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二章 入宫第一天“我……
的不算晚吧?”李夫人一进门就直奔向李安宁,一副很亲热的模样,嘘寒问暖不止,还说自个备了不少物件庆贺她。
“不必了,用不上。”李安宁冷淡地拒绝,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怕摆着冷脸,李夫人也不敢有怨言。
得了信儿,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上门,李安宁回了房,这些人就由张氏与她哥哥接待。
“主子。”一众丫鬟都向着李安宁道喜,个顶个地说好话,一时间,这偏僻的地方热闹非凡。
李安宁挥退众人,只留下了南枝,与南枝说着宫里的事。
待她说完,南枝也同她说这些天做的事,“不知有哪些是姑娘用得上的,我都买了些许。”
“嗯,你做的很好,便把药材弄成香料的模样带进去,说不得能用得上。”李安宁满意地点头。
如此又过了五日,册封的圣旨到了。
李安宁有些意外,因为上辈子她初封是才人,这一世高了一级,还有了一个封号,林美人。
林这个字象征了生机勃勃与朝气蓬勃,是个寓意极其好的封号。
“恭喜林美人,贺喜林美人。”来宣旨的太监十分老成,不住地说着吉祥话,待拿了几个厚红封,就透露道:“杂家一会儿还要去别处宣旨,实在不能留下喝茶。”
“有劳公公走这一趟,不知,还有哪些秀女等着册封?”张氏是个能撑得住场面的,不用李安宁自个问,就替她做了这事。
太监受了她的银钱,自然知无不言,“林美人这儿是第四处,这第一位是司马家的三姑娘,封了容嫔,第二位是沈家的大姑娘,封了沈嫔,第三位是康家的二姑娘,封了康贵人。这往下第四位,便是您了。说起来,今年入宫的八位宫妃中,唯有容嫔与您是有封号的。”
恭维了李安宁一句,公公又继续说道:“第五位便是刘家的大姑娘,封了刘美人。您与其余四位妃嫔是在后日一道进宫,宫殿已经由熙贵妃分好,届时会有太监引您去。”
“多谢公公。”李安宁颔首。
太监们如流水般进门,又如流水般离开。
张氏拉着李安宁的手,不住地交代她事宜,这不合规矩,但两人都没有介意。
借着人齐了,李安宁对张氏说道:“我决定带南枝入宫,她自幼服侍我,是最妥帖不过的人。”
张氏没有意见,只把南枝叫到面前,絮絮叨叨了许久,“时时刻刻规劝她,别让她犯傻……”
当今不过二十出头,又稳坐整个天下,她怕李安宁一时糊涂,把心系在皇帝身上,那可真是毁了一辈子。
寻常人家尚且不可能有情爱,后宫里头又怎么可能有?
南枝逐一应了,又收下了张氏给的银子。她惦记着家里人,写了几封信,托陈小娘子带回去。
第二日,南枝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余下的三位秀女当中,一个是齐才人,一个是付才人,剩下的那个位份最低,王宝林。
“昨儿奴婢听您说的,那王宝林几次想与您亲近?”南枝琢磨着李安宁的态度,觉着这个王宝林应当不是甚么善茬。
“嗯,那康贵人倒是与她一起玩,好姊妹一般。”李安宁说,“但入宫了,哪里来的姊妹?为了位份,为了恩宠,恨不得斗个你死我活,她仗义,肯搭理王宝林,简直是拿自个的前程玩闹。”
康贵人是威远大将军的孙女,自小受祖辈影响,身上带了侠义的气息。
聊罢了康贵人与王宝林,又讲到其余妃嫔。
“容嫔入宫,想来大家都愿意给她面子?”南枝猜测,容嫔出身司马家,是先皇后的妹妹,带着这一层关系,只要她不犯蠢,宫妃们乐意给她笑脸。
沈嫔也有些特殊,她是皇帝的表妹,太后的侄女。
“主子可想好了往后?”南枝询问。
“自然是先得宠,这先机,我想先占了。”李安宁玩着桌上的九连环,慢慢说道:“我如果开头韬光养晦,直接就以美人的位份老死算了。一步慢步步慢,不提这次选秀的七人,单说宫里原本那么多妃嫔,挨个分宠,到我了,能有多少?”
“所以,使法子让陛下先召幸我。”李安宁托着腮,“让人嫉恨总比让人无视要来的强。”
不得宠的妃嫔,也不受内务府的待见,寻常东西缺了少了,都不能立刻添补。
“那主子想怎么做?”那几年里,李安宁也渐渐历练出来,不需要南枝时时出谋了。
“我细细想一想。”
李安宁说罢这个,又把南枝的卖身契找出来,说是当作礼物,“你陪了我好几年,帮我料理了不少事儿。寻常的金银太俗气,给得太贵重的物件你又用不上,我思来想去,唯有这张卖身契或许是个好礼。”
“一入宫门难出来,我带你去了,如果我有那个造化,能让你风风光光出嫁,那这身份,自然是脱了奴籍比较好。”
南枝一开始怔愣,后面却推拒了,“主子体谅我,只,我也有自个的小心思。主子,我心甘情愿侍奉你一辈子,唯独放心不下家里人,若果真能得了自由,能否让我姐姐姐夫还有他们的孩子脱奴籍?”
相当于以她自个换三个人。
李安宁点点头,“卖身契都在我这儿,当然可以。”听见南枝肯定地说陪她下半生,她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
“谢主子。”南枝笑了笑,掩下眼里的激动。
*
三月十三日,宫中派出来的马车到了,张氏眼含不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下嘴边的话,目送车马离开。
从此一别,怕是再难相见。
“别伤心了,这是好事儿。”
张氏哀哀地说道:“你懂甚么,看着风光,内里滋味却是我们外人不知的,我与她处了几年感情,自然希望她一切顺遂。”
可皇宫,那是个吃人的地方。
没了其他可以支使的丫鬟,南枝事事都得亲为。给太监荷包,朝他们打听,样样不能落下。
那小太监也识趣,说道:“林美人您住的地儿是长春宫,
主位娘娘是静贵嫔,她向来和善,您等会儿略拾掇拾掇就去向她请安,全乎礼仪。长春宫里头还有两位妃嫔,一位江美人,一位沈才人。”
南枝适时问道:“劳公公说这些,这点子心意请拿着,林美人请您喝茶。”待小太监笑嘻嘻领了,她又问道:“方才听你说,有个沈才人?与刚入宫的沈嫔可有关系?”
“那沈才人是旁支的,与沈嫔是堂姊妹。”得了一个好差事,小太监把这些都打听清楚,才敢来当差。
文朝妃嫔们的等级不少,皇后、皇贵妃、两个贵妃、四妃、六贵嫔、八嫔,往下的贵人、美人、才人、宝林、更衣这些则无定数。
贵嫔以上则是一宫主位,能掌管一宫事宜。
长春宫内,有一圆脸的太监等着,远远一见人,就立刻迎上来,“奴才小多子见过林美人。”
他行了礼,在前边带路。
长春宫里面种满了鲜花,姹紫嫣红,恍似春日。如此一看,“春”字不独在宫殿的名字里,还落在了殿内。
“您住东侧殿,静贵嫔都让宫女给您收拾好了,要是您想要添置甚么东西,只管与娘娘说,让奴才去办。”小多子笑得一脸谄媚,引着众人往侧殿内走。
东侧殿居左,一进长春宫的门直走就是。地方还算大,一进门就是一张圆桌与几张圆凳,都雕刻了细致的花纹。往左,一连搭了几道帘子,头一道是串了珠玉的帘子,再走进几步,第二道是轻纱帘子,再往里几步,是一道用细小银饰组起来的帘子。
穿过了三道帘子,便是一张千工拔步床,柜子、梳妆台、床榻一并齐全。
等见了床榻,小多子又带着往右走,“这边是给林美人您沐浴更衣的地方,隔着一道屏风,外面是瞧不见里头的。”
如此看了一圈,下边有小太监来报,“内务府安置的宫女太监到了,林美人可要现在见一见?”
李安宁坐在圆凳上,说道:“叫她们进来。”
南枝往门口看,前边三个宫女,后边两个太监,看脸,年纪都不大。
等她们进来了,南枝便出去,给领人来的小太监赏钱,还有才走不远的小多子,她追了几步,“劳多公公费心了,这是林美人给你喝茶的。”
“哟,这怎么好意思。”小多子接了,“还有一事方才我忘记说了,长春宫内的首领太监是何禄,今儿被静贵嫔派去领月例,故而不在。往后林美人需要甚么,可以命我去做,不必劳动何禄。”
他有些表忠心的意思。从他这句话中,南枝大致意会到,那何禄应当只忠心于静贵嫔,以林美人的位份,大抵是使唤不动他的。
南枝笑着打太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等小多子转身离开,她瞥到对面西侧殿有个宫女一直朝她们这边张望,便留意了一下。
她还记得宫内有个江美人与沈才人,不知那宫女是哪位派出来的人。
南枝回到东侧殿,李安宁端坐着,也不出声,只让宫女太监们跪着。
“她叫南枝,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宫女,管着你们五个。”
五人也识趣,连忙喊道:“见过南枝姐姐。”
“咱们第一日见,也不认得谁是谁,从左到右,挨个说自个的名字以及打哪儿来的。”南枝吩咐。
“奴婢叫橙云,先前在花房当差。”圆脸的宫女说。
“奴婢叫莲叶,先前在御膳房当烧火宫女。”身量最宽的宫女说。
“奴婢叫翠竹,刚入宫就分到了这儿。”约莫只有十三十四岁的宫女说。
剩下两个太监一个高一个矮,高的叫小高子,矮的叫小卓子。
“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在我这里当差,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便能得赏赐,要是起了甚么不该有的小心思,只等着,我不是那等好说话的人。”李安宁冷着嗓音说,还不等宫女太监们表忠心,又软了态度,轻声说道:“自然,办好事情也是有奖赏的,不会让你们白干。南枝,给他们赏钱。”
南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荷包,里头装了碎银子,甭管在哪里,银钱都好使。
五人脸上皆是喜色,暗道:不枉他们费了心思分到林美人宫里,这位主子出手大方,往后他们日子可差不了。
这边热热闹闹,西侧殿那头,宫女把情形与江美人说了,那江美人便朝着沈才人说道:“瞧瞧,热灶啊。”
要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可沈才人却不嫉妒。她看得明白,哪怕没有林美人,也会有其他妃嫔得宠,左右与她不相干。
“林美人分到了我们长春宫,要我说还更好呢。起码陛下来的时候,咱们也能远远看上一眼。”沈才人叹息,“算一算,陛下都大半年不曾踏足过长春宫了。”
别说她们两个,就是资历深的静贵嫔,如今也见不着皇上。
江美人眉心一动,“我可记得,前些日子在永寿宫,熙贵妃说要分配宫殿时,是静贵嫔主动提了要林美人到长春宫住的。你说……”
“静贵嫔哪怕不为着自个着想,也得为三公主想一想。”
内室一时安静了,两人都想着三公主,又想到静贵嫔福气深,生了公主,下半辈子就有了依靠。
“你与那沈嫔有亲,何不找上她?”说不得能得到侍寝的机会。
“我这样的身份,没得讨人嫌。”沈才人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不想借旁人的手侍寝。
江美人没有再劝,等她的宫女说林美人去了正殿给静贵嫔请安,她便起身,“走吧,咱们也去看看这位林美人。”
若是心性好,将来有大造化,她也该结交。
静贵嫔长相不算出众,柳叶眉弯眼,鼻子秀气唇瓣不薄不厚,甚至比不上江美人美貌。但许是生过孩子,她身上萦绕着一股淡然恬静,说话做事都带着温柔随和。
“难得今日人齐,这位是新来的林美人。这是江美人,沈才人。”静贵嫔为彼此作了介绍。
南枝望向对面坐着的江美人,与她姓氏一样,她似是江南水乡出来的美人,眉眼浮着几分朦胧的脆弱感,眼睛尤其美丽。
至于沈才人,脸有些方,脸色蜡黄灰暗,看着像是有病。
对面两人也打量着林美人,心说难怪那样的家世都能得到一个封号,长得可真妖艳,穿着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袄裙,华贵又夺目,而且比起宫中瘦弱的宫妃们,她要丰腴得多。
“大家都是姐妹,在长春宫要和和美美,千万不要惹是生非,不然哪怕我是主位,也保不住你们。”静贵嫔警告一番,又说道:“天不早了,散了吧。”
江美人却留下了,与静贵嫔说道:“嫔妾身子有些不爽利,想请太医瞧一瞧。”
静贵嫔点头,“本宫让何禄去请。”
两人从前在府邸就认识,聊了好一会儿,听得宫女来报,“林美人出去了,不知去了哪儿。”
“她可认识其他刚入宫的妃嫔?”静贵嫔询问。
“奴婢不知,看方向,像是去御花园。”
“这第一天就出门,胆子可真大。”江美人诧异地说道,方才略略说了几句话,她只能看得出林美人张扬,却不知她如此没有成算。
这出头鸟可不好当。
别没有遇见陛下,还得罪了其他妃嫔。
她可就记得,淑妃就喜欢逛御花园。
只是吃过晚饭后,忽的,陛下身边的大太监的徒弟陈云海来了,说陛下召了林美人侍寝,他来给林美人捧些衣裳去勤政殿。
第62章 第六十三章 侍寝却
…
却说南枝陪着林美人出了长春宫,一路往御花园去。
如今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御花园内的花并不多,生气不足,显得有些寂寥。
才靠近,忽的听闻有道女声不紧不慢地训斥道:“甚么都没做,直直地往本宫身上撞,你当本宫是傻子?且跪着,等本宫心情好了,再让你起来。”
走近一瞧,两位妃嫔各有千秋。罚人的那位美艳绝伦,仪态万千。被罚的那个气场不算强,但玉肌胜雪,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滋味。
这种情况本应该避开,可林美人反其道而行之,上前行了礼。
“新进宫的?怎么不在宫里呆着,跑到外面想做甚?”那宫妃一颦一笑间都带了些风姿,斜眼睨人时眸光流转,像是在撒娇。
“回娘娘的话,嫔妾出来散步。”林美人解释完,似乎很不解地问道:“难道嫔妾不能出来?还是去哪儿要先问过娘娘?”
如此直白地质疑,分明就是不给脸面!
那妃子当即黑了脸,不怒反笑道:“本宫本以为像燕贵嫔这样目中无人的妃嫔只一个,不成想,你也是。怎么,想跟她一样,在这寒雪天里跪一个时辰?”
“嫔妾只是实话实说。”
就连燕贵嫔都忍不住诧异了,她与淑妃一向不对付,所以被罚了也无可奈何。可这位才入宫,是真的不惧怕淑妃,还是愣头青?
何必与宠妃对上?
这个时候只需要顺着淑妃,自然甚么事都没有了。
可李安宁并不想,她就是要与淑妃唱反调。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她是第二批入宫的,入宫没几日就听见八卦,三月十三这日,淑妃在御花园罚跪燕贵嫔,恰好被陛下看见,他并不怜惜燕贵嫔,也没有责罚淑妃,只是事后愈发冷落了她们。
淑妃的性子虽然娇纵,可只在明面上,暗地里却不会多行诡计。
不管事儿能不能成,她能不能如愿以偿,反正定是要试一试的。如果就因为惧怕淑妃,灰溜溜离开御花园,那就错过了这次机会。
没了这次,下回要等到何时?
李安宁不知陛下何时来,只能驳了淑妃的话,借此在这里留着。
“实话?依本宫看,这就是没规没矩。”淑妃压着声音,显然怒极了,视线落在林美人脸上,更加不喜。
因为林美人与她一样,皆是那等如繁花般热烈的骨相容貌。
相似的人,怎能让她有好感?
正欲开口,淑妃却听闻了熟悉的击掌声,下一刻,她脸色变了,挂上了柔媚的笑容。
“陛下驾到——”
“都起来吧。”淡漠的男声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就是淑妃的娇言软语。
“臣妾好久都不见陛下了。”淑妃往皇帝身边蹭,一旁观着他的神色,顺着视线看过去,见皇帝眼神落在林美人身上。
“夏忠实,把淑妃与燕贵嫔送回宫,天气冷,没事不要出来。”
“嗻。”
燕贵嫔不忿,想告状,“陛下,淑妃她……”
“小事,淑妃协理六宫,有管教妃嫔的权力。”皇帝不耐烦地打断,“行了,都回去吧。”
夏忠实说道:“两位娘娘,请吧。”陛下心思不在你们身上,说再多都没有用。
人家林美人正让陛下新鲜着,新人在此,哪里能有旧人的地儿?
南枝余光觑着,见皇帝朝李安宁伸手,过了片刻,李安宁把手搭上去,皇帝便发出一声轻笑。
“今夜林美人侍寝。”半道上,皇帝吩咐,“去给林美人拿身衣裳。”
剩余的人便都跟着到了勤政殿,李安宁陪着皇帝吃了晚膳,随后沐浴完,便要成事。
南枝候在殿外,对面站着的夏忠实朝她笑了笑,“南枝姑娘可累了?我让人给你倒杯茶?”
“精神着呢,谢夏公公关心。”南枝低声回他,这可是皇帝身边的贴心人,她不敢得罪。
两人同时数着里头的次数,待过了三次,夏忠实就有些担忧,陛下这般,只怕是伤身。
到了深夜,才听得皇帝要传水。
南枝就进去,伺候林美人擦身,又换上一身新衣裳,扶着她坐上轿子。
妃嫔们如果来勤政殿侍寝,是不能留宿的,皇后除外。
寒风吹得厉害,等到了长春宫,南枝搓着手扶李安宁进侧殿,方才早就侯在那儿的何禄凑上前,“林美人可要水沐浴?我教人抬来?一直温着的水,这会子刚好得用。”
小多子在他身后,心中呸了他一口:娘的,先前还拿乔,一知道林美人侍寝了,比认干爹干妈还跑得快。
这孙子样!
“那便抬些来。”南枝也不让他们白干,给赏钱的。
长春宫内有粗使的太监与嬷嬷,任何主子都能使唤,可让他们心甘情愿做事,还得要益处。
待清洗完,李安宁挥退其他人,只留下南枝。她眼含春情,眉带媚意,一副润泽狠了的模样。
她拍了拍床榻,“你今儿与我睡,别回后殿了,那儿冷。”
“诶。”南枝就吹熄了灯,爬上去,帮两人都盖好被子。
“主子,咱们今日算是得罪了淑妃,只怕明日她会刁难你。”南枝担心,侍寝一次两次不算甚,日子长着呢,除非就这么一次,林美人就怀上,那才不同。
“刁难就刁难,哪怕不侍寝不得宠,她们就能放过我?只怕踩得更狠。”李安宁冷笑,“只要有恩宠,一切都好说。”
“我看那些人都想着巴结您,刚才小多子还私底下给我一碟子点心,说特意温着的,专给我填肚儿。”
“那你就与他交好,何禄是长春宫首领太监,只听静贵嫔的话,我们还是不要与他过多接触。”说着,李安宁打了一个哈欠。
南枝给她掖了掖被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睡吧,明日还要去永寿宫请安,一场硬仗等着咱们。”
话音刚落,她才发觉李安宁早睡着了。
*
翌日,南枝先起来开门,三个宫女已经捧着梳洗的物件在外候着,她让她们进来,又与小高子小卓子说,“去小厨房备些好克化的糕点,主子先用两块。”
“小厨房的管事刚才还与我们说,他煨了鸡汤,不知咱们美人需不需要。”
这算是额外的孝敬。
“那就端一碗来,要撇净油花,清汤就好。”南枝吩咐,不出半响,鸡汤就送来了。
装在保温的盒子里面,一共两碗。小高子拿出来,指着另外一碗说道:“管事说,南枝姐姐伺候主子辛苦了,这是给姐姐的。”
“先搁那儿吧。”南枝忙得不行,给李安宁梳头戴首饰,又要问橙云,“去瞧瞧静贵嫔那边准备得如何,江美人沈才人可等着了?”
去请安是得一宫主位带着,林美人最好要比静贵嫔早一些在门口等候,迟了就可能被她记上。
“还没,我瞧见西青才出门唤打水的宫女进去。”橙云说。
井井有条处理妥当,南枝与李安宁各喝了一碗鸡汤,李安宁又吃了两块不留味的糕点,如此才准备出门。
“主子,陈公公来了。”小卓子一脸喜色地禀告,“还带了好些东西来,想必是陛下给您的赏赐。”
林美人出门迎了,陈云海笑着说道:“这些物件都是陛下给小主您解闷的,赤金合如意金簪、双鲤碧玉玉佩、翡翠玲珑棋、孔雀石摆件……”
首饰、玩乐、布料等等都有,可见宠爱。
江美人与沈才人比李安宁还要早出门,两人正看着这些赏赐流水般被捧进东侧殿,都是一阵艳羡,又有些落寂。
陈云海前脚刚走,静贵嫔后脚就出来了,“既然人都到了,那就走吧,别误了时辰。”
长春宫门口,静贵嫔坐上轿子,其余三人步行,都没交谈,只安静地往永寿宫去。
南枝给李安宁撑伞,见她目光落在轿子上,便拍拍她的手,眼神安抚:以后您也能有这待遇。
李安宁笑了笑,在这冷风天里,如乍然开放的牡丹,娇俏动人。
她反捏住南枝的手,暖意自她的指尖留向南枝略冷的手心。
永寿宫门前停了几顶轿子,陆续有妃嫔相互见礼,其中,不少人给静贵嫔行礼后就直接打量林美人,那上下扫视的目光,似乎在问,她凭甚能得到陛下宠爱?
“这位就是林美人吧?”
“安贵人。”林美人开口,也算是应了。
“果真貌美,把咱们都比下去了,想当年咱们入府时,也是青春韶华,如今……”安贵人蹙着眉,似怨似嗔。
表面上是说自个,实际
在讥讽林美人。
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得过宠?这会儿不也还是失宠了,扔在后宫里死不死活不活的。
林美人没理她这句话,径直往里走。殿内已经坐了不少妃嫔,个个眼睛都似有若无地瞥过林美人,有些长时间没侍寝的,那眼睛恨不得生吃了林美人。
各妃嫔按照位次坐好,林美人左边坐着兰美人,右手边坐着江美人。
“在里面就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了,说甚么呢这么热闹。”熙贵妃一边行一边问,待坐下后,又看向林美人,说道:“你今日不必过来的,陛下让人与本宫说了,免你请安。”
“陛下与娘娘爱惜嫔妾,可嫔妾不能仗着你们的疼宠就肆意妄为不顾规矩。况且,嫔妾也想来给您请安,与姐妹们聊天。”林美人起身行礼,慢慢地解释,看着很老实。
淑妃嗤笑道:“林美人这模样倒没有了昨儿的嚣张跋扈,可见这面孔是一副一副的,比戏子还能糊弄人。”
“本宫听说,昨日在御花园,淑妃责罚了燕贵嫔?怎的又与林美人有干系了?”开口的是德妃,“你呀你,总是那般容易动怒,何必恼林美人,左右人家也没得罪你。”
“德妃娘娘,您这话就偏颇了。林美人不敬淑妃娘娘,那可是事实,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确实是林美人以下犯上。”坐燕贵嫔旁边的一个嫔妃说。
“好了。”眼见话题越扯越远,熙贵妃适时打断,“陛下都没说甚么,你们怎么就给林美人定罪了?”说句不好听的,淑妃罚了燕贵嫔,她岂不是也有错?
“何嫔,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该明白甚么该说甚么不该说。”
方才忙不迭给林美人定罪的嫔妃立刻行礼,“嫔妾知道了。”
如此暂且告一段落,妃嫔们又说到养孩子的事,这个话题大部分宫妃插不了嘴,只能干坐着,熬时间。
南枝听了许久,得到了不少信息:从前在王府,熙贵妃与德妃都是侧妃,只不过一朝入宫,一个成了贵妃,一个却只是妃,故而两人有些不对付。
德妃育有大皇子,熙贵妃育有大公主与二公主,如今还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二皇子是周嫔生的,养在淑妃膝下,论起来,淑妃先前不过是一个侍妾,竟得封妃位,还能养育皇子,可见其宠爱。
三公主便是静贵嫔所生,但生她时,静贵嫔还只是一个嫔,不能亲自抚养,就抱给了华贵嫔养着。
“说起来,华贵嫔又病的不能起身了?秋知,等下领本宫的命令,带些补品去瞧瞧华贵嫔。”德妃一脸担忧地说道。
静贵嫔欲言又止,只实在思念三公主,就问道:“德妃娘娘,臣妾能随着一起去麽?”
“这,还不知道华贵嫔方不方便接待。”德妃似是拿不定,等静贵嫔再次开口,语气隐隐含了哀求,她这才状似为难地答应,“行吧,只这一次半次,应当不打紧。”
熙贵妃全程淡笑不语,淑妃则是翻了一个白眼。
过后,请安便散了。
淑妃最先离开,随后就是德妃与静贵嫔,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林美人才踏出永寿宫。
安贵人的声音在前边传来,“这都是新入宫的,我以为是容嫔先得宠,怎的原来不是?”
容嫔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林美人,默默走了。
不知多少人盯着她呢,她姐姐是先皇后,按理说,她今后的位份也低不了。
待回了东侧殿,南枝帮着接待了不少来套近乎的妃嫔,都是些长久见不到皇帝的才人、宝林之流,应付应付也就是了。
好容易得空,南枝与李安宁商议,“奴婢想请她们吃顿饭,一则摸摸底,二则也能联络一下感情。”
人既然分到了这儿,那就得仔细相处,探清楚他们人品,好赖自然是要不同的对待方式。
“你去吧,去我妆奁里拿些银子,让小厨房的管事做一桌。”李安宁也明白,做事与忠诚是不搭边的。
宫女太监们为她做事,若她毫无表示,日子长了,这些人可能就会敷衍了事亦或是投靠他人。
“你注意一下莲叶,我觉得她有些不妥。”
第63章 第六十四章 热灶静贵嫔还没……
还没回来,江美人也出去了,南枝就带着银钱到了小厨房,请管事炒几样菜。
小厨房有两个厨子,一个是做辣菜的,一个是专做清淡口味的。其中因为静贵嫔喜辣,所以会做辣菜的高厨子就成了管事。
“哟,这不是南枝麽,可是林美人饿了,要吃些甚么?”高管事主动迎上来,又招呼一个小太监给南枝搬凳子,“坐下再说,这天不热,厨房里正好暖和。”
“诶。”南枝扫了一圈,没见另外一个厨子,“齐大厨不在?”
“刚去休息呢,怎么了,找他有事?”高管事胖乎乎的,挺着个肚腩。
南枝就说要请他做些菜,她话说的好听,“您是专门伺候静贵嫔的,万一静贵嫔突然吩咐要吃甚么菜,那您就忙了。再一个,咱们吃完还要服侍主子,不能沾太大气味的菜式,只能等下回再尝一尝您的手艺。”
高管事被她哄的高兴,让人去找齐大厨。
齐大厨要更为清瘦一些,脸上有个大痦子,凭着这个,他就不大能到主子跟前露脸,故而对于南枝的要求,很细致地去办。
“你就勤等着,保证今夜让你吃上。”齐大厨说。
待把南枝送走,齐大厨就与高管事说道:“我先忙着,待会儿看其他主子有没有点菜。”
高管事点了点头,心说有个热灶就是不一样,让一向得过且过的齐大厨就活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这灶头,能烧几日?
昙花一现的恩宠很多,像江美人也得过几日宠,现在陛下连她叫甚么都忘了。
*
“我方才打听了,陛下今日没叫任何人侍寝。”橙云大约很想出头,不等主子或是南枝吩咐就私自办了这种事。
南枝先是严肃着脸,让她日后问过她再行事,随后又安抚她,“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陛下不可能一连几日召幸主子,你也甭失望。”
“我请齐大厨收拾了一桌子,晚些时候你是想服侍林美人,还是跟我们一起喝一场?”既然林美人不用伴驾,南枝所幸放开了一些,“陛下赏给林美人的酒,主子又赐了一盅给我,我带你们尝尝味儿。”
橙云很是心动,可又记挂着在林美人身边拔尖,思来想去,说道:“姐姐,主子那儿离不得人,况且我既然来了,那就与姐姐有着天长地久的缘分,何须怕日后没有再一起吃席的时间?这回是姐姐请,待过个几日,我出银子也请姐姐一回。”她也聪明,讨好林美人不止,还要巴结南枝。
“那就你与小高子听差,我与其他人先吃着,莫担心,给你们留些。”南枝说道。
于南枝而言,她手下多了五个可以支使的人,必得先由她请一顿饭,如此,他们回请,是礼节。可如果她不主动,由着他们先置办,就变成了攀比,让这些人变得浮动。
这是不利于管理的。
翠竹年纪最小,但机灵劲儿不输其他人,先一步拿碟子挑拣了一些菜出来。
荷叶给大家倒酒,小卓子就忙前忙后拿菜,好半响,几人才坐下吃喝。
南枝挨个问了些东西,不过都问不出甚么。这倒也正常,他们能使关系到长春宫,肯定有成算,怎么可能喝两杯酒就把东西吐露出来?
等吃完这顿饭,南枝与他们亲近不少
,荷叶问道:“不知主子喜欢甚么样式和手艺的贴身物件?我手艺活不错,能给主子做些手帕香囊。”
“这可真有心思。”南枝说了两样,思索她这个举动。
李安宁可是让她盯紧荷叶,她猜测荷叶应该是他人派来的,既然这样,她提起要给林美人做贴身物件,可能就不怀好意。
等回到了东侧殿,南枝把这事与李安宁说了,听她赞赏道:“做得好,咱们先按兵不动,等着看她葫芦里卖甚么药。”
这一世的事情有了不同,发展估计也会出现变动,李安宁不敢保证荷叶背后的人会不会改变害她的计策。
“对了,方才小高子和我说,静贵嫔还没有回来。”李安宁皱眉说,“你等下打听打听,看她是不是还在华贵嫔那儿。”
别看静贵嫔一副处之淡然的模样,可一旦触及她的女儿,她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
钟粹宫,正殿。
眼见德妃的宫女都走了,静贵嫔却依旧赖在这里,华贵嫔的奶嬷嬷脸色不大好,出声说道:“静贵嫔,咱们娘娘要喝药歇息了,恕不能接待您。”
静贵嫔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她怀里抱着才一岁多的三公主,手忽然攥紧,“三公主近日染了风寒,华贵嫔又身子不适,不若我暂且带三公主回去住几日?”
别看华贵嫔病歪歪的样子,可对于三公主却是十分看重的,她说,“太后让本宫养公主,既然你想要带走三公主,那得陛下或是太后开口,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违背圣意。”
直白地拒绝了静贵嫔,华贵嫔又让宫女送客。
三公主已经睡着了,被乳母抱回去。
出了钟粹宫,西青凑在静贵嫔耳边,不忿地说道:“娘娘,明明您才是公主生母,华贵嫔怎能不给面子?而且公主身子一向好,偏与她住一起,长久染着病气,如何使得?”
作为宫女,西青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静贵嫔把三公主要回来养,看在女儿的份上,没准陛下会时时来长春宫看望主子,有那运气,主子再生个小皇子,也就可以与德妃并肩了。
静贵嫔一脸心痛,“仔细别人听见。”她也不安,可正如华贵嫔所言,那是太后的意思,她怎么能反驳?
“娘娘,静贵嫔走了。”奶嬷嬷说。
“你说,三公主会不会抱离我身边?”华贵嫔远远没有方才那般有底气。
“娘娘别多想。”奶嬷嬷不确定。若是静贵嫔一直是嫔位,她们也就不必为此烦忧。
“她如今和我一样,肯定起了心思。”华贵嫔咳嗽了好几声,“要是那样,我也不怨甚么。”
只是孩子是她养大的,她有感情。
“都怪熙贵妃,要不是她说即将选秀,提议大封六宫……”
*
李安宁不喜去串门,但江美人喜欢,不仅如此,她还会带一些妃嫔回长春宫坐坐,几次都来请李安宁一齐。
三次应一次,倒让旁人背后嘀咕她清高。
西侧殿传来笑声,南枝轻手轻脚关上了门,让橙云等着李安宁醒,她则是与荷叶去御膳房拿吃食。
宫妃们的吃食大多是御膳房准备,如果宫殿里有小厨房,一般小厨房只负责给主位备妥一日三餐,其余的小妃子是不管的。
长春宫的小厨房倒识趣,给李安宁孝敬菜色,不过像南枝她们这些宫女,就只能去御膳房领饭菜。
“我没去过御膳房,便你带路。”南枝说,“从前在御膳房当烧火宫女,可认识甚么人?”
“认识几个,不过关系算不得亲厚。”荷叶解释,“我那时被厨子骂被嬷嬷打,都是常有的事,她们同我一样,为了前程发愁,哪里有空相处呢?”
甭管在哪里,底层奴仆就只能被欺负。
荷叶心想,她没有撒谎,连饱饭都吃不起,怎么有心思去与人处感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便到了御膳房。
里头很是热闹,油烟混杂着香气,让人分不清是哪一种菜式。
“荷叶姐姐,今儿林美人可要吃些甚么菜?”远远看见荷叶,就有个小太监迎出来,还问荷叶,“往常都是荷叶姐姐来领膳食,我还没见过这位姐姐,不知姐姐是?”
“她是随着林美人入宫的,南枝。”荷叶介绍。
小太监热切了几分,“我叫金桂,南枝姐姐也可以叫我小金子,小桂子。”已经连着几日陛下没有召幸其他人,林美人也算新宠,所以他巴结。
不过那些地位更高的厨子与太监,则是只在一旁留意,并不主动与南枝接触。
小太监去给她们装午膳,南枝则是四处张望,忽的,她瞧见了一个小宫女与一位嬷嬷在吵架。
起初,那两人只是小小声,后头愈发控制不住,那小宫女指着嬷嬷骂道:“你还打量着诓我,明明才人每日有鸡蛋这个份例,足足五颗可以食用,你却告诉我没有了?别以为我们杜才人性子好你就可以作践她,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淑妃娘娘,让娘娘罚你们!”
“我有说没得吃麽?只不过御膳房要准备上下一竿子人的吃食,暂且还没轮到杜才人,急甚麽,慢慢回去等吧。”那嬷嬷也不是好相与的,吐沫星子都要喷在小宫女脸上了,“淑妃娘娘事儿忙,你可别拿小事扰了她,没得反倒挨一顿骂。”
那小宫女捂着脸跑出去,嬷嬷还不屑地骂道:“小蹄子,还敢到我面前犟。一点银子都不使,好话也不说,僵着脸同我说话,也不瞧瞧自个甚么身份。”
不得宠的妃嫔被克扣月例是常有的事,这样的情况,要么用银钱贿赂,要么只能低声下气地讨好。
待领了午膳回去,南枝与李安宁一起吃了午膳,还说了今日御膳房发生的事。
“淑妃怎么可能管这种事?杜才人想要找回面子,只能使别的手段。”李安宁说,淑妃高傲跋扈,断不会管住她宫里的杜才人。
隔了两日,陛下召人侍寝,是储秀宫的杜才人。
“怎的是她?”
今日下雨,南枝抱了一床被子给李安宁加盖,“我听说陛下今日去了梅林,正巧碰见在梅园翩翩起舞的杜才人,还把她带回了勤政殿用晚膳。”
“有意还是无意?”李安宁挑着眉问,“只怕接下来这段时间,多得是人去梅园了。”上回她在御花园撞见了皇帝,后头几日,不少妃嫔往御花园哪里凑。
“说不好,小高子打听到消息,说杜才人已经去梅园跳了半个多月,想为了接下来的夏忧节作准备。”
夏忧节是下忧节,寓意忘掉忧愁,在那日,宫里张灯结彩,与民同乐。
有一条特意辟出来的路,小太监小宫女们会扮成平头百姓的模样买卖东西。陛下肯定会出现,谁都想在那时夺得陛下欢心。
故而,杜才人提前筹谋也没错。
只是陛下去梅园,是偶然还是手笔,那就不得而知了。
翌日,请安回来,南枝就听得小高子与她说,“昨儿陈公公去了御膳房,奉陛下的命令狠狠罚了一个嬷嬷,说她们怠慢了杜才人。”
“我方才领膳食,瞧见他们讨好杜才人身边的宫女,那模样,活似认她当干妈。”
他们都怕,焉知道杜才人会不会再告状。
“我知道了,这点银钱你拿去使,多探些消息来。”南枝在荷包里抓了一把银子给他,“剩下的,给你喝酒吃肉,好好办差。”
小高子有自己的人脉关系,但这些消息渠道是他花心思时间去维护的。这会儿他得了信儿就来告诉南枝,她也不能理所当然接受。
“不够了我再给你,拿好,耳房那边我给你留了两碟子糕点,你等会儿去吃。”
“诶。”小高子脸色复杂,内心隐隐有触动。
他来长春宫之前是在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里打扫,若不是同村兄弟肯提携,加之他把所有积蓄拿出来,也不可能抓住机会,调到这儿服侍林美人。
如今看来,果真没错。
主子有前程,上头的姐姐又体恤,日后他得了日子也差不了。
“林美人可在?”
南枝循声望去,前边领路的宫女说道:“这是康贵人与王宝林。”她赶紧行礼,“我们主子刚醒,容奴婢去通报。”
她可是听过王宝林痴缠李安宁,两人明显不熟,她怎么还带上了康贵人来?
李安宁见了她们两个,王宝林热情得很,不住地拉她说话,“还是姐姐这里住得舒服,我住的
永和宫没有那么华丽,又偏远。方才去寻康姐姐说话,都走了很远的路。”
康贵人本端坐喝茶,听她提这个,就说道:“永和宫不是没有主位麽?你不如去回了熙贵妃,搬到另外一处住。有事儿也好找主位做主,不至于一个人解决。”
她真心说这话,李安宁却笑了笑,反驳道:“康贵人这话就不对了,才入宫,王宝林以甚么借口见熙贵妃?直接说自个住得不舒服?旁人都住得,为何她住不得?”
“你!”康贵人出身武家,脾气向来直爽,李安宁驳了她的话,她生气,加上位份高,索性直接就走了。
王宝林尴尬地笑了笑,“我先去找康姐姐。”林美人不大喜欢她,可康贵人却是真的亲近她。
只是才出长春宫的门,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瞧见了陛下的圣驾正往这边来。
第64章 第六十五章 燕贵嫔的棋子王……
跪在一侧,还理了理发簪,盼望着皇帝能看她。
可御驾径直而过,没有皇帝先开口询问,她们不能出声。等御撵在长春宫停下,王宝林侧眼偷偷地看,瞧见林美人站在皇帝旁边,皇帝还说了一句,“朕在你这儿用晚膳。”
此刻,王宝林心肠都悔青了,在心底埋怨康贵人。要不是她一言不合跑出来,这会儿她还在里面,指不定能与陛下说上话,甚至伺候陛下用晚膳。
再然后,便能夺了机会侍寝。
都被康贵人毁了!
康贵人起身,见王宝林还跪着,“咱们走吧。”她倒是不在意这事,家里给了底气呢。
岂知道这件她并不放在心上的事,却让王宝林彻底怨恨上她。
*
“平常都做甚么?”皇帝拉着李安宁的手,在东侧殿内走走停停,等看见了长桌上的字后,他饶有兴趣地拿起来,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爱妃这字……挺有趣的。”
狗爬一样。
李安宁哼道:“陛下觉得嫔妾这字不入眼,不若陛下写一幅字,嫔妾照着练?外头再有名的书法大家,也比不得陛下的字那么龙蛇飞舞。”
皇帝显然愉悦极了,提了几个字给她,李安宁惊喜地拿起来,吩咐南枝,“挂到床头,我时时能看见。”
“诶。”南枝应了。
“陛下,方才静贵嫔差人来问,小厨房做了些辣菜,陛下晚膳是否想吃?”夏忠实进来躬身回禀。
李安宁不吃辣,但皇帝吃。
“奉一点上来,还有,福州知州不是献了几盒珍珠上来?拿一盒给静贵嫔,让她把着玩。”皇帝大方,愿意给记挂自己的嫔妃赏赐。
李安宁也不说话,只扯了扯皇帝的衣袖,拖长语调“嗯”了一声,像是一只在撒娇却又带点高冷的狸奴。
“你也有。”皇帝吃这一套,想了想,又说道:“一盒给太后,一盒给熙贵妃,剩下的一盒,德妃。”他原本想说给淑妃,可淑妃在御花园无故责罚燕贵嫔的事他还记得,索性也就不给了。
由此也可看出皇帝薄情,这一刻可以宠爱,下一刻就会摈弃。
用罢了晚膳,两人就寝,南枝照旧退出去,静待里头唤水。
“夏公公可要喝茶或是饮子?”她轻声问。
夏忠实摇了摇头,“等下再说。”喝麽,肯定是要喝一点的,但还不是时候。
直到皇帝与李安宁都洗漱完,复又躺下,南枝与夏忠实这才到了耳房。
皇帝在这儿用膳,菜色丰盛不说,味道也好。故而他们二人吃不完,赏赐给了宫女太监。
但夏忠实是甚么人?怎么可能吃早就冷掉的菜?于是南枝用银子,教齐大厨弄个锅子出来,这会儿正好能吃。
“这肉已经放下去滚过,适合入口。鸡汤菌子锅,不怕留味儿,夏公公尝尝?”
夏忠实有些意外,“哟,难得南枝姑娘体贴。”他去别处,也有人费心思讨好他。
可有些总不得其法。给他吃的喝的全是贵物,可也不想想,他常年跟在皇帝身边,早吃遍了。
唯有这种带点新意的待遇,头一回。
南枝与夏忠实吃了一顿锅子,谈了一番话,关系自然而然就拉近了些许。
次日天不亮,南枝与李安宁伺候皇帝换衣,西青又来了,“娘娘昨儿就吩咐了人,备下虾仁粥,陛下可要用一些。”
南枝明面上神色不动,实际对于静贵嫔这个举动厌烦了。一次就算了,姑且算是静贵嫔作为一宫之主对于陛下的关心,可第二次呢?
这不妥妥抢皇帝的注意力麽?
偏偏静贵嫔是主位,她们主子还不好表现出不满,不然被她记上,暗里吃亏。
“陛下,嫔妾也想吃。”
皇帝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遮不住曼妙姣好的身姿,反而有种若隐若现的美感。
丰满,漂亮,娇气。
“去盛两碗,朕与林美人一同用些。”
门外的西青有些愣住,随后照办。回去正殿复命的时候,还略微有些担忧地说道:“娘娘,奴婢看陛下好似很喜爱林美人,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得罪她?万一她……”万一林美人今后有大造化呢?
静贵嫔岂不是立了敌人?
“那也是以后的事。”静贵嫔哀哀叹息,却觉得自个没有错,“为了三公主,本宫没有别的选择。”
她只能借着这些事儿,在陛下那里得到一丝目光,才好谋划未来。
西青还是担心,林美人可不是一个善良的主儿,连淑妃都不给面子的。
等把皇帝送走,李安宁没了睡意,吃着精致可口的饭菜,与南枝谈论起静贵嫔。
南枝给李安宁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又给自己夹了一块竹笋炒腊肉,回她,“依奴婢看,主子没必要为了这两件事闹起来,先记着。要是下回陛下来,她还做这种事,不用咱们说,其他妃嫔就点出来了。”
以为这样的事很光鲜麽?
“可她这般,实在膈应人。”李安宁同意南枝所说的话,可她不能次次都容忍静贵嫔插手,“下次,下下次如果我都忍了,只怕她们就该蹬鼻子上脸,只怕连西侧殿的那两个都敢出歪主意了。”
这宫里哪里有真正心如止水的宫妃?不过是没机会罢了,一旦有希望,只怕她们比谁都急。
静贵嫔算是起了一个坏头,若是江美人与沈才人也争相效仿,那她还怎么过日子?
“奴婢会盯紧的。”
两人草草吃完就出门,江美人主动与李安宁说话,“睡得可好?昨儿下雨,冷得这殿中都是阴森森的。到底我是不年轻了,怕冷得很。”
“还好,早起吃了静贵嫔送来的一碗粥,身子正暖着。”李安宁吊着眉,很是有几分不好接近的锋利。
静贵嫔出来,也没有搭话,只说了“走吧”两个字。
今日的请安,李安宁照旧被讥讽了一顿。不过不独她,还有其他近期侍寝过的妃嫔,容嫔,沈嫔,杜才人,这些都是。
至于王宝林,则是被安贵人讥讽,说她运道好,被陛下随手一指也能入宫。
“今日正是十五,太后先前卧病在床,新入宫的几位姐妹还没拜见过太后,昨日本宫去寿康宫,太后说初一十五带你们去让她老人家瞧瞧,便随我去吧。”熙贵妃说。
所有妃嫔都打起了精神。
太后绝对是她们想要讨好的对象,如若能成为靠山,那便离皇后的位置更进一步。
寿康宫。
妃嫔们按照位份高低给太后行了礼,随后太后叫起,众人依次坐下。
“太后风寒可好些了?近日还是有凉风,您要注意添衣。”熙贵妃蹙眉说道,等小宫女上茶,她又亲自奉了茶水给太后。
“檀溪照顾得很周到,哀家已经好了。不过都是老毛病,碍不着甚么,倒是你,有着身孕就不要干这些粗活,留给她们做就好。”太后慈祥地说道,她挺喜欢熙贵妃,进退有度,也好生养。
“是。”熙贵妃言笑晏晏。
淑妃有些落寂,论起来,她比熙贵妃还要早入府,可熙贵妃已经连着有孕三次了,她却依旧没有动静。
怎么能不着急呢?
“你们也要学着熙贵妃,为皇家开枝散叶,早日诞下一儿半女。”太后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新入宫的八位妃嫔想必是能讨皇帝喜欢的,哀家赏赐些玩物给你们。”
除了沈嫔,她其实并不太记得她们的脸了。
请安很快结束,除了熙贵妃,其余人都没能留下。
静贵嫔面露失望,却也知道这很正常。太后娘娘向来只与高位妃子谈笑,能时常进出寿康宫的,只有熙贵妃、德妃与淑妃。
她前些日
子来了两回,都没能进门。
该如何才能见到太后娘娘?怎么样才能夺回三公主呢?她着急,魂不守舍。
檀溪给太后换了汤水,由熙贵妃伺候太后喝了。
“行了,你回去吧,别操心太过。”太后说,等熙贵妃也离开了,她才神色淡漠地对檀溪说道:“都盯着那个位子,个个都想当中宫之主。”
檀溪沉默,没接这句话,又听得太后继续说道:“讨好哀家有甚么用,能让皇帝下旨才是最重要的。”她与皇帝是亲母子,可从来不会干涉朝政与国家大事。
“若是皇帝想,早就立了皇后。”太后说,可见后宫众人中,没有皇帝属意的皇后。
便是熙贵妃,也不合适,能力不显。
“太后合该颐养天年,别为这些事耗费了心神。”檀溪安慰,“奴婢方才注意到了静贵嫔神色不对,她先前求见过太后两次,太后可要见一见她?”
“不必。”太后对于静贵嫔的目的心知肚明,“当初她位份不够,求哀家把三公主抱去钟粹宫,也是给三公主找了一个养母。华贵嫔的身份可比静贵嫔要高,她不该动了把三公主抱回来的想法。”
在静贵嫔看来,三公主是她的命。可在太后看来,如果抱出去的孩子还能再还回去,那么后宫就乱套了。
将来那些高位妃嫔就更加不可能善待不是亲生的孩子,说不定为了一个孩子,会对生母痛下杀手。
“哀家也是为了保护她,不然华贵嫔一旦不甘,她也讨不了好。”更何况,上了记册的关系,再无更改。
“明儿把沈嫔叫来,哀家看皇帝似乎对她并无太多兴致。”太后皱眉,“她父亲哥哥在前朝蒸蒸日上,她在后宫断不能拖累家族。”
“再过一两年,太后就能晋封沈嫔,这样熬着资历,妃位也是迟早的事。”檀溪说。
“这是自然,她最起码也要得到一个妃位。”
*
“主子,王宝林邀您去梅园赏花。”南枝回禀,“还说康贵人与容嫔也在,便又邀上了您。”
“不去。”李安宁兴致缺缺,“这么快就拉帮结派,没得被人记上。”
“那奴婢去回了她。”
等又进来时,南枝捧了好些东西,“莲叶绣给主子的,我看过了,里头染了些香料,能让女子不孕的。”她压低了声音,只她们二人能听见。
李安宁早有预料,颔首之后说道:“我让你盯她,可有发现她与甚么人接触?”
“主子说过小高子能重用,奴婢使他偷偷跟着莲叶,前日下午,莲叶去大厨房拿晚膳时曾路过咸福宫,与燕贵嫔宫里的一个宫女有过交谈。”
“燕贵嫔。”李安宁点头,果真是她,这个倒是没有变。
“上面的香料能去掉麽?”
南枝回答道:“当然可以,主子不必担心。”不过小事一件。
“那便去掉,我照旧用,咱们只作不知。”李安宁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把莲叶赶走也行,可并不划算。
一来,换一个宫女也有可能是旁人安插的棋子。二来,这事牵扯不到燕贵嫔身上,轻而易举就能被她脱身。三来,皇帝对她还没有上心,此刻她遭事,也很难让他心疼。
“奴婢看,齐大厨似乎想靠上主子。”翻过荷叶的事,南枝又提起了小厨房。
“齐大厨?”李安宁喃喃自语,入口的东西自然要谨慎,如若她往后也能有自己的小厨房,也希望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厨子。
“那你与他接触着,也别太热络,免得让静贵嫔看见。”李安宁现在就开始防着静贵嫔了。
*
一晃过了清明,雨连续下了好几日。
正往福州去的一行人不得不在客栈继续住几日。
王娘子抱着孩子,念起远在京城的妹妹,“也不知她如何了?信寄到京城了吗?也没个回信儿。”
托妹妹的福气,一家子脱了奴籍。张氏原本想留她们在李府住着,又或是让她们在李县令的照顾下做点小生意。
王娘子拒绝了。
她与林安随着牛稳婆准备去福州的医馆,届时到了福州,他们一家再商讨以甚么谋生。
“开个烧烤摊子?”林安提议,“小妹从前教我们弄的烧烤佐料香的很,香的舌头都要掉了。福州靠海,很多海货都能用于烧烤,也有一番作为。”
“也成,我在福州多年,知道哪里地段好,到时候给你们选一出地方,保准能赚钱。”牛稳婆逗弄着雪儿。
王娘子也觉得可行,“那我也帮忙,闲暇时写话本子,咱们攒些银钱,在福州落地生根。”
南枝寄回来的几封信里面写了,让她们就呆在福州哪儿也别去,免得今后她找不到人。
等雨停了,几人继续赶路,在四月中旬到了福州,先去牛稳婆开的济世医馆暂且住下,又去找经纪租房子。
看地方、买材料、摊子开摆……
如此,开始了正经营生,日子渐起。
第65章 第六十六章 夏忧节夏忧节。……。
敏庆殿附近的长道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太监宫女们扮成平头百姓,在街上来回吆喝买卖,以此逗乐宫里面的主子们。
市井美食这些东西南枝都看多了,故而没甚么兴致,与李安宁一样,只看着前头走着的太后与皇帝。
“前边有歌舞,去瞧瞧。”
翩翩起舞的不是舞姬,吟唱的也不是舞姬,而是杜才人与冯美人。
淑妃眼里不屑,也唯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妃嫔才会愿意做这些,大庭广众之下供人赏玩,没劲儿。
宫灯里放的不是烛火而是夜明珠,璀璨珠光下,照得杜才人似神妃仙子,美得如梦如幻。
“嫔妾见过陛下、太后,天下海晏河清,嫔妾等以歌舞相贺。”杜才人与冯美人齐齐说道,娇声软语。
杜才人身穿一袭白裙,洁白无瑕,腰肢被掐得细,一手可以揽尽。那冯美人嗓音如黄莺,几个字好似一首歌曲,说话与唱曲一样好听。
皆是难得的美人。
皇帝招手,于是身边一左一右的位置便由她们二位占了,“爱妃可冷?”他问的是杜才人。
“谢陛下关怀,嫔妾正暖着。”杜才人垂头,白皙的脖颈细腻,几缕黑发垂下,更显秀丽。
一路往前走,也有不少妃嫔献艺,只不过皇帝只是不咸不淡地夸赞,并无其他表示。
长街末端设了一个架子,上边挂满了红灯笼,都是妃子们亲手做的,有几个龙形凤形的最张扬最夺目。
皇帝当即命令道:“上边那两个拿下来,谁做的?”
侯在那里的小太监听吩咐,撩了竿子,一手一个,回禀道:“启禀陛下,龙形的是淑妃娘娘做的,凤形的是林美人做的。”
“哦?”皇帝往后看了看,“淑妃向来手艺了得,不曾想林美人也有一双巧手,都赏。朕私库里有两架四色宝石鸾凤和鸣双面绣屏风,淑妃与林美人一人一架。”
淑妃不紧不慢谢恩,偏头睨了林美人一眼,尽是不悦。往年都是她一个人出风头,今年偏偏有愣头青撞进来,还是本就得罪过她的林美人。
“林美人貌美手巧,倒是把咱们都比下去了。”淑妃笑着说,“你们也要多学着点。”
“嫔妾还要多多向娘娘学习,不敢居功。”李安宁不是示弱,而是实话实话。
比起淑妃讨宠的手段,她还有的学呢。
“林美人,你这句话就不对了。依臣妾看,淑妃连着几年都做类似的宫灯,早看腻了。你做的新花样让人眼前一亮,谁都比不上。”燕贵嫔逮着机会就讥讽淑妃。
也不知陛下是不是腻歪了!
“明年夏忧节,淑妃娘娘不若换个花样?不然没了新鲜,都能猜到娘娘要做甚了。”
淑妃瞪燕贵嫔,“燕贵嫔巧簧如舌,也难怪整日在宫中惹是生非,常常与人起口角。没了新鲜?那也得看看仿货正不正,别只学了皮毛去。”
燕贵嫔却不理她,看向林美人,“有空来咸福宫,咱们一起喝茶说话。”
李安宁轻轻回答,“嫔妾不喜太多人的地方,还请燕贵嫔见谅。”
燕贵嫔脸色一僵,淑妃反倒笑了。
这个林美人,直勾勾的一根筋,谁的面子都不给,意外地让淑妃心情舒缓起来。
逛长街结束,陛下召了杜才人侍寝。
翌日,在永寿宫请安时,夏忠实带了陛下的旨意来,晋封杜才人为美人,赐封号愉。
不少视线聚集在愉美人身上,羡慕、嫉妒、愤恨……其中端坐于末端的王宝林尤甚。
她甚至还没侍寝过呢!
“陛下竟然把莲花琉璃宫灯赐给了愉美人,果真是得陛下喜爱。燕贵嫔,本宫记得,你向陛下求要过这盏宫灯,陛下没给。”淑妃打了一个哈欠,凤仪万千地斜眼看人,“原来不是陛下舍不得,而是你不够格,得不到陛下的疼爱。”
她最讨厌燕贵嫔,因为燕贵嫔从前不过是教司坊的一个小小歌姬,陛下生辰那日唱了一支天上宫阙才有幸伺候陛下。
可这首曲子,原是她最擅长的,陛下也喜欢听她唱。后面,陛下便只爱听燕贵嫔唱靡靡之音了。
甚至时间久了,她觉得燕贵嫔在模仿她,仿照她的穿衣打扮,仿照她的一言一行。
燕贵嫔被一嘲讽,当场就刺回去,“比不得淑妃娘娘,花了大精力去做宫灯,也没能让陛下多看两眼,臣妾昨儿还想呢,去勤政殿伴驾的会不会您。不过也没事,都是一个宫的,主位没去,其他人去也一样。”
愉美人神色尴尬,她恍若一个借口,由着淑妃与燕贵嫔提起,相互拿她讥讽对方。
“好了。”德妃出声打断,“没见愉妹妹都倦怠了吗?你们还在这里吵闹,成何体统。不若早些散了,让愉美人回去歇息。”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熙贵妃说的。
“时候差不多了,便回去吧。”熙贵妃说,等这一室莺莺燕燕都出去,她才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腹部,“疼。”
“奴婢去请太医。”夏梨惊慌失措,以为熙贵妃动了胎气,刚想往外走,却被熙贵妃一把拦住。
“不许去,把安胎药拿来,本宫没事。”熙贵妃指尖泛白,灌下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后,才缓和过来。
“娘娘,不要扛着。”夏梨哽咽道,“您自个身子更重要,至于宫权,还能再有的。”
“不。”熙贵妃摇摇头,往后靠在榻上,“你不懂,如果本宫今儿请了太医,陛下知晓了,就会不许本宫管后宫之事。一直到生产……”
差不多半年时间,她不能忍受这般长的时间丢失宫权。
德妃与淑妃正等着呢,万一她示弱,她们两个就会插手,然后把自个的人安插在各处,她就会变得被动。
“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麽。”
夏梨叹息,要不是没有一个小皇子,娘娘也不用这般委曲求全。
*
今日轮到南枝去御膳房,还没靠近,正听见一个宫女说道:“快些,误了愉美人的胃口,你们可当得起?”
又是愉美人身边的小宫女,只不过这一回,是厨子太监们赶着巴结。
“这碟子槽鱼正好,一并拿了。”
“哟,冰儿姐姐,这可是给林美人准备的,不如你换一个,这碟子炸鱼也不错。”金桂笑着说。
那小宫女迟疑片刻,又想,她的主子入宫许久,按理,不惧怕林美人。
可,到底是她开口提的,如果就这般撤回,难免让人看低她的主子,觉得愉美人不如林美人。
见此事扯到李安宁,南枝赶紧快步走进去,金桂一看见她就眼睛一亮,拔高声音说道:“南枝姐姐,你来了,想必林美人也饿了。”
冰儿顺着他的视线,瞧见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宫女,她暗道:有那样的主子就有那样的宫女,她跟林美人一样,姿色都不俗。
再一想:这个南枝会不会与她争?她该如何辩驳?
“才进门,就听见了你要我们美人的槽鱼,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可惜,我们美人是个无鱼不欢的,就爱这一口,怕是不能割爱了。”南枝笑着把提膳的竹篮给金桂,让他装上。
那冰儿觉着被下了脸面,拉着脸子说道:“我们主儿最近也好槽鱼,你们怎么不多做些?想必是怠慢愉美人了,仔细我回去告诉主子,让她做主。瞧瞧你这个样子,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若余了,正好给我,我岂会不感谢你?”
先骂御膳房做菜的厨子还有金桂,再明里暗里提南枝。前者只能笑着赔罪,又私自给她添了一道菜让她消消气,后者则是不理她,任凭她怎么说,南枝就像是没听着。
主子位份一样,又都是受宠的,谁怕谁?
冰儿也不可能对着南枝口吐狂言,她可以欺负这些御膳房当差的小厨子小太监,可不能欺负林美人身边的人。
不多时,她先拿着东西走了,临别时还嗤了一声,也不知是对着谁出气。
金桂擦了擦汗,才小跑到南枝旁边,低声说道:“南枝姐姐,劳你等着了。”
“不碍事。”南枝说,看金桂多拿了菜给她,她就又掏荷包,拿出一两银子,随后递给金桂,“一共二两,给你的。我知道这菜来的不容易,我不会让你难做。”
“谢谢姐姐。”金桂虽然才十七八岁,可早已在宫里见识过许多人心。突然感受到好心,不免有些触动。
他把南枝送到了御膳房门口,又问她,“姐姐可有喜欢的菜?明日我请周师傅做。”
“不必,费银子呢。长春宫小厨房里面偶尔也有我爱吃的,做甚麽菜全赖厨子们心意。有我吃的开心,没有就不强求。”南枝说。
甭管在哪里,超出份额了,那肯定得花银钱。
方才周师傅另外给冰儿菜,金桂又额外给她,这些都需要银子的。
“诶,好,姐姐慢走,注意脚下。”金桂心想,他慢慢打听观察,也能知道这位姐姐爱吃甚么。
等回了御膳房,地位最低的周厨子正被管事骂,“不过一个小宫女,那愉美人也不是甚大热灶,至于那般小心麽?那菜的银钱在你月例里面扣掉。”
金桂赶忙跑到周厨子那,“周师傅,南枝姐姐给了银子,喏,这一两给你的。”周厨子也可怜,虽然是厨子,可两三次能晋升的,都被有关系的人顶掉了,于是一直不能出头,只能给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做吃食。
主子们的膳食他是不能沾手的。
“欸。”周厨子长长叹气,与金桂两个相互安慰。
*
“这儿有南枝伺候,你们下去吧。”李安宁吩咐,等人都离开了,她就对着南枝说道:“坐,一起吃。”她惯来这样,从前在家里时,两人也是同吃同住。
南枝小口吃着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滋味最好下饭,她边吃边把冰儿的事告诉了李安宁,还说道:“我觉得冰儿这样,迟早惹祸。要是惹到那些脾气暴躁的妃嫔身上,不得闹一顿?”
“愉美人能放低身段跳舞,应当是个有成算的人,不可能放任奴婢到处得罪人吧?”南枝疑惑。
都说阎王易请,小鬼难缠。那御膳房的厨子太监地位是不算高,可手里握着大大小小的人的吃食呢!
万一愉美人失宠,冰儿再去御膳房,岂有好果子吃?
李安宁优
雅地吃着甜汤,回答道:“淑妃专横跋扈,储秀宫的小厨房想必不允许其他妃嫔使用。愉美人以往失宠时,冰儿受尽了气,如今能还回去,岂会不拿捏住?”
“再一个,愉美人知不知情还两说。一则,如果她知情,未必没有以此立威的想法。二则,如果她不知情,那就是冰儿瞒弄,也是她自己管理不善。”
不管是哪个原因,总之都是得罪人。
“先前罚了那个嬷嬷也就算了,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南枝没有说完,除非愉美人一直得宠,否则有她后悔的时候。
储秀宫,西侧殿。
淑妃今日下令,让愉美人从后罩房搬到西侧殿,才安顿好,愉美人就等不及要吃饭。
冰儿伺候她,忿忿不平地抱怨道:“主子敲打了御膳房,没想到他们还不知趣。一碟子槽鱼都舍不得给,小气成那样。”
愉美人柔声说道:“好了,不过是槽鱼,当不得甚么,这碗酸辣汤面给你,别恼了。”
“还有那个林美人的奴婢,也硬邦邦的。”冰儿说,不过她到底没敢骂,林美人十天半个月能伴驾一次。
“他们就那样,狗眼看人低。都瞧不起我的出身,我的做派。”愉美人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她讨厌年轻貌美的林美人,厌恶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宠幸。
而她,节食保持身段,在冷天里跳上一两个时辰才能让陛下喜欢。就这,还要被人嘲笑不要脸面,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
可矜持,是会被欺压的。
谈着谈着,又聊到了淑妃。
淑妃以往专宠,所以想分来她宫里的人多,为着能见陛下一面。
后殿都住满了,夏天炎热冬日干冷,愉美人受过很多苦,自然也不喜欢淑妃。
她甚至恨她!
有一回,陛下来了储秀宫,那时她们几人在正殿给淑妃请安,陛下进门后明明看了她,想要翻她的牌子。
可淑妃一句“她这些天不方便”,便泯灭了她承宠的希望。
那日她压根儿没有来月事,淑妃却如此下流。
“她已经那么得宠了,还要抢我的。”愉美人黑着脸,她也有脾气,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让淑妃吃一个大亏。
第66章 第六十七章 时疫新入宫的八……
的八位妃嫔陆陆续续都侍寝了,唯有一个王宝林被剩下。
她长相只能算清秀,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实在不能引起旁人注意。
“陛下驾到——”
王宝林欣喜若狂地出门,却见陛下直直入了东侧殿,那是容嫔住的地方。
她也不嫌臊,往那边走,说想给陛下请安。容嫔带进宫的贴身宫女羞她,“亏你想的出来,陛下没传便是不用,这份心意奴婢会与容嫔说的。”
如此把她赶回西侧殿。
“啪嗒”一声,宫女怕她难受,把门关上了,还安慰她,“主子别难过,下回奴婢去宫门口候着,等陛下来了,您先一步行礼,她们也不能拿您怎么办。”
王宝林位份低,不能带丫鬟入宫,所以由内务府分配了一个宫女一个太监给她。
可那老太监最是滑头,见王宝林不像是能得宠的模样,早去了对面东侧殿巴结容嫔,经常见不着他人。
于是王宝林身边就只剩下这个十三岁的小宫女。
“贱人!”王宝林低低骂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杯盏想要砸,却又放下了,要是碎了,内务府可不能立马给她补上。
“你去打听打听,陛下是在这儿留夜还是只是吃饭?”王宝林说。
小宫女照做,半个时辰后回来,“陛下留宿。”
王宝林便吩咐小宫女明日早起,伺候她梳妆打扮,“开了箱子把最好的那身衣裙找出来,我明儿要穿。”
翌日,陛下还没出门,王宝林就在永福宫的门口等着,待陛下身影出现,她就跪下,“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嫔在皇帝身后,睨了王宝林一眼,暗骂她不要脸,甚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晨起的风还有些冷,也难为王宝林豁的出去,竟穿了一件薄薄的裙儿在风里站了两刻钟。
“你是?”皇帝记不清。
“嫔妾是宝林王氏,三月份入宫的妃嫔。”王宝林很是激动。
“嗯。”皇帝转过来看容嫔,说道:“快些回去吧,再睡一会儿。”说罢,毫不犹豫地上御撵。
“恭送陛下。”容嫔款款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稳重。
“容嫔姐姐。”王宝林起身,想与容嫔拉近乎,不料容嫔理都不理她,径直回去。
被下了脸子,王宝林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没有表现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容嫔入宫就是嫔位,又被安排住进没有主位的永福宫,往后必定晋封为贵嫔,成为永福宫的主位。
既如此,她肯定不能得罪容嫔。
“伺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找康贵人。”王宝林眯眼,她看得出来康贵人的赤城,便想着利用。
*
春夏交接,宫里不少主子病了,连大皇子也高热一场,陛下一连去了延禧宫好几日。
三公主也病怏怏,静贵嫔正抱着她,满脸心疼。
长春宫里,李安宁接待了江美人与沈才人。
“听闻你风寒,我们来瞧瞧。”江美人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才人活似一个锯嘴葫芦,半天都不会吭声的。
只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儿嘈杂,有小太监来报,“林美人,江美人,沈才人。昨儿储秀宫有个宫人暴毙,太医诊断后,说是时疫。陛下与熙贵妃下令,各宫的人都不能随意乱走,等太医们瞧过,才能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做。”
“时疫?”江美人失声,那可是会死人的!
登时,她与沈才人就各自回去,也不敢再四处串门。
永寿宫内,熙贵妃急得冒汗。
“这时疫初期与一般的风寒咳嗽相似,那些宫人不知道,直到那个小云子死了,他们才报上来。眼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宫人感染,请娘娘下令。”
熙贵妃吩咐道:“去与淑妃说,让储秀宫的宫人不得走动,情况危急时,本宫会让储秀宫封宫。再有,各宫如果有宫人不舒适,一定要立刻上报。皇子公主们尤其得看紧,别让身子不妥的人近身伺候。”
宫中一下子萧瑟,过了三日,储秀宫与钟粹宫封宫了。
长春宫的花朵儿没有了人打理,慢慢枯败,如同杂草。
南枝捧了冰冰凉凉的梨子喂给李安宁,还同她说道:“奴婢方才瞧见静贵嫔站在宫门口,望着钟粹宫那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李安宁风寒才好,声音还带有一丝丝的沙哑,“估摸着是想三公主。”
听闻三公主身边的奶嬷嬷染了时疫,也不知道会不会传给三公主。
“主子,奴婢给您做了一件肚兜。”翠竹轻快地说道,手里把那件嫩绿色的肚兜展开,上边绣了不少花儿。
“放那吧。”李安宁有些没精神。
翠竹瞧了瞧南枝,就出去了。
南枝过去,正想把肚兜拿起来,却忽的顿住,李安宁见她不动,问她,“怎么?”
“这肚兜?”南枝心里疑惑,没碰,而是蹲在李安宁身边,悄声说道:“奴婢记得,翠竹与我说过,她从安州来的,但她祖母是逃难才去的安州,所以把蜀中等地的绣法教给了她,她只学了那么一种,没学安州那处的绣法。”
“但那个肚兜的针脚绣法,是安州独有的。”
也就是说,这肚兜应该不是翠竹绣的。
“她,莫不是有甚么阴谋?”李安宁皱眉,她很清楚地记得,上一世的翠竹是忠心的,怎么……
“安全起见,主子还是不要用这肚兜了,我再给主子绣一件一模一样的。”南枝把肚兜夹起来拿去烧了,内室摆着焚烧着的艾草,肚兜丢进去,很快黑了一团。
南枝开了箱子,选了一块一样的料子,翠竹正好进来布膳,问她,“姐姐,这是干什么?”
“你今日拿来的肚兜主子已经穿上了,很喜欢,便吩咐我多做一件。”南枝扯谎。
“主子怎的不叫我,倒累着南枝姐姐的手了。”翠竹没甚么精神,却还是扯出一抹笑容。
“你们学着如何出入上下,过后我自有事儿要你们处理,绣肚兜帕子这些小事就交给南枝去做。”李安宁说起谎来更是想都不用想。
听着这话,翠竹脸上有了真实的笑容,“谢谢主子。”等主子重用她,她就能……
既然已经得知翠竹不太对劲儿,南枝就亲自盯着
她。
如今各宫的饭菜统一由御膳房的小太监小宫女送,南枝特意命翠竹去领膳,果然瞧见她与一个小太监眉来眼去,停留的时间还蛮久。
那小太监脸上还有一块黑斑,在唇边,倒是好认。
南枝先默默记下来,预备着私底下偷偷问金桂。
过了两日,永福宫却传来了容嫔染病的消息,还有延禧宫的安贵人,也感染了时疫。
这下子各宫就更加紧张,但凡有人有个头晕眼花,也必得报给太医院。
“容嫔怎么会染病?”南枝与李安宁说闲话,顺带观察她的神色,李安宁没有丝毫震惊,想来上辈子也有这么一件事。
“谁知道呢,或是运气不太好,或是有人故意使坏,都没准。”李安宁细细回忆。
前一世容嫔也染上了时疫,被隔在永福宫哪里也去不得。后面司马家的人上奏陛下,送了好些药物进来,她就福大命大挺过来了,没事。
不过时疫影响了她的容貌,在她脸上留下了两处不大不小的斑点,盖了粉能遮住,但陛下也许是见过她不上妆的模样,后面渐渐的很少召她了。
待她痊愈,陛下为了宽慰她,就会晋升她为贵嫔,再过一两年,会升她为妃。
入宫两三年就无子封妃,已经比原来的老人都出众了。
后面的事她就不清楚了,也不知晓容妃有没有更近一步,当上贵妃甚至是皇后?
“主子,您说,如果容嫔被人下毒手,会与害您的是同一个人麽?”南枝脑子飞速在转,思索谁动的手?
能干出这样的事,至少也要有强硬的家世亦或是手握管理后宫的权力,熙贵妃,德妃,淑妃,华贵嫔,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个?
前三位就不用说了,单是华贵嫔让人摸不透。她家里世代武将,祖父与父亲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所以华贵嫔很有份量。
可她那样的身子早不能侍寝了,害其他妃嫔有什么用呢?
宫中日子难过,煎熬了十来日,南枝见翠竹屡次打探李安宁,有一次她没有收敛神情,满眼都是失望。
“南枝姐姐,永福宫与储秀宫开了宫门了,说容嫔已经痊愈,无大碍了。”小高子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打听到这些,“钟粹宫还没有,听说时疫厉害着,三公主烧了好几场,差点坏了脑子。”
时疫在宫中闹腾了将近两个月,所幸已经平息。倒是皇宫外面,时疫依旧肆虐。
六月初三,各宫解了禁,能四处走动。
南枝去御膳房提膳,向金桂打听那个嘴角长黑斑的小太监,金桂站在树下,低声回答道:“他叫文安,在御膳房干了两年了,老实不多话,旁人叫他做甚他就做甚。姐姐怎的问起他,可是他得罪了姐姐?”
“有一回他送膳到长春宫,我观他做事挺沉稳的,主子有些心思,所以多问你一嘴。”
听南枝这样说,金桂还以为林美人瞧中了文安,想调他过去当差,心生羡慕的同时,他说道:“姐姐有好事可别忘了我,我小金子小桂子上刀山下火海都使得。”他拍着胸脯,眼睛亮晶晶的。
南枝差点笑出声,“行了行了,喏,给你的,我想吃酸辣鱼,这个能做到麽?”她拿出一锭银子塞入金桂手里。
金桂赶紧揣怀里放好,“我这就给姐姐拿。”
“诶等等。”南枝把他喊住,交代道:“先别走漏了,我得再看看他品性。还有,他一般往那处送膳?万一这是哪位主子使惯了的人,我们主子就不好夺人所爱了。”
金桂想了想,回答道:“挺多处的,像储秀宫、延禧宫以及咸福宫,他都送。不过姐姐放心,我看他这个闷性子,若旁的主子喜欢,早提拔了,也不用在御膳房任人使唤。”
“行,你去吧。”南枝有了成算,后头提膳回来,还找了小高子问翠竹的去向。
如此问到了,才与李安宁回禀。
李安宁听她一五一十说了,嚼着一口鱼想东西,“延禧宫,储秀宫。”
“她跟两个宫里的人都有接触?”李安宁沉思。
“主子,现在咱们有两个法子。一个,直接抓了翠竹诈她,也许能问出幕后黑手。第二个,给翠竹传一个错误的消息,咱们再看谁有异动,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出那人。”
但第一个法子有点不可控,万一翠竹咬死不说亦或是随意乱说了一个人,她们就会变得被动。
“咱们暂且留着她,慢慢想一个不会出错漏的办法去探一探幕后的人。”李安宁说,她赞同第二个法子,“况且,说不定咱们还能借她的手办成一些事。”
主仆俩达成一致。
“主子。”小卓子进来回话,神色焦急,“静贵嫔方才去了勤政殿求见陛下,不知说了甚,被陛下训斥了一顿,现下被送回来禁足。静贵嫔晕厥,这会儿正在正殿里等着太医把脉,主子可需要过去瞧瞧?”
李安宁深深看了小卓子一眼,对他的着急看在眼里,随后对南枝说道:“给我梳妆打扮。”
主位有恙,她是得在近榻边伺候。
“林美人。”西青给她行了礼,又对后边进来的江美人与沈才人说道:“两位小主请坐。”
“娘娘怎么样了?”江美人这会儿心急如焚,静贵嫔做甚要惹怒陛下!
要是连累了她不得陛下喜欢,那她还有甚么指望?
太医匆匆赶到,给静贵嫔扎针后就下去开药。
“呜呜。”静贵嫔醒了后也不理殿内的人,自顾自地哭着,声音凄厉,似是遭遇了最委屈的事。
“主子,您别哭。”西青安抚。
“陛下,陛下好狠的心……”静贵嫔捂着心口,脑子里又回想起在勤政殿的事。
她哀求陛下把三公主抱回长春宫抚养,字字珠玑。
“陛下,三公主还那样小,在钟粹宫就染病几次,华贵嫔没有尽心照顾公主。陛下,臣妾没有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能让臣妾亲自养公主,恳请陛下开恩。”她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皇帝从一开始的耐心安抚到不耐烦,最终冷声说道:“当初是你说的华贵嫔性子好,不会薄待三公主,所以太后才下令让华贵嫔养三公主,现在你又后悔,朕看你是无理取闹。”
静贵嫔头晕目眩,她从没想过身份低微的自己能晋升为一宫主位,所以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第67章 第六十八章 中计永寿宫。……。
“陛下喝口茶消消气,静贵嫔也是爱女心切,这才在勤政殿口不择言,陛下千万不要恼怒,且看在她这些年都安分守己的份上原谅她吧。”熙贵妃替静贵嫔求情,站在女子与母亲的立场上,静贵嫔着实可怜。
“也是臣妾不好,倘若当初没有向陛下请求大封六宫,兴许静贵嫔也不会多生妄念。”要是这会儿还是嫔位,想必静贵嫔只会对华贵嫔心存感激,哪里会闹得不成体统。
茶水七分烫,入口正好。皇帝喝了好几口,这才说道:“也不怪你,你想让她们日子好过一些,朕都知道。”
譬如静贵嫔,贵嫔与嫔的待遇显然不可相提并论。再譬如安贵人,先前是安美人,给她晋封是为了脸面,旧人不至于向新人行礼请安。
“陛下。”能被皇帝体谅,熙贵妃多少有些触动,她劝道:“静贵嫔想必知道错了,等她禁足解了之后,大概也想通了。到那时,陛下再召她,给她个机会吧。”
只要能侍寝,静贵嫔就有再生育
的可能。
熙贵妃的心思皇帝清楚得很,“你呀。”他生不起气,正是因为熙贵妃内里柔软,他才会给她贵妃之位,还让她暂代皇后之权。
可也因这份心软,她不可能当皇后。
“她不懂得服软。”皇帝已经不大想见静贵嫔,“今天见了朕,只顾着开口求三公主,丝毫不顾及朕。”
熙贵妃叹息,知道皇帝不想再谈论此事,便主动转移话题,“永福宫容嫔,陛下打算给她甚么补偿?”
容嫔遭受无妄之灾,毁了容貌,这辈子该如何过呢?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容颜,容嫔当真能放得下?
“臣妾让夏梨去看过容嫔,她伤心得很,时疫去了,但又发起高热,折腾了两日。”熙贵妃特意提容嫔,也是知道她身份不同。
司马家对皇帝忠心耿耿,而且族中不乏年轻有为的儿郎,先皇后又出身司马家,可见份量是不同的。
容嫔那样的家世,哪怕没有子嗣,一步步熬,都能熬到妃位甚至是贵妃的位子。
“便给她封个贵嫔,搬去永福宫正殿,再拨些补品,让她好生将养着就是。”皇帝说罢,又想起刚有孕一个月的沈嫔,“待沈嫔诞下皇子,便也给她晋升,到时候让内务府拟几个封号。”
“这是应该的。”熙贵妃说,沈嫔是太后的侄女,待遇自然不同。
要是论起来,容贵嫔与沈嫔的身份都比她要高,要不是她入宫早,只怕还比不得她们两个。
“你早些歇息,朕去看看容嫔。”
永福宫,西侧殿。
王宝林正喝着酒,小宫女菊儿劝她,“主子,小心容嫔发现您喝酒。”
“怕甚么,她只顾着自个难过呢。哪里管的着我?”王宝林浑身轻飘飘,舒坦得不行。自从东侧殿砸了几套物件之后,她就得知了容嫔毁容。
怎能不让她高兴呢?一直高高在上瞧不起她的容嫔,如今成了一个不敢出门的人。
“菊儿,你说,如果陛下再来永福宫,我能不能伺候陛下?容嫔那个样子,想必已经很难得到陛下喜欢了。”王宝林的脸色越想越红润。
“陛下驾到——”
王宝林再次欣喜若狂地冲出门——还是只能见着陛下入了东侧殿。
她喝了酒,酒气上头扰乱了思绪,便直接带着菊儿往对面走。
宫女们都不敢讨容嫔的嫌,守门的是个无甚经验的小太监,老老实实进内回禀,“启禀陛下,王宝林来请安了。”
皇帝正安慰了容嫔几句,可容嫔不声不响,连小太监说王宝林在门外,容嫔也冷冷淡淡。
“让她进来吧。”皇帝吩咐。
王宝林主动热情,容嫔冷淡自怜,皇帝的目光便偏移几分,落在秀气的王宝林身上。
脸颊两边的红晕为她增色,她娇怯着,时不时抬眸看他一眼,过后立刻停下,似乎很羞涩。
“容嫔姐姐不方便伺候陛下,陛下可要去嫔妾那儿?”见他们二人闹不妥,王宝林顺势抓住机遇,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
皇帝很意外她的大胆,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并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你好生养着,朕过两天再来看你。”
“恭送陛下。”容嫔有气无力地谢恩。
书画都急疯了,不住地说道:“主子,您为何不留下陛下?就由着王宝林抢您的恩宠?这,陛下明明是来瞧你的呀!”
容嫔捧着小镜子,“留陛下有甚么用?看我这张倒胃口的脸麽?”以色事他人不得长久,可在宫里,没有美色,是不能引起陛下的注意的。
“我的家世能让陛下垂怜我,可不能让陛下宠爱我。”容嫔还年轻,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当晚,王宝林侍寝了。
送走陛下后,内务府的小太监立刻送来了鲜花与新矮几,一脸谄媚地说道:“王宝林,内务府总管命奴才送的,说前儿忙,忘了王宝林这儿需要添置东西。”
王宝林冷哼,分明是怠慢,她端着茶水好一会儿才应声,“菊儿,收下。”也没说要给打赏,菊儿一个小宫女没有银钱,自然不会替王宝林出。
到了午时,御膳房送来的饭菜精致可口,还是热的,一共六道,远远超过宝林的份例待遇。
吃完,正得意地出门在院子里耀武扬威,见夏忠实到了,她赶忙上前,以为他是奉陛下命令给她送东西。
夏忠实笑着让容嫔接旨,宣完旨意,便恭喜容嫔,“贺喜娘娘,您可是新入宫八位妃嫔里头一个得此殊荣的。永福宫没有主位,娘娘直接搬进正殿即可,也省得麻烦。”
如此便走了,不知是忘了还是对王宝林不满意,陛下没有赏赐东西。
听着那些恭贺声,王宝林脸都气绿了,瞪着那边,梁子就结下了。
*
前朝事情多,皇帝忙,便不怎么踏入后宫,来也是去淑妃、燕贵嫔那儿。
林美人这儿也不来了,一副要失宠的模样,还好先前各处打点得不错,一日三餐以及供应都不缺。
“主子可要想个法子得宠才是。”见南枝出去了,翠竹凑在李安宁耳边悄悄说道,“您看看静贵嫔,陛下不来,又让她禁足,这几日供给她的饭菜都差了些,主子可快些做打算。”
先前李安宁就听南枝说过,莲叶与翠竹都有异动,她们就按兵不动,静等她们来献计。
“你有何法子?”李安宁蹙眉,美人捧心,“我是很急,毕竟时间久了,陛下就得忘了我了,你要是能让我复宠,往后大宫女的位置有你一个。”
翠竹满脸喜色,低声说道:“奴婢有一个同村的相识在勤政殿做事,若主子肯花银钱疏通,那必然能得到陛下的行踪,就能得见陛下了。”
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就心动了。
帝王出行的行踪那是谁都想要,李安宁也想,但她可不相信翠竹的相识,说不好被谁收买了。
“可那是御前的人,能听我的话麽?”李安宁似乎还有些犹豫,“翠竹,你这个相识信不信得过?甚么出身?”
翠竹一一回了,又说道:“主子,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儿,只要有了小利子,主子往后肯定能一直得宠。”
李安宁似笑非笑地瞧了她好几眼,摇摇头,“我还是再想想,你也知道御前的人见识多,我身上傍身的那点银子肯定不够贿赂他,我且再想想。”
翠竹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那好,主子想明白了便再寻奴婢。”
回头,亲自盯着莲叶的南枝回来了,莲叶常往咸福宫去,还与燕贵嫔身边的宫女到安静的地方说小话。
“我也有一事要告诉你。”李安宁把翠竹的提议说了,又猜测道:“我拿不准幕后人的意思,是想让我插手御前,让陛下发现,随后厌弃我。还是利用御前这个人给我传假消息,让我做些出格的事。”
“奴婢觉得,不管是哪个,最好不要沾染。咱们不能保证陛下会不会察觉翠竹与小利子接触,万一不走运被发现,不管咱们有没有得利,陛下都会震怒。”南枝说,皇帝来过几次,她暗中观察,摸出了一点他的性格。
和大多数帝王一样,皇帝专断、疑心病重,但凡有人忤逆他,他就会发怒。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允许有人把手伸进勤政殿?别说是等闲妃嫔,就说是皇后,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安宁点头,“可不管是哪一种法子,小利子这个棋子都要废掉,她当真舍得?我不过是个美人,值得大费周章对付我?”
她一直想不通,宫中比她有威胁的妃嫔多了去了,容贵嫔、沈嫔甚至是康贵人,这些家世比她高,身份比她贵重,她一个小宫妃,侍寝不过两三次,就要下手了?
南枝一时半会也猜不透,“许是未雨绸缪?主子貌美,往上晋升是迟早的事,那人怕您抢她地位,故而先一步让您失宠。”
“罢了,先不说这件事。翠竹与莲叶愈发不安分,咱们得利用她好好谋划一番,南枝,你有甚么好办法?”李安宁询问,“咱们一次两次不上当也就算了,次数多了,难保她们两个会起疑,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不如,咱们可以……”南枝想到了刚刚晋升的容贵嫔,拿她做筏子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莲叶暂且留着,翠竹背后的人我们不清楚,先动她。”李安宁眼珠子转了转,
“你把翠竹喊来。”
*
永福宫正热闹着,正殿有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替容贵嫔安置东西。
书画也忙得很,嘴上不停地说道:“娘娘,熙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放哪?德妃与淑妃娘娘派人给您送贺礼了。安贵人与周嫔来了,您可要见一见?”
晋位让容贵嫔心情转好,也不苦着脸了,让书画给她上妆,遮一遮憔悴的面容,提着心思处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儿。
“娘娘,长春宫的林美人、江美人还有沈才人来贺您。”
容贵嫔毫不意外,这些天那些小妃嫔都往她这里来,一些待了许久都不肯走,言语间还透露出想要倚靠她的意思。
“请她们进来。”容贵嫔吩咐。
李安宁是来送贺礼的,她让南枝把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件衣裳,“这是嫔妾让身边的宫女加紧绣的,用的是容贵嫔喜欢的颜色花样,您瞧瞧可喜不喜欢。”
一般贺礼是不会赠送贴身物件的,万一出了差错有口难辩。
可林美人反其道而行之,倒是让人稀奇,“南枝,打开让容贵嫔细细看看。”她在拖延时间。
“诶。”南枝照做,衣裙被几个宫女捏住一角,能让在场的人都看见上边的金线,似是流动的花纹。
“金丝融入线里面绣出来的。”李安宁解释。
容贵嫔眼神微动,刚想开口说让书画收起来,忽的听闻外头唱道:“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到——”
一众妃嫔诧异,没想到她们亲自来了,容贵嫔领着几人行礼,又让人上茶。
“这么热闹呢?看来本宫来的正是时候。”德妃先是扶起容贵嫔,坐下后又拉着她的手说道:“本宫与淑妃念着你头一次住进正殿,许多事情不懂料理,便一齐过来看看,顺便瞧瞧你。”
“劳两位娘娘惦记。”容贵嫔规矩学得好,只是笑容很勉强。德妃一番话让她想起了脸上的斑点,上了妆才遮得住。
“本宫看都顺顺当当,德妃杞人忧天,这儿哪儿需要我们?”淑妃瞧不惯德妃装模作样,嘲讽过后便又看向那作贺礼的衣裙,“哟,谁出手如此大方?往后有那等机会,让容贵嫔也送礼,她会不会也送这般好的礼品?”
“娘娘。”李安宁起身,“容贵嫔晋升之喜,嫔妾没有其他物件可送,便送了这个。”
德妃眼神落在上边,“本宫看着倒是有些新鲜,这花样的绣法挺别致,拿到本宫跟前。”
永福宫的小宫女捧着衣裳上前,不料手一滑,衣裳掉在地上,还被踩了一脚。
“你怎么做事的。”容贵嫔训斥道。
小宫女哭丧着脸把衣裳拿起来,“奴婢也不知,娘娘,奴婢一拿起衣裳手就不受控制,衣裳自个滑下去了。”
“糊涂,你这话岂不是说衣裳不好?”德妃沉着脸,“浮云,你上去拿。”
李安宁嘴角有一抹隐秘的笑意,她算是知道了,翠竹是德妃的人。
中计的德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拆穿她。
第68章 第六十九章 晋封为贵人一日……
,翠竹偷偷与延禧宫的一个宫女见了面。
“果真?那林美人胆子这么大?”德妃将信将疑,“她连小利子都不愿意用,怎会有胆子对容贵嫔出手?”
与翠竹接触的小宫女叫九儿,她是德妃身边三等的宫女,正想立功往上爬呢,闻言立即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方才也是这般问翠竹的。翠竹说,林美人想搭上小利子的,只不过担心小利子要的银钱多,她出身不高,父亲不过一个小小县令,给不了她多少钱。林美人带进宫的那点银子差不多花光了,家里又没那个本事托人捎进来,这才不得不放弃小利子这条路子。”
“不过对容贵嫔,想必林美人是嫉妒的。”九儿说得在理,“娘娘您想,都是同一批进宫的,容贵嫔一来便是嫔位,如今又成了贵嫔,比她这个美人有前程得多,林美人自然嫉妒。”
“况且,林美人入宫就承宠,侍寝的次数也比容贵嫔多,可陛下没给她晋封,最近更是少去她那儿了,她怎么能不急?”
德妃细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后宫女子不就是见不得他人好?
“原来她不是胆小,是没那本事。”德妃冷笑,“本宫还以为她多善良的一个人,陛下还说她娇憨,哪里憨了?”
“除了林美人,还有没有人对容贵嫔下手?”德妃问道,她不止在一处安插了人,宫里好几处都被她放了探子。
“没呢,都在观望,毕竟容贵嫔身份不一般……”
是了,她姓氏司马,只要司马家一直在朝中得力,陛下肯定会善待容贵嫔。
召她侍寝,抬她位份,甚至最后,容贵嫔有可能生下皇子。
一个母亲高贵的皇子,会不会把她的大皇子比下去?
德妃很想装作甚么都不知道,让林美人陷害容贵嫔,最好害的她无法生育。
可她不仅忌惮容贵嫔,还忌惮任何一个得宠的妃嫔,包括林美人。
甚至在她看来,林美人比容贵嫔更要有威胁,无他,林美人容貌最盛,能讨陛下喜欢。
前些日子大皇子病的时候,陛下到延禧宫住了两晚,她主动提起后宫事宜,陛下聊及几个妃嫔,熙贵妃,淑妃,容贵嫔,华贵嫔,沈嫔,愉美人,林美人。
几位旧人便罢了,那些新人也在逐渐占据陛下心尖的位置。
她们年轻貌美,勾的陛下魂都丢了。
“既然林美人要下手,那本宫定当利用此事。”德妃阴狠地说道,容贵嫔毁了容貌,短时间内是得不到陛下关注的。
林美人却不同,假以时日,她怕林美人有孕。
皇子一多,也就不矜贵了。
有了这个前提,故而第二天,德妃邀上了淑妃,一同前往永福宫。
又假模假样让宫女动手,以此揭穿林美人。
“娘娘,奴婢也拿不稳。”浮云手一抖,那华美的衣裳就掉在地上皱成一团。
容贵嫔眼神惊疑不定,“林美人,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害怕,该不会这衣裳不干净吧?
“娘娘甚么意思?嫔妾不明白?”李安宁懵懵懂懂的模样,“不过是奴婢们办事不利索,怎么还与嫔妾有干系呢?”
内室一时安静了,众人心思浮动,就连淑妃都看着衣裙沉思,似乎在想甚么。
“娘娘,奴婢有话要说。”是伺候容贵嫔的宫女,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曾听过,如果在衣裳里缝入诅咒的物件,就能使衣物变得邪气,还能让穿衣的那个人耗费岁数。”
南枝抿唇,她们向翠竹漏了底,说林美人要以诅咒谋害容贵嫔,可实际上并没有诅咒,不过她在衣裳上下了一定的药,能让人手抖心惊,以此让这场戏更加真实。
江美人蹭的站起来,离脚边的衣裙远远的,脸色黑漆漆,欲言又止,恨不得立马质问林美人。
“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嫔妾岂会谋害容贵嫔?”李安宁起身,指着小宫女怒骂道:“倒是你,冤枉我,有何居心?”
“奴婢也许说错话了,可奴婢也是为了娘娘。”小宫女把头磕得砰砰作响,一副忠仆的样子。
“嫔妾绝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李安宁红着眼睛说,“这衣物是嫔妾让宫女绣了好几日才成的,废了不少心血,
一片心意。若娘娘不信,可以把它剪碎看看,只是若里头干干净净,娘娘又待如何?”
她这样说,德妃已然察觉到不对劲,刚想出口安抚林美人,却被一旁的淑妃及时抢去了话茬,“既如此,定要依了林美人的话,还她一个清白。”
“天见可怜的,无端端被冤枉一通,若是真的那就是好事,可若是假的,叫林美人往后怎么作人?”
容贵嫔一听,正是这个理,不管是与否,都要把衣裳剪烂弄个明白,于她、于林美人都是好事。
“嫔妾等也赞同。”江美人壮着胆子说,她们仨都是长春宫的,如果林美人有不轨之心,她也无法忍受这样一个人与自己同住。
另一方面,倘若林美人没有动歪心思,她肯定也要帮着她,不然林美人手脚不干净,她也要被其他妃嫔耻笑。
小宫女捧上剪子,李安宁便看着刚才开口的宫女以及浮云,说道:“你们两个觉得有异样,便由你们来剪吧,若是有东西,也算是亲手解个明白。”
可,没有的话……
骑虎难下了。
“嗤嗤嗤”,布料被剪子撕裂开的声音很清晰,两个宫女把一件华美的衣裳剪得七零八碎,一些厚实的地方被特意照顾,撕成薄薄的碎料——但是,甚么都没有。
只有布料,一清二楚!
“嫔妾终于得了清白。”李安宁哀泣起来,先安慰她的是不善言辞的沈才人。
淑妃高高在上地看着软成一摊泥的宫女,视线左移,又看着浮云,嗤笑道:“啧啧,看来不是林美人的问题,而是你们两个有问题。不知是受人支使还是装神弄鬼?”
不等她们给个反应,淑妃立即对着身后的石榴说道:“去勤政殿请陛下,还有永寿宫,熙贵妃得空的话,请她到永福宫一趟,今日这事没完没了了,得让陛下做主。”
说罢,她看了看神色微微变化的德妃,笑起来,“德妃,你说是吧?不查清楚,总是心里不安。林美人证明了自己清白,为着你的清白,请陛下来一趟不过分吧?”
淑妃就差明着说:这事是德妃闹出来的。
德妃揪紧了手帕,几双眼睛盯着她,她压下心里的不虞,轻轻吸气,“淑妃说得不错。”
永寿宫离永福宫挺近,熙贵妃便比皇帝要早到一会儿,她神色不佳,有些恹恹的,圆圆的眼眸一扫,“石榴都已经把事情说了,到底怎么闹的,只不过来送礼,竟冤枉了林美人?”
“陛下驾到——”
“臣妾等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皇帝在上首坐下,沉着声音问道:“如何?”
“臣妾刚到,才问了两句。”熙贵妃回答,“此事古怪,还得陛下定夺。”
来之前夏梨还劝她不要插手此事,因着她这一胎怀的不是很好,怕冲撞到。
不管干不干净,到底闹出事端,这就于她养胎不利。
“先把事情原原本本与朕说一说。”皇帝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单看神情看不出异样,只是他瞥了德妃一眼,眼里已然有了不悦。
前因后果一一重现。
皇帝敲着桌子,说道:“紫儿,浮云。”
两个说有异样的宫女立即磕头,下一刻,她们就瞪眼,张嘴想要求饶,可粗使嬷嬷上前捂住她们的嘴带下去,任凭她们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们听见皇帝说,“拖下去,杖毙。”
不管是容贵嫔的人,还是德妃的人,只要扰乱后宫,只能得一个“死”字。
“朕绝不允许有人在宫中使这些卑劣的手段,你们可明白?”皇帝是冲着德妃说这话的,“德妃,延禧宫事务繁忙,你暂且不用协助熙贵妃管理六宫了,管好你自己宫里就行。”
他从阴谋诡计中厮杀上来的,一眼就看出了原委,只怕德妃要害了林美人,林美人或是知情,所以没中计。
对于德妃,看在大皇子的份上暂且绕过这一回。
“陛下!”德妃失声惊叫,万万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被剥夺了管理六宫的权力。
“容贵嫔,由你帮着熙贵妃与淑妃管理。”皇帝看向满脸惊喜的容贵嫔,“朕相信你的能力。”这是一早想好的事,容贵嫔出身大族,学过管家,自然更能镇得住。
熙贵妃听着容贵嫔谢恩的声音,想起昨夜陛下到永寿宫时,与她说,容贵嫔的哥哥在南边治水有功,是个可造之材。
只凭着家里的功劳,容贵嫔在后宫便能舒舒服服,甚至入宫不久就能沾染宫权。
“林美人。”皇帝又望向李安宁,往日里这个娇俏动人的美人这会儿低垂眉眼,颇像霜打得那般,蔫蔫的,不复活泼可爱。
只是不曾想,她也有利爪,平日里像一只懒洋洋的狸奴,一有威胁就亮爪子抓挠人。
还挺有趣的。
“夏忠实,传朕旨意,长春宫林美人素有柔明之姿,性资敏慧,人品贵重,着升为贵人,再从库中挑些好玩意赐给她。”
李安宁没想到捡着便宜了,她即刻下跪领旨,心里揣度,估计皇帝心情还不错,不然哪里能给容贵嫔宫权又让她晋位?
不管如何,这一世开头走得顺顺当当。
南枝衷心为李安宁感到快乐,她升了一级,作为她的奴婢,待遇自然也更好一些。
皇帝还有事儿先走了,熙贵妃留下与容贵嫔说了好些东西,“明儿你到永寿宫,本宫教你怎么管事。”
“谢娘娘。”容贵嫔笑得灿烂。
回长春宫的路上,江美人明显更热络,“林贵人,不若到我那边坐坐?”
“不了。”李安宁摇摇头,“静贵嫔还禁足呢,咱们可不要太放肆,免得她不快。”
江美人这才想起静贵嫔,“也对,你瞧我,为你的喜事正高兴着呢,忘了这一茬。”得罪了主位,她在长春宫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待回到东侧殿,李安宁让南枝把翠竹找来。
“今儿德妃被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身边的浮云被杖毙,你可知是甚么原因?”李安宁捧着齐大厨刚做的饮子在喝,声音轻柔,话里的意思却让翠竹如坠冰窟。
“主子……”翠竹哀求。
“翠竹,我有哪里待你不好麽?衣食住行,在长春宫的宫女里头,你也算是第二批了吧?只比静贵嫔的宫女差一等,你还有甚么不满足,要背叛我?”李安宁质问,“粗活重活都不用你干,你只需要去御膳房领膳食,去内务府领月例,如此轻省的活计你还不知足?”
“主子,主子,求主子饶命。”
在“砰砰砰”的磕头声中,李安宁慢慢说道:“你可知,但凡我不知道你的来路,今日我就会被算计,永远失宠,万劫不复。你还有脸让我饶你?”
翠竹被她的冷言冷语吓到了,片刻后才沙哑着嗓音说道:“主子,奴婢也不想的,可是德妃威胁奴婢,她把奴婢的相好调去延禧宫,还说奴婢不听话的话,就把奴婢的相好配给太监作对食。”
“她自小身子就不好,干不了粗重的活,在延禧宫便辛苦得很。奴婢看不得她过着那样的日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许配给太监,糟践一生,所以,所以只能答应了德妃。”
“奴婢刚入宫一年,先前都在内务府学规矩,头一次分配地方便到了长春宫。一开始,奴婢也暗自高兴,觉得上天眷顾,让奴婢得了伺候主子的机会,可后头德妃寻奴婢说话,奴婢才知道,能分给贵人您,也是德妃操作的。”
她的相好早入了延禧宫,随后德妃把她在名单上的名字挪到长春宫这儿,顺理成章让她服侍林贵人。
原原本本把事儿讲清楚了,翠竹虽然年轻可也不蠢,知道此时坏了德妃的事,她俨然得罪了她,别说她的相好,便是她自个,也大难临头了。
如今,她与林贵人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求林贵人救救奴婢,奴婢今后肯定效忠主子,如果奴婢有半句虚言,就叫天打五
雷轰,下十八层地狱,让阴司地狱烫奴婢的灵魂。”翠竹的额头因为磕头而渗出鲜血,“主子就相信奴婢吧。”
能起这么毒辣的誓言,也代表了此刻翠竹惊惧不安的心思。
南枝悄悄在李安宁耳边说道:“主子,不如咱们反过来利用她?她的相好在延禧宫呢,若能为我们所用……”
是了,德妃能用她们两个设计,那么她自然也可以利用。倘若真像翠竹所说,她的相好过得不如意,甚至面临着要给太监作对食,那么必定对德妃不满。
而德妃被去了宫权,想把翠竹的相好调出延禧宫也暂时不能。
她就能以此得到一个眼线。
第69章 第七十章 王宝林有孕“原……
我想着把你退回内务府,可看你这个样子,我倒是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李安宁慢慢悠悠地说道,翠竹猛地抬头,喜形于色。
“不过,你要帮我策反你的相好,让她帮我传一些延禧宫的消息出来。延禧宫住着不少人,大皇子,安贵人,曾才人,这些我都需要。自然,最重要的是,德妃的动静。”
那相好已经得不到德妃的信任,必然会被调去干最下等的粗活,可也正是这样,她有了更多观察的机会。
现在她手里无人可用,自然不可能放过一个探子。
“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考虑,若你有把握说服你的相好,我就暂且放过你。如果不能,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南枝打开火折子,点燃了一柱安神香。
李安宁闭目养神,静待香烟飘起。
“主子,一柱香燃尽了。”南枝轻轻出声提醒,又过去盖上兽形镂空香炉盖子。
“主子,奴婢愿意。”翠竹忙不迭地表忠心,“奴婢等下就去寻奴婢的相好,仔细问她愿不愿意。”
此事便往旁边放一放,南枝开了门,见橙云与莲叶一脸喜色地安置各宫送来点赏赐与贺礼。
“熙贵妃娘娘送来了好些布料呢,够主子做几身衣裳了。”橙云说,“还有王宝林方才来了,不过我说主子才歇下,她就说晚些再来。”
“还有我,各宫的礼我已经登记在册了,南枝姐姐,你看看。”莲叶很想越过南枝去找林贵人邀功,可是她明白定然不能这样做。
讨了主子喜欢,但让南枝不喜,照样不能出头。
“我先清点一下,你们两个帮我,先别进去吵着主子,她正醒神。”南枝说。
长春宫内人来人往,不停地有宫人捧着礼盒进入东侧殿的耳房。
虽然只是一个贵人,可却是新入宫妃嫔里第二个晋位的,既不是王公贵族的女儿,也不是高门大户的千金,那便只能是陛下喜欢。
故而她们也要讨好一番。
“甚么声音?闹得我头疼。”正殿内,才喝了药入睡不久的静贵嫔被吵醒了,怔怔地听着嘈杂的声响,问西青,“是谁来了?三公主麽?还是陛下?”
她被关着,已然有些不知白日黑夜。
“娘娘。”西青叹了一口气,担忧地说道:“是林美人,她晋升为贵人了,其他妃嫔给她送贺礼。”
“贵人?”静贵嫔喃喃自语,“才几个月?前两日容嫔才晋位了,怎么就轮到了林美人?”
陛下如此大方,怎么不把三公主还给她?
“您别多想,娘娘,要养好身子,三公主还等着您呐。”西青忍不住提起三公主,唯有这样,神志不大清明的静贵嫔才会有斗志。
“三公主,三公主。”静贵嫔念着,精神逐渐好了些许,她问西青,“三公主有没有生病?钟粹宫有没有缺少她的吃喝?华贵嫔对她好麽?”
屋外传来了陈云海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不真切。西青奉命去打探,回来与静贵嫔说道:“娘娘,是陛下今夜召林贵人侍寝,陈公公过来传旨的。”
静贵嫔沉默良久,忽然问西青,“你说,如果本宫许林贵人好处,能不能让她替本宫向陛下求情?本宫不得宠,所以陛下不肯应允,可换了得他心意的林贵人,说不定陛下就答应了。”
西青劝她,“娘娘,别入了魔。”
可静贵嫔已然听不进去了。
*
第二回来勤政殿,林贵人陪着皇帝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两人还在勤政殿的后花园走动消食。
“朕记得你父亲是县令?”
“是。”李安宁心里一突,皇帝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人与事,她父亲莫不是犯事了?
她这么想,也就直白地询问出来。
“没有。”皇帝说,李县令无甚大本领,却也没有犯错,“你家中祖宗都在,为何分家了?”虽然这样的情况也有,但各自缘由大多不同。
“是祖母想让伯父们以及父亲各自立一番事业,便分家了。至于再多的,嫔妾也不清楚。”李安宁斟酌着话语回答。
“嗯。”皇帝没有再多问,“你的伯父伯母与你们家联系如何?”
甚么都逃不过皇帝的眼睛。李安宁在心里哀叹一声,说道:“回陛下的话,分家之后的几年,没见伯父伯母捎信捎东西到家里。还是祖母身子不适,写了信到鄞州,父亲母亲才带着嫔妾回去了一趟。”
“自进宫来,嫔妾便不知家里的事,一直到今日,家中递了信儿,说伯母带着祖父祖母投奔家中,正乱着。”
信中语焉不详,李安宁却猜到了,尽管许多事情有了改变,可李知州插手盐务一事还是被揭发了,李府动乱,李知州就让妻子带着老小前往鄞州,去弟弟那儿避难。
皇帝点点头,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宫中但凡有信件往来,必定是先让小太监瞧过。
“只怕你伯母住不了多久了。”皇帝轻描淡写,显然不打算放过李知州。
鄞州。
张氏刚送走妯娌,与李县令说道:“他们那一房犯那样的事,我们如何敢收留?一个不好就连累我们家,可使不得。”
她嫁给李县令才多少日子?半分大房点益处都没有享受过,这会儿却还要安置这一大家子。
“我让你呈的奏折,不知到了天子近前没有?”
二月三月份时,她在京城见到了李夫人,觉她不是个好的,所以让在江州的管事盯紧了她。知州府上收拾行李的动静不小,管事快马加鞭把消息汇到了鄞州,她就得知有大事发生。
等李夫人一启程,她就把利害关系与李县令说了,生怕他犯浑。
哪儿知李县令比她还精,觉出味儿来,与她商讨后写了一封奏折上奏陛下,话里话外都是撇清与大房的干系。
原本能把李夫人拒之门外,可她还带了两位老祖宗,父母上门,李县令和张氏若是不让他们进门,第二日就得被骂不孝。
只能接受了。
“你听听她方才说的话,让林美人替他们求情,真是做梦!”张氏啐骂,“他们家的前程是前程,林美人的前程就不是前程了?”
后宫不得干政,但凡林美人开口,下场就是失宠,最后老死都没有人关心。
“我自然知道。”李县令说,“折子里明明白白写了,我与大房老早就脱干系,这次留他们住,只不过因为父母俱都在,不好回绝。”
“盼望着陛下能明白,我大哥的做的事跟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牵扯。”李县令说着说着,忽然庆幸起前几年分家了,“若是没有分家,我们就遭难了。”
张氏点头,“可不是,保不齐还连累宫中的美人,本来咱们就给不了她助力,如何也不能再拖后腿。”
“这是自然。”李县令摸须。自从得知大女儿成了宫妃,岳父就对他耳提面命,提点他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把他那颗飘飘然的心压回去了。
“对了,我先前让你清点的铺子可点好了?有多少银子?”
张氏对数额熟悉,不用多想就说道:“一共五百三十二两,是年初到现在的盈利,再有我母亲给的五百两,抹去零头,一共一千两。若时候合适,咱们给捎进宫里,处处都要花钱呐。”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李县令文邹邹地念了一句,“岳父岳母有心,我私库里有些个好东西,你回头挑挑,给他们送过去。”
他都明白,张家能这样帮扶他们家,一方面是看中林美人往后的前程,一方面,则是张氏说了不少好话。
*
一个月后,七月初六,容贵嫔册封礼风光大办,林贵人的册封礼也在这日,捎带的。
美人晋封为贵人没有派头,在熙贵妃跟前听训,又受了内务府送来的宫女,也就礼成了。
“主子,容贵嫔身边的棉儿送礼来了。”
“奴婢见过林贵人,容贵嫔命奴婢给您送两批妆花缎,做衣裙体面得很。”
待棉儿走后,新来的宫女织花把缎子收好,南枝与李安宁说道:“容贵嫔对主子很上心呢。”
“她想来是猜到了事情前后,所以谢我。”李安宁说,陛下还没责罚之前,众人猜疑不定,可陛下下令去了德妃协理六宫的权力,又给她晋升,那么大家大抵就察觉到此事同德妃脱不了干系。
容贵嫔能得宫权,与这件事有关,加之她拿去的贺礼被剪碎,于情于理,容贵嫔也该有所表示。
莲叶在一旁说道:“主子,容贵嫔怎么谢你都是应该的,没有你,她也不能……”
“咳咳。”南枝打断了莲叶的话,“去瞧瞧内务府给制的秋衣送来了没有?催催他们。”
“诶。”莲叶颇有些不情不愿。
不管是南枝还是李安宁,都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没有昨日的事,容贵嫔迟早都能沾染管理的权力,家世摆在那儿。
“主子得了容贵嫔的善待,倒是意外之喜。”南枝说,凭李安宁单打独斗,显然是不成的。能搭上容贵嫔,不可多得的机遇。
“我明白。”李安宁挥退其他宫女,问南枝,“又过了一个月,我现在得吃药了吧?”
她问的是避孕的药丸,南枝自己捣鼓出来的。她进宫的时候把药混在香囊里带进来,李安宁又借口不舒服,让太医院开药,这样她就能挑拣药材制成丸子。
南枝倒了水,伺候李安宁喝了药丸子。
以李安宁现在的位份,的确不适合生孩子。生了也只能抱给别人养,哪怕过了几年能当主位,也可能像静贵嫔那般,要不回来孩子。
*
翌日请安,长春宫住着的几人是由林贵人带头往永寿宫去。
到了地儿,只有些小妃嫔到了,王宝林主动与李安宁说话,张口姐姐闭口妹妹,好似她与谁都很亲热。
“王宝林,怎的你跟谁都有血亲麽?对康贵人叫姐姐,对林贵人也叫姐姐。”安贵人嘲讽,“该不会不久之后,就叫我为姐姐了吧?”
“说不好,要不是家世不相当,恐怕她都想叫容贵嫔为姐姐了。”曾才人也笑着说,她最恨故作懵懂无知的人,能进宫的,哪个会天真单纯?
熙贵妃出来之后,扫了一圈,“德妃呢?”
“德妃今日告假,说是身子不爽。”夏梨说。
“这夏秋交接的舒适好日子,她怎的病了?”淑妃逮着机会就踩德妃,老恩怨了。
跟着德妃住的安贵人不敢得罪淑妃,装作鹌鹑不说话。
没人接她的话,淑妃讨了个没趣,便百无聊赖地斜靠着,不时摸摸耳坠子,瞧瞧手指上亮色的寇丹。
熙贵妃忙着关心沈嫔,“沧澜馆住得可舒适?昨儿本宫还同陛下说,如若沧澜馆太小,给你换一个住处。”
沈嫔清冷,闻言也只是规规矩矩地道谢,“嫔妾已经习惯了,暂且不挪动比较好。”
众妃嫔皆艳羡地望着熙贵妃与沈嫔,尤其是沈嫔,不少嫉妒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质问:她凭甚么?
忽的,端着茶水的王宝林发出了声响,吸引了宫妃们的注意,安贵人瞅她,“若是身子不爽就向娘娘告假,免得出门染了其他人。”
王宝林放下茶盏,起身行了个礼,随后抚着胸口说道:“嫔妾正要回禀娘娘,今日晨起身子不适,就让菊儿去请太医,刑太医给嫔妾把脉,说嫔妾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果真麽?”熙贵妃询问,“本宫不是不信你,只不过事关皇嗣,自然得慎重对待。刑太医不是擅长妇科千金的,夏梨,去把毛太医还有包太医请来。”
两位太医小跑着到了永寿宫,以为熙贵妃有恙,一听是替王宝林把脉,动作不自觉缓下来。他们轮流看诊,皆说王宝林有孕。
“本宫记得,你只侍寝过一次,这便有了,真是个有福气的。”熙贵妃也面带喜色,“容贵嫔,王宝林是你宫里的人,你切莫照顾好她,要是缺了少了物件,只管回了本宫,本宫让内务府送去。”
容贵嫔怔了怔,过后应了一声“是”。
王宝林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一脸得意。瞧瞧这些个,哪个比得上她?
便是淑妃,承宠多年也没个动静,可见是个没福气的。
请安散了之后,王宝林回到永福宫。陛下与太后的赏赐来得很快,各宫贺礼也流水似的进入西侧殿。
“王宝林,陛下吩咐了,往后小主便是贵人的待遇,各处不得怠慢。”夏忠实亲自走了一趟。
等离了永福宫,这才摇了摇头,这位王宝林,瞧着不像有大造化的。
第70章 第七十一章 收用金桂“南枝……
,先别忙活了,这天还是热,你瞧瞧脸上的汗。”西青拿出汗巾子想替南枝擦汗,被她躲开了也不恼,而是说道:“我那边有酸梅汤,吃上一碗正解渴得很。”
“劳姐姐准备这些,只是主子吩咐了我给她绣荷包,那颜色好,她急着要,我先不喝了,免得耽搁差事。”南枝寻了一个借口,等西青点头,她就越过她走了。
“唉。”西青愁眉苦脸,连林贵人身边的宫女都避着她们,更别提林贵人了。
南枝没空搭理西青,她把家里捎来的信看了几遍,这才提笔写下回信。
姐姐在福州安顿下来了。在师傅的帮忙下,姐夫开了一个烧烤摊子,姐姐得空时就去帮忙,更多时候在写话本子。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宫女们都住在后罩房,南枝与其他三个宫女同住,翠竹见没有别的人在,等南枝写完了信,就凑上来说道:“南枝姐姐,我那相好答应了做探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投靠林贵人,德妃也不会放过她。
“她不是被罚作扫马桶的宫女了吗?能传递消息麽?忘了同你说,主子不是那般好性子,如果你那个相好随意敷衍,你肯定留不下。”南枝头也不抬地问道,“况且,她恐怕怀疑了,肯定防备你的相好。”
德妃被反将一军,怎么可能还用翠竹的相好?
翠竹急急忙忙地解释道:“能的,当初她帮过德妃房内的一个宫女,私底下认她作姐姐,只要不是甚大事儿,叶儿都能帮着传出来。”
“这事之前你倒是没说。”南枝嘴角噙着一抹笑,先前翠竹留了底线,如今被她逼着问倒是问出来了。
“之前,之前……”翠竹咬唇,叶儿瞒她瞒得紧,也是她追问了两回,叶儿才说的。
见翠竹心神不宁,南枝软了声音,安抚她,“好了好了,我不过多嘴问一句,你不必觉得不安。随我去见主子吧,大抵你没事了。”
“谢谢南枝姐姐,谢谢姐姐。”
明明她被吓了一顿,明明眼前的人方才还在恐吓她,可翠竹完全没察觉,还对着南枝感激涕零。
*
又到了十五,在熙贵妃的带领下,众人去寿康宫给
太后请安。
这回,太后把沈嫔与王宝林都招上前说了一会儿话,又一人赐了一柄玉如意,用来安枕的。
“你住在靠池子的地方,难免潮湿,可要换一个住处?”对于亲侄女,太后甚是关心,“不利于养胎。”
沧澜馆不大,只住着沈嫔与另外一位常年失宠的更衣,太后也是怕沈嫔心情不佳,影响身子。
“回太后娘娘,那儿安静,嫔妾没甚么不满意的。”沈嫔摇摇头,姑母已经跟她说过,她生下孩子就能晋位,到时候肯定迁宫。既如此,也就不必现在搬动。
“也好。”
听着太后对沈嫔的关心,王宝林咬了咬唇,心中满是不甘心。
等请安结束,王宝林邀了康贵人去雀屏池附近走走,李安宁故意走得慢,果然,王宝林顺势请了她。
刘美人见她们聚在一起,便也跟着一起。
论起来,她们这一批入宫的,刘美人的家世还算不错,她父亲官至从三品,祖上曾出过侯爷。
可……刘美人目光放在前边的王宝林身上,又移开目光瞧了瞧身侧的林贵人,总有些不甘。一个有了身孕,一个位份比她高,似乎都比她要有前程。
南枝在后面走着,正巧看见刘美人眼中的怨恨与嫉妒,对王宝林的,对林贵人的。
她一下子就警醒了,不动声色地紧盯着刘美人,见她眼睛时不时落在王宝林的腹部,她就知道,兴许刘美人想做甚麽。
“多出去走走是对的,身子更加健壮。”康贵人说,她待王宝林倒是好,说的都是些利身体的法子。
“是呢,太医也是这样说的,月份越大,多动动容易生。”王宝林拔高声音,不自觉地得意。
“待回宫之后,我会让内务府送些好料子来,试着做小人的衣物,我一个人想必难拿主意,到时候还要康姐姐帮着掌眼。林姐姐,刘姐姐,你们也一起来吧?”
刘美人的笑都要绷不住了,见林贵人推拒不去,她也跟着说,“我宫里还有事,没空去,下回吧。”
除了康贵人还能忍她,其余人借口散了。
待回了宫,南枝把刘美人的神态与李安宁说,猜测道:“奴婢觉得,王宝林这胎怕是难生,她这般高调,又没有人护着她,万一遭了算计……”
“这不是必然的事麽?”李安宁用轻佻的语气说,似猜疑,又似肯定。
容贵嫔年轻,自己都没有生育过,怎么照顾宫里的王宝林?那王宝林又整日往外跑,坐不住,不出事都难。
也就是说,王宝林这胎确实没有生下来?南枝暗自记在心里,又得了未来的事儿。
“如果王宝林到长春宫,你就说我在歇息,不便见客。”李安宁说,她想了想,避免被王宝林栽赃,她还是少接触她为妙。
“是。”南枝正了正脸色,自然明白事情轻重。聊罢王宝林,又讲到延禧宫,“叶儿说,大皇子常被德妃叫去正殿,过后便拿着书籍去勤政殿找陛下。”
“不是卖弄学问就是给母妃求情。”了然地说了一句,李安宁又蹙眉,“有个皇子总归是好的,大皇子是陛下的长子,不管德妃做了甚么事,陛下都会考虑再三再责罚德妃,等于一块免死金牌。”
“咱们可要想法子对付德妃?”南枝询问,“德妃此次吃了亏,断不会容易放过我们,要是等她缓过气,指不定又谋算甚么歪心思。”
“我明白。”李安宁点头,“只不过,我一无人脉二无地位,要对付德妃,得细细筹谋。”不然宫女太监哪里肯替她做事?
“主子,要是有人脉,咱们可以下药达成目的。”南枝手里捏着不少药物,能使很多计谋,端看李安宁怎么想。
“你先前说,御膳房的金桂还不错?”
南枝想了想,回答道:“是,他与周厨子都是被人欺负的那种,不过是不是别人的人,暂且不得而知,如果主子想要金桂,奴婢可以试他几回,不出意外,就能试出真心。”
“嗯,且交给你去做。”御膳房那样的地方,合该有个自己人。
南枝领了这份重要的差事,不敢耽搁,立马想了几个法子。
第一个,试金桂是不是碎嘴子。
得了李安宁首肯,南枝故意捏造了一些关于她的事儿说给金桂听,无外乎就是给谁送礼,与谁亲近。
若金桂是个卖消息的“贩子”,那么过了些日子,这些消息就该传出去了。
如此过了十日,依旧风平浪静,便算他过了第一关。
第二关,测他办事利不利落,消息灵不灵通。
南枝寻金桂,故作为难地让他出主意,“主子想请江美人与沈才人等妃嫔到侧殿一聚,正纳闷该怎么置办一桌宴席,你可有好的法子?”
“花多少银钱倒是其次,主要是面子上过得去,况且,我们主子也不大知道江美人还有沈才人的喜好,一时叫这个绊住了脚。我作为奴婢,得替主子分忧呀,只是不好暗中打探,譬如在长春宫小厨房,厨子们想必是了解那两位主子的口味的,可我要是花银子去探问,人家未必肯告诉我。”南枝故作为难,问金桂,“你如何看?”
金桂名字里头有个“金”字,大抵上辈子是块金子,这一世投胎成人,竟是个财迷心窍,见南枝手里上下抛着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眼睛都眨不动了。
“姐姐,这事哪儿用得着你费心?要是你信得过我,只管把差事交给我,我保证给林贵人安排一桌上得台面的宴席。”金桂笑眯眯的,又往热火朝天的御膳房看了一眼,瞅见周厨子正望出来,有些担忧的神色,他便低声说道:“姐姐还不知道,御膳房的厨子待遇不错,寻常小主子们要想弄上几个菜,他们还看不上。不过若是林贵人需要,我肯定使法子让御厨们漏两手。”
林贵人是新宠,但不算顶顶热灶。御厨们势利眼,有地位的那些个都不肯轻易巴结她,所以要让他们松口动手,那得花上一番心思。
“那我把这事交给你,可等着结果了。”
金桂连连保证不会出差错,待过了两日,便把那席面捧来了,定睛一看,果然菜式都极好:酒炖八宝鸭子,鹿筋万字肉,烧狍肉腊肋条攒盘,素佛跳墙,翡翠蒸三丝,燕窝鸡丝汤,荷叶莲子粥,凤尾酥。
三荤二素,一个汤一个粥,还有一份糕点。
江美人稀奇,“哟,平日里可少吃这些,今儿咱们有口福了。”有几道是她爱吃的。
“是呢。”沈才人应了,对着李安宁说道:“让林贵人破费了,这些菜色,怕是不便宜。”
虽然都是寻常的材料,可要让御厨们烧制这些个,单是花银钱也还不够,得有人脉呢。
“咱们可得多吃些,不能浪费林贵人的心意。”江美人说,她嘴上说得好听,为内里遮羞。
美人还有才人位份不高,她们不得宠,静贵嫔又不得陛下垂怜,那起子人瞧不上她们,使银子也不肯为她们两个侍弄饭菜。
今日这一顿,已然是意外之喜。
由着橙云与莲叶布菜,南枝出去送一送几个小太监,“主子知道你们不容易,喏,拿着。”她给每个人都递了荷包,又单独把金桂叫到一边,“我看那菜色,先前给得二十两怕是不大够,你自己垫了?”
“一点。”金桂实诚,没有瞒着。
“行了,等回去后我给主子说一说,给你额外的奖赏。但是奖赏归奖赏,肯定不包括另外花的钱,我给你报销了。”南枝自己也有钱,毫不犹豫就拿了十两给金桂,“你在御膳房不容易,人情往来不是用银钱能衡量的,我心里有数,且拿着,日后咱们相处的日子多着,我再慢慢待你好。”
先前的二十两只是小钱,金桂花精力去求御厨们,又跑前跑后打听江美人与沈才人的喜好,这些都是背后的开销。
她一开始没提这些,也是想看看
金桂品性,看他是个敷衍了事的,还是个老实有成算的。如今看来,是后者。
“头一回有主子这般信任我,我当然不敢含糊。也谢姐姐给我这个机会露脸,我都明白的,亏得姐姐肯举荐我,否则林贵人哪里信我?”金桂年纪不大,但人精,从袖口里夹出一个靛蓝色的小荷包,“姐姐待我好,我没有什么能送的,这个给你。”
南枝捏了捏,感受到里头是两颗花生,不大,估摸着是银的,约十两。
她给她的,他送他的。
“行,你去吧。”南枝点头,她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做事。
小太监们在等金桂,其中一个与他相熟,问他,“你忙活这次,好不容易攒得钱都花的差不离了,值得麽?”
“事情未定之前,我也说不好,可现在看麽,值!”金桂定定地说道。
御膳房小太监不少,杂七杂八加起来二十个出头,还与其他宫里的大太监掌事姑姑沾亲带故,不是干爹就是干娘,好事让他们占了去。
熙贵妃、淑妃等宠妃宫里他攀扯不上,换了小妃嫔们,得宠两日没了下文,他又看不上眼。
如今押宝林贵人,倒有起色了。
南枝回去的时候,三人正开了酒来喝。
不是同南枝吃饭,李安宁话就少了许多,只听江美人说,“林贵人,我资历比你深,给你带一句,趁这会儿陛下还疼你,你也该抓紧要些东西,甭管是甚么,往后肯定用得着的。”
哪怕是玉镯子金簪子,能换成银子,都是好的。将来失宠了,想吃上好饭好菜,就指望这些个“俗物”了。
“姐姐说得有理。”李安宁说了句客套话。
宾主尽欢,如此就散了。
桌上饭菜没剩多少,南枝指挥宫女们收拾,同李安宁说道:“主子,静贵嫔还没解禁足,咱们就喝酒,会不会不大好?”
“无妨。”李安宁摇摇头,总不能因为静贵嫔,她们就吃斋念佛?
再说,以静贵嫔这样温吞的性子,不会计较的。
聊罢此事,又讲到金桂。
“他聪明,想来也看出奴婢在试他。”南枝说,“瞧他那样,怕是也想搭上主子,到您身边做事呢。”
“今儿这事他办得不错,是个可用的。”李安宁有了想法,“不必再试了,先用着他。”
至于他背后还有没有人,那都不重要。谁都有变心的时候,或是因为利益,或是因为情谊,宫女太监们就反水了。
眼下,只要金桂得用,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