我可不是为了趁机摸你爪爪哦!”


    第32章 第 32 章 放猪归山


    肥皂做好也有好多天了, 放在碟子里的早已经凝固,因为盛的时候是一勺一勺进去的,表面还有环形纹路。


    顾篱把碟子倒过来, 肥皂没掉,他拿小竹片撬了一下才成功脱模, 陶器不够光滑, 碟子上还有部分残余的皂体, 他也用小竹片刮下来, 用手指捏在一起按到肥皂上, 争取一点都不浪费。


    脱完碟子里的两块,他敲敲竹筒, 拿起来晃了晃,感觉也差不多,就用石刀劈在竹筒上往地上墩了两下,竹筒出现两条裂缝他才取下石刀, 徒手掰、嗯?没掰开。


    松原的鞋子有点破了,埋头在补鞋,抽空看了他一眼:“要掰开吗,我帮你?”


    顾篱不信邪:“不用, 我自己来。”


    松原低头继续和鞋斗争。


    顾篱把竹筒放到腿间夹住,手指攀着竹筒边缘, 龇牙咧嘴地使力, 可算掰开了,取出灰黄的圆柱形皂体,用竹片把圆柱切开,每片差不多两指厚,正好切了十片。


    竹筒比较大, 做好的肥皂拿在手里也有点大,不太趁手,他就又把圆形的肥皂切成半圆。


    这样一来,加上小碟子里的凝固的两块,这一次一共做了二十二块肥皂。


    他留了一块放着备用,剩下的都拿去晾起来。


    大部分人一天都只吃两餐,甚至一餐,用顾篱的算法就是早饭午饭合在一起吃,这个时间大山洞里人比较多,尤其是亚兽人,顾篱就提了一嘴放养猪的事。


    一个亚兽人问:“就是把猪放到林子里面,以后再捉出来吗?”


    “对,我找不到足够的食物了,只能让它自己去找。”


    他说这个事,原本是想跟大家商量的,也做好了被反驳的准备,没想到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他只好问:“这样直接放到林子里会不会太危险?”


    青霜笑起来:“篱出去采集太少了,每次都跟着狩猎队,没在外面见过猪吧?”


    顾篱:?


    竹咚说:“猪也不算什么,人多的时候直接围住,人少的时候上树就行了,它不会上树。”


    “是啊,”说话的亚兽人摆摆手,说了和松原一样的话,“你那个猪,我昨天还看见了,牙都只有一点长,能有什么危险。”


    “篱准备养多久啊,到时候我们一起把它捉回来吧。”另一个亚兽人跃跃欲试。


    顾篱恍惚,是他刻板印象了,就像竹咚说的,凡是能单独进林子的人,哪怕打不赢还能跑不了么。


    亚兽人这边没有问题,傍晚顾篱趁着山君在的时候,跟山君说了自己的打算,顺便再知会兽人们,看见猪靠近这边吓唬吓唬赶走就好了,别提前捉回来吃了。


    都通知到位,就可以放猪归山了。


    顾篱是想白天放的,放远一点,但是山君说都一样,那干脆晚上就放了,正好猪是夜行动物。放生前他还担心过养这么久了猪会不会不乐意去出,没想到栅栏他随便一赶,猪就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围观他放生的人太多,出了猪圈猪就开始乱窜,被兽人们往林子方向驱赶,很看就看不见了。


    顾篱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松了口气之余还有点怅然若失的,松原以为他担心抓不到,宽慰他:“你放心,什么时候想吃了你说一声,随时给你抓回来。”


    顾篱:“……”


    回山洞之前顾篱去探了探窑温,已经不烫了,还有一点点余温,要开也能开,不过顾篱还是准备在等一晚上,现在天都黑了,也看不清。


    第二天一早顾篱就迫不及待地去开窑,等红叶起来他都出山洞了。


    他有吃早饭的习惯,今天都没吃,来不及做,红叶拿了条肉干给松原:“你送下去给篱。”


    顾篱先把最上面的砖块拿出来,撬开泥封之前又停下,想起来好像看过电视剧,烧瓷器要祭祀,祭祀他是没条件了,可以祈祷一下。


    他双手合十,但一下没想起来该找谁祈祷,道教佛教基督教,谁家神仙能管到这儿来啊?


    正好松原下来了,他后退两步,维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胳膊杵杵松原:“哎,你说,什么神管这个啊?”


    松原莫名:“什么什么神?兽神?”


    那就兽神吧。


    顾篱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兽神在上,保佑我烧陶成功。”


    松原:“……”


    祈祷完顾篱才敲开泥封,取砖开窑。


    他一件一件把陶器捧出来,有的已经是碎片了,大部分还是完好的,他重点去看上釉的那几件。


    陶器表面有灰白色的粉末,看样子就是他涂上去的草木灰了,抹去这层粉末滴水到陶器表面陶器还是会变成深色,说明陶器在吸水,草木灰依旧是草木灰,没有变成附着在陶器表面的光滑釉层。


    失败了。


    兽神没发力,上釉没成功。


    顾篱蹲在地上,扒拉那一堆碎片,看能不能找出相对完整的部分,打磨一下还能用,一边扒拉一边连连叹气,忽然他的动作顿住,视线落在一只裂了个大口子的罐子上。


    根据经验,最底下的陶器是很容易裂开的,他放的时候特意放了个手捏的丑罐子。


    现在丑罐子上有一点不一样的颜色。


    松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效果,以为他在惋惜烧裂的:“叹什么气,这不是还有几件好的吗?”


    “嗯……”顾篱嘴上应着,拿起丑罐子仔细看,表面也一样有很多灰,还熏黑了一部分,但是裂缝附近有土黄色的斑块,摸上去是光滑的。


    顾篱精神一震,这不就是釉?!


    他把所有成型的没成型的陶器都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有第二件成功上釉,倒是一块烧得黑乎乎的砖上也摸到了点光滑的斑块。


    这样说起来,他的思路应该没错,草木灰就是可以变成釉的,问题出在温度上——不管是烧裂的丑罐子还是黑乎乎的砖,都是底下的,离火源近,温度高。


    在现代科技出现之前就已经有柴烧落灰釉,那温度肯定不会特别高,他都烧出来一点釉斑了,差得应该不多。


    要不做个吹火筒,然后找人帮忙轮流来吹气?或者做个扇子扇风?好像都有点费人啊。


    “哎。”顾篱拍了一下脑袋,都用草木灰浆上釉了,还用什么“柴烧落灰”,直接炭烧不就好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转头就去搬之前剩下的陶胚。


    松原看一言不发蹲着发了一会儿呆就往大山洞跑,知道他可能又有点什么新想法也跟着去,帮他一起搬陶胚。


    顾篱把陶胚一件一件放进窑里,跟上次一样用砖封口,不过燃料用的是炭。


    部落里一般不刻意烧炭,都是平时烧柴剩下收集起来的,不会特别多,烧窑又需要大块一点的炭,他寻遍整个部落才收集到足够的量。


    今天北阳不在,松原被他薅来干活,搬了好几趟炭,两个人手都是黑的,顾篱使坏,往松原脸上抹,松原也不甘示弱抹回来。


    片刻之后,两个人都顶着乌漆嘛黑的脸,顾篱气喘吁吁,做了个停战的手势,松原看样子还想玩,他认怂,往自己脸上糊了一把:“我认输行了吧行了吧。”


    松原才意犹未尽地收手,帮他一起把炭放进窑膛里,点火的时候说:“你要求就现在求,都烧完了还求什么?”


    顾篱本来都忘了开窑时儿戏的祈祷,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双手合十大声祈祷:“兽神在上,保佑我烧陶成功吧!”


    路过的兽人看了他好几眼,顾篱尴尬地蹲下去看看火,摸摸炭,等人走了才松口气。


    烧好的陶器要过一遍水,看看漏不漏,不漏的可以用来盛水,漏的就拿去装其他东西。


    一共16件,6件完全裂开,4件有缝漏水,剩下都是完整的。


    这个成功率比从前烧大件要高出不少,不知道关键变量是窑还是泥或者塑形方式、器形大小。


    部落里其他人用陶器基本是为了盛水运水,这次烧的都是小件,需求不大,顾篱准备自己留着慢慢用。


    松原一开始说不要的,等着他烧大罐子,但是看见顾篱用带把手的杯子喝水,觉得很有意思,就也说要,拿了另一个有把手的杯子。


    顾篱看了一眼说:“那个是给北阳的。”


    松原不服气:“我先挑的。”


    顾篱说:“我照着北阳捏的。”


    松原举着杯子端详半天也没看出来:“哪里像了?”


    这么说顾篱就不乐意了,竟然质疑他的技术!


    “尾巴!”顾篱不满道,“那个把手,我照着他尾巴捏的。”


    松原又看一眼杯子:“我还说是照着我的尾巴捏的。”


    顾篱说他不讲道理:“我捏的时候北阳就趴在我边上,你在踩石碓呢,你都不是兽形。”


    松原哼一声没跟他理论。


    顾篱把陶器都从水里捞出来,半晌没听见他说话,抬头一看,发现他上床去了,以为他准备睡觉,还提醒他:“你是不是没漱口?”


    松原还是没说话,没一会儿,一只兔狲从石床上跳下来,顾篱看见就笑起来,朝他伸手:“怎么变成兽形了?”


    松原没给他摸,迈着矜持的猫步在他边上走,尾巴翘得高高的,还拿爪子碰碰刚才的水杯。


    顾篱疑惑:“嗯?”


    松原又晃了晃尾巴尖尖,非常努力地打了个小卷。


    顾篱好像懂了,哭笑不得:“行吧行吧给你好了。”


    松原才走到他手底下,顾篱来回倒水正好手冷,就把他揣怀里暖手。


    兔狲虽然毛厚,这么冷的手放身上也不舒服,松原动了动,毛茸茸的大尾巴塞进顾篱手里,顾篱嘿嘿笑着低头,下巴在他平平的脑袋顶蹭了蹭。


    不知道这次上釉成功不成功,要是成功了,他就试试给大的器型也上釉,嗯,罐子大一点的话,盖子也能大一点,到时候盖钮直接捏成猫猫头。


    平头尖耳朵的给松原,圆头圆耳朵的给北阳,完美。


    第33章 第 33 章 上釉成功~


    顾篱有种强烈的预感, 这次应该能烧成,但这不妨碍开窑的时候他比上一次还紧张。他本来想一个人去的,没想到松原起来就问他:“今天是不是可以开窑了?”


    “你不是说要出去挖山鼠?”昨天他们几个兽人在商量, 顾篱听见了。


    “来得及,先看你开窑。”他一边说一边笑, “看看兽神有没有听见你说话。”


    顾篱只好带他一起, 走到半途看见北阳在, 就把北阳也喊上了, 带一个是带, 带两个也是带嘛。


    可能因为这次是炭烧,温度要高一点, 冷却也慢,拆砖的时候顾篱还摸到点余温,不过一看不烫手了,他利落地敲开泥封把砖卸下来。


    砖一取出就能看见顶层的两件陶器都没有明显的裂缝, 但是也没釉,表层就是干干的灰。


    再下面跟上一炉的破罐子有点像,带了点斑斑点点的釉色。


    顾篱小心翼翼地取下隔离砖,露出第三层完整的罐子, 没有直接拿出来,而是伸手进去摸了摸, 摸到光滑的釉层, 才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地取出放在平整的砖块上。


    松原看他神态都知道这件不一般,也蹲下来看,看见了一只不同于以往的土黄色小罐子。


    顾篱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就是草木灰釉的颜色,他还以为大面积会是灰扑扑的呢, 没想到还是土黄色,泛着一点青,还有灰褐的斑斑点点,比他记忆中在博物馆见过的白色、天青色的漂亮瓷器差远了,他这甚至都不是瓷器,只是上了釉的陶器。


    但是它防水啊!


    放稳了陶罐,顾篱不再收敛,大笑着撑着松原的肩膀跳起来:“成功了!”


    松原毫无防备,被他压得差点载到在地。


    顾篱却转了一圈抛下他去跟身后的北阳击掌,北阳没领会他的意思,他就举起北阳的手自助击掌,然后不等北阳有什么反应就猛地抱住他,抱得紧紧的,还拍他的背:“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


    北阳身体僵硬,犹豫着也抬起手,顾篱又松开了,回身去抱刚刚站起来的松原,松原给他勒得喘不上气,把他往外推:“那么大劲儿,你疯了啊。”


    顾篱现在跟疯了也差不多,这可不是灵光一闪就做出来的石碓,或者那些他本来就知道怎么做只是缺食材的美食,这是他半懂不懂,探索尝试多年,灵光很多闪才做出来的带釉陶器啊!


    被推开他也不在意,依旧咧着嘴,换了个方向抱人。松原没防备,居然被他拦腰举得离地了一瞬,虽然只是一瞬,那也是举起来了。


    松原怔在原地,怀疑人生,篱是亚兽人吧?


    顾篱抱完又一个转身撇下他去找北阳,这次北阳先拉住他的手了,拉手也行吧,顾篱拉着他的手原地蹦哒了几下,终于冷静下来,脸上还是带着笑。


    “我烧出来了!可以装油的陶器!”


    顾篱这次一共烧了十四件陶器,成功上釉且不漏水的只有两件,而且运气不太好,这两个罐子配套的盖子正好都烧裂了。


    从烧制的成功率上来说有点惨,顾篱并不在意,成功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可以慢慢摸索嘛。


    部落里其他人听说他真的烧出来了也都想要,但上釉的陶器做起来比不上釉的麻烦很多,需要施釉,还需要烧炭——大规模地烧制光用平时存下来的炭肯定是不够的。


    顾篱准备喊大家一起做,正好这段时间存下来不少陶泥,足够大家练手。


    泥条盘筑法看起来简单,真上手就知道其实也没那么容易,顾篱教几个亚兽人的时候,山君在一旁看了会儿,也挖了块陶泥来做,照着顾篱的步骤,先做个底,然后搓几根泥条,一点一点往上盘。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出跟其他人一样捏,但是越捏口越大,壁越薄,盘到第三根泥条就盘塌了。


    她若无其事地把陶泥重新揉成一团放回去,跟来的时候一样,一句话没说又走了。


    其他人都专心做自己的,山君也没站很近,顾篱以为她们没看见的,结果仔细一看,好嘛,全都低着头在笑。


    还挺给山君留面子哦。


    大山洞里的陶艺入门课开了几天后,晴带着一个转盘来了。


    他行动不方便,转盘还是墨青和三雪帮忙抬过来的,一臂长一掌厚,看着就很沉,转盘底下中间有个洞,晴自己拿着一个接近锥形的支架。


    转盘直接放在支架上是倾斜的,一边贴着地,但是转起来可以整个离地,也算是满足顾篱的需求,就是用起来有点考验技术和熟练度。


    不光是让转盘转起来的技术,还有拉胚的技术。


    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转盘的用途,顾篱也没这样拉过胚,但他得做示范啊,于是尝试了几次,不断给转盘加速,让它维持高速水平旋转,然后摔了一块陶泥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陶泥飞离转盘,啪地糊在围观的三雪身上。


    顾篱:“……”


    三雪:“……”


    其他人:“……”


    山洞内先是沉默,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


    顾篱尴尬又抱歉,一边也觉得有点好笑,赶紧帮去帮三雪清理。为了提升陶泥的可塑性适应拉胚的需求,他还特意加了点水,糊在兽皮衣上黄黄的一坨,清理了泥团也还有残留的泥浆。


    顾篱连连道歉,三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指指火塘,墨青翻译:“没事,烤干就好清理了。”


    一个亚兽人也笑着说:“篱,这个泥不脏,干了就能掉,你还是快说说这个转盘怎么用吧。”


    转盘的速度已经慢下来开始倾斜,顾篱又带着它转了几下,但没急着上手:“应该是要摔在最中间,不然就会飞出去,你们要不要试试?”


    感兴趣的人还不少,纷纷上手来试,一时间山洞里泥巴纷飞,偶尔有摔在中间不飞出去的就喊顾篱来,摸索了几次,顾篱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了,先用手掌握出个实心馒头,再用拇指在顶端开口。


    顾篱屏息凝神,慢慢把开口扩大,还想继续塑形的,但是转盘转速已经慢下来开始摇晃,他只好先停手。


    尽管还只是个半成品,来凑热闹看个新奇的族人们已经意识到这个转盘的用处,尤其是这两天跟着顾篱学习泥条盘住的亚兽人们,用这个转盘可比搓泥条来得快多了。


    山洞里又一阵喧哗,不同于刚才善意的调笑,这次是欢呼惊叹。只有晴皱着眉,对自己做出来的转盘不太满意:“转盘太大了,蹲着做不舒服。”


    顾篱摇头:“不大刚好,现在刚开始做,以后要做大件的。”


    他再次转动转盘,沾水塑形,做出来一个直筒罐子,用竹片割底,取下罐子放在一边。其他人都去看罐子,只有晴在看转盘,第二天转盘就多了几道浅浅的同心圆刻度线。


    磨合两天后顾篱终于初步掌握转盘的使用技巧,要想陶泥不乱飞其实也简单,先把陶泥放上去就好了,然后慢速转动调整陶泥位置,再快速转动塑形。


    这次不止他一个人,好多人一起练的,上手最快的是一个叫羊河的亚兽人,和墨青他们差不多年纪,接连夭折过两个孩子,大一点的已经差不多十岁,现在只有一个三岁左右的亚兽人宝宝,很少带出山洞。


    大部分人还只能拉出直筒小罐子,她已经能做大罐子并且初步掌握敞口收口诀窍了。


    顾篱只是想用陶器,不是非要自己做,有人做得比他更好,他求之不得,动手哪有动嘴快,欣欣然从实践转为理论指导,让羊河帮忙做出他想要的器型。


    “能不能做个大碗,厚一点,下面小,上面大,不用太深。”


    羊河尝试几次就做出来了,顾篱让她做了大小不同的三个,自己在边缘拗了一个尖嘴出料口,然后用木签子在大陶碗内部刻出一道道密集划痕。


    高温烧出来的陶器还挺抗造的,他打算做个擂钵,这样要捣花椒之类的小东西比用石锅大石锅方便多了,还不容易串味,以后再做凉粉可以用来捣坚果碎。


    他把做好的擂钵搬到外面去晒,红叶喊住他:“篱,明天北阳守夜,你怎么样?”


    顾篱回头:“我跟他不是一起的吗?”


    红叶说:“兽人比亚兽人轮得快,你要是不去的话,过几天才轮到你。”


    那顾篱肯定是要去的:“我跟他一起好了。”


    难怪今天没看见北阳,估计出去抓明天的宵夜去了。


    正好可以烧炭。


    烧炭跟烧火不一样,用湿木最好,也就是砍下来不久还没风干的木材,整齐码放好,外面盖一层草,然后用泥浆糊住,只在最顶上留一个出烟口,底下再挖个进气口点火,等烟里的水汽消失就可以用泥封口了。


    炭比较多,估计要烧挺久,本来顾篱还担心烧太晚,值夜的话就顺道了。


    晚上比白天更冷,现在不用熏肉,他俩在大山洞的转角内避风烧火,顾篱用干草堆了个“沙发”出来,两个人坐在草堆上不用被地表的寒气侵袭。


    北阳昨天抓了两只大山鼠,顾篱带调料,还带了一口小陶锅,准备煮点汤喝。


    汤煮开的时候松原下来了,红叶让他给顾篱送帽子和围巾,看见他们又是烤山鼠又是煮汤的,笑他俩:“你们来守夜还是来吃的?”


    顾篱赶他:“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睡你的去。”


    松原动动鼻子:“烤熟没?分我条腿。”


    顾篱:“……”


    北阳掰给他一条腿,松原叼着腿走了。


    守了大半夜,开始烤第二只山鼠之前,顾篱举着火把出去看炭窑,烟已经不白了,他把火把给北阳,自己和了两团泥封口,封完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把露烟的空隙堵上。


    封严实了,顾篱原本想找点干草擦手,看见北阳端端正正站着就想使坏,趁他不备抹他脸!


    一击得手立刻转身,被北阳拉住,顾篱非常识时务地告饶,北阳却没看他,而是看向林子的方向,一动不动的。


    顾篱也看过去,什么都没看见,但还是压低声音:“什么东西?有獾子来了?”


    北阳摇头:“比獾子大很多。”


    他面色凝重,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顾篱也紧张起来,往他那边靠了靠,用气音问:“是什么?不会是熊吧?”


    北阳摇头不语,还是那副表情,顾篱也不敢说话了,跟他一起注视着林子的方向,睁大眼一眨不敢眨,眼睛都酸了,终于听到点窸窸窣窣的动静,模模糊糊看见个黑影。


    黑影越来越近,他抓着北阳的衣角也越来越紧。


    北阳往前跨了半步,伸手把他拦在身后,顾篱以为他要变成兽形,自觉十分默契地接过他的火把,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这东西怎么吭哧吭哧的?


    莫名有点熟悉。


    他探头去看,一只手扒在北阳肩上,怎么感觉他好像在抖?


    “你……”


    北阳没忍住笑出声。


    顾篱:?


    那个黑影听见动静,站在原地抬了一下头。顾篱终于看清它的样子,这不是他放出去的猪吗?


    他恼得一把推开北阳还锤了好几下:“你骗我!”


    第34章 第 34 章 从前有个小男虎


    这猪估计是还记得这里有吃的, 回来看看,毕竟是拱倒过他的猪,顾篱本来有点怕的, 现在火气上来胆子也大了,举着火把过去把它赶回林子。


    都怪北阳装得太像, 大部分时候又比较靠谱, 要是换了松原, 他早反应过来了, 哪能让他得逞。


    回山洞的时候顾篱还在碎碎念:“不就是抹了你一点泥吗, 你抹回来不就好了,居然骗我。你辜负了我的信任知不知道!”


    亏他以为他俩又要并肩作战了。


    他都已经脑补到少年英雄成功保护部落财产守卫族人安全当众接受嘉奖了, 居然是假的,太过分了!


    “还笑,你还笑!你有没有听过熊来了的故事?”


    北阳当然没听过,摇头, 顾篱就给他讲:“从前有个兽人小孩。”


    他看了看北阳,强调:“是一个白色的小男虎!”


    “有一天他在林子里玩耍,忽然大喊,‘熊来了熊来了’, 大人就出来救他,但是熊其实没有来, 是小孩骗人;小孩觉得好玩, 第二次又喊,‘熊来啦熊来啦’,大人来救他,发现又被骗了;第三次熊真的来了,小孩还是大喊‘熊来啦熊来啦熊真的来啦’, 但是这次没人来救他了。”


    顾篱本来想讲小孩被熊叼走的,临时改了结局:“幸好小孩跑得快,变成兽形自己跑掉了。”


    讲完他们也走到山洞了,顾篱一脸肃容:“通过这个故事你知道了什么?”


    北阳也认真地说:“要打得过熊。”


    顾篱:?


    顾篱缓缓抬起手,握拳,北阳握住他的拳头,重新说:“下次不骗你了。”


    顾篱这才放下手,哼一声:“谁知道你下次换什么地方骗,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他坐到自己团出来的沙发上,悄悄往北阳那边看,对上他专注的眼神又赶紧撇开视线,好在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总是很懂他的:“饿不饿,这只山鼠都给你吃。”


    “不要。”顾篱双手交叉在胸前,撇开头往反方向看。


    北阳就不说话了,顾篱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第二句,到时听见他给火堆加柴的动静了。


    不是,就这?


    说好的默契呢?台阶呢??难道不该问他要不要梳毛吗???


    这他怎么下台?!


    那就再坐会儿,顾篱决定天亮之前都不跟北阳说话了。


    没一会儿北阳绕他前面来,左脸是顾篱刚才抹上去的泥浆,右脸是黑色的炭灰,还有指印,明显是自己抹的。


    “噗——”


    “你干什么啊?”


    北阳蹲在他面前:“能抵消吗?”


    “不行。”不过顾篱还是擦了一下他的脸,炭灰倒是很容易抹掉,泥浆有点干了,擦不掉,他沾了一点水擦干净之后扯扯他的脸,看上去没什么肉的脸,捏起来还挺软,嘿嘿。


    北阳被他捏脸,说话有些含糊,但表情淡然:“我把山鼠烤了。”


    “我不想吃山鼠,我想梳毛,你带梳子没呀?” 顾篱嗓音温柔,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然后看见北阳的耳朵一点一点变红。


    不是,你脸红什么啊?


    最后顾篱也没能摸到白虎,不过给北阳编了个辫子,他上辈子身体不好,小时候留过一绺长发,妈妈每天给他编成辫子,一直到上学才剪。


    他也知道怎么编,正好冬天北阳头发长,也可以编一条辫子。


    辫子绑好他还用草茎编出来一个蝴蝶结,卡在辫子尾巴上固定好,自己乐了半天。


    上次被松原笑了,这次顾篱哈欠连天地撑到天亮,把早饭吃了才回去睡觉,一直睡到日薄西山,炭窑正好可以开。


    他用石头锤开已经发干发硬的外层泥土,把炭扒出来,最贴近泥壳的几段还没完全碳化,大部分已经烧成了,木炭黑得发亮,表面留有树皮的自然纹理,敲击起来有金石之声。


    他找了个粗藤筐把炭收起来,顺便也筛选一下,大块的留下,小颗粒的就收着以后点火助燃用,或者等下一批陶器烧好了,也附庸一下风雅搞个围炉煮茶呢?


    没有碳化的木段就只能拿去当柴烧了。


    今天不用他煮汤,红叶和青霜煮了一大锅粥,据说从中午就开始煮了。


    顾篱正饿着,进山洞问了一句:“能吃了吗?好饿啊。”


    大家都让开路,让他第一个盛,顾篱就第一个盛了。


    这个粥一尝就知道深得他的真传,本来他们采集的时候就是各种谷物都有,煮粥一般也是混在一起煮,里面还加了他爱用的菜干肉干蘑菇干,吃起来口感还是比较丰富的。


    青霜笑道:“怎么样,篱,是不是跟你煮得差不多?”


    顾篱笑嘻嘻夸道:“比我煮得好吃。”


    青霜从底下捞出来一大段排骨,问他:“要不要啃骨头?”


    这个排骨烟熏腌制过,放在粥里能给粥调味,本身也能软化适口,啃起来不会太费力,就是这么大一块,顾篱有点不好意思:“都给我吗?”


    “你弄出那么多新东西,啃块骨头怎么了?要不先放着,等会儿粥盛好了凉一凉再给你?”


    他用的是北阳之前给他的木碗,其实不算小,但还是放不下排骨,香桃凑趣拿了个陶罐给他:“篱,用这个。”


    青霜一看就说:“这个好。”


    顾篱还没来得及说话,青霜已经把排骨盛进去,他也只能连盆啃了。这个排骨应该是鹿排,肉还挺多的,煮过粥依旧带着咸香,烟熏味倒是淡了很多,总体来说挺好吃的。


    就是用陶罐吃肉还是太狼狈了,跟羊河说说,看能不能做几个浅盘,她现在效率越来越高了,一个上午能做十几件。


    最近大家热情高涨,这天气又没有太多事能做,每天外出的时间都不多,基本是在山洞里做做手工活,捏捏泥巴也算调剂,山洞外晒了好多陶胚。


    用他那小砖窑,不知要烧到猴年马月,顾篱准备再建一个陶窑,建得大一点,以后就专门用来烧陶。


    这是个大工程,为了不浪费太多时间,他先用陶泥捏模型,还挖了一大块回山洞,睡前也在捏泥巴,红叶和松原也来捏,不过他俩都盘罐子。


    顾篱想起来他的罐子还没兑现,承诺道:“等我把新的窑造好,第一批就给你烧罐子。”


    松原说:“那还是再等等吧,等稳定一点。”


    顾篱不满:“你不相信我,你看着,这回肯定一次就成了。”


    松崖笑起来,问他:“柴够不够,阿父去帮你砍一点。”


    “不够,要烧成炭,柴越多越好,最好是硬木头。”顾篱碰碰松原,“阿兄你有事吗?没事也帮我砍柴。”


    松原说他:“有事就喊阿兄了。”


    他们说着,松原和松崖都往洞口看,顾篱知道有人来了,也看过去。


    来的是北阳。


    他带了三只兔子,还有一张鞣制好的羊皮,顾篱嘴贫:“来就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呢。”


    可惜没人懂他的幽默。


    红叶站起来:“北阳?有什么事吗?”


    她往顾篱这儿看,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来找他的,但这次东西不是给顾篱的:“我想修山洞,想请松崖阿叔教我。”


    难怪他最近早出晚归的,顾篱都不太能看见他。


    松崖仿佛松了口气:“是上面那个山洞吗?那个洞我也看过,确实不好住,要修挡水石,洞口顶上也要挖。”


    “这些你拿回去,你什么时候要修,来喊我就行。”


    北阳当然不会拿回去,松崖退一步说:“那兔子留下,羊皮你拿回去。”


    看北阳似乎执意要留下,顾篱被他们客气得头大,心说原始社会还那么讲人情世故,大手一挥做主收下:“羊皮给我好了,他多着嘞,满床都是,自己也不太用。”


    松崖和红叶都一时无言,北阳笑起来:“那给篱。”


    松崖只是教北阳要怎么挖,动手还是北阳自己,顾篱嘴上说:“大冷的天那么急干什么?”实际也还是去陪他,帮着把山洞收拾了一下。


    洞口的方向需要根据阳光微调,但因为已经开好,只能往另一个方向凿一点,顾篱看他叮叮咚咚凿得费劲,搬了点柴来烧,烧得差不多了用水扑灭,同时收获开裂的石壁和炭。


    他用碎石和一块完整的石板给自己搭了个工作台,就在这里捏模型,修改八次之后,终于决定把窑做成两边开口的对称结构。


    从前往后看依次是火膛、窑室、火膛,窑室侧面开口,顶上再做个高高的烟囱,窑室内部的墙体还上留了几个凸起的支点,用来放“烤盘”,这样就能把纵向空间利用起来了。


    支点做得比较密,烤盘可以根据需要的高度随机放,就像烤箱一样。


    顾篱为自己的创意鼓掌。


    简直就是小天才!


    陶窑修好,最先烧的就是烤盘,这些烤盘两到三指厚不等,中间戳了一个个圆孔,他在北阳的山洞里做的,就近晾在山洞外,烧制的时候还得搬下去。


    他一口气做了很多烤盘,方便以后替换,竖着放在窑室内。


    松原和北阳帮他一起搬的,放好之后顾篱多放了几件陶器进去,虽然烤盘还不能用,也尽量不浪费空间。


    里面都放好了,再用砖和泥封窑。


    点火的时候,顾篱说:“要烧很久的,你们有什么有什么要烤的东西,拿来在这烤好了。”


    松原笑道:“这次怎么不找兽神了?”


    北阳问:“找兽神干什么?”


    他们部落没有巫,没有大大小小的祭祀,除了过个一代代传下来的兽神节,平时都不会提起兽神。


    顾篱拦着不让松原说:“不干什么。”


    他十分自信:“这次我说的算,你们看着好了,肯定成。”


    别看有的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窑室里放的都是没上釉的素胚,幸好几天后开窑十分成功,烤盘就烧裂了一个,还是裂成两半,其实也能用。剩下十二件陶器只烧坏了两件,他那三个擂钵都是好的,成功率比之前高出好多。


    顾篱得意洋洋的,当场就把三个陶罐给松原:“你的陶罐。”


    还问北阳:“你要不要?”


    北阳也要了一个,剩下还有三个大陶罐,顾篱搬到大山洞里去,拿给需要的人,顺便“不经意”地宣布他的陶窑造好了,欢迎大家来烧。


    顾篱毕竟在给部落煮汤,要是烧陶也交给他,那事情就太多了。


    山君拍板:“需要烧陶的人自己准备柴炭自己烧,至于篱……”


    她沉吟片刻道:“以后每次狩猎队狩猎回来,给篱先挑,食物不紧缺的时候,他可以一个人挑两份。”


    最近顾篱做出了很多东西,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第二天就有兽人来问顾篱要不要用陶窑,他想烧几件陶器。


    顾篱把烤盘借给他:“用这个盘子可以多放几件,你烧火的时候注意两边要烧得差不多旺。”


    兽人严肃点头,后面好多天,陶窑就没空下来过,不断有人去烧,烧一次加上冷却时间至少需要三天,顾篱自己都没轮上。


    好久没有去打草,兔子的存粮快吃完了,顾篱拉上北阳一起去湖边打草,路过陶窑的时候,看见一个兽人在窑前大声祈祷:“兽神在上,保佑我烧陶成功。”


    顾篱有种不祥的预感,加快脚步想绕过去,但是北阳听见兽神两个字停了一下。


    就这么会儿,另一个兽人说:“你这样不行。”


    他说着从火膛口蹭了一把灰,抹同伴脸上,在他动手之前在自己脸上也抹了一把,双手合十大声祷告:“兽神在上,保佑我烧陶成功。”


    同伴将信将疑:“是这样的吗?”


    “我上次烧就是这样的,烧成功了。”说话的兽人正好看见顾篱,补充,“而且篱也是这样的,不信你问他。”


    顾篱:“……”


    我不是我没有别找我。


    第35章 第 35 章 “钓鱼”


    那两个兽人一副等评理的样子, 顾篱都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对他俩打起来,尴尬地笑笑:“我跟我阿兄闹着玩的。”


    两个兽人面面相觑,顾篱赶紧说:“我们要去湖边, 先走了。”


    他推推北阳,快步离开, 但还是能听见后面的声音。


    “篱说是闹着玩的!”


    “但是他没说是假的, 照着做不就好了, 反正他烧成了。”


    “也对。”


    北阳看他一眼:“兽神……”


    顾篱凶巴巴瞪他:“不许提兽神!”


    北阳就换了个话题:“兔子也啃树皮。”


    “是吗?”顾篱疑惑, “兔子不是吃草的吗?”


    北阳指了指一从没有叶子的灌木, 根部明显有被啃噬过的痕迹,还有细枝被啃断, 顾篱兴致勃勃蹲下来看:“这是兔子啃的?那附近能抓到兔子吗?”


    北阳摇头:“已经很多天了。”


    明明是同一片林子,有人陪着就不会静谧到可怖了,顾篱像夏天一样放松,走走停停, 因为北阳刚才的话,他也试着观察林间动物留下的痕迹,可惜不像经常捕猎的兽人那样敏锐,走出去好久才发现一个坑, 不太确定地问北阳:“你看这个是不是猪拱的?”


    北阳只扫了一眼就说:“一天以内。”


    顾篱蹲下去翻了翻土:“是看泥土的干燥程度吗?”


    北阳点头,顾篱感觉很有意思, 找了个树枝一路扒开枯枝烂叶跟着猪留下的痕迹走了一段, 忽然动动鼻子:“你有没有感觉好像哪里臭臭的?”


    北阳指指右前方,顾篱看见了一坨醒目的便便。


    “……”


    不用问也知道是猪留下的,他扔开手上的树枝,换了个方向走。


    他们先走到河边,顾篱愣了一下:“水这么浅了啊?”


    夏天最深能过腰的河水, 现在看着才到腿肚子了,有些地方可能刚过脚踝,只剩中间浅浅一条,助跑一下就能跳过去。


    不过上次来他是直接去湖边的,也不清楚是不是一直这样,问北阳:“之前有这么浅吗?”


    “最近没下雨,变浅了。”


    “是哦。”顾篱想起来山洞口的蓄水坑了,雨水多的时候都是满的,现在经常一晚上蓄不满,要去小溪里打水,最近烧那么多陶罐,正好派上用场。


    湖水也比之前浅,整个湖泊都小了一圈,跟夏天比更是小了有一半,原先湖岸边的草,没冻死也干死了。


    水边一片荒寂,长长的枯黄苇草随风摇曳,零星的绿色几乎都是苔藓。


    原本到湖边来是为了一次性多割点草,怎么还是要刨土挖草根,没有锋利的农具,挖土真是一件痛苦的事,何况是挖这么干的土。


    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兔子也不允许。


    顾篱叹口气:“挖草根吧。”


    他蹲下来,原地找了一块相对尖利的石头挖土,挖几下就要拔一拔苇草,北阳看他费劲,走过来捏住草茎一把提起来了。


    顾篱缓缓抬头,脸上还沾了一点泥点子,北阳立刻给他擦脸:“对不起。”


    他的掌心有一点粗糙,摸在脸上触感分明,顾篱摇头,拉着他的手看,惊叹:“不变兽形也有这么大力气的吗?”


    “……”


    有北阳在,挖草效率有了显著提升,一开始还是他戳松泥土北阳拔草,到后面就北阳直接拔了,拔不出来的他自己拿石头拱几下砸断过长的根系。


    有个干活效率这么高的小伙伴,顾篱很难不偷懒,他抓着草茎把苇草往地上砸,让根系上的泥土掉落下来,减轻重量,余光看见湖面有银光,顿时停下动作仔细去看:“北阳,我好像看见鱼翻尾巴,肯定是大鱼,你想不想吃鱼?”


    北阳抬头看了一眼顾篱手边的草,又低头继续挖:“你想吃?”


    “也没有很想吃啦,我又不是很喜欢吃鱼,就是正好看见了……好吧是有一点想吃,好久没吃了,不过我有办法抓鱼,不用下水。”


    他说着就抽草编了条草绳出来,然后跑到林子边上去,蹲在地上不知干什么,还越走越深。


    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人了,北阳起身喊他:“篱——”


    顾篱远远地应:“我在挖蚯蚓——”


    又过了一会儿,顾篱才从林子出来,胳膊底下夹着根树枝,手里捧着蚯蚓,这季节没什么大叶子,他折了几根叶子多的树枝垫着连泥捧回来的,一低头就看见暗红色的肥壮蚯蚓纠缠蠕动。


    Yue——


    他想撇开视线不去看,又怕没拿稳蚯蚓掉身上,只好强忍着恶心,走到湖边才忙不迭地抛开。


    北阳那边挖的草已经堆得很高,他在搓绳,跟顾篱这临时用一会儿的不一样,北阳估计是要把这些苇草背回去,那绳子得尽量耐用一点,需要捶打茎杆,把里面硬的部分去掉再搓。


    顾篱没好意思喊他,忍着恶心努力忽略黏湿的触感把蚯蚓绑到草绳上,走到水边去“钓鱼”。


    离岸两步远的地方有石头露出水面,顾篱估算了一下距离,先把藤筐和树枝扔在水面上让它们自己飘过去,再后退两步,助跑跳过去,精准落在石头上,摇晃了一下身形就保持住平衡。


    他捞起树枝,用树枝把藤筐勾过来,本来是想拿树枝当鱼竿,藤筐捞鱼的,现在都到水里来了,他就换了个策略,还是拿蚯蚓当诱饵,把藤筐沉到水里,但树枝穿过藤筐的耳朵,方便随时提起来。


    顾篱在石头上蹲了好久,蹲到腿都麻了,蚯蚓也泡得发白,才有大鱼来,他精神一震,屏息凝神,等它完全游进藤筐的范围就猛地一提、没提起来。


    藤筐整个泡在水里阻力太大了。


    等筐整个提出水面,鱼早已不见踪影,他有点懊恼,要是用力一点快一点就好了。


    水已经被搅浑,顾篱干脆站起来,跺了跺发麻的脚,把藤筐也捞起来,准备再来一次。


    但是蚯蚓被鱼吃掉了。


    顾篱回头看湖岸,后知后觉,他这样好像回不去,他的鞋是麻线编的,里层是兔皮,踩水里基本就废了,要么脱鞋子挽裤腿,但是会很冷。


    北阳捆好草走过来,顾篱顿时忘记自己的困境,乐滋滋挥手:“北阳,看我,我跳过来的。”


    然后放下手:“就是不太好回去,你帮我把蚯蚓扔过来呗。”


    北阳找了根大部分埋在泥土里的树枝,抖干净上面的泥:“你回来吧,我来捉。”


    顾篱就像刚才那样把藤筐和树枝抛在水面上飘回来,自己在原地蓄势立定跳远,跳是跳到岸边了,但是没保持住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


    眼看就要掉回水里,北阳拉了他一把,顾篱又整个扑到他身上去,脸他的兽皮衣上一蹭就得出结论:“比你的毛毛软,但是没有你顺滑。”


    又飞快补充:“我还是更喜欢你啦。”


    “嗯。”北阳不太明显地应声。


    北阳抓鱼用不着背篓,顾篱像一开始计划的那样,把树枝和草绳组合做成鱼竿,站在岸边用蚯蚓引诱鱼,北阳拿着叉鱼站在石头上伏击。


    还真给他们叉到两条,一大一小,大的比两只手掌加起来都长,小的也有一掌半那么长,回去顾篱就煮了鱼汤,现在油不缺,榨好之后存在陶罐里随用随取。


    顾篱终于能有足够的油煎鱼了,这次没切块,用骨刀在鱼身上划了几道,整条放进锅里煎,煎到两面金黄,加入两片姜和一个葱结煮。


    他放葱那么大方,放姜却十分吝啬,北阳问他:“姜用完了?”


    顾篱摇头:“还有,但是要留一点等天热了种。”


    他的小菜地现在白天晒太阳,晚上盖上草,精心照顾下,葱韭都还在长,但是姜长势不太乐观,他不敢挥霍,光靠采集是不能稳定供应的。


    他们在大山洞里煮,鱼汤鲜美浓郁的香味吸引了好多人来问,这天气不到食物紧缺一般不会去抓鱼,万一冻生病了,后果可能很严重。


    其他人也就问一句是不是今天煮鱼汤,只有竹鸣看了一次又一次,知道是北阳抓的鱼之后,回山洞拿了小半只烤过的山鼠来:“篱,北阳,能不能给我换一碗?”


    竹鸣家里只有他一个兽人,他又不擅长冬天狩猎,这只山鼠估计还是跟松原他们结伴去掏洞的时候掏的,靠部落里分的食物,只能保证饿不死,亚兽人还好一点,消耗少,兽人要维持兽形的话,食量会比亚兽人大很多,顾篱看他脸颊似乎比夏天时瘦了不少。


    他立刻就心软了,不过还是要看北阳,北阳反过来问他:“小鱼你要今天吃吗?不吃就给他,我明天再去给你抓。”


    顾篱愣了一下,心想他俩好像没讨论过小鱼的归属吧?照习惯不是应该北阳捉他烧,他们一起吃吗?


    竹鸣还眼巴巴看着,顾篱赶紧点头,还说:“那条小鱼给你,等会儿鱼汤你也来盛一点。”


    竹鸣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了,倒是竹咚看见了有点不好意思,叮嘱他:“等天气热起来,你去给北阳挖山洞。”


    竹鸣连连点头。


    顾篱笑了笑:“你那么喜欢吃鱼,以后天气热的时候多抓几条回来烘干,藏着慢慢吃。”


    竹鸣说:“做了鱼干的,已经吃完了。”


    竹咚无奈:“你不知道他吃得有多快,十几条鱼,第一场雪下完没几天就吃完了。”


    小渔猫爱吃鱼有什么错呢?顾篱有心想教他“钓鱼”,但竹鸣是不会叉鱼的,还是等天热了再说,让他练一练吧,现在去万一栽水里就不好了。


    他想了想说:“可以做成鱼丸烘干,每次吃几颗,或者做成鱼松,拌在粥里吃。”


    竹咚细细问过鱼丸和鱼松的做法,对竹鸣说:“天热了你去抓鱼我做给你吃。”


    竹鸣乖乖点头。


    他拿来的半只山鼠之前已经烤过一次,再烤没有第一次香,倒是让激起顾篱一点捕猎的兴趣。


    掏山鼠洞对捕猎技术的要求不高,亚兽人也可以参与,好几次松原去的时候顾篱也想跟着去的,每次都因为各种事没去成。


    晚上回山洞,顾篱就问松原:“你明天去不去掏山鼠,我也想去。”


    松原随口说:“叫北阳带你,我要跟山君去巡山,可能要好几天。”


    顾篱奇怪:“你巡什么山?”


    这不都是山君南风北阳在做吗?


    还是松崖解释:“和狩猎差不多,部落里储存下来的肉不多了。”


    “哦。”这样顾篱倒是能理解,“那北阳不去吗?”


    “他不是经常一个人去?”松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看热闹的样子,“所以你就找他带你,反正明天他不狩猎。”


    第二天松原一早就起来,顾篱也醒了,就没再睡,下去喂兔子,正好撞见一只准备外出的白虎。


    山君他们都还没出发呢,北阳这么早?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才走出去两步,北阳直接回头,顾篱放下手,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北阳,你干什么去?”


    “抓兔子。”


    顾篱走过去,弯腰视线和他齐平:“别抓兔子了,抓山鼠吧,兔子肉太柴了不好吃,带我去掏山鼠洞。”


    北阳沉默,顾篱信誓旦旦地保证:“哎呀我不摸你还不行吗?”


    北阳依旧不语,顾篱就揪住他脸颊上的毛毛恶狠狠威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早起来肯定是想背着我偷偷去,被我抓到了还想跑?以后做了好吃的不给你吃。”


    第36章 第 36 章 猎杀时刻


    北阳说是去抓兔子, 也不可能真的只抓兔子,维持兽形消耗比人形大得多,兽形越大食量也越大, 只靠部落里的食物是吃不饱的。


    山君要他巡山,不光是出于守卫部落领地的需求, 还要看他能不能养活自己, 不然总不能搬离了父母的山洞, 还要靠父母喂养吧?而出于整个部落的生存需求考虑, 山君要求他们单独外出时都去部落边缘、一般狩猎队不去的地方狩猎。


    他带小的猎物回来不是为了自己吃。


    不过今天不是一个人, 篱说想抓山鼠,北阳想了想:“去竹林?”


    “抓竹鼠吗?”看他同意, 顾篱松开他的脸,顺毛摸了两下。


    这是顾篱的叫法,山里很多老鼠都长差不多,只是体型可能有点差别, 顾篱反正分不出是大体型的幼崽还是小体型的成年鼠,于是在哪里抓的就叫什么鼠,竹林里的叫竹鼠,山里的叫山鼠, 要是在他小菜地边上抓的还能叫田鼠。


    “兔子也有,”北阳回忆了一下, “那边有很多草。”


    “是不是很远啊?”不然之前草不够的时候阿父应该就会带他去。


    “今天能回来。”


    那也不算远。


    “那我把背篓带上。”顾篱往山洞方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警惕地看着北阳,“你不许自己跑掉哦。”


    说完好像还是担心北阳自己去,快速跑向山洞,一边跑一边喊:“很快的,你一定要等我啊。”


    北阳原本想回山洞穿衣服, 变成人形带他去,犹豫片刻在原地趴下,舔爪子洗脸,整理刚才被揉乱的毛发。


    顾篱背着背篓气喘吁吁回来,白虎放下爪子从容起身往林子里走。


    顾篱反应过来,北阳兽形上不去这边的崖壁,肯定是要从对岸出去的,难怪阿父之前不带他去,过河太不方便了。


    他好久没有白虎一起出去玩,白虎还是亚成体,不像母亲和哥哥那样壮硕,但肩高已经能到他的腰,指尖划过光滑的背毛:“你是不是变大了好多,好久没量了,你别动我给你量量。”


    这里没有皮尺,顾篱给北阳量体长一直是拿自己做参照的。


    他把胳膊撑在北阳肩上,伏下|身,单脚站立,另一条腿向后抬起和上半身齐平,他回头看了眼,脚尖差不多在白虎的尾巴根部,脑袋正好搁脖子上,他侧过脸贴贴白虎后颈,双手环过他的脖颈搓了搓,嘿嘿笑道:“你比我长一个头了哦。”


    小时候他们体长是差不多的,这两年北阳长得好快。


    这么大一只白虎却没有丝毫攻击性,顾篱不信有人能忍住不摸,他反正忍不住,明明刚刚才保证过不摸了,又开始动手动脚,一下摸后颈,一下摸背,一下又揉耳朵,白虎的耳朵圆乎乎,毛也短,但是热热软软,绕着圈地摸,手感特别好。


    太快乐了。


    北阳从兽形遇见篱就知道今天逃不过,但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耐不住他越来越过分,第三次被揉耳朵之后,他终于回头轻轻叼住作乱的手,象征性地呲了呲牙。


    北阳人形帅到顾篱经常觉得他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兽形也很标致,遗传了山君的脸型,圆头圆脑的,顾篱感觉更可爱了,揪着他的脸颊肉一通揉,挤得他一只眼睁一只眼闭,最后干脆全闭上,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顾篱丝毫不收敛,揉着揉着抱住他的脑袋蹭,还不小心夹着嗓子喊了一声小猫咪。


    “……”


    撸太狠了,顾篱一松手,北阳就蹿出去,接下来一路都走在前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时不时回头确保他没落下。


    到河边也是这样,顾篱只看见白虎回头看他一眼就轻轻一跃跳到对岸去了,用跳可能都不确切,太轻松了,类比人形,就是抬腿一跨。


    但这个宽度,真人形的顾篱是跨不过的,他估算一下,后退几步,助跑起跳,也落在对岸,膝盖弯曲卸去多余的力。


    看他稳稳落地,北阳才重新往前走,他选了最近的路,没多久就走到盆地边缘,这里坡度还行,不管是兽形的北阳还是人形的顾篱攀爬起来都没什么难度。


    到顶再走一段就能看见零星的竹子,越往前走土层越厚,竹子也越多,纤竹摇曳竹影娑娑,地上都是干枯的落叶,踩上去窸窣作响,要是夏天来应该很舒服,冬天感觉比外面更冷了。


    竹笋不顶饿,采集优先程度不高,之前几次出来去的都是另一个方向,顾篱还是头一次来这边,好久没吃笋了,等会儿可以挖一点,还有竹筒,虽然现在容器不缺了,但竹筒便携,还是最好的肥皂模型。


    不过都不急,先抓竹鼠!


    他听松原说过好几种抓竹鼠的办法,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片刻后问北阳:“你看见哪里有竹鼠洞了吗?”


    白虎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因为体型太大了,小小的呼噜声也显得很响,顾篱怀疑他在笑,一手按住他的脖子,严肃道:“你不要发出声音,会把竹鼠吓跑的。”


    北阳领着他走到一丛枯黄的草前,顾篱说:“这个都黄了,兔子不爱吃。”


    北阳拍了拍地,顾篱顺着他的爪子看:“什么?泥土?很干,枯死了?”


    “竹根。”


    顾篱这才注意到泥土地上有一小截竹根,脸这么大的虎爪和小手指那么粗的竹节对比分明,滑稽到可爱,顾篱忍住摸巨大毛爪爪的冲动,努力思考:“正常竹根应该在地底,这个是竹鼠啃的?”


    “嗯。”


    顾篱以为他们要顺着痕迹继续找,却见北阳直接扒开草丛,枯草灌木掩映间有一个巴掌大的洞。


    顾篱顿时兴奋:“竹鼠洞!”


    但是北阳说:“不在洞里。”


    “嗯?你怎么知道不在家,闻出来的吗?”


    “洞没有堵。”


    哦,原来竹鼠回家也关门。


    这户主人不在家,只好去下一户了。


    北阳一边走一边给他指出林子里动物活动的痕迹,啃断的竹根,吃剩下的残骸,翻出的泥土。


    动物都有自动躲避的天赋,听到点动静就跑没影了,顾篱一个人进山总觉得林子里动物少,现在听北阳讲,觉得生物密度还是挺高的,虽然活的到现在都没看见一只。


    顾篱指着一个小毛球:“这是什么?附近有猫吗?”


    北阳说:“猫头鹰。”


    “猫头鹰也吐毛球?”他蹲下想仔细看,又听见北阳说:“里面有吃剩的骨头。”


    顾篱顿时收手,北阳又扒开一从草,这次不用说,顾篱也看出来了:“这里是不是有个洞?”


    洞口的泥土颜色跟边上不一样,混杂着竹子碎渣,这只竹鼠肯定在家!


    顾篱找了块石头挖土,洞口的泥土比别处松散很多,挖起来也不费力,就是这个洞比刚才的还大,他拿手比了比,怀疑道:“这么大兔子都能钻吧?你怎么知道是竹鼠?”


    “屎的形状不一样。”


    顾篱天天铲兔子屎,知道兔子屎是圆的,这里洞口的粪便是长长的椭圆形,他恍然点头:“那这么大的洞,竹鼠肯定也大,把它熏出来。”


    顾篱说完愣住,和白虎面面相觑,掏洞时放火用烟熏是常规手段,问题是谁来点火?


    “我没带弓绳。”他迟疑地看向白虎毛茸茸的爪子,这能搓木棍吗?


    “搓不了。”北阳捡了根树枝用前掌夹住搓了一下,掌心不像人形平滑,肉垫凹凸不平的,又没有手指,笨拙可爱,确实搓不了。


    顾篱只好自己努力,割了把草,大致分拣了一下,还算好的捆起来带回去给兔子吃,完全干枯的用来引火,等到终于钻出火星子他的手都块磨破了,但也顾不上疼,赶紧捧起来轻轻吹气,把火点起来,草塞到洞口,才伸手给北阳看:“你看我手都要搓破了。”


    被白虎刺刺的舌头舔了一下,顾篱笑着缩回手:“痒。”


    顾篱加了三次草,加到怀疑洞里根本没有竹鼠,才终于听到点动静,他小心翼翼地拿开堵在洞口的草束,立刻就有两只竹鼠跑出来,一只被北阳一爪子拍回去,另一只跑出去两步远,也被顾篱扑住。


    顾篱把竹鼠捂在怀里,趴在地上兴奋地喊:“我抓住了我抓住了,北阳!”


    北阳走过来,顾篱才敢松手,竹鼠往外一跑就被白虎爪子摁住。


    顾篱一手一个提着竹鼠尾巴掂了掂:“嘿嘿,好肥的两只。”


    两只竹鼠都被白虎拍断脊柱,走得很痛快,顾篱把它们扔进背篓,掸掸身上的枯叶子,问北阳:“哪里有水啊?”


    北阳带他过去,这里的溪水比盆地里的还要干,只剩细细一条,其实竹林里也能看出来,土壤干硬,叶子发黄,明显是缺水很久了。


    盆地里因为地势低,不大明显。


    北阳下去用爪子刨开石块挖出一个临时的蓄水坑才上来:“附近有一群猪。”


    “那你要去抓吗?你去吧,我砍棵竹子。”


    北阳没有立即去,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危险才从小溪对面离开。


    顾篱带了石刃来,水边再找一块石头就能组合成锤子和凿子,为防竹子纵向断裂,他砍得很小心,差不多百来下才成功砍断,然后坐在地上取竹筒,取出一截之后就生火煮水,他出来还没喝过水。


    煮水期间也没闲着,挖了两颗笋,本来想多挖几颗,实在是泥土太干挖着费劲,有两颗够煮汤就行。


    他喝了点水,凿下来三段竹子都没见北阳回来,就在附近转了转,仔细寻找,还真给他在对岸发现一个竹鼠洞,这边是树林和竹林的交界处,除了竹子还有很多树和灌木。


    顾篱捡了一些枯枝落叶故技重施放火熏鼠,忽然听到低沉的虎啸声。


    一走神,竹鼠跑了。


    顾篱也顾不上它,往虎啸传来的方向看去,啸声很长,不是那种遇敌时的警告震慑,可能是给他听的,不知道北阳遇到什么。


    反正他肯定帮不上忙,还是不要过去拖后腿,左右看看,找了从灌木当掩体。


    他不去战场,战场却向他奔来。


    又是一阵虎啸,这次明显短促很多,也近很多,没一会儿他远远看见一头大猪带着几头小猪向他跑来,身后缀着一只白虎。


    小猪被竹子绊倒也没见白虎去扑,紧紧追着大猪,眨眼间就都到了顾篱跟前,大猪横冲直撞,眼看就要冲进灌木丛,白虎后肢发力一个飞扑落在大猪背上,一口咬住它的脊柱,长长的尾巴在空中不断摆动维持平衡,爪子如利刃出鞘穿透厚厚的皮肉,紧紧扣在猪身上,用全身的重量拖住猪的脚步。


    近在咫尺的猪叫几乎要扎透耳膜,白虎下颌不断发力,锋利的犬齿深深扎进肉里,尽管猪皮糙肉厚,这还不足以咬断它的脊柱,随着鲜血不断涌出,大猪挣扎的动静还是渐渐弱下来,白虎趁势转换位置,咬在它的咽喉上。


    片刻后,野猪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白虎直直看向灌木丛,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利齿,趴在原地喘息,白色的毛发被鲜血浸染。


    顾篱这才从灌木丛里爬出来。


    白虎舔了舔爪子,尝到血腥味,忽而身形一僵,意识到自己身上都是血,尾巴不再晃动,耳朵都放平了。


    顾篱却直直向他走来,在一步外停下,他的头发上还沾着枯枝碎叶,自己浑然不知,双手在胸前交握,结了个中二的手印,压低嗓音,神情肃然:“苏醒了,猎杀时刻。”


    北阳的眼神渐渐困惑。


    第37章 第 37 章 感冒了(倒v结束看过别……


    地上有很多血, 顾篱纠结了一下该往哪个方向靠近,最后选在猪背这一侧,他蹲下来和白虎面对面, 刚才只觉得猪很大,蹲下来一比就更大了, 体长快要赶上他, 獠牙都差不多有一指长。


    它刚刚带着小猪一起跑的, 显然是雌性, 即便顾篱不参与捕猎, 也知道雌性野猪这么长的獠牙很少见。


    野猪已经没有气息,但身上还在冒热气, 脖子上的伤口不断往外流血,估计是伤到静脉了。


    北阳还没喘匀气,猫科动物都是爆发力强,一般捕猎很少长距离奔跑, 追这么久,累坏了。


    顾篱伸手摸摸他热乎乎的耳朵,眼神亮晶晶的,小声说:“北阳, 你好厉害呀。”


    白虎动了动耳朵:“还有一只小猪。”


    “抓这么多呀?”顾篱又说了一次,“你太厉害了。”


    他夸一句, 白虎的耳朵就要向后抿一下, 顾篱更是不遗余力地使劲夸夸,怎么还会飞机耳呢,实在太可爱了。


    还是北阳喘匀了气先站起来:“我去把小猪捡来。”


    “去吧去吧,我在这看着。”


    北阳犹豫地看向顾篱,不是很放心放他一个人在这里了, 刚刚那群猪里除了幼崽还有亚成年的雌性,可能会有危险。


    顾篱看他还不去,玩笑道:“怎么啦,要我陪你吗?”


    北阳居然应了。


    顾篱眨眨眼,指指地上小山一样的猪:“那这个怎么办?”


    北阳把猪拖进顾篱刚刚藏身的灌木丛,白虎大,猪也大,他这么一拖,灌木丛都塌了大半,顾篱走过去把断下来的残枝往猪身上盖,也就聊胜于无吧,这血腥味,他都能闻到,何况是嗅觉灵敏的捕食者。


    “会不会被偷走?”


    “短时间不会。”


    顾篱一想也是,刚刚又是虎啸又是猪叫的,猪还叫得那么惨烈,能跑的应该都跑远了。


    小猪离得还挺远的,现场有个大洞,洞口原本应该是遮掩在草木中的,现在完全敞露,还有好多刨出来的泥土,看得出来混战过。


    顾篱弯腰往洞里看,黑漆漆的,看不清:“你是从洞里把它们赶出来的吗?”


    北阳解释:“本来只想抓小猪,它们跑到你那边去了。”


    怪不得这么大老远追过来,顾篱看看地上的小猪,这只倒是不大,他应该也能背动,但是加上那只成年大猪,他有些苦恼地说:“我们两个怎么带回去?”


    “叫人来拿。”


    他们往回走,北阳叼着小猪跟没负重一样,时不时还在树上蹭爪子,留下一道道爪印。


    “怎么了,爪子不舒服吗?”


    “没有,标记领地。”


    顾篱看他好几眼小声嘀咕:“原来标记领地是磨爪子,我还以为……”


    “……是给别的部落和流浪兽人看的。”


    走到盆地边缘,太阳已经偏西,早上出来得急,也没带吃的,半天就喝了几口热水,顾篱饿得肚子咕咕叫,看了眼小猪:“要不我在这等,你回去喊人?”


    北阳没领会他的意思,站到高处长啸三声,顾篱捂着耳朵都被震得头皮发麻,就算知道北阳不会伤害他,这种来自顶级掠食者的震慑还是让他心脏砰砰跳。


    忘记他们有远程通话方式了。


    顾篱揉揉耳朵:“这样就好了?”


    “南风会过来。”


    “他回应你了?我怎么没听见。”


    “太远了。”


    顾篱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怎么听见了。”


    这次北阳倒没说是兽人听力敏锐了,他抬抬爪子:“感觉到的。”


    顾篱想起大象好像就是用爪垫感受同伴的声波,老虎也行吗?他那么喜欢大猫猫都没听说,还是兽人不一样?


    “真的假的?”


    “假的。”北阳似乎有些无奈,“他离得不远。”


    顾篱又想揪他的脸了,但是还有血迹,就去搓他耳朵。


    南风确实离得不远,他们在路上就遇到了。


    顾篱跟北阳说话呢,北阳忽然放下猎物看向枯草丛,短促地吼了一声,几乎是同时,一个橘色的身影就从草丛里飞跃而出,隔了至少有两个身位,凌空扑向北阳。


    顾篱吓一跳,北阳丝毫不退,迎头而上。


    顾篱这才认出来是南风。


    老虎打架和捕猎差别挺大的,跟猫猫打架差不多,都会前爪离地互扇喵喵拳,吼叫声很吓人,动静也非常大,尘土飞扬的,但不妨碍动作很可爱。


    顾篱站在原地观战,被南风的尾巴扫了一下,尾巴不是老虎的攻击武器,但随意一扫还是跟钢鞭似的,顾篱嘶声捂胳膊后退,北阳一看爪子都伸出来了,南风往地上一卷,然后退开算认输,兄弟玩闹没必要你死我活。


    北阳走过来,顾篱从毛茸茸的脸上看到点关切:“没事没事。”


    他对南风说:“北阳还抓了一头大猪,我们拿不下,放在上面。我们回去喊别人来帮忙,麻烦你守一下,免得被偷走。”


    南风走的时候还招了一下北阳,从他身上跳过去的,顾篱感觉他们好像兽形都比人形贪玩一点。


    他俩回到部落,通知了几个兽人去帮忙,兽人们第二天才回来,带回来的不止一头大猪,还有好几只小猪,和一头亚成年猪,这一窝猪差不多连窝端了。


    用南风的话来说:“反正大猪都死了,小猪活不了多久,直接带回来吧。”


    顾篱解释:“北阳本来只想抓一只小猪,大猪跑到我这边来了他才抓的。”


    “我说呢,带崽母猪很凶的,去偷小猪也就算了,怎么连母猪都杀,原来是为了保护你啊。”他笑着问北阳,“这是不是你单独捕到的最大的猎物?”


    北阳没回答,看了眼猪问他:“内脏呢,你吃了?”


    昨天一起去的墨青解释:“我们一起吃了点补充体力,正好这头猪太大了,减轻一点重量。”


    南风直接问顾篱:“你喜欢什么内脏?”


    顾篱奇怪怎么问到他这来了,不太确定地说:“肝脏?”


    南风就去把那头亚成年的猪剖了,取出肝脏扔给北阳:“你的,拿去。”


    肝脏转了一圈果然到顾篱手上,不过这次不能做盐焗猪肝,部落里的盐存量不是很够,山君一回来就叫南风去换盐了。


    南风不知道为什么不太乐意去,叹了口气,对北阳说:“你至少得给我抓头鹿,然后让篱做成丸子给我吃。”


    北阳说:“鹿我抓,丸子你自己做。”


    顾篱倒不是不愿意做丸子,就是奇怪:“本来是我和北阳去吗?”


    南风怎么一副他俩欠他的样子,连北阳都默认了。


    寒十笑着解释:“东山部落想要生下虎形兽人幼崽。”


    顾篱:“……”


    所以南风是去卖身的?


    东山部落的族长是被山君打败之后痛定思痛,意识到人口质量同样重要,想方设法来获取优质基因了?


    那确实不能让北阳去,还是小男虎呢,相比之下南风反正成年了,而且经验丰富。


    顾篱誓死捍卫兄弟清白,肃容道:“南风哥辛苦了,我做好丸子等你回来。”


    这别说搓鹿肉丸子,就是鹿鞭汤也得炖啊!


    寒十和南风一走,北阳巡山的频率就变高了,几乎每天都要出去,难怪之前山君和南风经常看不见人。


    他天天巡山,自然就没什么时间休整山洞,顾篱想帮忙的,但兽人和亚兽人的力气真的不在一个水平上,他凿得胳膊发酸也就凿下来几块小碎石,想用火烧水浇又没水,只好放弃。


    最近天气明显有点回暖,但实在非常干,顾篱都记不清上次降水是什么时候了,山洞口的蓄水坑填不满,崖下的小溪只有手掌宽,流着流着就断了。


    兽人们已经开始恢复狩猎,亚兽人们结伴去湖边打水,陶罐本身厚,再装上水,一路要歇好几次,后面顾篱就叫松原砍了半根竹子回来,他取下长长的两段,在每一节上钻孔。


    松原说:“你要打孔不早说,我找虫子啃过的给你带回来。”


    顾篱咽口水:“那你把竹虫一起带回来,我油炸一锅。”


    竹虫成虫比较好找,天热会掉到地上,抓来可以烤着吃,和知了一样,掰头去腿撒点盐就行,幼虫是不一样的味道,微甜,还有点奶油味,顾篱长这么大没吃过几次。


    松原也给他勾起馋虫,烤竹虫还挺好吃的,就是找起来费力:“我下次去竹林的时候找找。”


    他俩光想着吃去了,红叶倒是一下就猜到竹筒的用途:“你要用竹筒取水?”


    顾篱点头:“陶罐太重了,还不好拿。”


    他给竹筒两端系好绳子,背在身上试了试,没几天,山君带兽人们去砍了一次竹子,大家都用竹筒取水了。


    虽然竹筒孔小,取水的时候不方便,但只要堵上基本不会漏,免得打湿兽皮衣。


    湖泊又小了一圈,之前北阳叉鱼的那块石头已经在岸边,脚一抬就能跨过去,有一个亚兽人会叉鱼,是竹鸣和竹咚的阿母,叫竹泉,叉了几条鱼回去,让顾篱跟上次一样炖汤,她把炖过汤的鱼头拿去给竹鸣。


    部落的存粮分开放在几个储粮坑里,最近吃的那个储粮坑已经见底,挑不出很多稻。


    剩下一个没开的坑一般是留着慢慢吃的,也是最后的储备粮,不能轻易开。


    存下来的蘑菇干和菜干没剩多少,照这么干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采集呢,得省着点吃。


    顾篱只好煮了一锅杂粮粥,没控制好火候,中途加了一次水,尽管是用鱼汤做底,还是吃得直皱眉。


    红叶安慰他:“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开始采集了。”


    红叶预料得很准,没几天春雷一响春雨落下,干旱结束万物萌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绿意。


    顾篱看看自制日历,这才刚到三月:“也没有冷很久嘛,那些部落的巫说得不准。”


    早春的采集效率没有夏天那么高,亚兽人们要每天都出去,最暖和的一天顾篱爬到树上摘香椿树的嫩芽出一身汗,他解开兽皮衣在树上坐了一会儿,带他们出来采集的青霜在下面喊:“篱,采完就下来,这种树脆,容易断。”


    顾篱应了声好,抱着树干慢慢落地。


    “摘了多少?”


    顾篱伸手,这么大棵树,也就小小两把,他都没放进筐,就捏在手里,青霜失笑:“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东西确实不多,现在食物也不那么缺了,野菜很多见,顾篱就放进自己的小筐里,正好昨天松崖捡回来两个蛋,不知道是什么好心鸟下蛋这么早,成全了他的香椿炒蛋。


    早春的这一口,顾篱吃得心满意足,然后乐极生悲,半夜惊醒嗓子干疼,又因睡前忘记煨水没有热茶喝,只好喝了几口凉的,第二天就起不来了。


    头昏脑胀,骨头缝里都在疼,顾篱知道自己大概是感冒了,头脑昏昏地想,冬天最冷的时候没生病,天气转暖反而感冒了,这算什么?


    换季流感吗?


    第38章 第 38 章 毛茸茸虎形大抱枕


    松原第一个发现顾篱生病, 他用冷水洗过脸,手很凉,本来是想像顾篱闹他一样冰他一下喊他起床的, 一碰到脸就感觉不对,这也太烫了, 主要篱居然没有跳起来打他, 慌忙朝外喊:“阿母, 阿母, 篱发热了。”


    红叶在山洞外取水, 捧着陶罐进来听他这样讲,先是不信:“好好的怎么会发热。”


    但还是立刻放下陶罐走过来, 见顾篱躺在床上脸颊发红,皱着眉,显然不舒服,赶紧也伸手摸探他的额头, 又摸摸他的脖子,关切地喊:“篱?”


    顾篱早早醒过,实在不舒服又睡了,这会儿被他们弄醒, 只觉得眼眶都在发疼,弱声弱气地喊:“阿母, 我身上好痛, 晚点起。”


    红叶说:“今天不要起来,发热了。”


    顾篱往兽皮毯子里缩了缩,又闭上眼哼哼唧唧:“没发热,我冷。”


    这下红叶更断定他在发热了,转头对刚起床的松原说:“你变回兽形给篱取暖。”


    顾篱听见阿母这样说还笑了一下, 拿手拱开兽皮:“来。”


    被红叶捂回去:“别动。”


    松原变成兽形跳上床,压住兽皮的边,顾篱也反应过来,发热就是会畏寒的,把脚缩上来压在膝窝下,一边伸出手捂在松原软软的毛毛上,迅速判断自己的病程,给自己开方子:“阿母拿姜片煮点水,我发发汗就好了。”


    山洞里最乐观的就他自己,发热不是小病,受伤的兽人最怕发热,部落的小孩夭折也大多因为发热,松崖忧心忡忡地问:“篱还冷不冷?”


    看样子顾篱要是说冷,阿父也要变成兽形来给他取暖了。


    顾篱摇头:“好多了,阿父阿母你们出去吧,阿兄在就够了。”


    冬春之交,食物获取一向是不容易的,还容易下雨,天气好的时候得尽可能多地采集狩猎。


    红叶哪里能放心:“我去找青霜,今天让她带人去采集。”


    松崖也说:“前两天在橡子林那看见一个蜂窝,我去弄点蜜来。”


    红叶认同道:“蜂蜜好,多找几个人一起去,小心点。”


    顾篱想说不用去,嗓子干涩到说不出话,红叶给他倒了碗温水来,扶他起来喝水。


    松原起身换位置,伸了个懒腰,头和身体压得低低的,只有屁股翘着,一只前爪还往前伸,尾巴自然垂落摆动扫过兽皮毯子。


    顾篱喝过一碗水感觉身体暖和好多,一只手碰碰松原的毛爪,红叶把碗放到那边火塘边的石头上,让顾篱重新躺下,然后一把端起兔狲给他压被角,叮嘱道:“你在洞里照顾篱,我去找青霜。”


    红叶下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带着从顾篱小菜地里摘来的薄荷叶子,还有几根葱。顾篱从前自己说的,发热冷的时候用葱泡水喝,退热之后喝蜂蜜水、薄荷水,确实有用。


    这会儿也问顾篱自己:“篱,用葱还是姜泡水?”


    顾篱觉得姜汤比葱汤好喝很多,但还是说:“一起吧。”


    红叶就把葱姜一起放到水里煮,难得用了陶罐,总担心它要裂,照看得十分小心,眼看着沸腾起来立即倒进顾篱的杯子里。


    这杯子有个把手在,平时可有可无,现在篱生病拿着倒是稳当很多。


    这么一杯浓浓的葱姜水喝下去,从口腔一路热到胃,辛辣直冲脑门,但还是没有出汗,顾篱没什么力气,喝完就躺回去闭眼休息了。


    这回是热醒的,大概是阿母帮他调整过,兽皮毯子两边都压在身下,紧紧包裹着身体,他几乎动弹不得,松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枕边来的,毛茸茸一团盘在脖子边上呼呼大睡,堵着被窝口,热量一点都散不出去,他一转头还糊了一嘴毛。


    松原被他推醒,跳下石床又跳上来,蹲在边上,顾篱哑着嗓子:“阿兄帮我煮点薄荷水再拿块山鼠皮沾水给我。”


    松原跳到自己的石床上,不一会儿就人形出现,照他说的先煮薄荷水再拿山鼠皮:“阿母刚出去,去换稻了。”


    顾篱还小的时候,生病说过想喝粥,那时候阿母煮了杂粮粥,顾篱却喝哭了,说不是这样的,红叶仔细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只用稻米煮的粥。


    顾篱用山鼠皮从脸擦到脖子再擦到腋下胸口,然后把鼠皮给松原:“不用那么麻烦,我马上就能好。”


    松原无所谓地说:“好了你就当多吃一顿,你不是喜欢吃那个吗?也就挑的时候麻烦一点。”


    红叶用石碓舂好了米才上来,顾篱发过汗,虽然还没完全退烧,但精神好多了,斜靠着石壁小口喝薄荷水,山鼠皮晾在裸露的石床上,偶尔擦一擦。


    红叶看见了说:“怎么靠在石壁上,一会儿又着凉。”


    顾篱回头拿脸贴贴石壁:“现在不冷了,热。”


    顾篱从小没少生病,他是唯一一个亚兽人男孩,不是因为部落里从来没有过,只是都养不大,很多照顾病人的方法都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红叶照着做,这方面倒是很信任他,不再多言。


    顾篱看她煮粥,语言指导:“阿母,那是什么骨头?猪骨吗?先热水烫一烫再煮,粥里加点姜,葱到出锅的时候再放。”


    “知道了。”红叶照他说的做,又吩咐松原,“你阿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去帮篱喂兔子。”


    顾篱立刻说:“谢谢阿兄。”


    等他走了,顾篱又问红叶:“阿母,你拿什么跟人换的啊?”


    “蘑菇。”


    红叶是部落里认识最多蘑菇的亚兽人,记性又好,她说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该长什么蘑菇多半不会出错。


    只要天气暖和不缺水,蘑菇确实是他们家最不缺的东西。


    “等我好了我也去捡蘑菇,晒干存在罐子里封好,可以放很久。”


    红叶看他一眼:“你先好起来再说。”


    顾篱信心满满:“我明天就好。”


    可惜病毒不听他的话,来势汹汹的。


    夜里又降温,山壁透出寒意,顾篱被冷醒,冻得浑身发抖,太阳一穴一突的胀得难受,半个脑袋都在疼,唇角干得起皮,视野也跟平时不大一样。


    他冷静分析,又开始升温了。


    顾篱不觉得生病的时候喊人照顾是添麻烦,当即就把家里三个人都喊了一遍,喊醒哪个算哪个。


    他以为自己喊得很重,其实非常轻,连松崖还没回来都不知道,好在红叶和松原都没睡熟,一喊就醒。


    松原直接兽形跳到他的石床上,红叶把松原的兽皮毯子也拿来给他,又给他煮了葱姜茶。


    这次发热比早上更难熬,躺久了草垫被压得扁扁的,跟直接躺在石床上差不多,保温效果也大打折扣。


    顾篱喝过茶没有立即躺下,阿母给他重新铺换草垫,他披着兽皮蜷缩在一角,揣着毛茸茸的兔狲依旧瑟瑟发抖。


    红叶铺完草垫,给他多加了一张兽皮垫,还把小壁灯点上,顾篱听见外面的风雨声,却没看见松崖:“阿父呢?”


    “还没回来,他们人多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


    松原原本趴在他怀里,忽然站起来,跳下床去,后腿蹬在顾篱身上,顾篱现在不碰都浑身痛,何况这样稍微用点力气地踩,顿时疼得嘶了一声,想让他轻点都没力气开口。


    松原从草帘下钻出去,风钻进来,红叶以为是松崖回来了,也走到洞口去看,来的却不是松崖,是北阳。


    他巡山的时候遇到松崖他们了,那个蜂窝在岩石缝中,位置有些高,他们搭起一个架子用烟熏了好久,才成功割到蜂蜜。


    蜂蜜割下来天也黑了,夜里赶路不方便,加上他们一天光割蜜了,没怎么狩猎,松崖就说他先回来:“篱生病了,我拿回去给他吃。”


    北阳一听立即说:“我走得快,我拿回去。”


    又问:“篱怎么了?”


    松崖忧虑地说:“发热了。”


    北阳就带着一竹筒的蜂蜜连夜赶回来,甚至没来得及回自家山洞,直接上来了。


    红叶看见蜂蜜就知道怎么回事,问他:“吃过没有,饿不饿?我给篱热了吃的,他现在吃不下,你吃吧。”


    “我不饿,给篱吃。”


    北阳走到石床边,顾篱牵牵嘴角,抬起胳膊,他坐得偏里一点,碰不到北阳,北阳自己把脑袋递过去,顾篱就搂住他,轻声说:“你来看我啦。”


    松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人形了,给洞口又挂了张破掉的草席,今天风有点大,破草席虽然漏风,但是两张一起可以压一下。


    看见北阳坐在床边,顾篱的手放在他脖子上,就说:“篱说冷,你兽形大,上去给他取取暖。”


    红叶没发表意见,只是面色忧虑。


    顾篱平时总爱撸大猫,这会儿倒没趁病非要北阳给他撸:“没事,发过汗就好。”


    北阳脑袋拱了拱他,大概是想他往里让让,顾篱不想挪屁股,直接躺倒了,北阳犹豫一瞬,轻轻跳上去。


    他一上来就把石床挤得满满当当,顾篱被他侧躺着笼住,脑袋枕在一只虎爪上,脚放在他柔软的腹部。


    倒是真的很暖和,顾篱闭上眼。


    北阳陪了他两天,任劳任怨,冷了就当活体虎皮毛绒毯,热了就下床去给他腾空间,但顾篱始终没好起来,反反复复地发烧。


    他病得厉害,红叶松崖松原都减少了外出的时间,尤其是红叶,大部分时候在家照顾他。


    顾篱睡着的时候山君也来了,看过顾篱的情况对北阳说:“千湖部落的巫会做药,能治发热,南风还没回来,只能你去换。”


    顾篱再醒来就发现白虎不见了,只有兔狲在他枕边,松原是不会钻被窝的,他体型太小了,整个给顾篱抱着取暖又盖被子,他会被闷到。


    看他醒了,松原就变成人形给他倒水。


    “北阳呢。”顾篱没喝水,声音蔫蔫的,病了几天,胃口一直不好,他的精神比刚生病的时候还差,毛茸茸虎形大靠枕不在,不是很想起来。


    “去别的部落换药了。”


    顾篱一下子坐起来,失声道:“他去东山部落了?!”


    松原奇怪:“去东山部落干什么?他们也没有巫,去的千湖部落。”


    顾篱松了口气,他是想到南风去换盐的事了,寒十拿了盐当即就回来,南风到现在都没回来,顾篱还寻思,这一头鹿可能都不够。


    松原一说换药,他第一反应就是东山部落,吓出一身汗,虚弱道:“我好多了,蜂蜜还有吗?给我加点蜜。”


    第39章 第 39 章 春天来了


    千湖部落的巫是个名副其实的巫医, 做出来的药黑乎乎的一坨,气味倒是比较正常的草味,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应该没有毒。


    就这一包药,外敷内服, 发热的时候敷在脖子后面。


    据说巫的原话是敷过吃掉, 北阳多要了一点, 他带去的东西又好, 巫就多给了他一点, 顾篱这才有条件敷一份吃一份。


    这个药粉不是粉汤不是汤,黏糊糊一坨能在嘴里挂好久, 顾篱把它泡进水里喝,喝过退烧确实很快。


    北阳还是趴着给他当抱枕,顾篱已经不高烧了,精神好了很多, 坐在石床上给他梳毛毛。


    天气转暖大猫也要换毛,浮毛很多,梳子上一撸就是松松一条,都被顾篱收起来了。


    “这个药还挺好的, 你拿什么东西去换的?”


    北阳抬起头耳朵动了动:“肥皂。”


    顾篱:“……”


    北阳解释:“巫都不缺食物,除非是多到能给整个部落吃, 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 只能用他们没有的东西换。”


    千湖部落的巫也不是千岩那样的小姑娘,喜欢漂亮石头,篱做的新奇东西,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顾篱继续梳毛:“没有怪你的意思啦,谢谢你走这么远去换药给我治病。”


    北阳又趴回去:“我再帮你做。”


    *


    细雨如丝, 绵延了几天,从北阳换药回来前就开始下,淅淅沥沥总也下不停。兽人们可以在雨中狩猎,但不能一直在淋雨,再厚的毛也会湿透,现在又不是盛夏,天还是冷的。


    狩猎时间大大缩短,采集就更不行了,部落里又开始吃存粮,幸好前一阵大家都在努力收集食物,勉强能撑几天。


    顾篱已经完全退烧,北阳就没再陪他,南风还没回来,他要和山君交替巡山。他千里迢迢去给顾篱换药,松崖为了感谢他不狩猎的日子都去帮他凿山洞,松原也去帮忙。


    顾篱在山洞呆得快要发霉了,也说想去,红叶不许:“那个山洞没有挂草帘,风大,你刚好,不能吹风。”


    松崖也一脸不赞同,松原挖苦他:“就你现在这胳膊,能干得动什么,躺着吧。”


    顾篱当即就挥拳捶了他一下:“敲不动墙我还敲不动你?”


    松原歪了一下肩膀没认真躲,红叶和松崖也没制止,就看他们闹,前几天篱病得实在太重了,他们甚至都做过最坏的打算,幸好熬过来了。


    松崖和松原去凿山洞,红叶去了底下大山洞,家里就顾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开始搓线,换毛季,薅到好多毛。


    没多久,红叶就回来了,拿回来一点野菜,皱着眉头,顾篱喊她都没听见。


    “阿母。”顾篱又喊了一声。


    红叶这才回神:“怎么了,饿了?”


    “不饿,我才吃没多久。”顾篱也过来帮她一块儿择菜,这会儿的野菜嫩得很,挑出杂草就行,他一边挑一边问,“大山洞出什么事了吗?”


    “食物最多还能吃两天,在讨论要不要开最后一个储粮坑,山君没同意,说要等一点食物都没有才开。”红叶看了他一眼,“你病刚好……”


    顾篱听红叶的意思,应该也是想开的,而且是因为他,想了想说:“我不是还在外面养了头猪吗?把猪杀了应该能宽裕一点。”


    “阿母你到时候拿个陶罐,调点盐水去接猪血,这头猪劁过,又总在外头跑,味道应该还行,肝也拿一片,咱们盐焗。”顾篱越说越馋,他生病这几天都不爱吃荤的,好几天没尝到肉味,现在馋得不行了,“还有猪蹄,炖烂了能黏牙。”


    红叶原先还担心他舍不得,看他这表情恨不得今天就吃上,又起身:“那我去跟山君说,现在她应该还没出去,你把菜弄干净,别出去,等我回来洗。”


    “嗯嗯嗯。”顾篱点头。


    雨水遮掩了痕迹,兽人们找猪花了点时间,到晚上松崖和松原才带着分来的肉回山洞,毕竟是顾篱养的猪,他们家分得最多,两片猪肝一条腿,半罐子猪血。


    松原还拿了一指节长的獠牙,这个大小做不了挂件,但可以串进项链里。


    猪血容易变质,放不了太久,顾篱赶紧给煮熟了泡在盐水里。


    第二天让阿母去割了把韭菜来,配猪血炒着吃,可惜橡子吃完了,最后一个储粮坑又没开,不然可以往橡子糊糊里下点猪血——乱配版鸭血粉丝汤。


    现在只能跟猪肉一起吃了。


    猪腿整条直接炖,调料不多,但东坡先生都说了,少放水,火候足时他自美。猪蹄中途被顾篱单独拆出来,又烤了一道,撒上椒盐葱花,外酥内软香气扑鼻,闻着就食指大动。


    可惜猪蹄肉少,吃的就是一层皮,顾篱吃了两口就放下:“阿父阿母也尝尝。”


    他俩把好东西留给两个孩子的时候,顾篱会不高兴,当下也没推拒,各自尝了尝,猪蹄转了一圈到松原手里也没剩多少,他就包圆了。


    剩下的大半条腿小火煨上半天,煨出来一层一指厚的油,厚厚的猪皮一戳就透,肥嘟嘟闪着油光,轻轻一碰能晃两晃,吃到嘴里却软糯黏牙,并不油腻。


    瘦肉也浸透了油脂,咸香腴润有嚼劲。


    猪血是离火前不久才下进去的,切成半指厚两指宽的薄片,滑嫩细腻,外韧内脆的,舌头卷着它也不会断,一口咬下去又十分爽嫩。


    松原吃得抬不起头,吃完猪肉吃猪血,吃完猪血啃骨头,夹了一块又一块,松崖吃两口就要停下回味片刻。


    顾篱自己都是猛吃了一阵才想起来大病初愈,好歹吃慢了一点,可惜早春野菜多,但淀粉含量高的东西不多见,不然配主食就更香了。


    红叶跟顾篱想到一块儿去了:“这要是配粥吃,粥里什么都不放也香了。”


    顾篱点点头:“阿父阿母,我想种粮食试试。”


    红叶说:“这跟你那些葱不一样,那么一点不够吃。”


    顾篱解释:“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种一点,我想种很多,就像河边那样。”


    红叶并不赞成:“河边从你阿祖小时候就是这样了,部落这么多人弄那么久,你一个人怎么弄?别弄得累了又生病。”


    顾篱不说了,他这一病红叶快拿他放瓷娃娃了,还是等完全好了再说。


    他夹了一点肉和几片猪血出来,还舀了一点点汤在碗里:“给北阳也尝尝。”


    红叶往碗里又加了两片猪血:“多留点。”


    一条猪腿很快吃完,炖得太久猪骨都软了,没法再用,不然泡在水里洗刷干净可以用来磨骨针骨刀。


    猪肝盐焗好了没有立即吃,这个水分少,可以略放几天。


    雨停了,久违的阳光的照耀大地,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泥土湿润的气息,还有春天特有的草木的清香。


    部落里好多人来看顾篱,多少都带了点东西,大多是吃的,兽人带肉,亚兽人带野菜和蘑菇,连青霜家的小熊崽都带了几条虫。


    兽人们劈柴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等,劈出来虫子他就拿去吃,特意留下来肥肥的五条给顾篱。


    等到天晴无风,顾篱终于被允许走出山洞,他在洞口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感觉病一场跟冬眠了一样,植物在雨水中悄悄发芽,放眼望去已是一片嫩绿,太阳照在身上也有了热意。


    春天来了。


    大山洞里大家在开最后一个储粮坑,看见他出来,都喊他来开。食物是最重要的东西,顾篱大病初愈,让他来开坑是祝福。


    顾篱就撸起袖子扒开盖在坑上的草,从里面捧出一把粮食放在陶罐里。


    众人一声欢呼,然后一块儿上手。


    欢声笑语中,有人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顾篱也好奇看过去,目光顿住,他的黄豆!


    去年大集会的时候跟千岩换的,换的时候非常开心,回来因为东西太多,大部分不是他自己背的,这筐黄豆也不知道是谁背回来的,估计当时跟要储存起来的食物混的一起被封存了,一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这是黄豆,大集会的时候我跟人换的,忘记了。”


    顾篱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忘记这么久,当即就把豆子挑出来,放在石碓里打烂,加水煮了一锅豆浆。


    乳白色的豆浆在锅里沸腾,豆香扑鼻十分浓郁,大部分直接盛出来给大家喝了,爱喝的多喝点,喝不惯的少喝点。


    顾篱用滚水清洗了一个上过釉的陶罐出来,舀一小部分豆浆装进去封好,这是留出来发酵的,他暂时没处去找石膏,豆浆自然发酵会发酵出酸浆,酸浆也可以用来点豆腐。


    现在天气还不算很热,他感受了一下,把陶罐放在火塘不远处,合适的温度可以让豆浆发酵快一点,等到豆浆冒出轻微的酸气就发酵成功了。


    顾篱把酸浆倒出来,捧着陶罐在阳光底下仔细看过,确认没长毛,又沾了一点尝,除了酸没有什么臭味,这才放心。


    又煮了一锅豆浆出来,酸浆也加热了一点慢慢倒进煮好的豆浆里,不断搅拌,豆浆里渐渐凝出絮状物,放一会儿就变成豆花了。


    顾篱找了几个干净竹筒,底下打洞,里面铺上几层棕丝叶,把豆花倒进去,原本分散着飘在水中的豆花在重力作用下缓缓下沉凝固变成豆腐脑。


    这个豆腐脑跟记忆中不太一样,倒是也嫩嫩滑滑的,但是没有那么绵软,似乎要脆一点,有点像土茯苓膏又不完全一样,因为是酸浆点出来,还有点酸味。


    没有酱油,他加了点蜂蜜进去,咂咂嘴,还行。


    豆腐脑再压一压,压出水就是豆腐了,压出来的水也是酸浆,顾篱小心收到干净干燥的陶罐里放好,每次做豆腐留一点,只要保存得当不受污染,就可以无限循环。


    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山洞,大概是觅食完回家了,外出采集的亚兽人们也回到部落,放下藤筐,顾篱凑过去,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想找点能配豆腐的东西。


    北阳提着一只兔子进来:“活的,你要养吗?”


    顾篱那一窝兔子好歹是养过了冬,现在天气好了,确实可以扩大养殖规模,就点点头:“那一会儿放到房子里去。”


    说完他凑过去,小声道:“我今天做豆腐的时候,留了一点豆腐脑,晚点你来找我,给你也尝尝。”


    他在大山洞里做的豆腐,豆腐等会儿做成菜,大家都能吃,但豆腐脑只有这么一点,不够分的。


    北阳听他提过豆腐脑,是豆浆做的,他并不喜欢豆浆的味道,但篱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点头:“好。”


    有人看他俩躲着人说话,就打趣道:“说什么悄悄话?”


    “说今天有好吃的。”顾篱说完回头冲他眨了一下左眼,一副偷偷干坏事的俏皮样,这才回去接着挑配菜。


    少年明眸善睐,面颊也比前几天红润许多,北阳略抬了一下手,又放下,视线追着顾篱过去,见他一个一个背筐翻看过去,忽然抬头看过来。


    北阳下意识移开目光,又忍不住看过去,视线一对,顾篱咧了一下嘴,北阳也笑起来。


    第40章 第 40 章 北阳真的好好看哦


    顾篱挑了一些适合煮汤的野菜, 和豆腐一起放进石锅里煮,另外加了橡子粉用来勾芡,整锅汤煮出来显得十分粘稠。


    这次没有提前准备, 不然要是用鸡汤打底,里头再加一点鸡杂就是经典羹汤了。


    他还看见了香椿, 就没把所有豆腐都煮汤, 留了一些拌香椿豆腐, 正好香椿也要配嫩一点的豆腐。


    虽然离今年第一次吃香椿已经过了一阵, 香椿整体还是嫩嫩的, 叶芽还没完全展开,颜色带点紫红, 焯过水就变绿了,捞出来切成碎沫——石刀切肉或许费劲,切菜还挺爽利的。


    把香椿和豆腐丁拌在一块儿,撒点儿盐, 再加点香油、嗯,没有香油,顾篱用花椒炸了一点儿茶油浇上去,香味一下就飘出来。


    他夹了一筷子尝, 香椿的口感偏脆,豆腐软嫩, 一口下去绵中带脆, 豆香味还未散去,香椿特有的气息又缓缓浮现上来。


    他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香椿豆腐不多,几个人尝尝就尝没了,但豆腐汤大家都喝到了,都问顾篱豆腐怎么来的。顾篱就把黄豆拿出来, 可惜不管是兽人还是亚兽人,都说没见过,他们部落内,应该是真的没有黄豆。


    那剩下的黄豆就要省着点吃了,离下一次大集会还要半年呢。


    不过如果能自己种就不一样了。


    最近草变多了,养兔子还挺轻松的,每天把几把草扔进去就行,北阳上次捉来的兔子也适应得挺好,是只母兔子,顾篱把它放在公兔子旁边,准备让它们熟悉两天就合笼。


    剩下的兔子他准备托晴做再做几个笼子,全部都笼养,兔子繁殖很快,真生多了养起来费劲。


    兔子粪便混着碎草铲出来堆在一起,时间久了,那块地都肥了,掀开下面就是成团的蚯蚓。可惜没有鸡了,不然拿来喂鸡多好。


    还有这些肥料,他那块小菜地用不了这么多,这么放着好浪费。


    顾篱恢复采集的第一天,被安排去了河边拔草,拔掉杂草,留下能结出粮食的草,这活儿他干多了,每一个还不能出去采集狩猎的兽人亚兽人都来这里干过活。


    除草从中段一路往上游走,尽头就是瀑布,这会儿瀑布水挺大的,还没走近就能听见声音,顾篱记得这里有很多地木耳,拔过草就去捡了不少。


    按照一般安排第二天他应该去采集,别的亚兽人都是采集拔草轮着来,但是接连几天顾篱都去拔草,顺着河流把两岸都走了一遍,然后选定了要种的地。


    至于作物,他已经决定种水稻和黄豆。


    顾篱用米煮过粥,大家都吃过,确实比杂粮好吃,因此都同意,但是听到他说要把储藏坑里剩下的稻筛选一遍,挑出颗粒大的拿去撒到土里,不免就有人犹豫:“撒到土里不是都给小鸟山鼠吃了吗?”


    也有人无所谓:“反正天热了什么都能吃,又不会饿肚子,篱不是说了,种下去,以后收得比现在河边还要多。”


    最后还是看山君,山君问:“只种稻?”


    顾篱说:“黄豆也种,留一点做豆腐,剩下都种下去。”


    种类太多也怕照顾不过来,他毕竟没有相关经验,只大概知道要施肥要浇水,还得慢慢试。


    他病好之后红叶对他说要种稻种豆倒没什么意见了,就是说:“怎么挑那么远的地方?走个来回都要小半天,要是近一点,我跟你阿父阿兄没事还能帮你。”


    “那边离河近,稻子要水的,阿母你看河边经常被水泡的地方是不是稻子最多?”


    “还真是。”红叶没注意过,但常常在那边采集,顾篱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顾篱趁势说:“阿母,我想在那边盖个房子,需要打理的时候,偶尔在那歇一晚,省得来回走。”


    他已经说得很保守了,偶尔歇一晚,红叶还是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部落里不是没有流浪兽人来过,连兽人出去都要结伴,别说你一个亚兽人,这件事不用想,你就算去找山君也没用,除非她在那边陪你。”


    顾篱:“……”


    山君陪他在那边宿,山君同意他也开不了口啊,北阳还差不多……不过南风还没回来,加上春天,据说流浪兽人会比较躁动,北阳巡山压力还挺大的,他只能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整理田地没有想象得那么容易,首先要清理地里的植被,他清出一条防火带之后,挑了个阴天去放火,他想挺好的,火一放,杂草灌木没了,肥料有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石头。


    又花了好几天捡石头,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的,不过也有意外收获,捡到几颗漂亮小石头,给北阳了。


    豆子比较少,他先把豆子种下去,种完小心用土盖好,然后再去清水稻的地,每天清早就出门,在河边待到过午才回去,路上采集一点东西,回到部落正好可以煮汤。


    松原看他忙活成这样,问他:“要不我先不帮北阳凿山洞了,去帮你?”


    顾篱伸了个懒腰:“我都快捡完了,你还是帮他去吧。”


    南风终于回来,北阳如约抓了一只鹿给他,还不是獐子那样的小鹿,是梅花鹿,好大一只!


    顾篱也真挑了个雨天,给他做了一大锅丸子,现在水边有很多蛋可以捡,顾篱捡了不少,正好做丸子可以用,还特意拿韭菜给他煮了丸子汤。


    这又是鹿肉又是韭菜的,够补了吧?


    最近林子里有很多花,顾篱看着漂亮,让羊河帮忙做了几个小瓶子,用来插花,羊河现在做小件非常快了,转一次轮盘就能拉出来一个胚。


    顾篱问她:“最大能做多大的陶器?”


    羊河比划了一下,差不多轮盘的一半大小,问他要做什么,顾篱说:“可以放一个在大山洞里存水,需要的时候直接从缸里舀。”


    羊河想了想说:“用一块泥做不出,像你之前那样一条一条的可以试试。”


    顾篱点头:“那你试试,能做多大做多大就行。”


    他们说话时,她的孩子就坐在她身边玩泥巴,见到人就往阿母身边靠,怯怯的。


    顾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羊河就说:“牛河经常生病,我不太带她出来,胆子小,不像小兽人。”


    “牛河?”顾篱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他说完小姑娘就朝他看来,似乎不明白喊她干什么,又躲到阿母身后去了。


    羊河搂着她说:“我希望她像牛一样健壮。”


    顾篱立刻说:“会的会的,天气好的时候带她晒晒太阳,要多吃肉才容易壮,不过菜也要吃。”


    他好像说了废话,但是羊河听得很认真:“我会给她多吃的。”


    水缸没那么容易做出来,不过长颈的花瓶很快就做好了,顾篱还让羊河做了大小深浅不同的碗碟,自己也见缝插针地做了一些小物件,比如汤勺、带柄的梳子、带嘴的水壶,还有几个中间有孔的勺子,是给搓丸子准备的,这样不用手捏,压在肉泥上用勺子一刮就能刮出来一颗丸子。


    之前阿父阿母烧过一次,顾篱要烧的东西基本那时候就烧好了,这次东西不多,没有单独烧,给三雪送了一筐炭蹭了他的窑。


    运气好,五个长颈花瓶有四个是好的,三雪指指花瓶,顾篱解释:“是用来放花的,外面看见好看的花带回来,瓶子里盛点水,把花放进去,可以多放几天。”


    三雪指指自己的一个罐子,做了个交换的动作,顾篱摇头:“我其实只要两个,怕烧坏才烧这么多,送你好了。”


    三雪顿时眉开眼笑。


    今晚轮到顾篱跟北阳值夜,最近他俩都很忙,好久没有这么闲坐着,顾篱特意带了个带柄的小罐子,里面是他托别的亚兽人采回来的茶叶。


    茶树很好认,之前采油茶果的时候有人误捡过小茶树籽,他说要嫩叶,她们就顺路采了一点带回来。


    简单晾晒过烘干就拿来煮茶了,说是提神,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他最近实在太累了。


    再睁眼人在北阳背上,是被小鸟喊醒的,顾篱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揉揉眼睛:“北阳?”


    北阳顿了顿:“要下来自己走吗?”


    顾篱胳膊一收搂紧他的脖子,脑袋一歪,宣布:“我睡着了。”


    “……”


    狐皮毯子加了个帽兜和系带,做成了披风,笼在身上十分保暖。


    顾篱好久没有被人这样背着了,北阳上一次背他应该还是很小的时候,他俩一块儿在水边玩的时候,他踩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不小心滑倒了,脚腕肿成个大包,动一下就钻心地疼。


    没有大人,北阳说背他。


    那时候他们差不多高,北阳磕磕绊绊地背着他走到了附近亚兽人采集的地方。


    现在北阳都快比他高半个头了,看着明明也是少年的身形,这么趴着忽然发现他的背也宽了很多。


    他说睡着了,却装都不装一下,北阳也不说什么,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崖上走,顾篱心想这要是松原肯定扔他下去了,伸长脖子想去看北阳的表情,但他被北阳背着,从后面只能看见侧脸。


    转过一个弯,初升的太阳仿佛急着看世界,唰地一下照过来,晃了一下眼睛,他眯起眼,伸手挡了一下,北阳侧过头:“篱?”


    阳光给他加了一层金色的滤镜,这样近的距离,脸上的细小绒毛都分毫可见,高挺的鼻梁落下一小片阴影。


    顾篱忽然又不动了,老老实实趴回去。


    他的小竹马是不是好看得有点过分了?


    帅了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