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二章 行宫避暑盛暑天……


    最是难耐,所幸冰块供得量足,不然指不定如何难熬。


    南枝捧了冰碗来,里面有各色沉过井水的水果,冰冰凉凉,一口下去解渴得很。


    “主子,小厨房特意孝敬的,您吃点?”长春宫的小厨房里面的厨子也是闻着味儿就来了。


    “嗯。”李安宁瞥了眼在门口经过的何禄,问道:“他有何事?”


    “左不过是想在主子跟前混个脸熟,不碍事。”南枝解释,静贵嫔的禁足刚解了,只不过陛下仍旧不待见,何禄是管事太监,两头讨好。


    但真要说起来,他还是对静贵嫔忠心耿耿,对李安宁,只是面子上维持着。


    “不必理会,交情过得去就行,还有小多子,我看着他心思也不少,你小心点应付。”李安宁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太滑头的人,容易脱手。


    “知道了。”


    想了想先前的信,南枝问道:“主子不担心家里?老爷与夫人心软,要是不小心沾染到那等事,怕是不好脱身。”


    李知州已经押回京城,正在牢狱里,眼见着在劫难逃,远在福州的李夫人又焉能逃脱?只是不知道何事她们也会被抓拿。


    “他犯的事肯定连累一家子,至于我们家,大抵不会牵扯到。”李安宁了解皇帝,既然他能用平常语气问她家里面的事,那很大可能不会迁怒她家。


    没记错的话,年底,李知州就被判斩首,家里男丁流放岭南,变成了奴隶。女眷们没入雀楼,成了生不如死的官妓。


    主仆俩才聊过这些杂事,五日后,忽的有信儿传进来,七月初的时候,李老夫人与李老太爷先后去了。


    李县令上书丁忧,暂且还没有结果。


    “这时间……”南枝蹙眉,“主子运道真好。”


    “是了,我也这么觉得。但凡两位老祖宗早前就熬不住,父亲丁忧在家,没了官位,我自然不能参加选秀。而我进宫不久,父亲就不能当官,也让我放心。”一脸庆幸的李安宁说,“上天到底眷顾我。”


    她也怕李县令仗着她的身份去胡作非为。


    “主子,奴才打听到一个消息。”小卓子急切地进来,迫不及待地说道:“听御前的公公们说,陛下与熙贵妃商议,带一些妃嫔前去行宫避暑。”


    “哦?我知道了,你跑前跑后不容易,先下去喝口水吧。”


    没得到赏赐,小卓子心有不甘,却还是老老实实退下。


    “他倒是积极。”南枝努努嘴,这个小卓子背后也有人。静贵嫔被皇帝罚禁足那日,他急急忙忙,那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后面盯他,果然,他是静贵嫔的人。


    静贵嫔虽然不惹事,性子柔和,可该有的手段与心机半分不缺。


    再说,恐怕静贵嫔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良善,日久见人心。


    “主动让我到长春宫住,安插小卓子,静贵嫔拿我当跳板呢。”李安宁冷笑,前一世她可没那么风光,因着打扮不出挑,所以入宫是才人位份,而且没有封号,静贵嫔也没有把她要到长春宫。


    来长春宫住的是康贵人,只不过康贵人不大得宠,陛下很少往长春宫来。


    “西青总是明里暗里接触奴婢,透露出静贵嫔想要亲近主子的意思,奴婢看着,倒像是不怀好意。”


    静贵嫔虽然是主位,可不能她想做甚,李安宁就得满足她。


    “我不应她就好,她为着三公主,都不顾及任何人了。”李安宁想起来,静贵嫔与华贵嫔闹得很僵,死对头一般。


    *


    翌日请安,燕贵嫔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娘,臣妾听闻要去行宫避暑了?不知是个甚么章程?寻常都是六月就动身,臣妾还以为今年不去了呢。”


    去年她就没被带去,今年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是了,嫔妾也听到风声,说是陛下交给娘娘决定。”周嫔依靠淑妃,日子虽然好过一些,份例也不缺。可淑妃善妒,并不会主动为她争取陛下的疼爱。


    熙贵妃笑了笑,“本宫问过太医,沈嫔胎气不稳,不若暂且别挪动,留在宫里安心养胎?”


    “但凭娘娘做主,嫔妾也觉得好。”沈嫔气质清冷,如同皎皎明月,可望不可及,回话时也是言简意赅,并不多谄媚。


    “那便好。”熙贵妃不意外沈嫔答应留在宫里,这些天寿康宫的宫人常往沧澜馆走动,想必太后也点过沈嫔,让她以龙胎为重。


    宠爱重要,可子嗣才是立身的根本。


    “王宝林,你不若一并留下?内务府不会怠慢你,每日冰块以及份例供应都是最齐备的,你在宫里更舒坦些。去行宫要坐马车,于你身子无益处。”熙贵妃倒是为王宝林着想,一番话推心置腹,盼望着王宝林是个懂事的。


    奈何事与愿违,王宝林却摇摇头,“嫔妾自从有孕后身子一直不爽,正想换个地儿,娘娘容嫔妾去吧。”


    “也成。”熙贵妃说,这两位有孕的妃嫔定了去处,她又说起旁人,“陛下说了,至多在行宫住两个月,满打满算也住不了多久,便不带太多妃嫔。皇子公主们是肯定要去的,抚养他们的妃嫔就一同前往,德妃,淑妃,华贵嫔。”


    “除了她们,容贵嫔,林贵人,康贵人,愉美人,如此就够了。”


    细算算,也不少。


    没被点到的妃嫔们脸色并不好看,尤其是燕贵嫔,正想说话,却被静贵嫔抢走了话头,“娘娘,臣妾能不能也随行?”


    “宫里一下子走那么多高位的妃嫔不好,没个人照看,本宫想着,让你暂时管着后宫的事,都是小事,你也看得过来。”静贵嫔温和,熙贵妃也信她。


    “娘娘,那臣妾呢?”既不能去行宫,又不能管事,燕贵嫔可急坏了。


    淑妃瞧了燕贵嫔一眼,出言嘲讽,“你还想怎样?也不是官家出身,没学过管家,怎么会这些?静贵嫔好歹是官户女儿,你可比不了。”


    “一个歌姬,也敢想东想西?”


    面对淑妃的讽刺,燕贵嫔一张脸都涨得通红,沉


    不住气回怼,“淑妃别光顾着说臣妾,当初在王府,你也不是凭着歌喉才吸引了陛下?你做的,臣妾就做不得?”


    都是手段罢了,谈何高贵与低贱?


    这俩人不对付是老早就埋下的根,从王府到后宫,淑妃一曲难得,接连不断的得宠。后面不住有人模仿她,燕贵嫔便是其中之一,且她不仅能唱歌,还能跳舞。


    一个歌姬,在景宁元年初封更衣,同年年底跳一级封才人,第二年,美人,贵人。今年是第三年,年初,她有孕了,陛下给她升了位份,燕嫔。


    可惜孩子没保住,两个月的时候小产了。


    赶着选秀之前,大封六宫,陛下也没有忘了她,让她当了贵嫔。


    若不是出身实在低,只怕现在她也能当上妃,这才是淑妃痛恨她的原因。


    可熙贵妃却看得明白,燕贵嫔只能到这儿了,妃这个位置,她怕是坐不上。


    陛下还年轻,往后还有接连不断的选秀,妃位得空着呢。远的不说,单说现在宫里的妃嫔们,容贵嫔,沈嫔,这两位日后位份就低不了。


    “好了,都是姐妹,吵甚么?大家一同伺候陛下,该和和睦睦才对,做甚要不顾规矩?”熙贵妃出言打断,又看向燕贵嫔,“原想着也叫你与静贵嫔一齐料理这些事,但是本宫想着,去年万岁节时你跳的那舞让陛下垂怜,今年你便在宫里多练练,万岁节讨陛下欢喜,可好?”


    她这一番话不仅安抚了燕贵嫔,还抚去了其他留在宫里的妃嫔们的不满。


    不去行宫,她们就能在宫里偷摸着练才艺,以祈祷万岁节翻身。


    “娘娘为臣妾着想,臣妾再没有意见的了。”燕贵嫔真心实意地说道,她就是在去年万岁节第二日侍寝,隔天被封为贵人的。


    如若今年……哪怕不能晋升,能有机遇怀上身孕也是好的。


    王宝林一次就中了,让其余人都多了小心思。


    定下了,那便预备收拾东西动身。


    长春宫,东侧殿。


    南枝支使橙云等人开箱拾笼,见西青来,出去迎了,“可是静贵嫔娘娘有吩咐?”


    “诶,正是。”西青笑说,朝半躺在榻上的李安宁行了一个礼,“咱们娘娘想着林贵人头一回去行宫,有很多事儿怕是不懂,故而差奴婢请林贵人到正殿一叙,为她讲些需要注意的事。”


    荷叶捧了水来给李安宁净手,她擦干,起身说道:“娘娘作邀,我求之不得。”


    见她如此好说话,西青心想:旁人都说林贵人愚蠢,刚入宫就得罪淑妃,又不与其他妃嫔往来,可她瞧着,林贵人倒也有几分机灵。


    李安宁是真的想听听静贵嫔的话,毕竟前一世她入宫四年,但还没有一回能跟去行宫。


    “不必多礼。”静贵嫔脸色有些苍白,对着李安宁摆了摆手,“赐座。”


    “娘娘可是病了?”


    “染了些许风寒,不碍事。”静贵嫔不欲多解释,马上与李安宁说到了行宫,“咱们长春宫唯有你一个跟随,到了那边,千万不要惹事,自然,也不用怕事,要是碰上甚么自个解决不了的,去找熙贵妃,她不会拒绝的。”


    “再有,行宫多河流湖泊,你出行过桥或是泛舟游湖,千万要小心,别轻易碰水,容易遭事。行宫不比宫里样样齐全,缺了少了东西,不紧要的可以先不管……”静贵嫔讲的很是仔细,与李安宁一问一答,就过了两刻钟。


    话毕,静贵嫔端起茶盏喝茶,余光瞥了李安宁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安宁看出她有事儿,问道:“可是嫔妾脸上不干净?娘娘怎的这样看嫔妾。”她已然猜到了静贵嫔想做甚。


    “本宫要留在宫里,一连两个月不得见三公主,心里只怕想得抓心挠肺,正是苦恼的时候,所幸你跟去了。”静贵嫔慢慢说道,“你在行宫,见三公主的时日定比我多,不知,你能否写几封信回来,教我知道三公主的近况?”


    李安宁先是沉默,随后说道:“嫔妾是个胆子小的人,还没做过这样的事,若娘娘不怕等,容嫔妾先问过陛下,得等陛下应允了,嫔妾才能做。”


    写信往来的事,可不能先斩后奏。


    “那也好。”静贵嫔僵着嘴角说,等李安宁离开后,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祈求上苍让陛下答应。


    西青瞪着林贵人远去的背影,恨恨地说道:“娘娘是主位,林贵人居然也敢拒绝。”


    “说甚问过陛下,她那样的身份,能往御前去麽?既然不能,便只能等陛下召见她,这没影儿的事,不知等到何时。”在西青看来,林贵人就是在推拒。


    “可我还能求谁帮我呢?”静贵嫔茫然。


    *


    林贵人与康贵人一辆马车,两人身边各自有一个宫女伺候,如此就往行宫去了。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皆默然不说话。


    “请主子们下马车,乘船。”小太监尖利的声音刺破了这一车安静。


    行宫绕水而建,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随处可见。


    待上了船,小太监又说道:“熙贵妃娘娘都安排妥当了,林贵人住长春仙馆,康贵人住杏花春馆,这两处挨在一起,很相近。”


    两人一前一后先下船,也没个交谈,便各自进了住处。


    “这花儿倒是多。”李安宁说。


    小太监满脸堆笑,“长春仙馆虽然小了点,可别致雅静,这各处种满了鲜花,林贵人想甚么时候赏花都方便得很。”


    “不错。”李安宁抬了抬下巴,示意南枝给打赏。这些小太监虽然不能进宫,可在行宫里也是有一套关系的,不能随意对待。


    跟来的莲叶打听回来,说道:“主子,今儿陛下困乏,没有召人侍寝,不过,淑妃身边的石榴给陛下送了补汤。”


    “嗯。”李安宁点头,“你去使点银钱,给我收拾几碟子开胃小菜来,这天热,胃口不好。”


    “奴婢这就去。”


    南枝陪着李安宁在长春仙馆走了一圈,四处环水,水汽很足,鼻尖能依稀闻到淡淡的腥气。


    物件齐全,冰鉴、竹榻、凉棚都有,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铜镀金珐琅五彩风扇,正对着竹榻。


    南枝上前轻轻摇动,风扇转起来,带出一阵儿清爽的风,她说,“主子,前边放上冰块,能更凉快呢。”


    “小高子,把冰块挪到这前面。”李安宁吩咐。


    风吹过冰,变得凉津津,李安宁便笑起来,笑声甜滋滋,如同一碗冰饮子,上头浇了桂花蜜。


    第72章 第七十三章 陷害“主子,陛……


    ,陛下让咱们都到平湖秋月。”翠竹进来说,眉眼处含了一丝担忧,“奴婢见陈公公神色匆匆,又去了杏花春馆,想必有事儿。”


    只是她们才住下不久,会有何事?


    李安宁没耽搁,立马就去了。


    平湖秋月住了两个妃嫔,一个愉美人,一个王宝林,她们两个有些不对付。


    李安宁同康贵人一起乘船,这回,康贵人主动与李安宁搭话,“会是王宝林有事儿麽?”


    “我也不知。”李安宁仔细回忆,上一世她没有到行宫,故而没有这一茬经历。


    但她记起来,从行宫回去之后,愉美人就变成了愉贵人。


    她们二人住处离平湖秋月比较远,等她们到了时,一众妃嫔已经在了。


    愉美人似乎卧在床榻上,正哭泣着,皇帝坐在床边,不时安抚她。


    “陛下,林贵人还有康贵人到了,是否开始询问?”熙贵妃轻声问道。


    皇帝“嗯”了一声,熙贵妃便指着旁边托盘上的荷包问道:“这是你们中谁送的?”


    那荷包粉红色,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绣的人手法很好。


    南枝瞧出来,愉美人晋位时,她家主子送的贺礼中也有相似的,看着好像是,但她不确定。


    “愉美人才戴了这个荷包几日,今儿小产了,太医查出来是荷包上原本带的熏香不妥当,能轻易让女子受凉,恰恰她体质弱一些,受不得,这才


    导致她小产。那熏香里夹杂药材,一般妃嫔哪里会费这劲?本宫问她荷包是谁制的,她说是宫女从库房找出来的,但是你们两个送的贺礼一样,宫女搞混了,分不清,所以把你们喊来问一问。”熙贵妃解释,“可认得?”


    李安宁眉头一皱,竟与这种事牵扯上,她能察觉到皇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幽深,似是怀疑,又似是不满。


    总之要是不解释清楚,今日可就遭殃了。


    “回娘娘的话,这种荷包都是内务府送来的,做工差不多,嫔妾实在不知如何分辨,而荷包上的香气嫔妾没闻过,嫔妾宫里是不用这样的药材与香料的。”康贵人闻了闻荷包,放松了不少,她记性不错,说没有就是没有。


    倒是她身后站着的宫女,嘴唇抿了抿。


    如此,矛头就指向了林贵人。


    愉美人痛哭出声,指责道:“林贵人,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为何你要这样害我?我的孩子,我甚至还不知道有孕了,他就这样没有了……”那可是皇嗣啊!


    万一生了一个皇子,哪怕不能亲自养育,可她是皇子生母,总归不一样的。


    如今,都化为泡沫了。


    “嫔妾若是早戴了这个香囊,想必也会有症状,那就能避祸,说不得能保住皇嗣。陛下,陛下,嫔妾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愉美人原先不知道有孕,她刚想出门,忽的腹痛不止,一请太医,说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小产。


    皇帝看向李安宁,眉心微沉,“林贵人,你可有解释?”


    众妃嫔也看着李安宁,眼神中蕴含诸多情绪,幸灾乐祸,痛快,嫉恨,嘲弄……


    “回陛下,嫔妾是送了荷包,可嫔妾绝对没有给荷包熏香,况且,哪怕嫔妾宫里有药材,也只是一些太医院开的凝神静气的药材,断不会害人,太医院可以作证。”


    “即便太医院是开过药,可谁能保证你没有额外在荷包上使手段?保不齐,狸猫换太子,又或者,你给他人送的贺礼都是含有不干净东西的?”淑妃突然看向皇帝,一脸的凝重,“陛下,若是由着林贵人住在宫里头,只怕会搅得不安生,臣妾也怕遭这些罪呢。”


    这是要把李安宁赶出宫的意思,甭管是去寺庙,还是别宫养着,此生都不能再回京城。


    面对这般危机,李安宁在想法子,脑子里打着旋风,闪过许多念头,她察觉到南枝扯了扯她的袖子,有甚么从她脑里浮现出——她想到脱身的办法了!


    “陛下,嫔妾有证据证明这不是嫔妾送出去的荷包。”李安宁行礼,表情安定下来。


    “哦?”皇帝微微抬头,“且说。”


    “嫔妾无甚特别的喜好,便时常把库房里的物件拿出来玩,像手帕、荷包、汗巾子这些东西,我也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有一日觉得,内务府的东西做工差不多,便想着弄点不同的,所以嫔妾就吩咐了宫女,让她们把这些玩意儿添些花样上去,与其他妃嫔的分辨开来。若嫔妾没记错,送给愉美人的荷包中正是在里头绣了一片叶子,得翻出来才能看见。”


    李安宁一口气说完,她也是被惊到了,一时没想起来。这个手段还是南枝做的,与她汇报了,她便放心交给她。


    当时南枝是这么说的,“都是一样的物件,万一别人弄错了呢?遇上甚么事儿,不好辨别,岂不是要我们吃哑巴亏?而且咱们不仅要绣,还要绣不同的东西,让他人不能轻易抓住我们的把柄。”


    不曾想,今日竟正好用上了。


    宫女把荷包翻过来,在特定的位置细看,“启禀陛下,没有绿叶。”


    李安宁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让人回宫去寻另外一个荷包,嫔妾保证那个定有额外加上去的刺绣。”


    皇帝上下打量李安宁,随后眼神带了些温度,侧头对夏忠实吩咐道:“让人快马赶回宫里查一查,明日一早,朕要看见结果。”


    “是。”夏忠实急急忙忙出去了。


    这下,轮到康贵人拧眉了。


    看林贵人这个样子,倒似信心十足。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事在她身上?


    “康贵人,你有甚么想说的?”皇帝问道,他看向面容硬实的康贵人,眼神锐利,像是一柄锋利的剑,能直戳人心。


    对于这个威远大将军的孙女,他不大喜爱,外貌倒是其次,主要因着她硬邦邦,开口闭口就是边关生活,一回两回还挺新鲜,他也爱听。可次数多了,便不大有趣,偏她还讲着那些事,实在没意思。


    但只要她安安分分,往后他也打算给一个妃位,以示意威远大将军:朕还是信任你们家的。


    可如果她有别的心思……


    “陛下,嫔妾没有。”康贵人摇头,只她手上功夫不错,嘴却笨,三言两语辩不明白,还把自个急得头上冒汗。


    愉美人指着康贵人,恨声道:“定是康贵人嫉妒嫔妾得陛下宠爱,故而出此计陷害嫔妾。”不管是林贵人还是康贵人,只要是有不轨之心,那就是她的仇敌!


    皇帝投向康贵人的眼神中含了怀疑,一旁的熙贵妃温声安抚道:“康贵人,你先别急,慢慢想,兴许能想到证明自个的证据。”


    然不管如何思虑,康贵人仍旧张了张嘴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自小接触的都是马儿还有草原,让她说道挑选好马她能如数家珍,可让她为了小物件而掰扯,她是真的半分头绪都没有。


    “陛下,嫔妾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康贵人只能重复这句话。


    “康贵人说没有就没有了?若是林贵人是清白的,那便是你有罪,谋害皇嗣与妃嫔,你可担不起。”淑妃讽刺,她谁也瞧不上,包括这个粗苯的康贵人,武将家的粗人。


    “淑妃此话倒像是认定康贵人有错了?方才你也是这般给林贵人按罪,现在又换成了康贵人,陛下还没有说甚呢,熙贵妃也没有表态,淑妃妹妹何必着急。”“老好人”德妃站出来,让这场面多了一丝火药味。


    “哼。”淑妃瞥她一眼,眸光流转,蕴着风情,她说道:“陛下赐臣妾协理六宫的权力,那臣妾必有责任弄清楚前因后果,否则后宫管理岂不是一塌糊涂?德妃没有宫权,自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眼见德妃脸色黑了,淑妃就把头转回来,打了胜仗一般得意。


    还敢踩着她作好人,心肝这会儿难受了吧?


    “吵甚。”皇帝轻轻问,内室一下子就安静,半分声音都没有。


    “传朕旨意,康贵人禁足杏花春馆,无朕的命令不得外出,明日结果一出,再另行处罚。都散了吧。”


    “陛下!”康贵人倏地跪下,不可置信地抬头,“陛下不相信嫔妾麽?”


    “你要让朕信你,也该像林贵人,拿出些证明。”皇帝眼皮抬了抬,说道:“机会,朕已经给了,可你支支吾吾,让朕怎么信?”


    前些天威远大将军还传了信,提到他这个孙女,说她性子淳厚。如今看来麽,倒也不完全是。


    皇帝正预备起身,忽的,在康贵人身边跪着的宫女开口了,“陛下,奴婢有话要说。”


    “何事?”


    “奴婢记起来,这个荷包,王宝林也碰过。内务府送这个荷包来的时候,正巧王宝林也在,她拿起荷包好一阵儿,我们贵人原本想把荷包送给她,可她说不必,容她日日来瞧瞧就好。奴婢记得有一回,王宝林来了,心情不好,贵人就让她去库房里挑样物件带回去,当赏玩。”


    “到了库房,王宝林便支开奴婢们,约莫过了半刻钟,王宝林挑好了先回去,等奴婢再回来,预备关上库房的门,却发觉放置荷包的匣子被动过,奴婢打开,正巧捡到了一颗银珠子,那是王宝林戴的尾戒子上掉落的。”


    “奴婢把那银珠子偷偷藏起来,过后才跟贵人说了。”那宫女说到这,瞅了康贵人,“王宝林还说荷包很好看,让奴婢给贵人戴上,可奴婢嫌它,所以放得远远的,后面要送礼,就把这个荷包送出去了。”


    “你有何证据?口说无凭,谁知道是不是撒谎?”淑妃问,“再说了,银珠子算甚么,王宝林隔三差五去咸福宫一趟,保不齐甚么时候落下了。”


    “有的,后头奴婢拿起荷包挨个检查,其中有一个的味道不同,奴婢记得在王宝林宫里也闻过,要是下力气去寻摸,定能发现蛛丝马迹的。”宫女急急解释道,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康贵人与王宝林的情谊了,自个主子都快不保,哪里还管的上那些个?


    李安宁随大众,也看向面色乍然煞白的王宝林。果真是虎狼,她虽然知道王宝林包含祸心,但不了解手段。


    难怪呢,前一世从行宫回来之后,康贵人莫名其妙就失宠了,后面景宁六年的大封六宫也没有她的份儿。


    上辈子,原本是她与王宝林走的近,康贵人是偶然才与王宝林一同玩,没有去过咸福宫,所以大概率,王宝林算计康贵人时,宫女是找不出物证的,自然,康贵人就只能背黑锅,被陛下厌弃。


    这一次,那就完全不同了。


    “这事康贵人知不知道?”皇帝问。


    “奴婢本想与贵人说,让她提防王宝林,可贵人生病时,是王宝林一日三次过来看望,奴婢便没有说了,故而康贵人是不知晓的。”宫女说着就磕头,她这是心虚,其实康贵人是知情的,不过将信将疑,还说她太过疑心病。


    但话不能这么说,本来皇帝就已经对康贵人不满,如果得知康贵人明知有不妥却不为自己辩解,那就比林贵人差一等了,显得更不出众。


    “王宝林,你可有话要说?”熙贵妃问,“可要解释?”


    “嫔妾……”王宝林唇白脸青,断然想不到这个宫女竟嗅到了味道。


    “陈云海,去吩咐夏忠实,让宫中的太医去永福宫搜查一遍。”


    “陛下。”王宝林失声惊叫,如果让太医去永福宫搜宫,那她以后还如何立足?


    “朕心里有数,若是冤枉了你,便给你晋位,若没有……”


    王宝林忽的遍体生寒。


    “暂且都回去,这事明日就能有定夺。王宝林与康贵人都禁足,且等宫里消息。”皇帝下令,又走到李安宁身边,“回去好生歇息。”


    方才还差点哭到晕厥的愉美人喊了一声“陛下”,但是皇帝没有回头,只说道:“好生照顾愉美人。”


    熙贵妃只能安抚她,心里叹息:皇帝对愉美人有些不虞的,因着太医给妃嫔们请平安脉是十日一次,而愉美人为了练就纤体,命太医一个月才去一次。


    所以这一个多月的身孕恰好没有被诊断出来,愉美人也就不够细致,用了旁人送来的东西。


    “按照陛下的旨意,康贵人暂且在杏花春馆别出门,王宝林,你也先禁着。”熙贵妃不管王宝林是否有孕,只要事关她,这事就不能轻易善了。


    第73章 第七十四章 改封号今夜注定……


    定有许多人睡不着。


    “方才可吓到了?”南枝抱来新的被子,又把冰盆推到角落,“奴婢觉得,康贵人也不完全是豪气侠义的,起码陛下让您与她辩驳时,她直接就说宫里不用那样的香,这意思不就是把罪推到您身上?”


    也许站在康贵人视角,她的确认为香囊不是她的,故而才急于辩驳,人之常情。可两人立场不同,南枝还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要不是咱们机灵,证明了香囊不是我们的,主子还不定怎么样呢。”依照皇帝的性子,李安宁定不能再得宠,等同于打入冷宫了。


    看看康贵人被陛下冷落,就知道她将来日子肯定不好过。而康贵人背后还有大树护着呢,都照样得此待遇。


    “她运气倒好,那掺了东西的荷包被她送出去,若是自个留着,闻多了日后子嗣艰难。”回来的时候,南枝就把荷包浸染的药与她说了,很毒的。


    从这,也能看出王宝林的阴狠毒辣,那东西在库房,不管是被康贵人用了还是拿去送礼,多少也会有人遭殃,届时还是康贵人倒霉。


    康贵人帮了她恁多呢,先前她迟迟没侍寝,被内务府的人怠慢,也是康贵人回了熙贵妃,这才让她舒坦些。


    “她就像一条蛇,你看着她很温顺,其实早谋算着咬你一口,又或是毒液已经入眼,遭了她的道。”李安宁冷笑着说,这样的人千万不能交好,哪怕是虚与委蛇也不行,她就爱害对她好的人。


    “奴婢在后面看见了,康贵人的宫女一开始有些异样,奴婢猜想,她打头不想说,后面牵连到康贵人,她才急切出来解释。”


    “人心都是如此。”李安宁摆摆手,“只望着事情快些了结。”她得等皇帝对她态度好些,借此谋些好处。


    不远处的杏花春馆灯火通明,宫女荔枝打了水来,想给康贵人净面,“主子,别难过,明儿就有结果了。待到那时,陛下会垂怜您的。”


    康贵人怔怔地望着跳动的烛火,一言不发,过了许久,风带了咸湿的气味进来,她才恍然回过神,“我还是不习惯湖水的味道。”


    “主子,别多想。”荔枝安慰,她明白康贵人这是想念边关了,那里黄沙遍地,日子不好,可胜在自由自在。


    “从前都是直来直往,我还没遇过她那样的人,背后捅刀子,我待她不好麽?”康贵人喃喃自语。


    “主子。”荔枝好容易才安抚住康贵人,等她睡下后,才叹息一声:主子在京城没有相熟的人,所以那个王宝林一靠近,主子就亲近她。


    哪成想那是一只要人命的铡刀呢?


    *


    翌日,众人到熙贵妃这儿请安。


    昨儿德妃被淑妃刺了一句“没宫权”,今日就先开口问道:“晨起看见了夏公公到碧桐书院,可是昨日的事探清楚了?”


    “正是。”熙贵妃神色倦怠,摸了摸耳坠子,声音不大不小,“在王宝林住处发现了那种害人的毒药,藏在进门处插花的花樽里。得了信儿,天不亮,就把王宝林身边的菊儿押去审问,问出来,那些东西是王宝林藏在鞋底里偷带进来的,为的就是害人害己。”


    王宝林出身贫寒,她外祖父以及舅舅都是郎中,她学了一手,又特意缝制了能藏药的鞋底子,轻薄得很,外表看不出异样,借此瞒过了入宫搜身的嬷嬷。


    “竟有这般手段?”淑妃挑眉,搜身的嬷嬷们会查看各色簪子、手镯,但很少去看鞋底子,毕竟是脏物。


    “包藏祸心,要是害了愉美人没被发现,说不好下一个是谁。”容贵嫔后怕,王宝林是她宫里的人,焉知会不会对她不满,一副毒药杀了她?


    “那如何处置她呢?”德妃询问。


    “陛下下了旨意,让王宝林挪去远一些的曲荷院子住,等生下皇嗣,便由容贵嫔抚养,她自个就永远住在行宫,不得回宫。”其实陛下原话不是这个,而是等她生了,赐毒药。


    只不过她稍稍美饰了一下,别吓到这些妃嫔。


    “至于愉美人还有康贵人,各赏赐一些玩物,林贵人,你也受了委屈,本宫赏你几样玩意,略宽心。”


    “嫔妾谢娘娘赏赐。”


    “这样的事到底不光彩,你们注意分寸,别乱传偏信,不许再谈论这件事,回了宫,也当作没事。”熙贵


    妃警告一番,就让大家散了。


    她摸着肚子,颓然道:“夏梨,你说陛下到底是甚么意思?这是怪我管理后宫不力?”


    早上夏忠实过来时,说陛下让她加强力度,六宫得清净。隐晦表达了对她的失望,觉得她本事不行。


    “娘娘别多想。”夏梨说,“喝杯茶缓缓。”


    *


    “这茶烫了。”皇帝吹了吹,再次入口。


    夏忠实手一顿,实打实给自己脸皮来了两巴掌,求饶道:“奴才办差有错,请陛下责罚。”


    “罢了。”到底是使惯的人,皇帝也不欲多追究,“康贵人病了?”


    “是。”夏忠实不光去了碧桐书院,还去了长春仙馆以及杏花春馆。林贵人那儿雅致,陛下说了午时去用膳。


    至于被栽赃的康贵人,他领命去送些补品。正巧得知康贵人感染了风寒,病倒了。


    “朕看是心病。”茶盏“咣”地撞在桌面上,半洒出来的茶水染湿了明黄色的布料,皇帝说道:“康家一家子都是有成算的,怎么生了她那样一个女儿?”


    夏忠实心说:像康贵人般纯真,大抵是被家人一直爱着的。


    “陛下可要去看看康贵人?”


    “不了,诗词歌赋一概不会,琴棋书画一点不通,说甚么?这便也罢了,懂得兵书也算是难得,偏偏识人不明,怎么就学不到她家里人辨人的本事?”皇帝起身,“朕去瞧瞧林贵人。”


    长春仙馆,李安宁正让太监把凉棚安置在湖边,就听闻了唱喝声。


    一番行礼上茶,皇帝坐下后,问李安宁,“有没有受惊?”


    “没有,嫔妾信陛下,定能分辨是非。”李安宁靠着皇帝手臂说,一副娇媚的模样,“但是嫔妾也想要陛下赏赐的东西,她们都有,嫔妾也想要。”


    她看得真真的,于皇帝而言,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解闷的玩意儿,“吃醋”这种态度没准让他更高兴。


    “哦,你想要甚么?”皇帝顺着她的意思,他挺喜欢林贵人这份撒娇卖乖的举动,让他熨帖,不必多想别的。


    在她这儿,总有一份舒心。


    “嫔妾不要别的,陛下能不能给嫔妾换一个封号?”


    “怎么?”皇帝还以为林贵人讨要金银首饰呢,“你都有封号了,换一个没必要。”


    “这可不是多此一举,陛下英明神武,往后定有许多妃嫔,保不齐嫔妾就与其他宫妃撞封号与位份了,难不成以后去请安,有人叫一声‘林贵人’,嫔妾与他人一同回应?”李安宁嘟囔着,又把头靠在皇帝的肩膀上,摩挲着身边男人的食指,亲昵地嗔道:“这便也算了,万一陛下说‘林贵人侍寝’,底下的人听岔了,听成了另外一个,嫔妾这心肝,定难受得一整夜睡不好。”


    夏忠实与南枝早就站远了,给两人留下地儿。


    李安宁也就没那么多顾忌,拉了皇帝的手放在自个脸上,“陛下摸摸,嫔妾光是这样想着,恼意就上脸了。”


    “呵。”指尖肌肤滑嫩,皇帝掐了一把,眼神下移,暧昧地说道:“心肝不舒服,朕还以为,你会让朕听听心肝。”


    跟白嬷嬷学了几手,李安宁自然明白欲擒故纵的道理,闻言还反过来瞪眼,“这可是青天白日,陛下怎的说这样的话。”


    “好了,那便晚上再说。”皇帝原本打算晚上去容贵嫔那儿,但是被林贵人娇滴滴的样子拉走了心神,高声对夏忠实吩咐道:“今夜朕在长春仙馆歇息。”


    “是。”夏忠实赶忙就去安排。


    “陛下答不答应嘛。”李安宁原本已经拉开一点距离,又被皇帝扯回去,她便顺势又贴近几分,漂亮白皙的脖颈露出,如同细腻不带瑕疵的白玉,在炎炎夏日散出一股凉意。


    “你想要个甚么封号?朕当初看你有生气,才选了个‘林’字,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思虑不周。”皇帝瞧了瞧李安宁,“丽质天成,选个丽字?”


    “换一个好不好。”


    “兰心蕙质,兰?又或是聪颖伶俐,颖?”


    “陛下再多说几个,嫔妾喜欢听陛下夸嫔妾。”明明是不满意这三个封号,但李安宁说话好听,没让皇帝觉得不悦。


    皇帝又一连说了好几个,皆是寓意不错的封号。


    这回,李安宁必不可能再婉拒,她细细想了想,封号一般映射宫妃的样貌或是品性。如淑妃,艳丽张扬,又比如静贵嫔,安静得很,让人容易忽视。


    “嫔妾喜欢‘贞’这个字。”贞与珍同音,又带了“清白守节,事君从一”的美意,她觉得不俗。


    “夏忠实,传朕旨意,林贵人改封号为贞,赐软云锦三匹。”


    才回来的夏忠实又躬身退下。


    “嫔妾谢陛下。”趁皇帝心情好,李安宁又说了静贵嫔的要求,“嫔妾不敢私自应她,同她说要得陛下同意。”


    “那你便写,只不过华贵嫔身子不好,别过多打扰。”


    这话意思就是随意写写,告知健康就成,别事无巨细。


    李安宁高兴,毕竟得了静贵嫔的一个人情,又改了封号,算是双喜。


    *


    第二日,送走皇帝后,南枝照旧伺候李安宁吃了避孕的药丸,“主子,小高子说,有一个赖厨子为您做了两道菜,正在外头候着,主子可要见一见?”


    “让他进来吧。”


    赖厨子有些胖,似乎厨子都是如此,不吃个浑圆就没有说服力似的。他磕头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在跟着颤,如一阵儿波浪。


    “奴才赖年见过贞贵人,贵人吉祥。”


    他昨儿就听说了,林贵人改了封号,又侍寝了,可见恩宠。


    要是能巴上,借势回宫,怎么着也比在行宫熬着强。


    李安宁问了他两句,随后就让他出去了。


    “跟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呢。”南枝说,行宫与皇宫的日子可是天壤之别。


    “一个宫女太监也就算了,厨子我可是没有法子,且等个一年两年吧。”要带厨子回去,首先得是一宫主位,宫里还得有小厨房,这两个李安宁一个不占,现下只能干看着。


    要是过两三个春秋,她升为贵嫔,那倒还有些说头。


    此事聊罢,南枝又讲到福州的李老爷一家子。


    “咱们得了信儿已经是半个月后,想必老爷与夫人已经带着老小往京城这边而来,主子要是想念得紧,奴婢可以代主子出宫瞧瞧。”


    李家两位老祖宗病逝,李县令丁忧,他原本就没有多大的志向,一见女儿成了贵人,前程不错,便带着家人赶往京城。听了张氏的劝告,一则在京城做些买卖,宫中贵人急等着钱花。二则在天子脚下,那些不长眼想往他身边靠的人定要多思多虑。


    三则麽,李安宁有个甚么事儿,他们都能更快知道。


    张氏说了,“姑娘有那个本事,往后指不定有大造化,咱们肯定不能拖拉了。”


    “等他们到了,你就出去一趟,替我说两句话,尤其是父亲,让他安安分分,别给我惹事。”李安宁叹了一口气,她日子向好,容忍不了李老爷遭人下套,没得影响她。


    “诶,奴婢知道了。”


    上头主子一句吩咐,下头的人就跑断腿。


    南枝脑子里思索许久,在册子上写写改改,最终拿给李安宁看,“奴婢挑了好些物件,主子觉得可不可以?要是不错,等出宫的那日,奴婢一同带了去,也好叫老爷夫人知道,主子记挂着他们。”


    “还是你细心。”李安宁仔细看了两遍,“就这样吧,不需要更改。”


    “诶。”


    处理完这档子事,南枝又为李安宁选衣服梳头发,今儿晚上有夜宴,妃嫔们都在,李安宁想脱颖而出,那得费不少心思。


    “淑妃喜欢穿玫红以及大红,只怕会与主子撞到一起,偏她是妃位,衣裳比主子的华丽,奴婢怕她压了主子。”南枝也不想李安宁作了绿叶陪衬。


    “嗯……”李安宁眼神在几件衣裙中唆摆,手一指,选了一件月白色,淡淡的蓝,仿佛月光洒在白瓷瓶上,荡出一尾浅色。


    “这件正好,其他妃嫔穿红着绿,主子反其道而行之,群花中只有一


    朵叶子,更显出来了。”


    收拾妥当后,两人上了船,船上早有人了,正是康贵人,一脸疲惫,见了李安宁,也不说话。


    第74章 第七十五章 夜宴夜宴在蓬岛……


    蓬岛瑶台举办,四面环水,只能以船到达。


    大船接了三个妃嫔,李安宁,康贵人以及容贵嫔。


    “还未恭喜贞贵人得了一个好封号。”容贵嫔表露亲近之意,眼见着贞贵人颇得圣心,结交一番也好。


    加之她就是因着贞贵人才得了协力六宫的权力,有这一层在,对贞贵人也颇为亲近。


    “嫔妾多谢娘娘赞赏。”李安宁行了礼,又说道:“娘娘与愉美人住的近,可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到底与我们两个有关系,不得不多嘴问一句。”她瞥了眼安静的康贵人。


    “昨夜哭了一宿,闹得人仰马翻,本宫都没睡好。”容贵嫔说,虽然愉美人没了孩子,可又不干她的事,被吵到了,她自然不虞。


    若是罪魁祸首被处置了还好,偏偏王宝林因着有孕,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愉美人能不恨麽?


    “论起来,愉美人也该给你们二位赔个不是,她冤了你们,指着你们两人的鼻子骂,于情于理,都是不对的。”容贵嫔渐渐有了上位者的气息,一言一行都带了“说教”,让李安宁感到不适。


    “嫔妾影响不深,倒是康贵人,受了惊,该好好养着。”李安宁岔开话题,“风寒可严重?”


    康贵人没料到贞贵人会主动与她搭话,毕竟自选秀开始,贞贵人就一直不冷不热,对她没有过多接触。


    “好些了。”她沙哑着嗓音回答,本以为贞贵人会多问两句,可贞贵人只是转头,又与容贵嫔交谈。


    她不禁自觉自个愚蠢,贞贵人选秀时就不信王宝林,偏她仗义,上前开口解围,结果被赖上了。


    招了条毒蛇入窝,差点被她害死。


    蓬岛瑶台在湖中央,丝竹管弦之音不绝,上了岸,意外地发现华贵嫔已经在了。


    她是头一个到的妃嫔,其他人还没到。


    “见过华贵嫔。”


    几人相互见礼,容贵嫔坐在华贵嫔右侧,问了一句,“娘娘身子不适,怎的先来了?”


    瞧德妃与淑妃还没到,这是背地里的规矩,位份高的后到。


    “我长久不曾出门,难得今日有宴会,而且还能与新进宫的妃嫔见上一见,所以就早到了。自个独自坐坐也是好的,这风吹得舒服。”华贵嫔看着病歪歪,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像唱戏般拉长尾调。


    “这两位是?”华贵嫔看向李安宁与康贵人。她认得容贵嫔,因着她晋位后到钟粹宫探望她,但后边两个就没见过。


    “这是贞贵人,康贵人。”容贵嫔一一指了,“贞贵人住在长春宫,康贵人住在咸福宫。”


    “哦。”只短短一句话,就让华贵嫔心里蔓延起对贞贵人的不喜。


    静贵嫔宫里的人啊……


    李安宁瞥了容贵嫔一眼,这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本宫听过你,想当年,本宫也在边关长大的。”这话是对着康贵人说的,华贵嫔直接略过了李安宁,与康贵人讲起从前的事。


    “淑妃娘娘到——”


    “都起来吧。”淑妃端的风情万种,眉毛与眼部花了时间上妆,向上飞扬,给人夺目的感觉,再就是穿的衣裙,是胭脂红的,走动间裙摆荡漾出莲花般的形状。


    腰细又软,嗓音如同黄鹂,比歌姬唱的乐曲还要动听。


    “聊甚么呢?”淑妃在左边第二个位席坐下,往旁边看了看,含着浓浓的不悦。


    她竟坐在德妃下首!


    “不过都是些小事,臣妾与康贵人一见如故,多说了几句。”华贵嫔解释。


    “嗯。”淑妃只是随口一问,只是看向一袭浅蓝衣裙的李安宁,上下打量她,有些意外,这个贞贵人一直都喜欢大红大紫,今日偏素雅娴静,果真是个狐媚子!


    “贞贵人,明明有个封号了,为何要改?依本宫看,既然陛下疼爱,何不求陛下晋你位份?说不定很快就比康贵人有出息,同容贵嫔一样,成一宫主位了。”淑妃笑了笑,对康贵人颇看不上眼。


    家世比贞贵人不知高多少,入宫就是贵人了,结果竟比贞贵人还不如,活成这样,跟死了有甚么区别?


    “位份高低由陛下与太后娘娘做主,嫔妾不敢妄言。”李安宁语气温和,但话语内容却很刺耳。


    “本宫看,贞贵人说得不错,淑妃,你也是老人了,怎么还不顾宫规,这是你能随意聊及的话题麽?”德妃与熙贵妃前后脚进来,见淑妃吃瘪,迫不及待地插了一刀,“二皇子身子弱,你该把心思多放在他身上,这一点,你就比不得本宫。”


    大皇子聪明健壮,太后喜欢得很。


    “够了,陛下快到了,你们别争执,坏了陛下的心情。”一想到皇帝对她冷淡的态度,熙贵妃就谨言慎行。


    这会儿,皇帝与太后正在船上,才驶到一半,尚还有一段距离。


    “哀家听说你训斥了熙贵妃?她到底是双身子的人,又怀的不好,你可要小心着话。”太后到底在意皇嗣,“宫中皇子少,太医不是说她怀的是个皇子?合该小心着才是。”


    “宫中妃嫔家世高的少,母族身份高贵的皇子更是没有。”


    当年,皇帝不过是一个宫女生的皇子,那生母难产,抛下刚出生的十二皇子就走了。


    后面先帝让她养十二皇子,她身份也不高,在六个贵嫔里排最末,自然,连带着十二皇子也无甚地位。


    前边几位皇子已经封王,斗得厉害。按照常理,十二皇子是牵扯不进夺嫡的风波中。可他早慧,运气加身,两位王爷谋反,被先帝当场处决,后边的王爷们残得残,病得病,慢慢的,竟显出他来了。


    也是先帝活得够久,但凡早几年就驾崩,这皇位,还未必落在当今身上。


    他先前不受宠,所以侧妃以及侍妾都是不入流的家世,至于王妃这个位子,是他有意留出来,随后应了想要下注的司马家。


    这也导致了现在后宫里头的妃嫔们身份低,也就占个资历深了。


    “朕也不想说重话,可母后瞧瞧她,朕都说了让她把宫权放给淑妃与容贵嫔,她不听,管得后宫乱糟糟。”一想到王宝林这样的蛇蝎,皇帝就怒。


    “是哀家不好,当初不让你选她就好了。”太后自责,又说起前朝的事,“叶丞相与陆太傅都上书求立后,皇帝怎么看?”


    “在大族中选一个。”


    “合该如此。”太后也明白皇帝不满熙贵妃,“你让她历练,可她到底没学过这些个,哪里能懂?”


    娶妻娶贤,纳妾纳娇。


    熙贵妃家中不显,而且,她不是嫡女。能给皇子当侧妃,也是因为当时的十二皇子最不受待见,上边的妃子羞辱他,这才指了熙贵妃给他。


    “朕本打算看看她能力,若是还不错,便让她继续协理六宫,暂且不立后。”如今看来麽,倒是失望了。


    “也罢,皇后人选可有头绪?如若还没接触,哀家可以办一场宴席,让各家女孩儿入宫,让你看一看。待人接物以及气度都是重要的,不亲眼所见,只怕你也不安心。”至于太后,除了沈家的事,其余事情她是不大管的。


    皇帝能厮杀出来,凭的是他的本事,与太后无关,故而她也不会昏了头,去插手前朝后宫的事。


    “那就有劳母后了。”皇帝点头。


    两人上了岸,皇帝扶着太后上座,夜宴正式开始。


    这回没有妃嫔献艺,大家只是敬酒,皇帝心情尚好,也都喝了。


    他看了一眼,繁花中现出一抹清新的颜色,让他记住了。


    “这舞不错,陛下觉得呢?”见皇帝目光在贞贵人身上,淑妃言笑晏晏地开口,扯回皇帝注意力。


    “是挺好。”


    几位窈窕的舞姬正举着羽扇,下一刻,几把扇子统一打开,露出一位戴着面具的领舞,举手投足间带着魅惑,胸脯若隐若现。


    淑妃


    的脸登时就绿了。


    一舞毕,舞姬上前摘下面具,面容真是姣好,目含秋水,柳叶眉,似一只羞怯的小鹿,飞快地低头。


    “你叫甚么?”皇帝询问。


    “奴婢教司坊碧荷,参见陛下、太后。”


    皇帝没说甚么,只抬手让她们下去,旋即左右看了看,眼神扫在熙贵妃、德妃面上,与夏忠实低声吩咐了一些事。


    “陛下,三公主还小,离不得臣妾,加之臣妾不胜酒力,想先行一步。”华贵嫔被宫女扶着,有气无力地说道。


    “先回吧,陈云海,你送华贵嫔回去。”


    李安宁也喝了不少酒,但还是与容贵嫔撑到了最后,这才一起离开。


    “也不知我们是不是要多一位妹妹了。”容贵嫔也不是蠢人,看得出碧荷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这个得看陛下心意,不过她身段确实柔软,少见。”李安宁赞道,寻常闺秀很少学舞的,这也就导致了比身量身段轻盈,是比不过打小练起的舞姬们。


    *


    “朕看你是糊涂了,随意插手。”皇帝凌厉地看向熙贵妃,“一个舞姬,也能得你看重?还是说已经迫不及待要在朕身边安插棋子?”


    这话就很重了,熙贵妃难以承受,哽咽地说道:“臣妾没有!”


    “自容贵嫔毁容,王宝林谋害愉美人后,臣妾就自知能力不足,可陛下仍旧没有收回臣妾管理后宫的权力,臣妾自然要为陛下排忧解难。这些天,臣妾见陛下忧心,就想着安排舞姬让陛下宽心……”熙贵妃跪在地上,哭得好不可怜。


    她原意是皇帝见了舞姬,能想起她的苦劳,别去了她的宫权,可她走错了一步棋,反而惹恼了皇帝。


    太后在一旁叹气,“熙贵妃,你就好好将养,这也不成麽?”为何还要多生是非?


    “臣妾,臣妾……”熙贵妃闭着眼流泪,已然满心后悔。是她贪婪了,握着从前没有体会过的权力,舍不得放权,这才走到今日。


    “你大着肚子,以后后宫的事就交给淑妃与容贵嫔,你好生养胎。”念在熙贵妃的过往,皇帝没有重罚她,“夏忠实,送她回去。”


    “诶。”夏忠实扶起熙贵妃,“娘娘,当心脚下。”哎呦,你说说,本来好好的,闹成这样。


    等熙贵妃走后,太后念了一句“实在不该”,“哀家记得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事事问过你,以你为先,怎的如今……”人心就变得那么快?


    “朕也以为,她会与最初入府时一样。”皇帝慢慢回忆,因为家世不显,熙贵妃那时很温柔小意,不管是别人刁难还是遇上了事儿,她都会先与他说,也不是告状,就是单纯地想找个依靠。


    后面王妃有孕,怀相不大好,便主动把管家权分与两位侧妃,可她从不私自做主,有不懂的主动问过王妃,这才下令。


    他把这些看在眼里,也满意她的乖觉,所以才封她为贵妃,“熙”这个封号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迟迟不立后,也难免她们有心思,不说她,便是德妃与淑妃,难不成就没有想法?”太后摇摇头,她也是从妃嫔中熬过来的,后位空悬,但凡有资格够一够的,都不会放过机会。


    见皇帝闭目沉思,太后劝他,“最迟明年就得封后,皇帝,你想想先帝那时的日子,皇后没有嫡子,下边的皇子们斗得你死我活,你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朕知道了。”皇帝应了。


    这已经是今日第二回讲这件事,可见其重要性。


    “母后慢走。”皇帝扶了太后出门,又对陈云海说道:“召贞贵人侍寝。”


    他忽的很想摈弃一切杂事,听不喑世事的贞贵人撒娇卖乖。


    夜已经深了,南枝才伺候了李安宁沐浴,正准备上榻,就听闻陛下召见。


    “奴婢还以为会是碧荷侍寝呢。”南枝说,这也不奇怪,燕贵嫔不就是一曲唱到了陛下心里,才一步登天麽。


    “怕是有变。”李安宁想了想,她对碧荷这个人没有印象,足以证明她要么侍寝了但没有跟回宫,要么连侍寝都没有。


    李安宁独自入内,南枝便站在外头,对面的陈云海对她弯了弯嘴角。


    又等服侍里头睡下之后,两人才说上话。


    坐在耳房里,南枝捧着一杯提神醒脑的茶水,“听陈公公的口音,可是来自福州?”


    “正是,你也是福州人?”陈云海年纪在十七八左右,与南枝颇为接近,“这可难得。”


    “不是,我长辈是福州长大的,所以会说那儿的话,公公官话很好,我也是偶然才听出来的。”南枝说。


    她一直想着怎么与夏忠实或是陈云海搭上关系,夏忠实就不用说了,老狐狸一个,最是精明,几次下来,两人也不过是面上有情。


    反倒是陈云海,能接触接触。


    第75章 第七十六章 看戏南枝与陈云……


    陈云海聊了没多久,夏忠实便进来了。


    他们虽然贴身服侍皇帝,可也不是时时守着。皇帝不喜奴才在屋内守夜,等皇帝睡下了,他们就躲在耳房,如若皇帝喊人,他们能立即听见。


    “是南枝姑娘,这茶水可还喝得惯?”夏忠实笑呵呵地问道,陈云海给他搬了椅子,又忙前忙后伺候他。


    “极好,在长春宫喝不着这样的茶底子,要不是今日有幸,还不能一尝味道呢。”


    “云海,给南枝姑娘拾掇一罐子茶出来。”眼见着贞贵人颇有几分圣心,夏忠实也乐于与南枝交好。


    不独是南枝,高位妃子身边的宫女嬷嬷们他都认识,平日里有些往来,保持着一个度,既不会太疏远,也不会让陛下训斥。


    “那我先多谢夏公公,来日我若得了好东西,定拿些给你。”南枝面露喜色,这可是夏忠实头一回表露善意,她得抓住。


    “且说且说。”夏忠实眯着眼摆手。现下麽倒还能聊两句,若是贞贵人失宠,没了前程,只怕两人再也不会有这样安静的谈话了。


    夏忠实去矮榻上歇息,留下陈云海与南枝守夜,他们两个不能睡,一旦主子有吩咐,得立马进去。


    一夜无事到天亮,翌日,南枝进内时,夏忠实在伺候皇帝穿衣,而李安宁还没有起身,正在被子里安然地睡着。


    “陛下。”南枝请示。


    “不必吵醒她,让她睡吧。”皇帝轻声下令,“备些好克化的餐食,不然明日她又要向朕抱怨了。”


    “是。”


    “陛下,淑妃娘娘派人送来了您爱吃的早膳,可要用些?”陈云海恭敬地询问。


    “用些吧。”皇帝对于淑妃邀宠的手段心知肚明,只要不过火,他不会反感,甚至他恰恰喜欢这份光明正大的举动。


    南枝偷偷把这事记在心里,预备着回去之后给李安宁说。


    与静贵嫔一样,淑妃也学着手段邀宠。


    很显然,以李安宁现在的身份,还不够让她们避让的。


    *


    “可拿去了?陛下用了麽?”淑妃有一张好面皮,可脑子有些空泛,没看出昨儿皇帝的不对劲,私以为皇帝看上了碧荷。


    只是天不亮,听宫女说,是贞贵人侍寝,倒让她稀奇。


    “用了,是陈公公布菜。”石榴回答,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那贞贵人虽然只是一个小贵人,家世也不显赫,可难保不会有得宠的那一日,万一有幸生下皇嗣,或是为妃为贵嫔,您与她不对付,岂不是立了一个敌人。”


    “本宫早与她没有好情面了,你忘了,她第一日入宫就对本宫不敬,这样的人,往后也不会投靠于本宫。既如此,抢她的就抢了,静贵嫔不也做过类似的事?她还是贞贵人的主位呢,都耐不住,本宫这算甚么!”淑妃挑选着首饰,每一件都爱不释手,她慢慢悠悠地说道:“石榴,你怕本宫树敌,这一点本宫明白。”


    “可这后宫,上上下下那么多妃嫔,除了熙贵妃,本


    宫都得罪完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况且,难不成本宫不针对她,她就会对本宫感恩戴德?”


    “再说,即便本宫谦卑有礼,可这宫里不会因为本宫谦卑就对本宫礼让三分,甚至会因着本宫的好说话而欺负上脸。”淑妃看得明白。


    石榴犹豫几番,出言劝解,“娘娘,奴婢是担心您惹怒了陛下。”


    “不会的。”淑妃把一根朱雀衔珍珠步摇戴在头上,解释道:“只要本宫一直这样,陛下才安心。”


    旁人都说她嚣张跋扈,恐怕不久之后就会触怒陛下,进而失宠。


    可唯有她知道,陛下最喜欢表里如一的人,而且,一直不变。


    从前在王府,有一个侍妾活泼开朗,很得王爷喜爱,可有一回,她脚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怀胎六个月的孩子没了。之后性情大变,变得阴森,总是怨天尤人,王爷渐渐也就不喜欢了。


    “本宫要是自始至终都张扬造作那才好,陛下才放心,恩宠也能延续。可如若有一日变了,耐人寻味得紧。”淑妃叹息一句,“总归现在日子不错,逗弄一下贞贵人,也是一件趣事。”


    更何况,她又不止针对贞贵人。


    “娘娘,奴婢看德妃总是去给太后请安,想必……”


    未尽之意淑妃明白,她摆摆手,冷笑道:“德妃脑子真是坏掉了,谁当皇后都轮不着我们几个,前朝那些大族家里的人死光光了麽?既没有,陛下又怎么可能在我们几个当中选皇后?”


    别看她只会争风吃醋,可却意外地看得很清楚,别管是熙贵妃,还是生了大皇子的德妃,都够不上那个位子。


    “那补身子的汤药怎么还没有效果?”聊罢这个,淑妃又问,“太医院一帮子废物,这么久还不能让本宫有孕。”


    她养着二皇子,可他又不是亲生的,还总是生病,与她不亲近,她压根儿没有对他有太多的指望。


    “娘娘,太医说了,顺其自然。”石榴也很为难,看她名字就知道自家娘娘的迫切了,想要多子多福。


    “那便加大药量。”淑妃不耐烦地说道。


    *


    “主子,陛下对您倒是关心。”回到了长春仙馆,南枝对李安宁说,“没叫醒您呢。”


    “也不枉费我那般心思。”李安宁也满意皇帝的态度,虽然不是甚么偏爱,但有这点不同就足够。


    起码,此时此刻,皇帝对她有几分怜爱。


    她就是要趁着现在,一步步在皇帝面前打造懒怠娇纵的性子,以后她做事出格了,皇帝也会顾念。


    淑妃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今日天气好,陪我出去走走。”


    行宫很大,其中以假山和湖泊最多,出行只能走桥或是乘船。


    “陛下,陛下……”才走到一处,便听见有人在大喊大叫,声音凄厉,哭叫不止。


    恰好看个几个粗使嬷嬷拖拉着没有姿态的愉美人过桥,领头的正是陈云海,还苦口婆心对着愉美人劝导,“小主还是先回去,别让陛下为难,你们快些,别弄疼了愉美人。”


    两方正好遇上,陈云海对李安宁行了礼,“见过贞贵人。”


    “陈公公。”李安宁微微点头,“这是怎的了?”


    妃嫔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对待,简直把脸面丢尽了。愉美人刚小产,犯了甚么事?


    “贞贵人,这可不是奴才粗鲁,是愉美人,已然有些疯魔了。”陈云海实话实说,愉美人求见陛下,原本陛下对她还有些怜惜,也与她说了,等过了年就给她晋位,可愉美人不依不饶,硬要陛下惩罚王宝林。


    半个时辰前,九州清晏。


    “让她进来。”皇帝吩咐夏忠实。


    愉美人仓促地行礼,后面哀哀地求道:“陛下,王宝林犯下那样的事,请陛下重罚她。自从那日之后,嫔妾只要一闭眼,就听见有个孩子说嫔妾不要他了,哭得好不可怜,嫔妾这颗心肝疼得一宿一宿都睡不好。”


    这倒不是假话,她的确夜枕难眠,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竟从指尖溜走,如何能不让人心痛。


    “愉美人,朕知道你的难过,只是王宝林暂且怀着身孕,事关皇嗣,朕暂时不能处置她。”见愉美人这个样子,皇帝也没有动怒,而是暗示愉美人,等孩子一生,王宝林就不能活了。


    可伤心中的愉美人哪里能听懂皇帝话里的意思?只一个劲儿地哭求,哭得人都心烦意乱。


    “陛下,陛下,您就罚她吧,嫔妾打听过了,王宝林好端端的住着,甚么事都没有,嫔妾没了的孩子只怕也不甘心,无法投胎转世啊……”她小产了,仇人却安然生子,这让她怎么坐的住?


    再说了,万一王宝林生了一个皇子,陛下与太后看在皇子的份上,饶了王宝林一命,那她岂不是还有翻身之日?


    皇帝一个眼神,夏忠实上前把愉美人扶起,又低声说道:“哎呦小主,陛下心里有数,您就不要再打搅陛下处理政事。”


    “不,陛下,王宝林有罪,她那样阴狠的性子,生下来的皇嗣只怕也不是个好的,您明鉴。”愉美人推开夏忠实,“扑通”一声跪下,不言语,直直磕了十几下,额头渗血,这才用泣音说道:“陛下,嫔妾自服侍陛下以来,从没生过事,唯有这一次,唯有这一次,您看在嫔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答应嫔妾的请求吧。”


    她豁出去了,也不想想会不会惹怒皇帝,一心只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咣当”,皇帝把茶盏砸在桌上,他最恨威胁,“朕已经许诺年后给你晋封,你还有甚么不满足?胆敢质疑朕的决定?”


    “把愉美人送回去,这些天好好将养,别随意走动。”皇帝示意,夏忠实与陈云海便直接架起愉美人拉了出去。


    “你们几个。”夏忠实指了指粗使嬷嬷,又与陈云海说道:“你带路,仔细点,别让愉美人受伤。”


    陛下此刻心情不好,如果愉美人再出事,只怕他们也要吃挂落。


    “诶。”陈云海应了。


    于是才有了李安宁与南枝看到的这一幕,愉美人哭叫了一路,狼狈不堪。


    忽的,愉美人瞧见了李安宁,“都怪康贵人,蠢货一个,竟相信王宝林,最后连累了我。”她说得不错,此事也与康贵人有着一定的干系。


    眼见着愉美人到处攀扯,陈云海抬手,一个嬷嬷捂住了愉美人的嘴,陈云海笑着说道:“那奴才就先走了。”


    “去吧。”李安宁回笑。


    *


    一晃到了八月中旬,李家的人已经在京城落了脚,递了一封信进来。


    南枝陪着李安宁拆了信儿,两个人头碰头地看了起来,“老爷想要开个书院?”在南枝心里,李老爷还是那个不成器的人,没想到一到京城,竟有些志气了。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李安宁想了想,或是这辈子许多事情改变,所以李老爷也变了一个人似的,尤其是娶了张氏,“母亲时时在他耳边劝诫,想必开书院一事,也是母亲的主意。”


    这信纸第三页便写到了缘由,是张氏的字迹。


    丁忧三年,李老爷没了事儿干,士农工商,他又不能沾染商业,张氏怕他又出去鬼混,或是被人蒙骗,所以提议他开个书院。在京都,以他同进士的身份,虽然招不


    到十分出色的学子,可一般的肯定有。


    “母亲说了,家中给不了我太大的助力,便尽量往清流靠上,说出去名声好听。父亲当个山长,教授知识,也比整日闲在家里强,这是一方面,第二个方面就是,凭借山长这个身份在京都活动着,三年一过,想重回官场也容易。”李安宁把信纸的内容读出来,她眼中异彩连连,感慨道:“母亲目光深远呀,有此助力,我也就不担心了。”


    比上一世情况好太多了,只要家里安安分分,哪怕后面不谋个小官,她也安心。


    “舅老爷也来了,有他帮衬着,主子别担心。”南枝说,张氏有几个哥哥,其中最小那个脑子灵光,前些年中举,也是有一番前程在手的。


    “备些东西,等回宫之后,你出去一趟,把这些礼带给他们,问好家中近况,不得有一丝错漏,包括张家与赵家的。”李安宁神情一肃,交代道:“再有大房那一家,以及那房出嫁的几位姑娘,你也给我一五一十探清楚,别让她们借我的名头去生事。”


    她怕有人看不清形式,乱用她的名儿,闯出祸端来,还是她自个遭殃。


    “诶,奴婢知道了。”南枝说。


    借着出宫的机会,她也得想办法与福州的家人联系一下,送几封信出去,起码得知道各自的近况。


    在行宫的日子不算得趣,妃嫔少,又无甚打发时光的法子,除了凉爽舒适,这儿比宫里差了不少。


    “主子,淑妃娘娘请你去看戏。”翠竹进来汇报,“隔壁康贵人也去了。”


    “知道了。”


    一到地儿才知道,熙贵妃与德妃都不在,其他妃嫔,包括华贵嫔都在,给淑妃一个面子呢。


    台上正唱着戏,李安宁坐下,看华贵嫔与康贵人说话。


    “这戏可好不好?来行宫这么久,本宫听了几回戏,早有些腻味了。”淑妃最喜张扬,像甚么看戏、赏花等等的宴席,她办得最多。


    “自然是极好的。”容贵嫔不咸不淡讲了一句,这儿又没有投靠淑妃的人,谁会迫不及待地出来捧她的话呢?


    一场看戏没有大波澜,便过去了。


    第76章 第七十七章 出宫,李家九月……


    ,一行人回宫了。


    在长春宫安置后,江美人就上门了,她是个好事儿的,已经打听到这一趟出行,王宝林却没有跟回来。


    其中必定有事,这不,她赶忙就来问李安宁。


    “昨儿才听闻回来的人中有一位贞贵人,还以为是谁晋升了,没想到是你。”江美人说,先前她还同沈才人说呢,这无缘无故,怎么跑出来一位贞贵人?


    是愉美人晋升了?可没道理换封号。还是有新人得陛下垂青,越了几级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可也不可能。


    后面才知道,林贵人求着陛下改了封号,换了一个寓意很好的“贞”字。


    “陛下当真疼爱你。”江美人羡慕极了,按理说,有了封号之后很少更改的,容易惹皇帝不悦,可贞贵人开了这个口,陛下又答应了,足以可见盛宠。


    “先坐,橙云,上茶上点心。”李安宁懒懒散散地吩咐,又看向微笑着的沈才人,“看你脸色好了不少,身子没有事了?”


    沈才人体弱多病,一直以来药不离口,加上不得宠,位份低,平日里没有好饭好菜,待遇也差,心情不舒畅,恶性循环,病一直好不了。


    “静贵嫔与沈嫔为嫔妾请了太医看着,又换了几剂药吃,一切都好。”自静贵嫔暂管事宜后,对沈才人上心不少。


    “那就好。”李安宁与沈才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给两人说一些行宫的事情,她们则给她说一说宫中的大事小情。


    为了问王宝林的事,江美人率先说起宫中的不平静,“听闻沈嫔动了次胎气,孩子差点没保住。”


    “这是怎么了?”


    “说是宫女没伺候好,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在桌角,这才惊动。静贵嫔只把人扣着,说等陛下与太后娘娘回来再行处置。”江美人说,她当时也借口探望去瞧了沈嫔,见她只能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还有燕贵嫔,整日练歌练舞,你是不在宫里所以不知道,她夜夜高歌,扰得人不安静。”江美人一脸烦躁,本来燕贵嫔只是擅长歌曲,可为了争宠,练舞也练起来了。


    “现在就是歌舞不落,往后还不定甚么样子,别是一边跳舞一边写字。”江美人厌烦。


    “竟有这样的事。”李安宁面上一片诧异,实际她早知道了。


    “对了,王宝林怎么没有回来,我看你们少了两个人,一个王宝林,一个愉美人,那愉美人直接送回了储秀宫,我见都没见一面,少见得很。”江美人打探。


    王宝林被囚禁在行宫,此生不得再回,这件事李安宁是不会说给二人听的,“我也不大清楚,说是她惹了陛下动怒,不许她回来。”


    “果真?”江美人语气带了满满的惊疑,这得犯了甚么错才能永远不能回宫?


    可贞贵人神色淡淡,显然不想多说,她便不说她,转而谈起愉美人,“听说愉美人小产了?”


    跟去的宫女太监那么多,只要皇帝没有下令封口,他们一回来便暗自传了。


    “是,她自个也不知道。”


    “哦。”江美人有想法,愉美人没了孩子,偏偏王宝林不能回来,会不会与她有关?


    “奴婢是沧澜馆沈嫔身边的宫女,沈嫔请沈才人到沧澜馆坐一坐。”


    李安宁与江美人同时看向沈才人,江美人还推了推她,“快些去吧,别让沈嫔等久了。”


    “这是第一回麽?从前沈嫔与沈才人好似不大熟悉,怎么今日特意招她去?”李安宁疑惑地问道,一走两个月,有许多事情都不了解。


    “自你们去了行宫,沈嫔慢慢地就把沈才人找到了身边说话,有时还留她吃饭。沈才人倒是个不喜出门的性格,可沈嫔位份比她高不说,又是她的姊妹,不好拒绝,这便去了。”江美人解释,她也摸不准沈嫔想做甚,要说这两个人很亲近,可自入宫起,沈嫔与沈才人一直无甚走动,请安时也不过略聊两句,但等主子们都去了行宫,忽的,沈嫔就对沈才人热络起来。


    真是奇怪!


    李安宁点了点头,她记得,两人关系越来越近,到后面沈嫔甚至帮沈才人得宠。


    送走江美人后,李安宁又去给静贵嫔请安,静贵嫔面色柔和,“你才刚回宫,何必急着来,歇息好了再说也行。”贞贵人给她传了三次信,让她知道三公主的近况,所以对贞贵人,她也不再是虚假的关心。


    “娘娘厚爱,只是规矩还是要有的。”李安宁陪着静贵嫔聊了几句,静贵嫔思念三公主,李安宁又累了,故而请安很快结束。


    *


    九月二十六,南枝出宫。


    李老爷一家住在城北,这一片都是有些底蕴的人家,十分清净,就是有马车来往,上下的人也是有涵养的。


    南枝下马车时,张氏身边的婢女红豆上前搀扶,“南枝姑娘小心脚下。”


    从前她与南枝可以称姊妹,可现在麽,得恭恭敬敬着,毕竟人家背后站着贞贵人。


    “奴婢见过老爷,夫人。”南枝略行了礼,被一群人迎进了家门。她走得慢,细细看了,宅子不大不小,雅致得很,“这是几进的院子?不瞒老爷与夫人,主子对于家里一切都好奇,嘱咐我问个清楚。”


    李老爷是男子,离着南枝比较远,站在南枝身侧的张氏回了她的话,“三进的,得知要到京城,后院女眷散出去一批,公子们出去闯荡,姑娘们又准备着出嫁,所以院子勉强够住。”


    居大不易。实际上在寸土寸金的京都,买下三进院子也费了张氏不少的心思,加上张家又给了助力,这才让一大家子人定居。


    “奴婢看着主子们精气神都很好,回去与贵人一说,她准高兴。”


    “诶。”张氏斟酌着词语,也不敢对南枝太过随意,她掌家时日长,可是很明白耳旁风的威力,“南枝姑娘还不知道,咱们家二姑娘不日就要出嫁了,三姑娘也刚定下人家,府中办着事儿。”


    “哦?”南枝视线右移,不远处的正是二姑娘,她长得不甚出彩,脸庞宽大,下巴有些方,遗传自她的生母。


    感觉到南枝目光,二姑娘慌慌低头,显然不想被她记上。


    “奴婢都有点不大认得二姑娘了,二姑娘变得沉稳许多,出众不少。”南枝夸赞道,从前李安宁与二姑娘一直势如水火,哪里后面二姑娘安分下来,可与李安宁总是不对付,见了面要刺几句,背后还要骂一番。


    现在形势变换,二姑娘也不敢再给脸子瞧了。


    “是呢,我经常给二姑娘说,她与宫里的贵人是姊妹,得相互为对方着想,不得有任何不恭敬的行为,不然传到我耳朵里,就要叫老爷用家法处置了。”张氏肃了肃语气,显然不是在说假话敷衍南枝。


    张氏一直都知道姑娘们之间的斗争,先前大姑娘还在家,没有成为妃嫔时,她就偏袒她,更何况如今大姑娘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她就更看重了。


    甚至把二姑娘身边伺候的奴婢找过去训了很久,命令她们不能带坏二姑娘。


    大姑娘的事是家里最重要的事,她时常给李老爷说,把他说得都不耐烦了。


    “南枝姑娘这边走


    ,咱们走一圈?这样回去,你也有话与贞贵人说。”张氏在前边带路,一一给南枝介绍。


    南枝不自觉惊讶,一路看过来,府中丫鬟小厮皆有不同,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更精干了。


    张氏是个聪明人,见南枝眼神在下人身上扫视,便解释道:“被我敲打过很多回,还有,当初从福州来京城,遣散了一批不作为的奴仆,跟来的都是已经历练过一遍的。”


    那些仗着主家威风就三两下抖搂起来的奴仆,被她打一顿撵走,肃清了风气。


    “各处都不错,这样主子肯定放心。”南枝绕了一圈,把里里外外都看遍了,这才跟着他们去花厅坐下。


    “南枝姑娘,你也知道我们虽然收了几封信,可对于贵人的事儿,我们还是不了解,能不能问你几句?若是犯忌讳、不方便,那就当我没问过。”张氏真心实意地说道,言语中很是小心。


    “自然是可以,来之前主子也与奴婢吩咐过,家里要是问起事儿,奴婢选着回答。”南枝提了醒。


    “诶,我们都明白规矩。”张氏说,她问的都是一些生活方面的事,譬如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主位和不和善。这些他们先前不知道,信中不提,只会报平安。


    “当时我们在福州还没有回来,只以为小主还是美人,后头到了这儿,老爷出去打听,只说成贵人了,我们高兴得很。再后来又听说封号改了,这里头可是有甚么内容?”


    不独张氏疑惑,其他人也是等着南枝解答。


    “是主子觉得林这个字会与其他人撞了,来日妃嫔越来越多,再多了一个林贵人,她也不愿意,所以央着陛下选了另外一个封号。”南枝轻描淡写,可李老爷与张氏却明白,若不是得宠,陛下怎么可能管这种事,还答应了?


    “极好极好。”捻着胡须的李老爷说,女儿有将来,他也沾光不是?


    接下来又连着问了好些,无外乎都是宫中谁最得圣心,贞贵人有没有与其他妃嫔交好。


    “贵人可有动静?”张氏询问,这也是重点了,甭管在哪儿,都要尽快怀个身子才稳妥,日后才有倚仗。


    看她就是了,因着自个不能生育,所以拖到二十出头才成婚,又嫁给了子嗣繁茂的李老爷,给一众公子姑娘们当继母。


    不然谁肯娶一个不能生育的正妻?


    要说出嫁之前瞒着,那必然不可能。等到夫家反应过来,只怕不是成亲家而是成仇家了。


    “这种事得看天意,主子便是急,也急不来的。陛下政务繁忙,一个月才到后宫几回,主子有时一个多月也见不着陛下一次。”南枝状似叹息,张氏也点头,可不是,怀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真要心想事成,后宫多得是皇子了。


    问完了家里宫里的事,南枝又问到了大房,“不知他们如何了?”


    “可不好,那个浑人被下大牢之后,又牵扯出许多事情,证据确凿,官兵把女眷们都抓起来了,也已经押回京都,我打探了两回,又送了一些衣物进去,听狱卒说,憔悴得很,有两位未嫁的姑娘自裁。后边下了判决,他斩首,家中男丁流放岭南,至于女眷们,没入雀楼,当官妓。”李老爷脸色沉下来,虽然害怕被大房牵连,可他不是没有人情味,去看过两次,大嫂披头散发,恍若一个疯子,俨然被折磨得不轻。


    至于其他的姨娘通房们,想寻死,又不能够。


    “那牢狱里真是可怕,蛇虫鼠蚁都有,狱卒们也不好说话,动辄打骂她们。”李老爷说,便是男子也扛不住,何况是身娇肉贵的女子?


    张氏啐他,“南枝姑娘跟前,别说这些晦气话。”她余光觑了觑南枝,笑了笑替李老爷遮掩,“姑娘别生气,他这个人就是直来直往,没个体面。”


    这是怕那些内容吓到南枝。


    “不碍事,奴婢也是见过风雨的。”南枝说,张氏能说,可她不能顺势应,这个度要把握好。


    “之后呢?”她又问。


    李老爷看了张氏一眼,得了同意才继续说道:“还未成婚的那两个约着上吊了,第二天才发现的,把其他女眷吓个半死。”


    都是金贵养着的女儿,突然遭难,难为她们有此决心。


    “这般,也好过去当官妓。”张氏叹了一句,要真的进了那等地方,比死了还难受。


    官妓是不能赎身的,一辈子老死在那儿。


    她们两个果决,可其他享受过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姨娘们可就不同了,进雀楼也不想死。


    “其他出嫁的姑娘家还好麽?”


    “不好,家里顷刻之间倒了,她们没了支持,日子肯定不好过。”甚至有两个还私底下与她联系,说她们那家想要休妻,只不过不能立即办,嫌传出去不好听。


    再后来,见着她们家大姑娘很是有几分宠爱,这个念头才慢慢熄灭。


    “赵家呢?老爷们与夫人们可还好?”话锋一转,南枝问到了赵家。


    张氏愣了愣,看向李老爷,“赵家不怎么同我接触,这一点还是问老爷比较好。”


    李老爷咳嗽一声,心知妻子这是怨上了。


    赵家不喜张氏,所以屡次避开她,与李老爷还有大公子接触,所以张氏恼他们。


    第77章 第七十八章 二皇子夭折(四千营养液加更)……


    下了礼品,在李家呆了一下午,后面她要出去逛逛,张氏本想陪着她,可她婉拒了,“陈小娘子在不在?让她跟我去就行了,京城大大户多,咱们低调点。”


    于是便成了陈小娘子陪同,其他几个嬷嬷保护。


    “这几个月以来,你们日子可好不好?不过才一年不到,我看你像换了一个人,圆润不少。”南枝看向身侧的陈小娘子,从前她相貌平平,而且脸颊无肉,现在胖乎,神态也富贵。


    “托主子的福,咱们都好过不少。”陈小娘子说,“我也成家了,三个月前,嫁给了管事,这辈子有了着落。”


    大姑娘进宫,原本在她院里伺候的奴婢的地位全部跟着有了提升,像她姐姐陈大娘子,去了大厨房当副管事,又像秋扇与翠平,两人被调入府中,当威风凛凛的管事娘子。


    这一切,以往怎么敢想?


    许久不见,陈小娘子与南枝生疏了,加上南枝身份改变,更是让她不敢多言,两人只是随意逛了逛就回了李府。


    出门之前,南枝交代张氏准备一些药粉,她想法子带入宫里,这种事让她做也可以,只是时间紧,难保不会教人看见。


    让张氏经手就就不同了,她管家多年,又是个稳重有成数的,从库房里一开箱子拿出来就是了,也不用她在外头跑来跑去搜集,安全很多。


    南枝把药粉藏好,对张氏说道:“主子挂念您,说不知来日还有没有见面之时,只盼着有那一日,你们还能说说话。”


    “会有的,会有的。”张氏内心触动,连连点头,“路上小心着些,别着急了。”


    待把南枝送出门,李老爷便说道:“看你,妇道人家,她不过说两句,你就哭了?”


    张氏擦了擦眼泪,埋怨道:“你懂甚么,大姑娘我打小带大的,亲生的一般,怎么疼爱都不为过,她如今一去极少再能相见,你还不许我哭一哭?偏你冷心冷肺,一点儿也不心疼女儿,待有来日,我在她面前说上一说,你就知道滋味。”


    “你你你,我不过一句戏言,你就秃噜这些,也罢,我不与你说。”李老爷向来说不过张氏,主动避开了。


    张氏“哼”了一声,“分明是不敢与我争嘴。”她虽然骂李老爷,可心里也明白,要再见谈何容易。


    “快去烧香拜佛,还有方才南枝姑娘拿来的送子菩萨,给我拿出来供着,我日日为宫中贵人烧香,保佑她早日有孕。”张氏说,妃嫔有孕七个月,家里女眷能入宫陪伴一个月,她盼着与李安宁见面。


    *


    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宫,路过御膳房时,南枝就看见金桂探头探脑,还向她招手


    ,“姐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南枝生了疑虑。


    “今日我去送膳,橙云告诉我的,所以我就在这儿等你。”金桂聪明,“我想帮姐姐提东西,就怕姐姐不给机会。”


    他是御膳房的太监,只有管事能使唤,南枝自然不可能让他帮着提东西。可他这样说了,总是叫人熨帖。


    “不必,先说说你有甚么事?”南枝问,金桂向来不会做无用功,想必他有重要的事。


    “姐姐,你今日不在,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金桂压低声音,“储秀宫的二皇子夭折了。”


    南枝一惊,语气严肃,问他,“你可知内情?怎的这般突然?”


    “我今儿正巧去储秀宫送膳,才预备离开,忽的见里头宫女急匆匆跑出去,她许是昏了头,没发现我的身份,以为我是储秀宫的奴才,吩咐我去太医院请给小儿看病的太医,还急急忙忙地说,二皇子喘不过气。”金桂回忆,“既然是主子命令,我肯定老老实实听话,便去了。后头回到储秀宫,太医入内看诊,我没走,怕那个姐姐又找我。”


    “直到半个时辰后,里头传出坏消息,陛下震怒,处罚了储秀宫的宫女太监,又训斥了淑妃。”


    南枝讶然,二皇子患有哮喘,身子虽然一向不大好,可怎么一日之内就没了?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会不会有人下手?


    二皇子一死,谁最得利?毫无疑问是德妃与大皇子!其二便是其他怀有身孕的妃嫔。


    “这可真是大事儿,谢你告诉我了,先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南枝与金桂分开,回到长春宫,李安宁还没睡,是橙云在服侍。


    去行宫时,南枝与李安宁商量过,留下橙云看家,把翠竹与莲叶带去了。


    橙云这个人,不机灵,但做事勤勉,李安宁也说可以培养一下。


    “你先下去吧。”李安宁对橙云说。


    “诶。”橙云用剪子拨弄了一下烛火,“太晚了,暗一些不伤眼。”这才行了礼退下。


    “橙云行事更周到了。”南枝暗自点头,她把门关上,与李安宁详细说了李家的事。


    “这就好,这就好。”李安宁一连重复两次,家里稳住了,她在宫里也能好过不少,不用总是担惊受怕。


    “几位出嫁的姑娘们,倒还要借您的势。”南枝说得是其他几房的姑娘,与李安宁是堂姊妹,自然能沾光。


    “这一点你得跟家里提一提,别仗我的名义做事。”李安宁目光凌厉,断不能让人毁了她的前程。


    “说了的。”南枝让李安宁宽心,“方才金桂同我说……”


    “这个我还没有听说,按理说动静闹得大,哪里能遮掩住?”李安宁乍然听闻,不由得坐直,“可信麽?”


    她记得二皇子一直活得好好的,半分问题都没有。


    “金桂自然不敢说谎,只是宫里风平浪静,应当是陛下下了封口令,所以没有传出来。只不过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丧礼总归要作的。”南枝的话很有道理。


    “是了,只不过二皇子没了,往后许多事情就不一样了。”李安宁思索,只余下大皇子一个男孩,岂不是德妃占尽便宜?


    “可惜我能力还是弱了些,要是消息再灵通对就好了。”李安宁皱眉,她也想往各宫安插探子,可也知道,以她目前身份,唯实不能让人效忠。


    一没地位二没资金,怎么让人投靠?


    “奴婢已经很努力了,一个金桂便很不容易,要想在储秀宫有我们的人,却也难。”南枝解释,真当淑妃是个摆设?


    “也罢,如此看来,金桂在御膳房也是有门道的,他四处走动,正能获得咱们未知的消息。”李安宁想了想,嘱咐道:“往后就由你去领膳,与金桂的关系亲自打理妥当,别让他们几个沾手。”


    “我省得。”南枝不会交出人脉,相反,她还要从中拓宽,譬如金桂相识那个周厨子。


    翌日,储秀宫传来哭丧的声音,动静很大。


    长春宫的妃嫔都聚集在正殿,江美人好事儿,迫不及待地问静贵嫔,“娘娘,嫔妾隐隐约约听见了周嫔的嗓音,可是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是储秀宫二皇子,夭折了。”静贵嫔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二皇子才刚会说话,谁能想得到?


    江美人先前没得知这个消息,一脸的吃惊,“怎么会?可是发生了甚么大事?”


    “听说是哮喘复发,几位太医轮番救治也没有太大的效果。”静贵嫔身为一宫主位,消息显然要比其他人灵敏。


    “唉。”江美人摇摇头,“只怕周嫔要伤心许久。”她喜好交友,尤其是与失宠妃嫔,周嫔就是其中之一。


    二皇子是周嫔所生,诞下皇子的那日,她就晋封为嫔,只可惜与贵嫔仅有一步之遥,不能亲自抚养二皇子,所以二皇子就抱给了主位淑妃养着。


    “待过些日子,嫔妾去瞧瞧周嫔。”江美人说,她记得周嫔是个老实性子,屡次说能住在储秀宫隔三差五看见二皇子就很好。


    “应该的,西青,等会儿你带些东西去看看周嫔。”静贵嫔这么做也没错,二皇子是淑妃暂时养着,但是没有记在她名下,很明显,淑妃想要亲自生一个呢。


    *


    储秀宫。


    周嫔被几个宫女拉着,双手不住地在空中抓挠,想触碰到那小小的棺椁,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凄厉的呼喊声,“孩子,我的孩子……”


    “主子,您歇歇吧。”宫女们都是淑妃的人,几个人用力竟也拉不动周嫔。


    “还不快些把周嫔带回去,让太医开一副安神药,让她安静睡一觉。”淑妃脸色黑沉沉,头疼得很。


    二皇子没了,她也不想的,可恨昨儿陛下问她二皇子为何会吸入过多的花粉,她却给不出回答。


    本来惹了陛下怀疑与失望她就很烦恼,偏偏周嫔不识眼色,在这里哭闹。


    “娘娘,太后娘娘下旨,周嫔孕育皇嗣有功,晋升为贵嫔,着内务府挑选封号。”石榴凑在淑妃身边,宣旨的人还没到,但她提前得知,故而紧张地来给主子回禀。


    “这甚么意思?补偿?还是警告?”淑妃皱眉,心里有些不安。


    若单纯是补偿周嫔,那还好说。可如果是警告,那就是连太后都觉得,二皇子的死与她有关系。


    想到这里,淑妃不禁暗自叫苦,她虽然不待见二皇子,可还是下令一切供应按最好的,尤其是她有宫权,底下人不敢阳奉阴违,所以二皇子吃穿住行样样拔尖。


    “本宫可是惹了一个大麻烦。”淑妃气冲冲地坐下,“二皇子的死,本宫也不想的,何况本宫压根儿没有讨到甚麽好的,德妃不是更站便宜?”


    “娘娘,方才夏公公去了延禧宫,传陛下的命令,让大皇子迁出延禧宫,去延庆殿居住。”小太监说。


    淑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陛下不止怀疑本宫,连德妃也疑上了。”不然不会让大皇子单独住着,这是隔开德妃的控制。


    “可这事,真是她做的麽?”石榴疑惑,在宫里沉浮几年,她也明白做事不能太高调,如若真的是德妃使计,她得利的同时也要受到怀疑,“而且她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犯不着冒险吧?”


    “难说。”淑妃冷笑,“有二皇子一天,大皇子就不是独苗,一旦有机会,她不可能不心动。再说,她先前经营过三年,焉知没有在延禧宫安插人手。”她一直防着熙贵妃与德妃插人进来,也去了好些个,可难保还有一些隐藏深处的探子没被挖出来。


    当益处多于坏处时,德妃定会肯冒风险下手。


    “怎么样?他们招了没有?”


    石榴回她,“奴婢去慎刑司看过了,都挨了打,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陆陆续续吐了好些东西出来,受贿这些都是小事,还有作对食的。后头奴婢再看了一会儿,听说二皇子的乳母自尽了,想必就是她。”


    “这么说来,的确有


    人在指使她?”淑妃恨得咬牙切齿,“哪怕证明了此事与本宫不相干,可在陛下与太后眼中,只怕都怀疑本宫的态度与能力了。”


    她脑子里想了许多,熙贵妃,德妃,还有谁有机会有可能动手?


    *


    “主子,奴婢看见沈才人又出去了。”南枝说,她捧着一碟子甜瓜,“御膳房刚刚送来的,主子尝尝。”


    “怕是又去找沈嫔,这是开始拉拢投靠了?”李安宁琢磨着,到底是同一个姓,人家相互支持。


    “这样也有好处,平日里多个人聊天,出了事也能与人商议。”南枝也觉得联盟这个法子很不错,但也得小心会不会被捅一刀。


    长春宫很安静,静贵嫔总是出门,江美人又是个耐不住的,在宫里晃悠几下就去找其他妃嫔,故而宫里有个动静很轻易就能听见。


    “主子,陈公公正往这边来呢。”莲叶兴冲冲地回来说,满脸笑意,“只怕是陛下要召主子侍寝。”


    “我不是让你们别在宫门口张望麽?平白惹了人注意。”李安宁却是没有直接夸赞她,“你胆敢不听话?”


    “主子。”莲叶抬头,不甘心。她到底想要出头,有些冒失。


    “莲叶,主子的话在理,你是贞贵人身边的人,一举一动代表着主子,可不好随意有举动。”南枝上前拉着她,把她带出了东侧殿。


    莲叶一心侍奉二主,也不会真心实意替李安宁考虑。


    她们早就说好的,李安宁拿出主子的派头压着底下人,南枝则是以温和态度打入宫女太监当中,让他们不抵触。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只李安宁不可严肃太过,南枝也不能没有脾气,都得把握好一个度。


    第78章 第七十九章 万岁节南枝……


    莲叶刚出来,瞧见陈云海进来,他还向南枝打招呼,“南枝。”


    “陈公公。”在陈云海没有表明来路之前,南枝也没有过多热络地请他去喝茶。


    是不是到东侧殿的,还不清楚呢。


    陈云海往西侧殿瞧了瞧,对南枝说道:“先不说了,我到沈才人那儿。”


    南枝看着陈云海走向对面,与沈才人的宫女灵儿说了两句,随后就见灵儿先是懵了一会儿,紧接着欣喜若狂,急急忙忙进殿内,再出来时,手上抱着衣物。


    这副场景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南枝便警告莲叶,“看见了麽,别一看陛下跟前的红人到长春宫就以为是来找主子的,别的妃嫔不能侍寝?你管好自个,要是给主子得罪了他人,就把你送回内务府。”莲叶不老实,一天不敲打敲打她都按捺不住心思。


    莲叶恐惧着呢,南枝又缓和了语气,一紧一放,“但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可做事要看情况,明白了麽?”


    “出门在外,你就代表了贞贵人,代表着长春宫,别四处惹事,到时候不好收场。”


    “刚是我的错,我明白的。”莲叶认错倒是快,脸上也没有不满,只是等南枝走后,她就忿忿不平。


    “主子,她与我说,德妃遭了训斥,如今正求见太后娘娘。还有,储秀宫的周嫔,要晋封为贵嫔,封号还没拟。”翠竹说,她相好虽然时不时给些信儿,但都不是甚重要的事。


    这回也是一样,不过是或早或晚都会知道的事情。李安宁摆摆手,让翠竹下去了。


    “陛下让沈才人侍寝,估摸着沈才人也要起来了,该是靠着沈嫔的。”南枝轻声说道,先前沈才人不闻不问,陛下向来不重视,只怕已经忽视了,可被沈嫔邀去几次后,忽的就有了机会,这里头要是没有联系,傻子都不信。


    “奴婢在想,沈嫔这会儿就想要培养自己的人了?”


    李安宁沉吟,“她麽,容貌与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冷,可谁叫她姓沈呢,又是太后的侄女,有些事她不得不做,哪怕她不想,太后也不会答应。”


    沈嫔不与其他妃嫔往来,太后可不会答应,毕竟她能护得住沈嫔一时却护不住一世,有些事情该做还得做。


    “按照这样看来,只怕日后沈嫔位份低不了。”南枝对于这些关窍门儿清。


    “那是肯定的,低了,太后也不肯。我估计,最差也是妃位,只不过这样一来,位置都占满了。”李安宁蹙眉,容贵嫔与沈嫔自是不用说,一个家世背景深厚,一个有太后撑腰,这两位最差也是妃位。


    四个妃位占满了,以她目前的身份,至多只能争一争贵嫔的位置。


    华贵嫔,静贵嫔,燕贵嫔,周嫔不久也会晋封,一共六个贵嫔的位子便去了四个。


    谁都盯着剩下的两个,李安宁想要出彩,不容易。


    “也不知明年能不能达成所愿。”李安宁说,“最迟后年,我就得当上贵嫔,不然大后年又是选秀,万一又来两个家世高的,那我甚么都得不到。”


    “那咱们只能想一想法子了,万岁节快到了,主子不若也拿个才艺出来,讨陛下欢心?”南枝提议,总得露脸不是?


    “歌舞都不缺了,弹古筝?或是吹箫?”李安宁摸着下巴斟酌,“我不想与她们撞了,难免让陛下觉得不新鲜。”


    “奴婢打听到安贵人这两个月来都一直练古筝,她技艺不错,咱们还是吹箫吧,配身好看亮眼的衣裙。”南枝想了想,“反正奴婢没听说有谁在练箫。”


    “那就这个,我记得不是还有一匹软烟罗?拿出来制一身花样好的衣裳,万岁节那日我穿。”


    “诶。”


    翌日,橙云陪着李安宁去永寿宫请安,南枝则是去御膳房领膳,这还不止,小厨房她也去了。


    “是南枝姑娘,快坐快坐。”高管事招呼,拍了拍小太监的头,“没点眼力劲儿,给姑娘搬个凳子,让她干站着麽?”


    “是。”小太监很是殷勤,南枝对他笑了笑,“多谢。”礼多人不怪。


    她视线往正在炒菜的齐大厨身上看,隐约猜到了甚么,问高管事,“可是给沈才人做菜?”先前齐大厨一直很闲,除了给贞贵人做菜,其他两位妃嫔他是不管的,故而只要南枝一来,他就过来搭关系。


    今儿倒是例外了。


    “是呢,方才沈才人身边的灵儿来了,说沈才人想吃个清淡的菜色,有锅气的,问齐大厨能不能做。”高管事解释,他只做辣菜,所以清淡菜都是齐大厨经手。


    “哦,好像还是第一回吧?”


    “对于你来说是第一回,对咱们来说是第五回了,有时候静贵嫔娘娘会让我们给江美人与沈才人做两道菜,又或是沈才人实在熬不住了,嘴里没味儿,才使银钱给我们换菜吃。”高管事说。


    这也正常,小厨房说给主位设的,加上江美人与沈才人不得宠,他们也不会主动孝敬。


    但贞贵人却不同,入宫就得宠到现在,他们时常孝敬一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菜好了麽?”灵儿来取菜,看见南枝,到她身边套近乎,“今日没跟着贞贵人去请安?往日都是你跟去的。”


    “总得让她们历练历练,不能我时时刻刻看着,再说了,我待在宫里,也要帮主子处理事儿。”南枝一边解释一边想,看来侍寝的威力真是大,不只是小厨房变了,灵儿也变得大胆。


    “是麽。”见齐大厨递菜,灵儿便不多说,拿着篮子回了西侧殿,邀功道:“主子吃这个,比大厨房的菜色好多了。”


    灵儿目光左移,桌上有六道菜,荤素汤都有,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主子都多久没吃过这样的菜色了?


    沈才人慢慢吃着,她胃口不大,很快吃了一部分,指了指剩下的,“这些你们吃了吧。”


    “主子再吃一些吧,您太瘦了,陛下会心疼的。”贴身伺候沈才人的芙蓉说,她这话已经是美化过得了,陛下可是直接说沈才人干巴瘦弱。


    “不吃了,等会儿还要吃药。”沈才人眼睛乌黑,看着新换上的鲜花不言语。


    她心里有些悲伤,仿佛已经看见了她日后的命运,也如这花一样,昙花


    一现,只有今日是美好的。


    昨儿侍寝,可她太瘦弱,她与陛下只是聊了几句便歇下,压根儿没有……


    沈嫔好不容易帮她得到了这次机会,可她还是没有抓住。其实她早就看明白了,这辈子只能混着等死,至于宠爱,再也不能奢望。


    这麽想着,沈才人又松了一口气,只盼望着这一次后,沈嫔别再纠缠她,她真的只想安静过日子,不想起波澜。


    沧澜馆。


    沈嫔才喝了安胎药,“她要是能像王宝林一样一次就有那该多好。”


    “只怕是难,她那样的身子骨,调养了这么些时日才挂绿头牌子,哪怕有了,要生下来也不容易。”绿珠说,“不过奴婢瞧着下一回陛下可不会那么好脸了,要不是看在太后娘娘份上,陛下也不会眷顾主子您还有沈才人。”


    私心里,绿珠不想沈嫔去扶持沈才人,自家主子才刚刚有孕,往后甚么光景还不明朗,这就去帮别人了?


    “您与沈才人也不相熟,从前也只是听过她的名字,怎的一进宫就担上她的事儿?”绿珠抱怨,“再说了,奴婢看陛下也没有多喜欢她,不然还能等到咱们进宫?您费心费力帮她,这不是浪费自己的机会麽?”


    沈嫔眼睛一眨,叹气道:“我有甚么法子,难不成还能不听太后的话?况且太后说得对,现在拉拢一些人也是好的,沈才人与我同一家,天然就带了联系,看在太后的份上她也不会忤逆我,这就很好。”


    “况且……”她也不是没有私心的,“我怀着身孕,陛下来了沧澜馆也不会让我侍寝,既如此,这机会不如给沈才人,要是给了旁人,说不得会造出事端。”


    进宫久了,连本来清高孤傲的人也变得精明起来。


    “原是这样。”绿珠点头,“太后娘娘先前说,等您生下皇嗣,就住去宫殿,还让沈才人去咱们宫里住,奴婢觉得,会不会得罪了静贵嫔?”


    沈嫔进宫带了两个贴身宫女,一个是脑子灵光的绿云,一个是谨小慎微的绿珠。


    “静贵嫔虽然无甚家世,也不得宠,可到底是一宫主位,又是生了三公主的,这不看佛面看僧面。”


    “你错了,有件事你不知道。有一回绿云陪我去寿康宫,太后就讲到了华贵嫔与三公主,明明白白的说三公主是华贵嫔所生,与静贵嫔没有任何干系。”沈嫔说,“这就明摆着静贵嫔往后没有了依靠,便是这样了,除非她能再生一个。”


    不过以静贵嫔的情况,只怕是难了。


    “诶。”绿珠忽的想到了别的,“长春宫的贞贵人颇受宠,万一她有孕,是个皇子,必然要养在静贵嫔膝下,那静贵嫔就有了倚仗,可怎么好?”


    谁会拒绝一个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呢?除了淑妃。


    沈嫔摆摆手,“这个不重要,太后说了,给贞贵人请平安脉的太医回禀,说贞贵人体凉,不易有孕。再说,陛下对贞贵人有几分喜爱,只怕日后位份低不了。”


    太后娘娘曾对她说起陛下的性子,说他爱欲其生,但凡喜爱哪个妃嫔,对她上了心,一年晋位个两三次都成,从歌姬出身的燕贵嫔便是如此。


    那贞贵人说不好也有此机遇,都是没准的。


    “长春宫不足为惧,我只是庆幸王宝林没能跟回来,太后与我说,要是王宝林生了孩子,她是想让孩子养在容贵嫔膝下,但陛下的意思,是把那孩子养在行宫。”沈嫔沉思,“我担心如果是个皇子,太后让他回来,容贵嫔就多了一份助力。”


    如今容贵嫔的父亲兄长在朝中得力,她在后宫只要不惹事,地位稳如泰山。如果再加上一个皇子,那就成了不可小觑的宫妃。


    而她虽然有太后作靠山,但沈家在前朝可有些乏力,太后又不能干政,所以地位上,她就比容贵嫔差了不少。


    *


    十月初八,万岁节。


    妃嫔们穿红着绿,好不喜庆。今日是个大日子,她们都想一举夺目,争得陛下的青睐。


    李安宁旁边坐着安贵人与康贵人,两人都上了精致的妆容,浑身散发着脂粉气。打扮自是不必说,尤其是安贵人,头上戴的宫花就有三朵,招摇得很。


    “贞贵人今日可有才艺?”安贵人询问,她派过人去打听,可惜没探出来。


    “是有,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李安宁瞥安贵人一眼,不愿意搭理她。安贵人管不住嘴,到处得罪人。


    安贵人讪讪地转头,又去撩拨康贵人。


    南枝借着热闹,偷偷观察各位主子。太后与皇帝都脸上带笑,众多皇室的人向他们敬酒,尤其是几位王爷王妃,更是一个不缺。


    往下便是熙贵妃,远远看着面色红润,但神态疲惫,时不时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如今已经有孕八个月,预备生产,却还是强撑着出席。


    二皇子刚走不久,淑妃倒也聪明,没有不管不顾张扬,而是一反常态低调起来,穿得素雅干净,首饰也只是两三件。衣裳配不上她,故而今夜她着实有些失去光彩。


    德妃麽,一如既往中规中矩,穿着一件靛蓝色的衣裙,很端庄。有夫人给她敬酒,她也是微笑回敬,端着一副架子。


    除了她们三位,被提起最多的就是容贵嫔,连太后也赞了她几句。


    妃嫔们轮流露一手才艺,舞蹈歌曲皆是不俗,尤其是头一个上去的燕贵嫔,边唱边跳,舞姿曼妙,歌声动听,犹如月仙下凡。


    “狐媚!”安贵人低低地骂了一句,她与燕贵嫔也有一段,她是府邸跟上来的老人,在燕贵嫔刚成为妃嫔时为难过她,不过很快,她就得向燕贵嫔行礼低头了。


    “果真是妙。”皇帝笑着抚掌,他乐于看女子们花样百出的争宠方式。


    紧接着就是即将升贵嫔的周嫔,弹箜篌。向来匿于人群的方嫔写了一手好字……


    如此轮了七八个,这才到李安宁。


    南枝把箫拿出来递给李安宁,看着她上前。


    “往日只见贞贵人懒懒散散,没想到也会吹箫?”曾才人在后边窃窃私语,她也是吹箫,这会儿就与李安宁撞了,而且还不知道李安宁吹得如何,所以她心惊。


    第79章 第八十章 静贵嫔的打算“……


    日可以好好开开眼了,臣妾也等着贞贵人一鸣惊人。”淑妃似笑非笑,她自个不出众,得躲着,见了旁人出彩的,少不得要讽刺几句。


    尤其是与她有不对付的贞贵人,从前没听说过她会甚么,便开口说了两句,把她架起来。


    “淑妃妹妹这话就差了,咱们都没听过,贞贵人的箫还不知道好与不好呢,你这般捧她,回头要是陛下不满意,那岂不是你的过错了?”德妃笑吟吟地抬头,丝毫看不出不久前她才在勤政殿被皇帝训斥过。


    都是人精,见两位妃子以贞贵人为筏子吵架,宗室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听。


    有些人搭不上德妃与淑妃,便看向了正准备表现的贞贵人,心里打着小算盘,听闻贞贵人也算受宠,就是不知道她往后会是燕贵嫔还是淑妃?


    要不要靠上贞贵人呢?


    谁都懂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要来得好,在贞贵人微末时搭上趟总比人家位高时才讨好要容易得多。


    “好了。”轻飘飘两个字,立马打断了她们的拌嘴,皇帝兴致勃勃地看向李安宁,“朕还不知道你会这个,且让朕听听。”


    “是。”李安宁开始吹箫时,她的箫是白嬷嬷教的,后面又专门聘请了名师再次精进,箫声绕梁不绝,如黄鹂鸟鸣鸣,清脆又蕴含感情。


    是不错。


    坐在靠后的曾才人脸色刷得煞白了,贞贵人这出手,她就知道落了下风,偏偏她刚好在贞贵人后边演奏,这不是把脸伸过去让人打麽?


    一首《天上宫阙》即将完毕,南枝与橙云上前,在李安宁身边展开了一副字,正是《天上宫阙》,李安宁福了福身,娇声道:“陛下,您曾让嫔妾


    练字,嫔妾日夜不敢忘,这副字写了一个月,每一个字都是心血。在万岁节呈上,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安宁与南枝商量了许久,觉得单是吹箫无甚新意,毕竟宫里妃嫔那么多,再不济还有教司坊的那些姬女,人家打小练这一种,难保就有出色的,她自知难比得过。


    既如此,索性多添一道,给陛下送字。


    两世为人,李安宁也摸到了陛下的一些脾气,他喜欢任何人把他无意中的一些话听进去,比如曾经他说,让她把字练好。


    她没敢忘,一直都想着把练字当成一个邀宠的手段,而现在,用上了。


    “陛下曾经赐了一副墨宝给嫔妾,正挂在床头,嫔妾日日看着,模仿陛下的笔锋,可还是不得其法,今日的字,还请陛下指点。”李安宁高声说。


    皇帝忽的笑起来,他都忘了有这样一回事,如今想到了,很是高兴,亲自走下来站在李安宁身旁,“很不错,比以往增进不少。”


    “都是陛下教的好。”


    “好,夏忠实,把这副字挂到勤政殿。”皇帝转身,只这样一句,就足以表明短时间内贞贵人不会失宠了。


    “是。”夏忠实赶忙去办。


    李安宁回到席上,看见曾才人走出去,脸色很不好,提着箫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后边一听,果然不算出众,尤其李安宁双管齐下,珠玉在前,也就轮不到曾才人□□了。


    皇帝果然无甚表示,只是挥了挥手,让曾才人退下,待回来入席,安贵人就瞪着李安宁,恨不得生吃了她。


    没谁会喜欢一个踩着自个的人。


    康贵人不会这些个,在万岁节上她也不能舞刀弄枪,只是起身说了两句吉祥话。


    太后看了看她,心说她这个性格倒是很闷。


    烟花一放,预示着晚宴已经到了末尾。后宫都看着呢,想知道是谁在今晚得意?


    “前年的这个时候是淑妃妹妹陪伴陛下,去年是燕贵嫔妹妹,不知今年是谁得了这荣宠。”德妃开口询问,状似关心,“淑妃妹妹,你觉得呢?”


    “本宫都不知,德妃如今能猜疑陛下的决定了。”淑妃冷笑连连,笑话,就凭故作深沉的德妃,也想给她脸色看?


    “朕送太后回去。”皇帝很孝顺太后,又或是他们二人有事要谈。


    不久后,熙贵妃便也离去,陈云海折返,到李安宁跟前躬身道:“贞贵人,陛下今夜点您侍寝,请贞贵人随奴才去勤政殿先行沐浴更衣。”


    “有劳公公。”李安宁微微颔首。


    “真是一浪还比一浪高。”华贵嫔淡淡说两句,扭过头寻康贵人,“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有上好的龙井,刚供进来的。”


    她一年半载都不见得能侍寝一次,可待遇却很好,仅在那三位之下。外头官员上供了贡品,陛下也会赏赐一些给她。


    凭着父兄的功劳,她就不可能被薄待。


    “那嫔妾就叨扰了。”康贵人点了点头,她与华贵嫔都是武将养出来的女儿,天然带了一分亲近。


    *


    “皇帝,哀家问了太医,熙贵妃这一胎不大好啊,你对她缓着点。这些年她管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熙贵妃服侍她许久,太后也是念着的。


    “朕没有让她禁足反省已经是眷顾了。”皇帝说,“况且,后宫里头,除了她与华贵嫔,便再没有妃嫔宫里是没有住人的。”这也是他给熙贵妃的优待。


    “先前她做错了事,试图插手朕的决定,光凭这一点,朕就容忍不了。”


    太后咳嗽一声,檀溪让宫女把冰盆挪下去,之后她才说道:“那就不提她了,左右她如今已经算是第一人,亏不了。对了,哀家看你对贞贵人倒是好,不比从前的燕贵嫔差,你对她是个甚么想法?”


    “母后问的是哪方面?”


    “自然是位份。你是皇帝,晋位妃嫔无需看大臣们的脸色,可有些时候,他们在前朝出力,你若是不便升他们官位,那就对他们家的女儿好些,作弥补。除开潜邸的老人们,容贵嫔,沈嫔,康贵人,这三个你都得对她们好些。”


    言下之意,她们得占高位。


    “如此一来,位置可就不够了,你又不是只有一次选秀,往后有身份高贵的秀女,偏偏上面没有了位子,你让她们怎么办?”太后这是提醒皇帝,贞贵人能升位份,单最多只能是个嫔。


    “贵嫔只有六个,如今去了四个,还有个沈嫔在等着。若是明年后年你再升她,六贵嫔就全部占满了。”


    “贞贵人与刘美人这些家里不算得力,你不必太过看重。”太后偏袒沈嫔,不愿意让沈嫔的位置被动摇。


    “朕自有分寸。”皇帝放下茶盏,“时候不早了,朕先走了。”


    待皇帝一走,檀溪劝太后,“您又不是不知道,陛下是个不喜人反驳的,在这些小事上,您越不让他做,他偏要做。”


    这般一劝,只怕皇帝更想让贞贵人作贵嫔了。


    “你以为哀家为何要这般对皇帝说?只说贵嫔之位,皇帝将来肯定给她升。哀家不提妃位,皇帝自然不会想到,如此正好把位置给哀家空下来,沈嫔还需要呢。”先帝的后宫不简单,能在那儿一直安稳几十年的太后又岂是没有谋算的人?


    “哀家怕再出熙贵妃与淑妃这样家世的人,高位都是些寻常身份的妃嫔,太不上眼了。”


    “那万一,陛下给贞贵人母家抬身份呢?”檀溪提出了一个可能,“慧贵太妃不就是如此?”


    她口中的慧贵太妃是先帝的宠妃,原本只是驯兽园里的一个驯虎女,有一日先帝去看马,正巧看见她英姿飒爽,当即封为宝林,短短几年就成了妃子。


    连母家都沾光,封侯爷与诰命夫人,好不风光。


    最后要升她为贵妃,皇后出言劝阻,皇帝直接给她寻了一个大族当干亲,名正言顺册封。


    “这得看呢,你看熙贵妃,淑妃,燕贵嫔这几个,皇帝哪个不爱?但那也是曾经了,比起她们几个,哀家不认为贞贵人有甚么特别。今日她的确别出心裁,但招数只能用一次,多了让人不新鲜。”太后面带疲倦,“罢了,哀家合该不管这些才对,要不是……”


    到底是为了母族,为了沈家。


    她是凭着母家才能入宫,如今有了地位,肯定要回馈。


    *


    “姐姐,这是御膳房的钱大厨亲自做的两道菜,托我送给主子。”金桂来送早膳,一脸殷勤,同南枝低声透露道:“那钱大厨本是个高傲的主儿,也就肯讨好前头几位娘娘,今日却要给贞贵人送菜,我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


    闻弦知雅意,南枝“嗯”了一声,“你倒是机灵,且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主子,若是主子同意,你就进去给主子磕个头。”


    “诶。”金桂笑着应了。昨儿贞贵人出尽风头,谁都知道她是个热灶,这不,都想搭上趟。


    金桂也怕被人抢了位置,急忙忙地就来了,恨不得立即表忠心。


    李安宁见了见金桂,给他赏赐,然后直接让他走了,半句话不多说。


    “主子,静贵嫔娘娘请您等下过去喝茶。”小卓子回禀,“她还说了,如果主子不得空,那便下一回。”


    “知道了,先下去吧。”李安宁对于有二心的人向来不打算重用。


    “你说她想干甚?”用膳的时候只有南枝与李安宁在场,所以李安宁也就直截了当地问。


    “拉拢?”南枝说,“静贵嫔先前独来独往,没交好谁。但她主动要了主子到长春宫住,之前又几次想要与主子拉关系,奴婢还是觉得,她想利用主子,不管是哪一方面。”


    为了陛下注意到长春宫,还是为了三公主,又或者是为了一个孩子,这三个方面该是静贵嫔最重视的了。


    “所以我暂且不生是有道理的,给她生一个?我可没有那么好脾气。”李安宁说。


    “不过一起喝茶还是可以的,有事儿您别应就行,静贵嫔在宫里三年,您不好拂她面子。”南枝说。


    长春宫正殿,静贵嫔与李安宁对坐下棋。


    两位主子静着心,西青就把南枝叫出去,在茶水间里吃东西。


    “往日总是想找你都找不着人,加之你们去了行宫,更是碰不见,让我一阵儿念着。”西青的话很漂亮,拉着南枝的手姐姐长妹妹短,好不亲热的模样。


    南枝把手抽回来,淡笑道:“我也想着姐姐,在行宫里还说呢,给姐姐绣几个荷包,回来再给你,等会儿我就回去取,都是好料子制的,保管你喜欢。”她打听过西青的喜好,投其所好弄了些能用来拉近彼此关系的东西。


    荷包,手帕,香囊,耳坠子,戒子等等,这些都是。


    西青想同她亲近,好话说尽,那她肯定不能下她的脸。


    “哟,快别这么客气。你记着我,我也记着你呢,上个月,娘娘才赏了我一匹料子,用来做秋衣正正好,送你了。”要是再相熟一些,该让人把衣裳直接做出来,可惜她与南枝还没到那个地步。为了避免惹怒南枝,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摸不准西青目的,南枝只能虚假地应和着,她跟西青肯定是当不成好友的。


    毕竟两位主子之间就不是甚清白的关系,静贵嫔要利用李安宁,甚至屡次踩了李安宁的脸。作为李安宁身边掌事的宫女,就得把握一个度,既不能得罪静贵嫔与西青,也不能显得她们投靠了静贵嫔。


    在长春宫里面住和贞贵人是静贵嫔的人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静贵嫔不是甚有身份的人,西青也不是手段非凡,故而两人都没有讨到好。


    等主仆俩走后,静贵嫔正在收拾黑白棋子,西青帮着,随后观察静贵嫔的脸色,问道:娘娘,她没说吧?”


    “没有。”静贵嫔叹气,“本宫问她需不需要像沈才人那般特意请太医看身子,她推脱说不用了。你也知道本宫不可能让太医院的太医投诚,自然不知道贞贵人的状况,她不想说,我们就不能知道。”


    “诶,娘娘别太烦躁,奴婢看贞贵人像是个能生养的,加之她现在荣宠在身,保不齐甚么时候就有了。”西青安抚。


    她们两个商议了许久,见贞贵人愈发得宠,便想出了坏法子,想让太医给贞贵人调理身子,好早日怀上皇嗣,届时孩子大概率养在静贵嫔那儿,她有了倚仗,往后地位稳固不说,还有了对抗华贵嫔的资本。


    且以华贵嫔的身子,指不定活多久,到时候静贵嫔也能把三公主接回来。


    “她怕是猜出来了。”静贵嫔闭了闭眼,苦笑,“本宫实在不适合玩计策。”


    她不知道贞贵人会不会告她一状,路既然已经走了,断然没有回头的地步。


    第80章 第八十一章 皇后人选十月十……


    五,由德妃与淑妃领着众妃嫔去寿康宫,熙贵妃身子粗苯,已经不方便下床走动了。


    况且她现在孕九个月,上下一竿子人都怕她有事儿,太医已经把催产药备好,若是再过几日还没有动静,那就得催产。


    太后念着熙贵妃,又勉励了其他人,“你们要跟着熙贵妃学一学,尽心侍奉皇上,为陛下开枝散叶,为皇室延绵子嗣。”现在生的最多的就是熙贵妃,她就以熙贵妃为例子。


    “是,臣妾等谨遵太后娘娘教诲。”淑妃率先起身,因着二皇子的事她惹了太后不悦,现下正忐忑不安,故而是头一个应太后话的。


    “淑妃,你伺候陛下几年了,合该注意点,哪怕为皇帝生一个公主也是好的。”太后果然借着今日敲打淑妃,毕竟她照顾不力,“等你做了生身母亲就会体谅为母的不易。”


    “臣妾跟着周嫔学了许多,知道这方面的事儿,正想感激她呢。”淑妃说,她明白太后的意思,周嫔还没有行册封礼,所以还住在储秀宫,只是她日夜哭叫,烦的不行。


    太后是让她别把周嫔的态度放在心上。


    “嗯,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德妃,“哀家派檀溪去看过大皇子了,衣食住行都顶好,你也不必日日让人去看,不必要。”


    这是把生母与皇子分割开,免得受了她的牵连。


    德妃暗自委屈,她与淑妃都不知晓,皇帝与太后认为二皇子的死不简单,已经在背后派人去追查,她们两个都被怀疑了,皇帝与太后自然会防着她们。


    既怕德妃带坏大皇子,又担忧淑妃不择手段伤害到大皇子,可谓是煞费苦心。


    如今的敏庆殿围得密不透风,全都是皇帝的人,生怕有人下毒手。


    紧接着,太后又关心了沈嫔,“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快些找太医,别耽误了。”只要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就有了倚仗。


    除了这几个,其余人都不够太后入眼,正当神色各异的妃嫔们以为准备退下时,太后却忽的提了某个人。


    “贞贵人。”太后上下打量弯腰行礼的贞贵人,容貌自是不错的,比之淑妃与燕贵嫔丝毫不逊,然而美貌是一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便是她体态丰满,有别于节食保持纤细身材的宫妃。


    皇帝喜好她这种,只怕过两年选秀,秀女当中就会多丰腴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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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致,走上前哀家瞧瞧。”太后仔细看过了贞贵人才放她回去,“难为你有颗玲珑心肝,记得皇帝随口说过的话,讨得他高兴。”


    “你们也得像贞贵人多学着点,别整日只知道拈酸吃醋,没得扰了后宫的清净。”太后敲打完,看向德妃和淑妃,“哀家这儿正有一件事要派给你们做,这秋日原是该去秋猎,但朝政繁忙,皇帝没空。既如此,就由后宫热闹一场。熙贵妃不便,你们两个办一场秋菊宴,把夫人姑娘们请入宫中贺一贺。”


    “臣妾等遵旨。”难得的,两个死对头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皆从对面人的眼中看见了疑惑。


    她们在宫中三年了,太后从来没有办过这等宴席,怎么今年一反常态?


    *


    出了寿康宫,南枝陪着李安宁去了荷花池,这边人少,又开阔,聊些私密的话语也不怕有宫女太监偷听到。


    “主子可是心情不佳?”


    “又准备斗争了。”李安宁不可能忘记这场秋菊宴,在这次宴席之后,皇帝忽的下旨册封了皇后,来年三月,帝后成婚。


    自秋菊宴到明年三月这段时间,后宫又是风波不断,扰得人头疼。


    而皇后入宫后,那便更是风起云涌,年轻的皇后娘娘压不住事情


    ,她是个古板的性格,做事喜欢按照规矩来,开口闭口规矩,不得陛下喜欢。


    她自己露怯了,德妃淑妃又怎么可能不动手脚?如此就让皇后失去了优势。


    但对于李安宁来说,有一个心机不深但守规矩的皇后,是一件幸事,起码她要是被算计了,皇后会公道处理。


    “哪儿会不斗呢?真要想舒舒服服过完这一生,没有宠爱没有家世是不可能的。”南枝说,可这宫中,又有几个的背景十分深厚?


    所以要争,不然就只能老死宫中。


    “主子自成一派,有好也有不好。这坏处便是容易被各方针对,不易立住。好处麽,起码不用受人胁迫。”


    靠着一位妃子有了庇护,可也意味着要受人控制,不能想脱身就脱身。


    来日那妃子犯错,依附她的人要是撇清得太快,让人觉得忘恩负义,要是不撇清,让人觉得一伙,左右都选不出个答案。


    李安宁要避免这个,故而她入宫就争宠,一直得宠到现在,有了可以拒绝旁人的底气。


    *


    十月二十日,熙贵妃诞下了一个皇子,三皇子虎头虎脑,哭声嘹亮,陛下爱得不行,亲自抱了。


    太后不住地说道:“好,好。”她也看了三皇子,夸赞道:“是个俊俏的孩子,以后定是风度翩翩的郎君。”


    有人欢喜有人恨,刚失去亲生儿子的周嫔便是,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襁褓,脑子里又回想起那句:二皇子指不定就是被谁克死了,只要看看接下来哪个皇子出生,那便知道是谁了。


    是他,是三皇子克死了她的二皇子!


    皇帝让夏忠实开库房挑好物件送给熙贵妃,把婴孩交给乳母后,他抬手,“永寿宫上下各赏半年月例,乳母以及贴身伺候的,赏一年。大公主与二公主赐封号,着内务府挑选吉祥的字眼。”


    一般公主们得到六岁后才能赐予封号,六岁后孩子才算立住了,才接得住福气。


    一时间,永寿宫喜气洋洋。


    熙贵妃位于高位,已经不能再晋升,皇帝给予公主们荣誉,也算变相的弥补。


    *


    秋菊宴在十月底,天已经冷了,下了两场雨。熙贵妃没有出席,但在席面上,不少宗妇以及夫人都提到了她。


    “陛下驾到——”


    提前被点过的姑娘们翘首以盼,行礼时低头,可内心却是激动非常。


    都想一步登天,作那人上人。


    “主子,方才金桂同奴婢说,有一位姑娘冲撞了燕贵嫔,闹出事儿来了。”南枝低声在李安宁耳边说道,“估摸着要不好了。”


    秋菊宴是太后娘娘下令办的,哪怕再蠢的人也不会在今日闯祸,那不是打太后的脸面麽?


    “你再去打探打探,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李安宁眼神往上首瞥,皇帝与太后正说话。


    “是,奴婢等下就去。”南枝应了,她方才进出一次,短时间内再出去就有些显眼了。


    秋菊宴散了。


    后头李安宁在长春宫等了好些时候,南枝才回来。


    “如何?到底发生了何事?”李安宁一脸好奇,这事儿她不了解。


    “说是一位姑娘衣裳弄脏了要去更换一件,恰好燕贵嫔出去散酒气,两人撞见了。燕贵嫔气恼得很,问她是哪家的姑娘,那姑娘的婢女就回答,‘陆太傅的孙女’。”现在太子都没有立,显然太傅也就是一个虚职,但这位太傅身份可不一般。


    陆家世代清流,其中进士碑成林,状元探花不少,可见其底蕴。哪怕他们大多数在朝中不任重职,可依旧有一番地位。


    陆家官员多任太傅、国子监祭酒等职位,桃李满天下,历代帝王皆信任他们。


    “你说,那是陆家的姑娘?”李安宁忽的坐直身子,惊讶道:“这倒是万万没想到。”


    陆家只有一位年轻的姑娘,如果不出意外,便是将来的皇后。


    南枝从李安宁的态度中琢磨出一丝想法,慢慢斟酌后说道:“陆家姑娘是有几分特殊,面对燕贵嫔的诘问也是不卑不亢,直言是燕贵嫔先撞到她。”


    “金桂说,那陆姑娘行礼问好一样不落,但在燕贵嫔质问她时她却直白地顶了回去,足以见底气。”


    按理说,一般的姑娘是不敢得罪后宫妃嫔的,尤其是燕贵嫔这种一宫主位,万一她在皇帝耳边吹枕头风,就容易牵连一家子。


    “如此看来,这个陆姑娘倒是很有骨气。”南枝选了一个褒义的词夸奖陆姑娘,“何况她挺聪明的,燕贵嫔没有人撑腰,她要是去陛下那儿告状,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是这个理儿。”李安宁点头。陆姑娘她虽然清高恪守成规,可也有好的一面。


    “暂且不提了,随我出去走走,不然等一下静贵嫔又派人来了。”李安宁冷笑,自从静贵嫔提到了她的身体,她就猜到她想做甚。


    难为她了,尽管处处不受待见,可依旧为了三公主奔走。


    *


    永寿宫,熙贵妃问夏梨,“今日宴席没有出岔子吧?可都顺利?”到底管事久,哪怕没有经手,没有出席,可熙贵妃还是忍不住探问。


    夏梨早就想到了自己娘娘会询问,没有犹豫就回答道:“大体还好,陛下与太后都满意。只不过……”


    她把陆姑娘以及燕贵嫔的事说了,解释道:“燕贵嫔吃醉了酒,脑子发昏,陆姑娘又是个不肯让人的,这就对上了。不过有宫女看着,倒是没有吵起来,但这个梁子却是结下了。”


    “陆姑娘。”熙贵妃可不在乎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她低低地自言自语,“她会成为皇后麽?”


    身在高位,又诞下了皇子公主,所以熙贵妃能知道这些隐秘的事。


    就比如说,秋菊宴出席的姑娘们是给太后娘娘与陛下挑选的,看样貌与品性,气度与才华,从大家闺秀里挑出适合当中宫之主的。


    “娘娘,无论是谁当皇后,您都是贵妃,又有了三个孩子,谁也不能低看了你。”夏梨安慰,她知道自家娘娘不可能当皇后,那就得快速摆正身份,别给将来的皇后揪到把柄。


    “本宫是怕她善妒,你要知道女子的嫉恨是很可怕的,本宫不得不防。”熙贵妃的性子相较于在王府时虽然有了改变,可内里仍旧温婉谦和,对于能不能作皇后,她没有过多纠结,现在只想着如何保全孩子们。


    “要怕也是德妃先怕,大皇子可是长子。”夏梨说,“如若是皇后一直无所出,她最该防着的,是大皇子。”


    “但愿咱们的皇后是个大度之人,不然本宫只能斗了。”


    *


    预备入十一月时,天倏地冷下来,偶尔下了几场雨夹雪,都是刺骨的冷。


    内务府的小太监送了新炭来,南枝让人收起来,回头看了看对面,江美人与沈才人那儿可没有人送炭,这是故意晾着呢。


    倒真让南枝猜中了,内务府的人懈怠,暗中把不受宠妃嫔的份例扣除一些,这也常有,所以江美人清楚内情却没有任何法子。


    江美人去找沈才人,“这天愈发冷了,我宫里炭不多,得省着用。”


    除非用银子去换,可她手里银钱不丰。前两三年倒还好,因为陛下继位,所以六宫皆有赏赐,她得了不少,加之那时三四个月能侍寝一次,所以份例都还足,也不担心炭火。


    从去年起就不行了,手里首饰金银都花得差不多,又被陛下遗忘,内务府那起子人就开始阳奉阴违。那个冬日过得真是艰难,连热水都要算着数来用。


    “要不我们去求一求静贵嫔。”沈才人咳嗽两声,“她该不会不管我们。”


    “求她?哼。”江美人不屑地笑了笑,“她是怎么样的人你不清楚?表面上柔和内敛,实际就是冷漠无情,她才不管我们。去年求过了,她甚么都没做。”


    “再说,你病了那么长时间,她没说给你找个太医,要不是沈嫔开口了,她也不会假惺惺给你请太医。”江美人怨怼,“淑妃那么蛮横的性子都知道让人不要欺负她宫里的人,而静贵嫔,只会冷眼旁观。”


    沈才人沉默,她知道江美人说得在理,可她们又能有甚么法子呢?


    “闹到熙贵妃跟前压根儿不行,一次两次便罢了,次数多了,内务府的人就该给我们使绊子了。”看江美人的神色,沈才人就大概猜到她在想甚么,“别多想了,不如我们像去年那般一起取暖,这样木炭还能多


    烧几日。”


    江美人却思索,“我们从前没有靠山,如今这不是有了麽?”她往东侧殿指了指,“新宠。”


    沈才人错愕,“你要投靠贞贵人?可她只是个贵人,怎么帮我们呢?”


    “现在是个贵人,不代表日后也是,新入宫的八位妃嫔,就数她最得宠,只是位份低了些,但是不要紧,我们现在靠过去总比日后再讨好要划算。”江美人不只是想解决眼下困境,还想彻底得一个可以依靠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