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开业人潮 “妈，你这……
“妈，你这停车位怎么还没找着啊？”
白色和浅木色交织的宋记卤味店面外，王若丹宽松的不知道大了几个号的秋季校服里头被一件羊羔绒外套塞得鼓鼓囊囊。
王若丹背着大书包，拿起电话不断对着另一头催促着。
“行了行了，我这好不容易才找着个空位，你就先去排着呗。”
电话那头的女声也带了几分焦躁。
今个儿王若丹可一点也不老实，上课的时候还偷摸着拿出手机看短信，还因此被刘玲抓住马脚狠狠痛批一顿。
王若丹这会瞧着大道上逐渐多起来的人群，也是气得直跺脚，只好先行一步也跟着排队去了。
她同家里人都商量好了，这宋记卤味新店开业可不得过来瞧瞧。宋姐姐可都打包票了，这开店后备菜量都要往上加，她可得趁着这机会好好尝尝之前没吃够的卤鸭腿！
原本说得好好的，可下午四点老爸突然说要临时加班，只能让她们娘俩一块去。她妈也是个不靠谱的，都约好了时间结果又忘了带包，开车好半天又倒转回公司去。
王若丹这会嘴撅得快能挂油壶，家里两个大人没一个靠的住，还好她一放学就从二中往这边跑，宋记的店铺和学校倒是在一个方向上。她这一下课就蹬着单车过来，谁知道在这外头等了半天也没瞧见她妈妈的人影。
女孩低下头看了看左手腕上的透明手表，还有几分钟才到六点，不过这店门口也是密密汪汪排了不少人，打眼望过去还有不少熟面孔。
排在玻璃门前的第一个男生更是离谱，王若丹远远望过去，那人直接蹲坐在大门口，屁股下头还有个移动的布艺小马扎。
太夸张了吧…
看着前面这群抽象大师，王若丹的嘴角也有些抽搐，青春稚嫩的脸庞上都有些耻与为伍了。
“开门了开门了！”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远远便瞧见系着棕黑色围裙的宋晚秋拉开正街的玻璃大门，扶手上原本悬挂着的CLOSE木牌也被翻转向正面的OPEN。
排在最前面的许铭一刚听见最里头的动静，立刻直立起身子，将脚边的小马扎快速收起，放进了随身收叠袋里。
动作之快，不逊色于军事训练，这收叠袋系上松紧绳时宋老板也才将木牌翻转过来。
许铭一系完袋子，立马跟上宋晚秋的脚步进了店，站在远处后排的王若丹瞧见他这一套专业流程，也是看得沉默。
你要是知道我每天在跟一群什么样的奇葩抢卤菜吃，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玻璃大门一开，里头的卤香味直往外头冒。
因为想着要来店里吃卤菜，王若丹今天为了多腾点胃容量，课间都没如往常一般吃上几块蔓越莓饼干垫吧着。这会闻到店里飘出来的香气，肚子都开始发出轰鸣声了。
好在这会排队的人几乎胃里都跟着一起叫嚣抗议，王若丹的肠鸣在里头也不显得多出众了。
今天这会儿倒是奇怪，大门打开后进的速度倒是快，可比之前在美食街时候的队伍前进速度快得多。
只是这一波快速放人却正巧卡在了王若丹前一位。
“不好意思，麻烦稍等一下，需要等这一批拿完号后再进入哦。”
临近厨房区域的白色玻璃钢吧台的位置，陈亚文探出半边身子，不好意思地对着门口可怜兮兮的王若丹解释道。
话音落地，陈亚文重新看向吧台前最后一位顾客，“您好，堂食还是打包带走？”
“堂食吧。”
排在前面的正是郑大爷，他们这一行人正巧卡到了这第一波的最后几位。
他们这群老头老太太虽然早已退休，但要论身强体壮，这群天天上班的年轻小伙可不一定比得上！
惯来爱俏，坐拥六千抖音粉丝的许老太更是潮流得不行。不比其他社区中心的老大爷，许老太可是把智能手机操纵得无比熟练。
就那宋记卤味出摊群的面对面建群创始人里，可还有她一个呢！
只是许老太素来只爱潜水，不爱冒泡。
可这两天她可没忽略群里那群小年轻的叽叽歪歪。
里头一帮小年轻还在畅想着这繁华里社区里拄拐大爷们兴许不会再跟他们这帮上班族抢菜的时候。
郑大爷这群银发小团体已经冷笑着放弃了今下午惠民大药房免费测血压领鸡蛋的优惠活动，刷着免费老年卡坐了三站公交车来到宋记新店门口候着了。
“诶，这地图上是显示的这里吧？”
胡老太打开智能机，加大号的字体在手机地图上显示着，她依旧眯着眼睛不断比照着。
精气神昂扬的许老太这会自信地领着队，要不是手上缺个小红旗，一群人头上少了个运动帽，这跟老年旅游团也没什么两样。
“跟着来就是，我可记着路呢！”
许老太是个做人做事的极为妥帖敞亮的老太太，她这两天做的准备工作可不少。
这还没开业前，许老太就自告奋勇，偷偷摸摸来新店位置踩点，确定那地址处正有工人往店铺顶上安装宋记卤味广告字的地方没找错，这才有自信带着这帮老伙计提前来排队。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这动作虽然没排到最前头，可还是卡住了这第一波的前五十名，早早进了店。
郑大爷说完要堂食，就接到了吧台小姑娘递过来写着36号字样的取号牌。
绿色牌子上字迹清晰可见，郑大爷拿着牌子，就跟着去了前头选菜区。
“嚯，这小宋老板今天备的菜可真不少！”
这一路顺过去，各色卤菜都被整整齐齐地归置到长方形的餐盘里。里头的菜样也都大小均匀，让人没得挑剔。
一眼望过去，便是有强迫症的也会觉得满足，更因为这份被排列好的井然有序的模样，挑菜的顾客也都有些不舍得破坏，只从比边上一一取菜。
郑大爷也是老熟客了，虽然这摆放位置换了新，可这平日里常吃的也都有了经验，挑菜的动作丝毫不慢。
正要跟着前面的老友拿上盘子结账时，突然瞅见厨房那透明的玻璃隔间上挂着的白板。
“猪肘饭？”
郑大爷的兴趣瞬间被勾起：“小宋老板这是出了个新菜啊？”
难怪他今天一进店就觉得这满屋子的卤香味更加浓郁了，比起往常的香气，这里头的肉香更加突出，要是大门完全敞开怕是要一路飘香。
“你可别动歪心思啊！”
旁边的邓大爷立刻出声制止。
“你要是敢乱来，我立马给你儿子打电话告状啊！”
他俩不和已久，但说到底退休前还是一个单位上班的老同事，这打打闹闹这么多年，情分先不提，光是对彼此的了解也不是常人所有。
这郑老头现在身材看着倒是体态正常，可退休前的样子说句肥头大耳一点不为过。
平日里下班了最爱的就是买上个大猪肘，切上半斤猪头肉回家就着粮食酒。
还是这两年退休了，被他儿子死活劝着去做了全身检查，查出来高血脂高血糖一个不拉，被强行逼着才戒了这些习惯，人也苗条了不少。
“我不就看看嘛！”
郑大爷被点名心思，一下子闷闷不乐。
他悄悄抻了抻脖子，透着取菜口的空隙望向宋晚秋身旁的那一口大炖锅。
他这鼻子一遇到肘子就灵，方才在外头只觉得似曾相识，这会揭了面纱一下子就能在这满屋香气找到自己最爱的那一锅。
郑大爷远远瞧着，宋晚秋正拿着一个超大号的不锈钢漏勺，从里头捞出一只大肘子，抖了抖汤汁这才放到厚厚的熟食菜墩上。
“皮多点还是肉多点？”
刚刚从汤里捞出的大猪肘冒着热气，颇为烫手。宋晚秋带着手套，用指尖将这大猪肘左右翻了下，又因为这温度隔着又松了力气。
深琥珀色的猪肘表皮弹性十足，随着女生的手上的动作在菜墩上弹动起来，些微的汤汁被带着挥洒，暗红的表皮泛着蜜色光泽，颤颤巍巍地如波浪般朝外翻涌。
郑大爷的神魂都快随着这份卤猪肘一块去了，他这种猪肘鉴赏大师自然能看出这卤猪肘的迷人之处。
可旁边老邓的眼神威胁像一把利剑悬挂在他的脖子上，郑大爷丝毫不怀疑这老小子转手就能掏出手机给自己儿子狠狠告上一状。
哼！
早知道就不跟你们这帮人一块出来了！
郑大爷这会跟个老小孩似的带上了脾气，只好对着这厨房里的卤猪肘假装视而不见，端着手上这份挑好的卤菜盘回了吧台。
“要个卤鸡腿，卤菜就微辣。”郑大爷将手里的餐盘有模有样地递给陈亚文，“现在是还有米饭对吧？那米饭也来一份。”
三块钱一碗的米饭对他们这群节俭惯了的老头老太太可不算便宜，这去超市都能买上一斤米了。
再说这H市里寻常下馆子，也都是按人头两块一份不限吃，这按碗算的还真是少见。
但郑大爷这会却不以为意，他们这群人可都是识货的。以宋记的卤菜质量，这米饭就是再难吃，那也算是个支持！
平日里在地摊上打包带回家也就算了，这都堂食了不点个米饭可不像话。
陈亚文接过餐盘，点完数后朝着面前的pad不断点击。
这合金支架上的银色ipad，内置了点餐系统，只需要清点完卤菜串串的数量依次点击，就能直接算出总价来。
陈亚文加完卤鸡腿和一碗米饭的价格，示意郑大爷付款。
找完对方纸币零钱后，桌上的打印机也开始冒出小票。
陈亚文收过郑大爷先前取上的36号绿牌夹子，往选好菜的盘边一夹，转过身将餐盘递到了厨房窗口内。
“最后一份啦~”
归拢完餐盘，她回过头将小票和另一份挂着36号绿色号牌的线圈一并交还给郑大爷。
“一会叫到号后直接去窗口自取就好，这个是饭碗，添饭可以去边上电饭煲里自己添。”
说起这米饭，宋晚秋原本也打算按照人头来算，又或者直接免费也成。
她这回新菜的定价不便宜，一方面是为了响应顾客们虎视眈眈不准再低价出售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新的员工成本和房租问题。
以及，虽然某位元姓老师不愿意收费，可看着这院子大厅、厨房灶台，宋晚秋还是想攒一攒钱，起码将材料钱延期支付给对方。
不过这米饭定价时，陈亚文也是提出个建议——要是不按碗来，她怕宋记的顾客怕是要吃饭吃个肚饱了。
说罢她也打开那大号电饭煲，从里头要添了小半碗，边添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郑大爷拿上饭碗，去边上打上一平碗的米饭——倒不是他不愿意多来些，这边上全是些告状精，要是这大米馒头的碳水吃多了，怕是又要挨儿子狠批。
他朝着室内望了望，没见着人影，找了两圈才发现边上院子里围着大桌冲他招手的一群人。
“怎么跑这儿来了？”
郑大爷先将饭碗搁在桌上，从边上拖来一把空闲的椅子一并坐在这大方桌上。
“屋子里人多，闷得慌。”许老太拿出手机，不断地冲着院子里拍着照，时不时还对着后头被元光霁整理出来的鲜花作为背景自拍。
“再说了这院子里多漂亮，位置还宽敞些，边上这背景也好看。”
说着她还同胡老太又一块自拍起来，就等一会上完菜再拍两天今天的朋友圈视频号更新也是又有了。
“之前让你儿子订的花篮都弄好了吧？”
胡老太跟着一块对着美颜特效拍完照，转过头看向郑大爷。
“订了，今早上就让他安排送了，说是看订单都签收了，你这背后说不定就有那些花呢。”
郑大爷回应道，这花篮是他们这帮社区活动中心玩得来的朋友一块合资买的。因为人多，均摊到各自头上也没几个钱。
虽说群里小宋老板再三强调别送礼来了，可这群老太太琢磨着，好好的开业日子要是冷冷清清地过下去，小姑娘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这会来到后院，看到这满院子的鲜花，几个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
“这环境是真好啊。”许老太满意地看向四周，她不大懂什么装修设计，只记得这大院坐着舒服，边上的植物也多，满眼看过去全是好心情。
“堂食32号，请您取餐啦~”
机械女声的播报音从顶上的喇叭音响里传 来，胡老太太也跟着起身。
这一动，边上其他几位也跟着一块去了前厅。
“这都轮到你了，我的肯定也快了。”
果然，出餐口这宋晚秋动作干净利落，对着小票单上的备注就迅速地出着餐。
另一边的陈亚文也趁着空隙，给卤菜餐盘里空了大半的菜品一一补货。
“33号对吧？直接把号牌给我就行。”
宋晚秋拿过绿色号牌，从右手边的大桶里夹出一只大号卤鸭腿放进到餐盘里头，端到窗口递给胡老太。
没等上多久，郑大爷也揣上了自己那份配了卤鸡腿的大餐。
“哎，想这口真是想了好些天了！”
郑大爷含情脉脉地咬下一口卤鸡腿，鸡皮混着融化的鸡油，刚出锅的热气让着幸福感愈发增大。
他虽然离得近，可这宋记卤味出摊后的竞争不容小觑。
因为前头人太多，这都连着两天没吃上卤鸡腿了，郑大爷想这一口可想得厉害。
他不舍地放下手里的鸡腿，又从盘子里夹起两片浸满汤汁的腐竹，送入嘴中。
郑大爷叨起筷子，从小碗里夹起一撮米饭，送入嘴中。
“这是什么米？”
他瞪大了眼，嘴里仍旧不断咀嚼着，眼神却直勾勾地挂在了这饭碗里。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记忆里的饭香 郑大爷……
郑大爷不断咀嚼着这嘴里香气四溢的米饭，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格外生动，让边上还没尝到味的几位老友都为之侧目。
邓大爷被他这满脸的惊讶突然一吓，吹胡子瞪眼开口道：“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他眯起自己那老花眼，拿起筷子扒拉了下碗里的米饭：“这不就是普通的珍珠米吗？真是没见过世面。”
说罢邓大爷不屑地哼了哼气，夹起米饭送入嘴中。
这一入口，邓大爷的双眼也骤然瞪大。
怎么会这么香？
邓大爷平日里对吃喝不大讲究，就他看来，这好点的菜跟差点的，里头的差距大不到哪去。
米饭也是一样，超市里打折的两块一斤的大米也是吃，那十几块一斤的什么香米不也是吃？
家里逢年过节走亲戚也有小辈给他提来一些拿纸质礼盒花里胡哨包起来的什么东北长粒香，邓大爷尝着是不错，但也没见好吃到哪去！
要让他来说，这最好吃的大米还得是自己种的。
前些年家里父母辈还没走，固执地待在老家的土地上操持着庄稼。一到丰收季，便托了亲戚朋友千里迢迢送来刚打的新米。
新米入锅，是任何精品大米都比不了的香气，这都是农人在土地上劳累一年后特意留给自家人的宝藏，旁人就是去村里挨家挨户打听也买不到。
随着白色的雾状蒸汽一块向上飘洒的，是米粒中饱满的稻谷香气，是被高温蒸煮出的晶莹米油。
一旦入口，便是刹那绽放的米香，无需等待回味便已经有了清冽的甜味，却又因为那稻穗的清香不至于过于甜腻。便是空口吃上一大碗，也会觉得意犹未尽。一碗新米饭便能充当一道菜。
只是，这样好的味道，自年迈的父母身躯长埋进那耕植了一辈子的泥土后，邓大爷就已经有好些年没再尝到了。
边上曾经让他牵肠挂肚无数次，哪怕因为肉丝绵密总是卡到假牙也依然钟情的卤鸭腿被无情地搁置到一边。
邓大爷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同记忆里那味道相似的米香随着一次次的咀嚼在嘴里散开。
用珍珠米做好的大米饭米粒饱满，邓大爷的筷子没停，只是吃着吃着那混浊的眼睛里却升起了雾气。
“唉。”
邓大爷的速度不算慢，没过多久饭碗里的白米饭就被清了干净。
邓大爷端上饭碗，重新回了宋记的室内餐厅。
餐厅里陈亚文正收拾着客人用餐后的剩盘，顺带抹了抹桌子，正筹算着什么时候再叫号进来，便听到旁边一道声音叫她。
“小姑娘，麻烦你再帮我点下菜，我再要两碗米饭。”
陈亚文抬起头，便看见吧台前那位老大爷端着空碗冲她招手。
她立马回去位置，一边在收银系统上点击一边确认问道：“大爷，您确定再加两碗米饭吗，那之前点的卤菜能吃完吗，需不需要加个打包盒？”
邓大爷这会脸上的皱纹都有些柔和了，他笑着对陈亚文道：“好啊，那就再给我拿个打包盒吧，我一会打包带走，也不至于浪费。”
他接过陈亚文递来的另一个空饭碗，又问道：“打包盒用不用再加钱啊？”
陈亚文扯出小票和一个中号的包装盒递给付完款的邓大爷，摇了摇头：“不用加钱，您先用这个盒子吧，要是不够装的话可以再找我要，装好后再叫我，我给您加下封口贴和袋子，这样路上也不容易洒。”
邓大爷点了点头，这宋记做事倒是颇为妥帖。
寻常餐馆的打包盒有的象征性收个一块两块，过分些的五块十块也喊得出口——这种店他们自然是去了一次就不会再去了。
陈亚文瞧着离去的邓大爷又在边上打了两碗冒尖的米饭，也是不由得叹了叹气。
果然，她说得准没错！
就是会有顾客盯着她们宋记的米饭吃！就是连她自己也是百吃不厌，每顿饭都刹不住嘴。
现在店里备的米饭可都是宋老板亲自下厨，采购后的珍珠米还要在大盆里先浸泡上半个多小时。
寻常的大米虽然也可以通过精华萃取进行提纯，但由于表壳坚硬，数量繁多，处理起来太过费事。
宋晚秋寻了个窍门，让大米在蒸煮之前先提前浸泡，淘洗后将萃取粒子坠入清水中，以此来间接影响米饭的口感和味道。
浸泡后的大米充分吸收水分变软膨胀，煮熟后也会更加软糯香甜。适度软化后的表皮也更利于提纯。
大门外，被屋子里的卤香气吊成翘嘴的王若丹不顾形象地仰着下巴，对里头的叫号声翘首以盼。
“排着呢？”
刘玲单手挎着皮纹托特包，踩着低跟麂皮短靴远远瞧了过来就瞅见女儿这副啥样。
“妈，你可算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若丹立马扭过头，抬起手招了招。
“行了，我看后面也排了有一串了，我先过去了，你一会进去就先找个座吧。”
刘玲被边上客人们防贼似的眼神劝退，纵是没有插队的想法也禁不起这边上人虎视眈眈的目光。
“今天直接堂食就行，一会吃完再问问宋老板卤菜串串能不能额外打包，反正你爸今天加班得晚，晚饭我刚让他自个儿在外头吃了。”
王若丹略微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开口道：“妈，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后面排吧？”
刘玲摆了摆手，也不回头。
女儿这话里的迟疑她又不是没听出来，方才人都快贴到宋记的大门上了，真让她回后面去那才是不可能呢。
王若丹身后，一个看着三十来岁的女人犹豫地打量了她的脸蛋，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小妹妹，刚刚那个人是你妈妈啊？”
王若丹不解地看向对面，“对啊，怎么了？”
女人小心翼翼，声线都跟着压低了些，左右看了看才低声不好意思问道：“是你亲妈吗？”
这话把王若丹都有些气笑了，她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
“那不然呢？”
女人连忙道歉，“真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是我误会了。我看你妈妈长得那么年轻，差点以为是你后妈呢…”
王若丹被这乌龙搞得生气，背包翻身一扭背过身去不再看这边上的人。
樊念蕾瞧见这小姑娘的态度，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了。
真不是她恶意揣测啊！
刚刚她排队等得无聊，一下子就瞧见前面这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姑娘冲着别人叫妈。
但那人瞧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头发烫的是最近流行的港式卷发，身材也是前凸后翘，婀娜多姿。
最关键是，那脸蛋瞧着真是白皙嫩滑，吹弹可破。远远望过去跟人说的那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说是刚大学毕业工作一两年的小姑娘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这问话也是尴尬着呢！
樊念蕾可想不通，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怎么上赶着给人做后妈，这女儿看着年纪也不小，俩人关系倒还融洽。
谁能料到，这二人竟然还是亲母女？
刘玲这会去了队伍后头，自然也不知道前面这场这会还让她那大闺女满脸气鼓鼓的对话。
最近刘玲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还好她后头可没刻意瞒着公司里的那帮同事。
都是化妆品公司里的人了，这一个个要说不对身边人的样貌多加关注，那是完全不可能。
刘玲外貌上的变化是一天天好起来 的，也是一天天吃卤味养起来的。
外化内调，自打习惯每天都买上一份宋记卤味回家配着晚饭吃后，原本有着失眠问题的她，再也没有觉浅多梦的毛病。
不知道是年纪上来后的新陈代谢问题还是激素的影响，刘玲这几年的睡眠就没好过。
王若丹他爸出差时，她还会偶尔开着电视，就着小声放映的乡土电视剧凌晨两三点半睡半醒地眯过去。
若是二人同床，刘玲就常有闭上眼睛半天睡不着，只能睁开眼皮，让干涩的瞳孔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石膏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可第二天早起总是带着疲累去到公司。
可有了宋记卤味后她这日子可就不一样了，每每吃完卤菜，简单辅导完孩子功课，刘玲自己没到十一点就已经来了睡意。
洗漱完躺在床上也是没两分钟就陷入沉睡，第二天不仅神采奕奕地去了公司，手上的智能手环上这深度睡眠也是超额达标。
日复一日，她这气色也是变得格外好。
若是她方才没走，听见那樊念蕾把她误认为是后妈，只怕嘴角的偷笑都要藏不住了。
宋记这叫号速度不算慢，没等上多久刘玲也跟着进了门。
远远望过去，就看到自家闺女坐在那边上的角落里吃上了。
刘玲好奇地看向了那顶上的白板，惊喜开口道：“这是又出新菜啦？”
她也觉得自己好运，虽然家里每天卤菜都是尽可能的不断，但也不是每天都由她去采购。
遇到工作晚下班的时候，还得派出小侦察兵王若丹前去。
可偏偏这每次出新菜，刘玲来的时候都能撞上这第一次，她自己都有些洋洋得意。
“诶，是卤猪肘啊…”
这字样一看清，刘玲的语气也跟着低落下来。
她素来不爱吃肥肉的，哪怕是肥肉相间的标准三鲜五花肉她也不爱。
要不是家里老公孩子都爱吃回锅肉，这五花肉可从来不会进她的采购清单。要说刘玲对肥肉最大的容忍度，恐怕就是香肠里掺着的那点必须加的肥肉了。
陈亚文刚处理完上一位顾客的订单，听到这话便热心介绍道：“是担心肘子太肥吗？肥瘦都是可以选择的呢，吃着也不会很腻。”
“是啊，最近在减肥。”
刘玲打了个哈哈，编了个借口应付道。
她正准备拿过陈亚文手上递来的绿色92号堂食牌，但这指尖触碰之际，竟鬼使神差地生了犹豫。
“要不，还是给我来一份猪肘饭吧，再单加一个卤鸡腿。”
刘玲啊刘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黯然销魂卤猪肘 刘玲……
刘玲接过号牌，垂头丧气地走向女儿所在墙角那处坐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叹了叹气。
难道是这段时间在家健身久了？怎么也兴起这左脑攻击右脑的事。
她对这宋记卤味的出品质量抱有信心是一回事，可这一进嘴就肥腻得不行的大肥肉刘玲哪里吃得下去。
她现在上班都不爱吃外头的包子，不为别的，就怕哪家刺客往那鲜肉包、酱肉包里阴险地放些肥肉馅，一不小心嚼到怕是胃里的隔夜饭都要被难受得吐出来。
座位对面，王若丹正依依不舍地用勺子刮走盘里的最后一口并着鸡腿的米饭。
她是个会吃的，方才进门便远远瞧见宋记店里为了这猪肘饭特意备上的餐盘，特意向宋晚秋讨了个盘子，半边卤菜半边米饭，边上还有那蜜汁四溢的卤鸡腿。
拿菜时王若丹还特意让厨房里忙碌的宋老板饶了一勺从鸡腿鸭腿的炖锅里盛出的卤汤。
大勺匀速一挥，如瀑的带状汤汁因为卤腿表皮的胶质相溶，清亮的卤汤也因此带了些薄芡。
倾洒到这餐盘之中，本就诱人心魄的餐饭又增了三分鲜香。
咽下最后一勺，王若丹再三忍耐还是打了个饱嗝，捂着自己那滚圆的小肚子瘫倒在靠墙的椅背上。
“谁让你吃这么多了？也不知道节制点。”
刘玲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旁边坐没坐样的女儿，还是从包里的侧面口袋中掏出一盒健胃消食片递过去。
她从前那侧口袋里也就带个眼药水防止视力疲劳，但这仿佛给人下了蛊的宋记出现后，刘玲的包里和家里的小药箱都放上了些消食片。
“堂食92号，请您取餐啦~”
刘玲对了对手上的数字，立马把包丢在座椅上，朝着档口的取菜位过去了。
玻璃那一头，宋晚秋带着餐饮专用透明手套，向堂食91号先递去了饭菜，这才又看了看盘边夹着的小票，对刘玲开口问道。
“肘子要皮多些还是肉多些？”
“适中吧。”
宋晚秋双眼与刘玲对视，确认要求后这才将菜板上剩下的小半个肘子又捞了过来。
这猪肘饭的肥瘦比例是各有所爱，有些人偏爱肘子皮，觉得它入口软糯生香。有的人则偏爱那猪肘肉，大块的肘子肉全是块状精瘦，又因为长时间的炖煮，吃起来也不费牙，越嚼越有味。甚至还有人专爱那一口瘦肉和肘子皮中间的肥油！
爱吃肘子皮的女生不是没有，但大部分小姑娘有的是因为喜好，有的是因为减肥，往往都偏向于吃肉多皮少的。
外面有些卖猪肘饭的也是摸透了这一点，有的老板甚至也不主动问，若是顾客不主动提要求，便给女客人来上个三肥七瘦，遇到男生就倒过来。
有些点菜的就是不爱吃那肥肉，偏那瘦肉用的多，最后一个净肘子全留些肘子皮和大肥肉。
那就只好等了，等一个看起来老实好说话的男的小年轻，或者撞上一个点拼好饭的。
把这些丢头大，不好绑着卖的剩料全放里头去。
宋晚秋手拿中式大菜刀，耐着高温先剁下半拉的肘子皮，均匀地剁开。
被完全炖煮入味的肘子皮热乎软糯，边上皱着的外皮里还裹着浑厚酱汁。
暗红的琥珀色泽在玄铁菜刀下一一分散，又被那刀尖向下，随着左手的动作一齐归拢到刀身，遥遥递入盘中。
这根被大锅炖煮一下午的卤猪肘已经不需要手动剥离瘦肉，宋晚秋轻轻一碰，便有那一大坨瘦肉落出，缝隙之间还冒出了肉眼可见的热气。若是贸然伸手怕是要被这高温烫得疼上一会儿。
瘦肉块的表面颜色不算厚重，只是带着三分卤汤的焦褐色。
但那暴露在外的横截面这会已经被汤汁浸满，较那肘子皮的色泽还要再深些，一看就知道这肉已经吸饱了卤汤精华。
肘子肉被分出一份，宋晚秋拿着菜刀将其细细剁碎。
根本不需要用上多大的力气，这肉已经炖煮到位，轻微往下一按便向外散开。
剁好肘子肉，宋晚秋又寻了些菜板上散落的碎肉，这些肉便是在那拿放卤猪肘时一并落下的，要说味道和香气，甚至远胜刚才切好的那一份瘦肉。
她故技重施，操起这一份混合均匀的肘子肉防止在餐盘中。
盘里的肘子皮这会乖顺的依在那被倒扣好的半球装米饭里，肘子肉的加入让盘里的风景愈发充实。这会宋晚秋左手的手套上也因为不断地切剁，附上了鲜亮红润的酱汁。
宋晚秋将菜刀重新在这菜墩上固定，前班头锐利的刀锋被牢牢地卡入木质层。
干净的右手拿起筷子，从边上的盘子里夹出提前过水的菜心，从咸菜小框里来上一筷子小凉菜。
搞完这些东西，她还没忘记这份餐上剩下的那个鸡腿，又从锅中捞出一个鸡腿，放入盘后拿起大勺在猪肘卤锅里捞上一小勺汤汁，环状洒向盘内。
“您的猪肘饭加卤鸡腿请拿好了。”
“堂食93号，请您取餐了~”
上一份餐饭刚刚盛出，宋晚秋的手已经往旁边的叫号器向下继续拨号。这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她小时候爱在4399玩的经营小游戏。
“嘶，还真有点沉啊…”
刘玲双手捧起这被肉与碳水占据大半江山的猪肘饭，虽然有所准备，但那向上发力的手还是被这一大盘的重量狠狠往下压得垂坠了下。
好在宋记的餐盘经过元光霁特地定制要求，边上的白檐被特意做大加厚，这肉虽然冒着热气，端上饭菜的手却不会被烫到。
“砰——”
一份厚实的装满了猪肘饭的白瓷餐盘被放置在餐桌上，这动静让原本半眯着抱肚子消食的王若丹都睁开了眼。
“哇，看着好香！”
明明都已经吃饱，但这会看着那盘里鲜香欲滴的猪肘饭，王若丹瞬时口舌生津。
她早就后悔了！
一开始进门时她可没注意到还有猪肘饭卖，后来瞧见别人 桌上的新菜只恨自己没有像牛似的多长几个胃。
王若丹谄媚地看着自家母上，语气里掺着讨好，“妈咪，你不是不爱吃肥肉吗？一会儿这肘子皮就交给我解决吧，这样也不至于浪费。”
刘玲忍不住朝这漏风小棉袄抛了个白眼。
“想得美，你这肚子都快吃成个小炮仗了，眼睛还敢往你妈这盘里瞟。”
刘玲拿起不锈钢勺，虽然内心颇为顾虑，但还是先冲着这肘子皮下手了。
因为怕过于肥腻，她这刚动勺子，只敢取那边上肥油不多的薄薄一片肘子皮，并着一口米饭送入嘴中。
好香！好烫！
这意料之外的味道和温度纷纷打了刘玲一个措手不及！
先前宋晚秋都是在户外露天摆摊，虽然有着一口沸腾的卤汤锅来对卤菜进行复热，但室外的风和温度都会对那刚出餐的卤菜进行一定的降温。
便是拿到卤菜就在边上吃起来的顾客都是如此，更别说还要打包带回家的附近住户了。
如今宋记卤味有了新的正规店面，食材也是从锅中新鲜捞出，更炙热的温度让这些卤味的风味也更上一层楼。
只是，这卤猪肘的皮肉看着不显，但要是细心扒拉便会发现这其中暗藏的热度，这会的刘玲便是心急吃不了热猪肘，悄咪咪地便掉入了陷阱。
她贪婪地嚼着嘴里的那口猪肘饭，但又因为那过于烫的高温，面部的表情管理都快控制不住略微透出几分狰狞。五官眉飞色舞，却又舍不得将嘴里的肘子皮吐出。
刘玲又想再大口刨上几口狼吞虎咽，又希望再细细品味这嘴里的好饭好菜。
两种欲望相互冲突，硬生生将她架住。
这猪肘皮的口感远远超过了刘玲心中的思想准备！以这猪肘的软烂程度，若是用一双筷子对着那整只猪肘的表皮进行扒拉。
怕是稍一用力，便能将软糯的肘子皮从内里撕裂开来。筷子略微发力，里头的肘子肉也要跟着一起脱骨。
刘玲边嚼边不时张嘴往里送气降温。
大米的喷香清甜成了浓郁的肘子皮最好的容纳物，虽然突出但不至于喧宾夺主。这挂满酱汁的猪肘越嚼越软糯生香，丝毫没有之前吃过的那些肥肉在嘴里停留时的恶心口感。
肘皮的胶质被煮透，就连边角上刮着的肥油都在进嘴后自行化开，变成一股带着浓烈卤肉香气的热流进了肚子。
刘玲悔啊，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猪肘竟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肘子皮一泯即化，酥烂不腻，油脂被小火炖煮后完全散出，满嘴的肉香能轻易打动每一个想要减肥的顾客。
最后的回味还有一分红油的收尾，让人虽意犹未尽却使菜的层次分明，分外满足。
刘玲又匆匆顶着猪肘温度和女儿可怜的视线吃上几大口。
这猪肘肉吃着同样香嫩饱满，醇香 酥烂。香料和调味品深入肉内，肉香裹着卤汤的鲜美在嘴里弥散开。
只是，刘玲这会更偏向边上那晶莹的枣红色肘子皮，甚至后悔起刚刚点菜时没多要些肥的。
说不上脱粉回踩，但现在的刘玲可真是迅速转换了立场。
卤猪肘这玩意儿到底是谁发明的呢？
怎么这肘子皮就这么好吃呢！
难怪人家都说吃肘子要叨皮，不是肘子肉太差，而是这精华尽数入了这肘子皮！
胶质感满满的肘子皮肥而不腻，吃着让着些天天叫嚣减肥的女人也难生负担与忧虑，反而满怀期待起这卤猪肘满满的胶原蛋白能不能带来些美容养颜的功效。
盘中被剁碎的卤猪肘被刘玲消灭了个大半，她这才将眼神转向那边角的菜心。
别的猪肘饭、卤肉饭都要加些青菜，这也算是约定俗称的东西。
刘玲瞧着这小菜心，这会却觉得这小宋老板有些多虑了。
这一份猪肘饭里的肉量可不算少，方才端在手里都让人有些觉得沉重。
可这会的刘玲却依然觉得意犹未尽，也丝毫没有产生吃肉吃厌了的肥腻感。
“唉。”
刘玲夹起一根鲜嫩翠绿的小菜心，这菜心的处理倒是仔细，外头的根茎表皮都被去了干净，时鲜蔬菜洋溢着鲜活气息不断向她招手，对着那已经被卤猪肘迷惑的女人不断招揽。
菜心送入嘴中，却是打了刘玲一个措手不及。
根茎鲜嫩多汁，被处理成适宜送入口中的大小，清脆爽口，还带有蔬菜特有的鲜甜。
明明已经深秋近冬，但刘玲闭上眼，竟觉得自己依然漫步在春的原野之上。
这翠绿色泽的菜心恰到好处，她只觉自己正听着鸟雀的短促啼鸣，席地坐于茂盛竹林之间。
清风拂过，稚嫩的春笋正从泥土之中冒出尖尖小角。
这宋老板开店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就连这作为配菜的绿叶菜都用这么好的材料，处理得恰到好处。
说不上是因为猪肘饭分量太大，吃得略微有些负担还是迟来的良心发现，刘玲这会倒是愿意让女儿也来跟着尝上一口。
“丹丹，不是要吃吗？这小菜心也挺好吃的，多吃点绿色蔬菜对身体也好。”
刘玲将盘子向前轻推，避开了王若丹那哀怨的目光。
若说牛奶有那旺仔的，这宋记卤味出品的卤猪肘也是有着忘崽功效。
方才刘玲吃得尽兴，对边上馋的口舌生津的女儿可是充耳不闻。
不过王若丹自愿食那嗟来之食，刚才的怨气先抛到一边，这会稍微消化了点的胃容量便是吃点绿叶菜溜溜缝也不错。
这盘里的菜心被母女二人吃了个干净，猪肘的皮肉还有那米饭汤汁更是一点不剩。
刘玲看着这被清了个大空的餐盘，正欲起身但还是被那边上的小咸菜牵挂住了。
要她说，这小宋老板虽然厨艺好，但对自己的认知怎么那么不清醒。
这猪肘饭和菜心已然尽善尽美，何须再画蛇添足浪费这小咸菜呢？
但刘玲对光盘也是有执念的。
罢了，先尝上一口吧。
角落的小咸菜被切成了均匀的长条薄片，边上还有小段的小米辣辣椒圈进行佐配。
刘玲点了点头，还成，起码应该是有个辣味。
她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商家怎么越来越爱做甜口的泡菜了？酸甜的也就罢了，这平日里吃个粉面，全是那泡得粉红的萝卜疙瘩块。
一入口，除了甜味就尝不出别的！
想找个传统酸辣可口的菜叶咸菜都少见。
刘玲的偏见也放下了些，夹起一块小咸菜入了嘴。
从口腔咀嚼的声音不难听出这咸菜的清脆多汁。
只是这越尝，刘玲的眉毛也越发皱起。
这究竟是个什么咸菜？
她竟然没尝出来！
第34章 凉拌萝卜皮 这小咸菜尝起来颇为清……
这小咸菜尝起来颇为清脆，咔嚓的断裂声远胜那些榨菜头，牙齿咬下的瞬间听到清脆如薄冰般的声响，但这口感又跟常见的萝卜咸菜搭不上边。
边上这一小簇咸菜以酸辣味为底调，轻微克制的盐量为其佐以咸香。这小菜一入口，先前吃猪肘饭时浸满口腔的油脂香气都因为它的到来尽数散去。
更令人着魔的是那股停不下来的惯性，轻薄一片入口又忍不住往里继续塞。
虽然依旧带有些微甜味，但这股甜更多是给这小菜的酸辣进行中和，让入口的味道更为柔和。似有似无的野山椒香气也因此没有喧宾夺主。
酸辣开胃的调味配合脆响的口感，原本已经吃了个满饱的刘玲这会竟又被这小菜催生出食欲来。
整张餐盘被刘玲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就连边上的卤猪肘酱汁也被一同裹了个干净，远远望去像是打了三四遍洗洁精清理的结果。
“小老板，你家这个小咸菜是用什么做的啊？”
灶台前正忙碌着的宋晚秋闻声抬起头来。
“用萝卜皮做的呀？味道觉得还可以吗？”
刘玲一听也惊讶了，满脸疑惑问道：“萝卜皮还能用来凉拌吗？”
她之前在家也试过自己做咸菜，但也都是用的萝卜肉。平日里下厨用到白萝卜，要么洗洗干净直接切了做菜，要么直接把那削掉的萝卜皮丢到垃圾桶里。
单用萝卜皮做菜她可没见过！
宋晚秋点了点头，掀开边上的防尘盖，用勺子对盆子里的正浸泡着的萝卜皮不断搅拌着。
“这个呀，是西南那边的做法。”她解释道，“这萝卜洗干净后直接用削皮刀削掉表皮，再放些盐杀杀水，水出得大差不差就能调味了。”
“这萝卜皮里的底味还借了泡菜缸子里的老盐水，口感蛮特殊的，甚至不比那萝卜泡菜差呢。”
刘玲听了笑着点点头，“是呢，我方才吃这泡菜就发现了，比起那些泡萝卜的爽脆，你这萝卜皮尝起来还要多一 些韧性，我之前还从来没尝过这种口味的泡菜呢！”
宋晚秋听了夸奖，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笑着解释道：“不过这些小菜也都是我们自己做的，量上肯定比不过那些做成品的。”
“这凉拌萝卜皮暂时也就供应这两天，后面等泡好的萝卜泡菜出缸了就得再换一下了。”
刘玲一听这话，满心的欢喜也被一盆冷水泼了个空。
明明是第一次遇到灵魂伴侣的小泡菜，怎么刚刚遇见就要变成限定新品了呢……
宋晚秋宽慰道：“没事，这小菜挺好做，晚点你再加我好友备注下来意，我把调味方子给你写一份。”
这两天元光霁把店里的装修活已经忙完收尾，精力就全放在了“折磨”宋晚秋身上。
前天午饭刚吃完，一人一碗的金汤酸菜肉丝米线还没消化完毕，元光霁就悄悄咪咪出了门。
等到再回来时，就拖了个装满菜的黑色塑料筐。
“这是去拿的什么？”
宋晚秋好奇地看向地面，他们这些天在后院里买了几个躺椅放在已经枯萎的藤架下。
架子上攀爬的葡萄藤因为原房东不在长久地没人看顾已经干枯，但好在这个季节便是有太阳出没也是温暖的享受。
元光霁蹲下身子，他这些天中午跟着一起吃工作餐，晚上自觉打包走一份卤菜。
食而知味的正常饮食让他那先前因为厌食症急剧消瘦的身体止住了继续恶化的趋势。羸弱的双臂也多了些健康人的肉感。
元光霁掀开箱子上老板赠送的挡灰黑布，从里拿出一根粗壮的白萝卜抬头道：“一共五十斤萝卜，今天下午备好菜后就可以开始练习了。”
宋晚秋无奈地从躺椅上爬起身，慢慢踱步到门口。
箱子里的白萝卜看着都是被供应商精心挑选后的精品，一个个大小统一，表皮圆润没有磕伤，像是被克隆出的集体产物。
“元老师，这又是要练什么？”
“刀工。”
眼瞧着冷面无私的元光霁带着这十多根大白萝卜去了后厨，宋晚秋连忙跟在后天。
男人打开水头龙，长而匀称的白萝卜被仔细地过水清洗。
“但是这菜也太多了吧，萝卜煮久了软趴趴的，也不好一块出餐卖。”
宋晚秋倚在边上看着元光霁洗菜的动作，出声道：“就咱们仨吃的话这得吃到什么时候才能消灭完啊，总不能浪费吧。”
元光霁气定神闲地将洗净的萝卜放到边上的筲箕里，提醒道：“你后面不是也要卖猪肘饭吗，那就正常备些泡菜呗。”
“萝卜泡菜本身浸味也快，你今天弄上要不了多久就能用了。”
说罢转过身看向宋晚秋，男人这会的声音虽然温和，可宋晚秋听到心里却觉得无比冰冷。
“也就五十斤，今天全部切完。”元光霁笑了笑，正常的微笑这会在宋晚秋的眼里也带了些不怀好意。
“切丝不适合做泡菜，就全部切成小片吧，必须厚薄均匀，熟悉后更要提一提速。”
在元光霁看来，宋晚秋虽然刀工基本功不行，却是个会讨巧的人。
这平日里的工作餐常用些只需要切滚刀块或者基础切配的菜，尽管在她那出色的调味天赋下，这些家常菜品并不逊色。
玉不琢不成器，一味的讨巧躲避可逃不过元光霁的法眼。
这天下午，卤菜串串还在卤汤里熄火浸泡的功夫，冷面无情的元大挑刺官就已经在边上挑剔起来。
“握刀姿势调整好，不然你这还没切几个右手虎口就得被磨伤了。”
元光霁在手机上回着信息，后脑勺像是安了个监控似的实时出声警报。
照着元光霁指导的跳切切法，宋晚秋的右手手腕一起一落，带动着菜刀上菜跳动，动作也逐渐灵活自如。
最开始的萝卜皮还有些“粗犷”，但随着四五根大白萝卜的牺牲，宋晚秋的速度暂时没达到那不见刀影的地步，但菜板上新出来的萝卜片一个个厚薄均匀，排成一片。
拿起一块对着灯光，还能透出泛开的光影。
“太累了！”
比一臂长还要大出些的不锈钢铁盆里被一座小山丘似的白萝卜片给侵占。
“诶，但是后天开业的时候咱们用什么泡菜呀？”宋晚秋甩了甩手腕。
“你吃过凉拌萝卜皮吗？”
元光霁掏出两片膏药贴，揽过她的右手，将膏药贴均匀地缠在手腕上。
“做萝卜皮的话只需要隔夜就能出味了，方才那些我都洗净备好了。”
宋晚秋活动了下手腕，这特意准备的膏药贴效果颇为不错，一上手便开始散发热度，腕部原先的酸胀也被消灭了一干二净。
“你是说川式做法的酸辣萝卜皮吗？”
元光霁点了点头。
“咱们元老师怎么也这么小气起来，一点废料都舍不得扔啊？”宋晚秋自己也吃过这凉拌萝卜皮的味道，这会只不过特意打趣罢了。
“唉，明天下午这刀工课是不是还得加加量呢，感觉咱们小宋同学好像对现在的数量有点不太满意啊？”
元光霁不直接回应，反倒暗暗威胁起来。
这是因为这萝卜开会的刀工练习，店里新买的几个大号泡菜缸这会才装得满满鼓鼓，第一天开业也有了满盆的酸辣萝卜皮作为小菜的储备。
柜台前，刘玲想到自己家里那位加班人士，又连忙问道：“那小宋老板，现在的话店里的卤菜还能再打包吗，还是也得限购呀？我这会想给我家里人带点。”
宋晚秋思考了下，慢慢开口道：“打包的话正常卤菜装一份没问题，但是卤鸡腿卤鸭腿还有猪肘这些定量有限，还是像之前一样限购。”
她开口解释道：“像您要是买了一斤猪肘肉打算打包回去这都没问题，但是咱们还是按肉眼可见的人头数来。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么考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不然一个人都买空了后头的顾客肯定也不乐意。”
最开始出摊的时候就有客人尝过一次，便向借着自己排在前面就出钱把摊上的卤菜全都包圆。
这要求自然是被严词拒绝，但更多明事理的宋记卤味忠实客人尽管也会因为偶尔没买到限量的菜品感到痛苦，可对这限量的要求只会嘴上发发牢骚。
严以律人，宽以待己，虽说轮到自己时恨不得拿个大号袋子把那卤腿通通带走，但也都知道守着规矩才能吃得长久。
刘玲听到这话，心里也放下心来，指挥着王若丹去找吧台小姑娘要上个打包盒，帮他爸选菜去。
她娘俩今天是吃好了，若是不带点回去，老王又要跟个怨夫似的缩在角落里头画圈圈。
这男人年纪越大心眼倒是越小了，第一次买宋记卤菜因为母女二人偷偷躲在厨房提前“试菜”的事可被他记了好久的仇，还是后头分卤鸭腿时多塞了一块肉这才堵上了他的嘴。
宋记卤味这边兴隆开业，宾客如云，但另一头的繁华里美食街角落的气氛可没那么好了。
王大祥前几天刚刚被市场监管局找上门来。
对于他打擦边球，给自己摊位名字上定了个“宋记老卤味”这事，工作人员倒是拿他没办法。
但陈亚文和付婷投诉他摊位上食材不新鲜这事可是被查了个彻底，不仅罚了款，王大祥还被查出压根没有健康证，用的是找人10块钱办的假证。
这一下子可真就遭了个大的，不仅没赚上几个钱，这罚款把他之前卖麻辣烫的盈利也都全赔了进去。
王大祥告诉自己，人就应该越挫越勇的精神。
实则是他经常偷摸躲在一边，听着宋晚秋的摊位上不断传来的收款到账信息，把他那原本就浮躁的心更加听得飘飘然。
王大祥不大会算数，他也没老老实实坐上一晚将宋记卤味的日盈利彻底算个明白。
但那不断传来的仿若财神爷的机械到账声，把他的发财梦都彻底吹了起来。
虽被罚了钱，可王大祥更想干个大的，办完健康证开始琢磨起这卤菜到底怎么卖才好。
他又不是真的没味觉，那些顾客都说他做得难吃，王大祥虽然自己都不吃摊位上的东西，但他做的卤菜别说赶上人家宋记了，就是这繁华里其他的卤味店都能把他甩出二里路。
半夜睡梦中，他想着被工商局罚走的一万块钱，辗转反侧后，耳朵里又传来那“微信收款43元”的钞票进账声。
他透过已经微皱发黄的老头汗衫使劲挠了挠发痒的背。
王大祥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可依然没讨着老婆。
原先卖麻辣烫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赚到的微薄收入都拿去买烟上网吧消费去了。
别说房车，家里的老房子都还没来得及翻修。
“啧 ，得挣钱啊。”
王大祥煎熬得半宿没睡，双眼都因为血丝泛着红。
这没两年也要四十了，他可不想当老光棍。去年过年时问了村里的媒婆，就他这条件可不好找。
不过媒婆收了他的两百块钱小红包，也悄悄咪咪给他透了个底。隔壁镇上有个不挑条件的离婚带娃的，只要他给30万彩礼这事也能成。
但这事可经不住等，便是过上俩月人家找到合适的你这再吵吵那也没办法。
果然还没等王大祥赚到零头，就听说那没见过面的女方已经嫁出去了。
现成的婚事没了，但结婚得先备个30万的事却被他一直记着。
烦躁不堪的王大祥先跟着短视频在下头痛骂了现在女人没有一点贤良淑德，光知道要彩礼。
转瞬又瞅见了那色彩鲜艳，剪辑精美的卤菜教学课程。
视频里，那满脸精明长相的地摊摊主位置上摆了一口不锈钢大锅，里头整整齐齐地放着卤菜。
边上红彤彤的肉肠配着一把又一把翠绿的豆角，每个视频都是下大单的顾客。
王大祥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里头又一个说着不标准普通话口语的顾客一下子买了几大盒，付过去一百七十八。
再往下刷，这大锅卤菜的摊位前排着一行行的队，那穿着整齐出镜英俊帅气的老板还冲着外头喊：“别排了别排了，今天又提前售罄了啦。”
若是多看几个视频，他兴许能发现里头的顾客都是些“老演员”，不同的视频里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但赚大钱的欲望盖住了王大祥的理智，他深夜立刻带进那英俊摊主的视频主页，发去私信。
【老板，我也是做餐饮的，你这个做的好啊】
【招不招徒弟？我想跟你学】
深夜的手机屏幕白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已经开始计算器明年六月能不能赚上30万娶媳妇。
这老板说他一个月赚10万，自己就是只赚8万那也够了吧…
哼，那宋记卤味不就是仗着自己卖个破热卤串串，吸引小年轻嘛。
这东西跟大锅卤菜比起来早就落伍了，这大锅卤菜肯定来的客人还要比这多！
第35章 有鱼上钩 速来 凌晨两点多，王大……
凌晨两点多，王大祥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天花板，放空的眼神里是对未来飞黄腾达的畅想。
无需等到天亮，手机里的私信界面这会却迅速地跳跃起来。
涛哥带你赚大钱4【你好兄弟（握手.jpg）】
涛哥带你赚大钱4【你也是想学做大锅卤菜吗？可以加我微信，我把资料都发给你（抱拳.jpg）】
涛哥带你赚大钱4【直接扫这个二维码就行】
王大祥万万没想到视频里那位主播竟然这么快就看到消息，还这么主动的发了二维码，立马激动地扫了过去。
账号那头，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的郊区写字楼里，公共办公区内的长条大桌前，一叠由高克重纸张印刷的产品宣传页被弯曲成棒状，用力地砸向座椅上头发凌乱的男人。
“我艹！”边上站着的是个大腹便便穿着连帽卫衣的男人，眼底里透露着几分算计。
“我都说了多少次让你背话术？今天的100个有效电话没打完就算了，这会聊客资还犯低级错误？”
胡越源不耐地朝着男人的滑轮座椅头枕上狠狠扇了一拍，对着前面另一个瘦猴吩咐道。
“海子，这条鱼你来跟。”
赵海立马应了声好，走过来接过了男人手中的便宜智能机。
胡越源顶着青色的黑眼圈，满嘴骂骂咧咧道：“这都什么大环境了还不知道上点心？前头郑总可跟我提了要开人的事，一天天开单没几个，基本功还烂。现在一个客资投流成本都要上60块了，哪家公司经得住你这么耗啊！”
徐金伟被骂的愈发低了头，旁边胖子的嘴依然动个不停。
“说了多少遍了，遇到鱼了要让人家先留号码，你踏马不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那他要是不加你，我们这成本不就白花了？”
本就通风不畅的办公区这会又烟雾缭绕起来，胡越源没好气地排了排徐金伟这小马仔的头。
“还杵在这干什么？不会不知道过去看看你海哥怎么聊的啊？”
大锅卤菜创始人涛哥【我已通过好友申请】
大锅卤菜创始人涛哥【您好兄弟，怎么称呼？】
烟圈藏心事【你好涛哥！我姓王】
大锅卤菜创始人涛哥【王兄弟晚上好啊，你是也想跟着我学做大锅卤菜吗？】
徐金伟冒着脑袋疑惑问道：“胡总，手册上不是让加上好友先问贵姓吗？昨天开晚会不也强调要称呼对面为x总吗？”
还没等胡越源开口骂人，边上一只手飞速打字，一只手也跟着夹着香烟吐着烟圈的赵海就先解释起来。
“话术也要看对象啊，你刚刚没扫对面抖音主页和朋友圈信息啊？这种鱼跟那些全职宝妈一样，就得跟人称兄道弟，攀个姐妹。”
赵海讽刺地笑了笑说：“就这种杂鱼你冲人家叫声王总他反而起了戒备心，觉得不舒服。”
这边办公间聊着，那头的王大祥迅速发来了消息，赵海定睛一看，也直起腰多花了些心思。
烟圈藏心事【涛哥，你这2980块的方子好使不？】
烟圈藏心事【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就是怕自己脑子笨，学不好这手艺。咱们这个卤菜有没有线下教学啊？】
“喂！胡老大，你这递过来的还不是个小杂鱼嘞，还有得挖哦！”
大锅卤菜创始人涛哥【当然有啦，这2980的配方只是基础套餐，因为很多想跟着我学习出摊的兄弟们经济也不富裕。但是效果想要特别好，最好还是跟上全套教学，这样才不吃亏】
大锅卤菜创始人涛哥【设备、操作、出餐流程这些都有教学的，而且后期也有创业老师给你做指导，全程陪跑。】
大锅卤菜创始人涛哥【老卤汤这个也送哦（龇牙笑.jpg）那些只花2980的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哦】
赵海从聊天框里复制完话术，就仰在椅背上继续抽着烟，等待着对面的回信。
一根烟都快走完，他不耐烦地翘起腿，光脚放在机箱上。
好半天，对面才发来消息。
赵海拿过手机一看，原本因为等待拧紧的眉毛一下子飞扬起来。
“老大，明天去线下样板那边参观的我这边再加一个，这条我估计能搞3个达不溜！”
烟圈藏心事【好的涛哥，那你看明天方不方便我去您线下摊位学习参观一下】
大锅卤菜创始人涛哥【没问题王兄弟，你把你手机号发我一下把，到时候提前联系】
大锅卤菜创始人涛哥【兄弟你是哪里人，我安排我助理给你定个高铁票，路费我给你报销了】
手机那头，王大祥看着微信消息万分感动，连忙把自己信息都发了过去。
这涛哥做人做事也太敞亮了！
难怪生意能做那么大，一个月挣十万呢！
王大祥自己心中也还颇有些自得，他可不只是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的小年轻。
这光拿配方要是味道出了岔子可怎么好？这顺带去人家创始人的线下摊位看一看，对这生意的火爆程度也能有个更直观的了解。
第二天一早，王大祥就带着身份证踏上了去J市的高铁。
四个小时的车程直达，一下车还有就看到有人举着牌子来接。
王大祥神情激动地走出出站口，接人的除了声称自己是涛哥助理的赵海，还有个身高一米七前凸后翘的美女秘书在边上陪着。
一落地，便主动递上一大杯星巴克拿铁。
“您好啊王总，我是小赵。”
上了车，赵海坐在副驾，笑着冲后排跟秘书一起同坐的王大祥介绍道：“昨天涛总直接就跟我吩咐了，说他有个兄弟今天要过来了解下业务，特地让我过来接您呢。”
王大祥正色眯眯地看着边上半羞的美女秘书，闻言脑子也突然灵醒了下。
“涛哥这出摊还有助理呢？”
赵海瞬间冷汗直流。
妈的，刚从隔壁火锅店加盟组掉过来，话术说惯了！
经济下行也波及到了赵海了业务，他去年在火锅加盟项目里可是干得风声水起。
他们这一行就讲究见风而动，公司旗下的牌子数不胜数，各种品类各种名字，一个不行就立马copy完格式开始下一个。
公司里的餐饮品类可比有些人吃过的外卖品类都多。
他们之前在火锅店项目里可是赚了好几波大的。这火锅店光是加盟费都是六位数起，里 头的装修选址能捞金掺水的可比其他项目多。
配合百分之十的提成还有签单奖金，赵海前几年的荷包可是鼓鼓囊囊。但这两年开始，火锅项目的客户越来越少，签单成功率也低了很多。
赵海被旁边新出的卤菜项目招商老大胡越源一个劲的招揽，说是薄利多销也有薄利的好处，面临着大趋势便也跟着转组了。
啧，还是小杂鱼搞多了，一下子这接待的话术都没转过来。
好在赵海这人或许身材精瘦，营养全都进了脑子里，这会是思绪飞快，立马给自己先前的说辞补上了漏。
“是这样的王总，我们涛总呢除了平日里的营业收入，还有做自媒体的板块呢。像很多广告商也会找到咱们涛总身上花钱打广告。”赵海边说边看着后视镜里男人的眼神。
眼见他愈发上钩，这才补上一句。
“所以呀，涛总这一天天日理万机的，才有我和您身旁的秘书小金来帮着一起料理事务呢。”
这话的说服性其实不算很强，但瞧着边上的美女小金和前排赵海的谄媚笑容，王大祥的内心也开始幻想起自己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天。
专车按时抵达摊位，王大祥被赵海带着引去了另一边。
这里头聚集的除了有五六条大鱼，剩下四五个人都是“吊钩”。
赵海开口介绍道：“王总，这边这些也是跟您一样天南海北过来想要学习项目的，您这边有什么想法也都可以跟他们一起沟通讨论。涛总那边正要忙，我先去看看。”
说罢便离开，王大祥瞧着那秘书小金也跟着一起离去的身影，心中虽有不舍，但少了边上的人后也不免放松了些。
这一举一动都被边上的“吊钩”看在眼里。
不远处，那位江湖人称涛哥的英俊男性推着餐车就出发了。
头发上打着厚重的摩斯发蜡，身上的衣服看着都是崭新出厂，不像要出摊，倒像是要出道。
到位置后第一件事不是摆货，这位涛哥掏出苹果最新款的PROMAX版本，夹在杆子上的支架上打开软件开始直播。
“诶，听说这涛总的直播也干得老火热了。”
“是吗？有多少人啊，是在哪里开播？我也想进去瞧瞧！”
边上人的一言一语引得王大祥和周边其他“大鱼”也都纷纷掏出手机，找到直播间点了进去。
左下角的评论区不断向上漂浮着，右上角的人数也从个位数开始飞速上升。
“hello兄弟们，我是大锅卤菜创始人涛哥！今天咱们又出摊了啊！这一车我可是准备了足足能卖四千块的货！距离咱们月入十万的目标又进了一步哈啊，大家猜猜今天涛哥能不能卖完呢？”
手机屏幕里的美颜滤镜拉得有些大，原本外貌也不差的“涛哥”一下子更加上镜了，饱和度满满的滤镜也让他那摆货的食材看起来更加鲜艳诱人。
“今天呢涛哥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除了直播间的兄弟姐妹们，这现场还来了十多个想跟着涛哥一起学这门手艺的小兄弟！”
镜头前男人的表情分外夸张，但到了手机里却成了恰到好处的表现力。
“涛哥是不是从第一天就说过！我的梦想从来不是自己赚大钱！要是不带着兄弟姐妹们一起赚钱一起致富，我这良心哪里过得去？！”
“涛哥”拿着大勺挥动着，勺面冲着镜头，运动感和画面感都十足。
王大祥一瞧，右上角的人数竟然已经到了“五位数”。
他正欲抬头观察下摊位情况，就被另一阵惊呼吸引，因而也错过了那一群人有计划性的被引导至摊位上的动作。
“我去，有人给涛哥的直播间刷礼物了！”
“谢谢纸短情长姐姐送的抖音一号！欢迎姐姐支持！有空来摊位我给您免费出餐！”
涛哥兴奋地冲着摄像头比了个心，敬业到连边上的“顾客”都没来得及招呼。
王大祥看着直播间里的礼物特效，疑惑地朝着边上的人问道。
“这礼物值多少钱？”
“一千块呢！”
“我去！”
王大祥激动得瞪大眼，看着直播间里其他零零碎碎点着小玫瑰和小爱心的礼物栏。
刚才那人还真没骗他，这涛哥不仅出摊赚得多，就是靠这做直播收入也不少啊！
这可是一千块呢！说给就给！
他平日里要卖一千块的麻辣烫可都不容易，这还不算毛利呢。
王大祥望向摊位前面排在长队的队伍，他不知道里头的人全都是加盟公司联系的固定演员，出场费极低还有量大优惠。
他满脸憧憬地望向摊位上自信帅气的涛哥，瞧着那举手投足的风度仿佛看到了以后的自己。
王大祥甚至没想着先尝尝味，就兴奋地候在一边，也想着跟着做项目了。
摊位的客流不少，直播间里还有那么多潜在客户和大哥大姐。
王大祥的双眼被金钱迷晕，以这大锅卤菜好项目，线上线下双线程通杀，那宋记卤味的生意在这面前还算个屁！
摊位前的“涛哥”这会跟玩似的切菜装盒，客人一个个下单的金额还不少，偶尔才冒出几个数字少点的。
“微信收款126元”
“微信收款179元”
"支付宝到账78元"
随着不断响起的收款音，涛哥的大铁锅里菜全都被清了个一干二净。
王大祥眼见对面正笑着对着直播间里的观众说要下播，就立刻气宇轩昂地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涛哥眼神扫过等候的人群，暗数了一下数目。
他转过身去，上位者的气息掩盖不住，冲着赵海发问道。
“小赵，还有两个兄弟怎么没在呢？”
王大祥没看到身后一个“吊钩”冲着涛哥摆摆手，就看见那接人时打扮得一身端正，甚至让他内心有些自卑不服气的赵海，这会像是变了个人似奴颜屈膝的回话。
“对不起涛总，是我没有招待好人家，那两位方才说是有事已经提前离开了。”
涛哥的眼神极为不满，大声训斥道：“我不是跟你们强调过多少遍了？这可都是愿意跟着我学手艺，发家致富的兄弟们！”
他语气昂扬，感情充沛，手臂挥向王大祥一行人。
“我这些兄弟今天更是不容易，愿意跨越千山万水，从全国甚至全世界四面八方来到我们这里，要是不好好招待我怎么配做他们大哥？！”
涛哥向前伸手揽过王大祥的肩膀，热情道：“你就是昨天联系我的王兄弟吧！你也久等了，大哥这就带你先去尝尝咱们J市的特色菜。”
一行人下了馆，涛哥坐在这豪华大包间的主座，起身拿起一瓶“茅台”，给兄弟们倒上。
涛哥将装满白酒的小杯递到王大祥的面前，俊朗的外表带着浓厚的亲和意。
他张嘴便致歉。
“王兄弟啊，真的是不好意思，你大哥今天实在是忙得不行，不仅没来得及去亲自接你，甚至没来得及带着你去各个景点到处玩一圈。”
涛哥满脸真诚，边上的服务员看着赵海的眼色，将一份份装在大号餐盘里的“大菜”都端上了桌。
“王兄弟啊，咱们今天就先吃好喝好，赚钱发财这个先不要想。你大哥今天没招待好你真的是愧疚啊！你放心，这吃住行全都我来买单。”
涛哥爽朗一笑，“你就放心先吃啊！”
这会涛哥以退为进，只顾着招揽这群朋友，一句没提赚钱投资，也没提这大锅卤菜项目。
可他们不急，王大祥反而急躁起来。
“没事涛哥！”王大祥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桌上的大菜，急切地望向旁边的大哥。
“这吃喝都是小事，咱们兄弟这大老远跑过来不就是为了跟着你学习，好好赚钱的嘛！咱们还是先提这赚钱的事吧！”
涛哥同赵海对视一眼，要不是俩人都是老江湖，眼里的笑意都快憋不住了。
今天这条鱼倒是积极主动，活力十足啊。
他们原先还安排了一块跟过来吃饭的“吊钩”，结果这还不用自己人出手，傻鱼就自己咬着勾要上了。
涛哥对着王大祥劝了劝酒，一杯下肚又立刻给人满上。
“哎呀王兄弟，我知道你想挣钱，但这饭也要一口一口吃嘛。”
他做着一副知心大哥的模样好生劝诫道：“王兄弟呀，这做餐饮可是累得很，我这边安排你过来也是想带咱兄弟好好耍耍享受，但这卤菜活做着可不轻松，你还是该好好考虑才是。”
二两小酒下肚，王大祥的脸已经通红，他拍着胸膛大声道。
“涛哥，我自己之前就是做餐饮的，我不怕苦！我 就是看您有本事，才想跟你学。”
赵海坐在门口，瘦猴的身材配着算计精明的面相，这会出言讽刺道。
“咱们涛总这生意可是赚钱得很，想跟着来没几个钱可拉倒吧！”
王大祥被激了个上头，边上的涛哥立刻出言训斥道：“小赵，你怎么跟我王兄弟说话的！人家是我兄弟，你再这么出言不逊那就别干了，趁早滚蛋！”
原本还因为赵海说的话而气恼的王大祥看着怒气冲冲的涛哥，反倒打起圆场。
“没事，我没生气。”他满脸认真地看向对方，“涛哥，我是真想跟你学手艺啊，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个收费要怎么来呢？昨天您在微信上说线下聊来着。”
赵海这会夹了块山药片，依旧刻薄的开口道：“你这是想学咱们涛总全套的手艺啊？我们这对外的学费可得十五万八！”
说罢他和涛哥都用余光小心地观察着王大祥和另外两条大鱼的脸色。
差不多看出苗头，涛哥这才开口驳斥道：“小赵，我看你是没一点眼色！”
“这十五万八是对外面陌生人收的学费，在座的可都是我的兄弟，收这个价合适吗？！”
涛哥拍了拍王大祥的后背，恳切道：“以我和我这些兄弟们的交情，直接对折！七万九！”
说罢涛哥又摇了摇头。
“不成！这七万九听着也不好！我要再降！六万八！”
赵海急忙慌张地劝告道：“不行啊涛总！这七万九已经是成本价了，咱们又要出配方又要帮着运营，还要给人出设计看选址，再加上咱们那祖传的百年老卤汤，您这六万八那就要大亏本了啊！”
涛哥一听更是不满：“亏本什么亏本！小赵！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做人要讲格局！这都是我兄弟，我的梦想就是带着兄弟一起发财，亏本又咋啦！”
王大祥这会已经喝了个上头，慌忙开口问道：“涛哥，这六万八里还包不包直播间的费用啊？”
涛哥闻言差点没绷住，边上的赵海已经悄摸接着咳嗽的动静转过去偷笑。
要不是提前跟赵海对过底，涛哥差点以为面前这傻鱼是他们公司安排的“吊钩”呢！
涛哥不愧是老演员，他面色凝重，迟疑地开口道：“王兄弟啊，这不是我不想。”
“咱们现在可要知道，这短视频账号和直播间做起来了可比以前那些拿着喇叭大声吆喝的要好得多。”
涛哥握着酒杯，推心置腹地说道：“就别说这引流的效果，直播间做好了，来送礼的大哥大姐也不少呢！”
王大祥又咽下一杯，连连称是。
他今天可是瞅见了那千元礼物直接就砸了进去。
涛哥又道：“你是不知道，这看着光鲜，里头的活可不少。你大哥公司里特地请了一个专业的短视频运营团队，里面的各位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就要一万多呢！”
王大祥闻言惊呼：“一个月能赚一万啊？”
涛哥熟练地重新找回话语权，不被其他话题带着走。
“那可不，但是人家也是有真本事的，今天这钱还算少，前两天光是收礼物就收了两三万呢！”
他看着王大祥原本有些因为酒精就不太清醒的双眼，出声道：“所以不是大哥不想把这个服务加给你，但这成本也在这呢。”
涛哥详装叹气，等着边上人继续问价。
“那加上服务要多少？”
他假装沉思片刻，颇为犹豫地吐出话来。
“那就得八万八了。”
王大祥喝得有些茫然，盲目地算着数字，痛苦地开口道：“大哥，你这项目是真的好啊，但是八万八这钱我确实没有，兄弟没本事啊！”
涛哥一听，立马劝慰开口道：“别急啊兄弟，我这有个法子。”
他打开手机，翻出一个不正规借贷软件，对着王大祥就介绍道。
“我这儿有个靠谱的路子……”
第36章 懂不懂探店博主的含金量啊 推杯换……
推杯换盏之间，王大祥迷迷糊糊就对着摄像头左右扫描，借了十万的网贷。
第二天在酒店醒来，他捂着自己因为饮酒过度有些疼痛的脑袋，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昨天的事。
王大祥起身看了看白色大床边的床头柜上赫然是一份已经签字盖章的加盟合同。
想着昨天贷款借来的十万块钱，他的心中难免带上了沉重的忧虑。可转念一想，不过就是十万块钱，按照涛哥说的赚钱速度，他一个月就能把账还上！
先把钱还了，等明年过年回村，彩礼也攒够了，还能把车房都还了！
王大祥喜滋滋地盘算着自己的发财生意，乐呵地跟着赵海到了一个所谓的总部基地学了一两天就打道回府。
那昏暗的办公间内，又迎来了外卖小哥的几大袋奶茶和炸鸡披萨。
胡越源大笑着搂住边上的赵海，对着同组的销售大力表扬道：“看看什么叫一员大将！”
他欣慰地望向赵海，赞赏道：“这可是咱们海子这个月开的第六单了，还是条大鱼！你们这些本事不到位的可都要跟着你们海哥多学学，要不人怎么能当上销冠呢！”
边上的涛哥也跟着过来拿了串鸡翅，谄媚地恭维道：“海哥厉害！前些天咱们都在筹谋其他盘子了，也就是我海哥有能耐，这种小盘也能稳稳当当做起来！”
胡越源散了一圈烟，闻言右手朝下叩了叩桌子。
“小涛啊，明天的视频还是得照常拍，最近这大锅卤菜项目热度大盘整体数据下滑得厉害，咱们这鸡蛋可不能放一个盘子里。”
旁边的“涛哥”立刻回应道：“好嘞胡总，我明天就继续去把提拉米苏出摊的视频再拍十条。”
这位涛哥也是个老演员，平日里的工资主要是源自出镜结算，这会胡海这老江湖带着他一起出动，也让他额外多拿了百分之五的提成，此刻自然是喜不自胜。
此时已经原路返回至H市的王大祥自然不知道那头加盟公司的内部狂欢，他这会正纠结地同那位涛哥派来的设计师沟通起摊位广告布置来。
犹豫许久，王大祥想了想自己前段时间虽然挨了罚款，但那阵子每天自己找上门的顾客可不算少。
他心一狠，还是冲对面发去消息。
烟圈藏心事【王哥大锅卤菜的名字还是改一下吧，改成宋记大锅卤】
专业餐饮设计【好的收到】
对面转头就将截图发给了淘宝店上的外包团队，定金预付款都到账了，谁管他改不改名。
王大祥此刻心中略有些遗憾，可想到那每天冲着宋记名号便涌上来的客人，这一丁点的遗憾也被抛之脑后了。
总部那头东西全都随着快递发了过来，新餐车上的广告牌也跟着到了货。
也是恰巧，这“宋记大锅卤”的再回江湖之际，也是宋晚秋开业搬家的第一天。
这段时间忙着搞加盟开抖音号的王大祥也不知道这情况，若是知晓了怕是会更高兴这繁华里夜市没了人跟自己抢生意。
他欢喜地按着总部发来的教学视频，暗自往上再加了一半的量，就兴致勃勃地推着餐车去了夜市。
远远没瞧见那宋记卤味的身影，王大祥心下一喜，立马把餐车开到了宋记的老地方。
这大锅卤菜的制作极为简易，许多食材从发过来时就已经预制好，压根不用费什么心力。
王大祥点开手机支架上的直播间开始开播，里头的美颜数值拉得极大，硬生生把满脸胡茬的一张圆脸变成了冷白磨皮锥子脸。
“宋记大锅卤”的招牌字样在餐车上不断闪烁，据总部所言，这是最新的LED屏幕技术。
奇怪的是，今日这冲着宋记牌子过来的人却始终不多，就如同他那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却从来没超过十个人的直播间。
王大祥这心原本都已经悬在嗓子眼，他不知道社交平台上已经有了他先前假冒宋记卤味的避雷贴，也不知道宋记开业搬迁的事情早在前些天就已经宣传到位。
看着一个又一个走过的客人，王大祥的嘴角都有些急得燎泡，直播间里那偶尔冒出的对这摆摊生意的唱衰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你好，你这边是宋记吗？”
王大祥抬起头，看见前方这位客人举着手机支架，颇为专业。
“你这是？”
冯进宝先没顾着回话，举着支架就将摊位前的菜色先拍了个遍。
“看不出来吗？我是探店博主！”
他眼见王大祥这呆呆愣愣不会为人处世的模样，语气也变得差了些。
冯进宝拍完全景，不耐烦地点开自己的视频平台主页，炫耀似地将手机正面翻转给王大祥。
“瞧瞧，三十万粉丝呢！”
这摆地摊的就是没点眼力见，要不是最近没素材，底下又老有一些粉丝安利这家卤菜，冯进宝可不愿意来。
这些穷酸粉丝真是没见过好东西，一天天拿个地摊当宝，他想着那几个从开号就经常活跃在评论区里的粉丝，不免得翻了白眼。
王大祥一听是探店博主，心中的欢喜立马涌来，对冯进宝这不善的眼神也无视个彻底。
果然！
涛哥这大公司办事就是靠谱，这刚开业就安排了探店博主来帮着做宣传，跟那些请素人小号发垃圾视频推广的就是不一样！
这两人说的虽然不是一回事，但脑回路却莫名奇妙的成功接通。
冯进宝解释完，就立马打开摄像头，先录了个真人口播画面。
这一上镜，脸上的神情面相都像变了个人，原来有些刻薄的吊梢眼立马弯弯绕绕起来，嘴角的弧度也都快咧到耳根去。
“美食哪里找？探店看小宝！最近啊有好多粉丝朋友都给我推荐一家叫宋记的卤菜地摊，今天小宝就帮大家来实地探探，这家卤菜到底好不好吃！”
录完镜头，冯进宝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补完两个王大祥出镜的画面，他又举起杆子，大声叫嚷道：“家人们，小宝现在已经到了摊位前，这家宋记大锅卤确实跟粉丝朋友们说的一样，我隔着两元就能闻到香味，这锅里的卤菜也是馋得我口水直流啊！”
冯进宝迅速点完菜，拍完王大祥的动作，就见他拿着打包好的塑料打包盒，傻愣愣地看着自己。
他放下手机，斜眼望着呆子般的王大祥，无语怒道：“你有病吧？我这要拍摄呢你就拿这东西装着？”
“那要用什么？”
王大祥懵懂地发问，方才冯进宝那娴熟的拍摄，随口就来的口条已经让他对这个专业人士颇为拜服，更别提人家那30万粉丝。
“装个好盘，找个位置我好拍啊！”
“但我这只能打包，没有座位啊？”
冯进宝满脸讥讽，看向眼前这个傻楞的家伙：“那你不会去借啊？”
王大祥连连应是，去另一家卖砂锅米线的摊位上借了个小方桌和塑料圆凳，保证用完就立刻还来，那家米线老板这才松了口。
桌子放好，冯进宝嫌恶地抽了几张摊位上粗糙如草纸般的纸巾，将桌面和凳子都使劲擦了擦，这才将手机架好位置。
“刚才看这宋记大锅卤的老板切菜时我就老想吃了，粉丝朋友推荐的确实不错啊！”
冯进宝拆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膜，夹起一块红彤彤的红肠，进嘴嚼了两下。
眉头些微皱起，又迅速抚平，扯开笑脸对着镜头道：“哇！这红肠真的糯叽叽，真是神仙吃法啊！”
大爷的，这什么手艺都敢出来摆摊了。
卤水味咸味啥都没有，里头吃着全是淀粉感。
从某种程度来说，冯进宝也是颇为敬业。
他又夹起一块素鸡豆干，对着摄像头介绍道：“听说他家的豆干是特色菜，今天小宝特地买了不少来尝尝！看看不是有那么厉害！”
这一入口，冯进宝的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没味道就算了，这干巴豆干不知道在仓库放凉多久，吃起来硬的没边。
镜头里，他的嘴部动作尤为明显，但冯进宝的面部表情仍旧是一副享受的样子。
“真的名不虚传！”他竖起大拇指，点评道：“这豆干跟其他卖卤味的都不一样，真是风味十足，越嚼越香！口感很丰富，好有层次感啊！”
转头他又夹起那青翠的豆角，冲着镜头展示起来，只是刚一入口，冯进宝就察觉这口感不对！
他立刻将嘴里的豆角朝着地面吐了出来，最后呸了两口才将余味勉强过了个干净。
“你大爷的，你这豆角没熟啊？”
冯进宝咬牙切齿地看向边上傻愣着瞧着他拍摄的王大祥，恨不得把他四岁咯。
“怎么可能！我这豆可太棒了！”
王大祥不信，自己从拌料碗里夹起一根残留的豆角，吃完也立马吐了出来。
他冲着冯进宝摆了摆手，“可能火候有点问题，那就先别拍这个了。”
冯进宝无语地按下停止键，去边上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使劲漱漱口。
瞧着桌子上这盘子卤菜，他也做了好些心理准备才又将词说完。
拍完视频，冯进宝先确定了一遍素材基本没问题，旁边畏畏缩缩的王大祥就靠了过来。
“那个，你还没结账呢？”
王大祥小心翼翼地试探，这可是他今天的第一单，要是不开张从运气上来说可是要耽误一天生意的。
“一共是一百四十三元，你看扫哪个码方便点？”
冯进宝这吃了一肚子难吃菜的火气还没散呢，就瞧见这摊主老板跟了过来。
他这探店博主做了30多万粉丝，吃过的店也不少了，其中不乏很多商家主动花钱让他去当饭梅子。
但做菜难吃到这个地步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那帮穷酸粉丝真该吃点好的了！
冯进宝阴阳怪气道：“我来给你探店你还敢收钱？”
王大祥琢磨出这话语里的不善，也只小声嘟囔不敢再说些什么。
之间冯进宝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打开微信收款码。
“喏，都拍完了，赶紧付钱吧！”
“付钱？！”
王大祥闻言一跳，这没收到饭钱怎么还要付钱了呢？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你当这探店视频白拍的啊？”
冯进宝表情愈发不善。
他尝到这家宋记大锅卤后就已经有些心知肚明。
平日里是有些粉丝会给他主动推荐餐馆让他去点评。不说好坏吧起码也都在及格线上。
以面前这家卤味地摊的味道来说，那底下让他来探店拍摄那指定是自炒，拍都拍了还想借机不付拍摄费？
想得美！
王大祥心里犹豫得不行，今天这生意不咋地，前面给总部转账还转了那么多钱。
这总部联系人之前也没跟他说探店博主来了还要收费啊，这短视频宣传服务怎么没把费用清单给他说明白啊。
但王大祥又琢磨起来，他刚才瞧人拍摄时可偷偷在手机上找到了【进宝探店】这个美食探店博主账号。
里头的粉丝量不假，视频的热度也不错，看着就不像那些水军死粉。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王大祥心一狠，这视频一发，来的客人不也多了。
他拿起手机，就将2000块钱扫了过去。
冯进宝眼见钱到账，摆了摆手立马走人，将视频传给了自己的剪辑，安排他立马开工。
第二天晚上，新鲜出炉的【宋记大锅卤探店视频】就已经挂在了冯进宝的主页，里头的观看量和评论也都飞速上升，涨幅远胜从前的视频。
可冯进宝这会看着评论区，脸色已然变得铁青。
里头全是些质疑他找错店的评论，还有许多其他同行的粉丝应声赶来，在里面开嘲讽。
识人不清，寻店失误。
冯进宝的风评一时间不断下跌，许多活粉也取消了关注，连之后原本几个约好的商家都表露取消探店合作的意思。
好在团队里头有高人。
【进宝探店】立马发了条动态滑跪道歉，并且声明会立刻去正版宋记卤味给大家做公正介绍。
这次团队可是做好了调查，确保没再找错店。
前去店面的车上，冯进宝烦躁地合眼休息，为了稳妥这一次出行还带了两个成员一起。
“冯哥，地方到了。”
团队商务助理小张踩下刹车，对着后头的冯进宝开口道。
三人下了车，又步行走去了店面位置。
“啧，这正版宋记店面确实人不少啊。”
拍剪一体的小李也在边上附和道，但原本就因为这“真假宋记风波”闹得心烦气躁的冯进宝这会儿的心情可算不上好。
他面色不善地冲着前面看去，这可是让他账号掉粉还丢了四五个商单的家伙。
没素材就没素材，当初要不是缺素材不好更新，他冯进宝聪明一世，怎么会听那几个垃圾粉丝的话去那夜市拍摄？
没吃好也就算了，还遭这么一难。
“冯哥，表情调整一下，要拍摄了。”
小李小心翼翼地提醒，冯进宝瞪了他一眼，随后又专业地变了副笑脸，走到长队的队尾准备拍摄。
“美食哪里找？探店看小宝！”
冯进宝扯出一副笑脸，“最近因为一次探店失误，让各位关注小宝的朋友看了笑话。在哪里跌倒就在那里爬起，今天小宝特地找到了正版宋记卤味的店面，前面这排队的人可真多啊！”
他大手一挥，豪迈 道：“摄影师，给个镜头带大家看看！”
小李扛着单反，扫了一圈，冲着冯进宝做了个OK的手势。
“这条没问题吧？”
小李点了点头，他们都没注意到边上人投来的不善目光。
宋记排队的客人无论是从前在繁华里夜市还是如今的新店，甚少有这样咋咋呼呼，大声叫嚷的。
冯进宝一行人对自己扰人的分贝不自知，确定拍摄完毕后就立马去了队伍最前面。
白色吧台前，陈亚文刚刚叫完一拨人，给了最后一个堂食，就见冯进宝正推开门想要直入，她连忙开口制止。
“不能进了啊，这一波人已经满号了，等后面叫了再进来！”
陈亚文说完又困惑地看向面前人的长相：“你刚出不在这吧？之前排着第一个的不是个年轻小姑娘吗？”
此话一出，身后被他们三个大汉神身影挡住的陈邱莉立刻从缝隙里冒出脑袋。
“亚文妹妹！他们是插队的！”
陈邱莉这会儿脸上满是怒火！
她这一下班就过来排上队了，只是从前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竟然理直气壮地就跑在她面前。
本身没轮上前一波进人卡在最后一个名额后的陈邱莉就已经颇为不爽，前面那男人啥话不说就冲过来要推门，把她的肩膀撞得不轻还一句道歉都没提。
陈亚文一听，脸色也暗了下来。
“我们这里不让插队，要吃饭的自己去后头排队去。”
冯进宝刷着手机上的私信恶评，轻轻抬眼看了看陈亚文，垂眸不屑道：“你是打工的吧？叫你们老板出来谈。”
陈亚文双手交叉抱着，冷言道：“就你们这几个插队的还需要我老板出来？自己去后头排着去！”
冯进宝放下手机，揣着兜拧眉反问道。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陈亚文挑了挑眉，将冯进宝上下打量一圈。
“什么身份？”
“探店博主！”
冯进宝骄傲地长舒一口气，下巴的角度都往上抬了几分。
之前那个傻楞摆摊的大锅卤老板不识货就罢了，这家正版宋记卤味好歹开了店面，总不至于还不识货吧?
冯进宝眼瞧着吧台后的陈亚文走了出来，正翘首以待对面心悦诚服，将他迎进屋内。
却见陈亚文将三人一齐向外驱赶，重新关上了玻璃门。
“喂！你个臭打工的干嘛呢？把你老板叫出来！我可是探店大博主！网红你懂吗！”
冯进宝面部狰狞，大力地拍打着门。
陈亚文没再多应付，有时间跟这傻子多扯，可别耽误了店里顾客正常点餐呢。
门外看了一场笑话的陈邱莉噗嗤一笑。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还想插队，笑死人了。”
冯进宝这两天本就暴躁，刚才又狠狠吃了个闭门羹，一听这话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陈邱莉。
“你什么意思，想挨揍是吧？”
这话一出，陈邱莉倒先没动，边上好几个方才跟着看热闹的男人先冒了头。
“什么意思，你小子还想动手？”
陈邱莉身后两三人的位置，一个穿着运动薄外套也难掩肌肉线条的寸头大汉站了出来。
他脱下薄外套，这么冷的天气里头只穿了个无袖T恤，厚实的手臂肌肉隆起，魁梧如柱，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
不只他一人，旁边好些个人也跟着站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眼神将冯进宝三人挤在一起，还有个老太太不屑地呸了一声。
“没点素质想插队就算了，还敢恐吓人小姑娘。”
三人眼见局势不好，立马灰溜溜的顶着后头骂“怂蛋”的声音去了队伍后边。
“没吓着吧？”
方才第一个站出来的肌肉俊男解英纵穿上外套，略有些害羞地朝着陈邱莉问话。
陈邱莉也低着头回应道：“我没事，我才不怕他们呢。”
虽说宋记卤味这排队的一般不会轻易更换位置，可这会排在陈邱莉后头的两人都默契地向后退了两步，解英纵一下子被挤到了第二位。
两人四目相对，周边似乎冒出了粉红色泡泡，解英纵低头抿着嘴，二人低声不断聊着，没过多久就掏出手机加上了微信。
门内方才还被冯进宝那动作吓得打算开门出去制止的陈亚文都忍不住心中冒了酸气。
怎么排个队你俩还谈上了！
队伍最后头，冯进宝三人灰溜溜地排着队，嘴里还不时骂骂咧咧。
“妈的，要不是必须出个视频，劳资早就一拳打过去，谁乐意受这气。”
阴沉的脸色让边上其他顾客都远着避开。
排得腿都有些发软了，冯进宝这才听到叫号放人，跟着前面的顾客一块进了店。
“喂，你们这里有啥菜？”
陈亚文给上一个顾客发完号牌，抬眼一看是之前闹事的，随手朝着白板指了指。
“板子上都写着，自己看。”
冯进宝转头看向板子上的菜单，心中合计后冲着陈亚文叫嚷道。
“那就给我来六个整的猪肘，放铁盘里垒起来！做那种金字塔造型！”
此话一出，屋里其他坐着的客人都忍不住看向他。
哪里来的傻鸟！
陈亚文无语地看向他，开口道：“你没看到下面的字吗？卤猪肘和卤腿都限量，猪肘肉限购一斤，鸡腿鸭腿两种限购一只。”
冯进宝愈发不满：“我加钱还不行？会不会做生意啊？”
他都愿意花钱了还不行？要知道他去其他店那些老板可没这待遇。
陈亚文摇了摇头：“不行。”
算了，今天带着任务来。冯进宝压下火气，瞧着眼前这人软硬不吃的模样。
“那就要三份卤肉饭，再来两个卤鸡腿和一个卤鸭腿！”
陈亚文俏皮一笑。
“不好意思，限量菜已经卖完啦！”
第37章 泡泡馄饨 一听这话，冯进宝怒上心……
一听这话，冯进宝怒上心头。
好在相机拍摄键还没打开，他的的一副愤怒模样也未被记录下来。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你们还开什么店啊！"
冯进宝大手一拍吧台，却被那定制加厚的台面反震得手疼，不由得缩了手颤了颤。
边上其他顾客闻声也说道：“人家小姑娘都告诉你售罄了，菜单上头白底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想吃特色菜自己早点来呗。”
早点？
互联网公关讲究的就是一个快，今天要是不连夜把新视频发出去，他冯进宝的风评直接就得跌落谷底。
缓上两天，这该跑的粉丝也跑完了。
冯进宝铁青着脸，勉强压抑住怒火冲着陈亚文问话。
“就不能再腾出一份来？我加钱还不行吗，你们想要多少自己开个价！”
话里话外全是拿钱开路的豪横。
还没等陈亚文率先回话，窗口那等着拿上自己那份猪肘饭的客人嗤笑起来。
“这些新来的真是层出不穷，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宋老板是什么脾气，净想着砸钱了事。”
排在他后头的男人肚满腰圆，看相貌已是中年，面上神采奕奕，很有精气神。
他方才正拿着手机朝着玻璃档口里拍视频，拍完后立刻转发到自己的家族群里头，闻言也如弥勒佛一般笑了起来。
“要能砸钱就好了，那我可巴不得天天砸，让宋老板给我好好安排个VIP位置。”
杜宇腾乐呵呵地笑着，通身的气派让人难以忽视。身上的打扮说不上低调，上衣是件墨黑色皮草，内里衬衣几乎要被奢侈品LOGO的标识给涂满，就连皮带也是如此，彰显着豪气十足的暴发户气派。
杜宇腾贼心不死，幽幽地朝着窗口内的卤猪肘饭开口道：“我也不奢望着VIP能让我不排队，只要是能保着我每天买上特色菜就是了。”
冯进宝听着这些话，心里更觉走投无路，又将眼神投向了陈亚文。
陈亚文被他盯得有些好笑，开口道：“我们宋记说限量就是限量，一天就做了那么多，又不是搞饥饿营销。这里头的猪肘鸡腿鸭腿都是已经卖出去了，你就是想要我们也没办法给你变出来啊。”
冯进宝面色一沉，只得安排助理先去选些餐盘里还剩的卤菜。
商务助理小张端着铁盘，本来还想多挑些东西方便拍摄效果，可几乎每一次动夹子，旁边的客人齐刷刷的就将眼神锁在他的手上。
还想再多添菜的小张只觉得自己的右手颇为灼热。
另一头的小李顺着厨房档口的位置，一个接一个地问，就盼着哪位顾客愿意高价转卖。
怎料还没问上几个，得到的确是清一色的拒绝。
有些直接就摆了摆手，有的人听到小李口中的两千块钱转让费，心中倒是颇为意动。
可 往前瞟到厨房里正忙活出餐的宋晚秋，自己身上瞬时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
小李也有些着急，嘴里的价码不断上升，可面前的客人摇头的频率越来越大。
在不断地追问之下，这才松口解释。
“倒不是我不想收你这钱，这事要是给宋老板知道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李听了很是不信，他眉头紧皱，开口质疑道：“这限量菜你买都买了，还怕她干什么？你还做不得主了？”
那客人缩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嘘了声，往前仔细瞧瞧确定宋晚秋没听到声，这才低声开口道：“宋记可不让有黄牛，这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拿限量菜转卖牟利，我不得被拉进黑名单啊！”
小李也跟着敛声，可他依然不解。
“这有什么，你这会偷偷把你餐牌转给我不就得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店老板和收银的又注意不到。”
客人苦笑地摇了摇头，无奈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往边上看看呢？”
小李闻言也悄悄转过头去，这一转差点没让他吓得踉跄在地。
不知道何时起，餐厅大堂里的客人动作各异，但那眼神却牢牢的锁死在二人谈话的身影上，怕是一个异动，便有人前仆后继前去告状。
“我早说了，这边上的人形监视器多得不得了，怕是我刚把牌子给你，还没等你赚钱就有人要杀出来大义灭亲了。”
幽幽的声音从小李背后传出，这加钱买限量菜的想法彻底沦为泡沫。
他只能遗憾地回去跟冯进宝回话。
“唉，这诱惑真是一天比一天高啊。昨天遇到那个大小姐说的还是五百，今天这人又喊一千了。”
那客人摇了摇头，他算是个运气好的，虽然每日来宋记都不是在前面的，却常常能买到扫尾单。
冯进宝听了小李的回话，又不满地看向小张从餐台那端来的卤菜。
“就这东西，哪里够排出合适的素材啊？”
冯进宝拿起筷子对着盘里的卤菜挑挑拣拣，他啧了一声，抱怨道。
“现在这些大博主就我一个拍宋记的，以后要是还有人来了全点限量菜那我不掉咖了？”
小张迟疑片刻，开口问道：“那冯哥，咱们现在怎么搞？”
冯进宝目光遥遥望向前头的厨房档口，又转头跟小李对上眼神，二人相视，达成共识。
“死马当活马医吧。带上东西准备开拍。”
冯进宝冲着小李摆了摆手，揉了揉自己的面部肌肉，调整好状态径直地向前走去。
“您就是宋记卤味的老板吧？看起来好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冯进宝一上镜，语气都变得活泼起来，整个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小李这会的拍摄动作相当明显，长枪大炮的单反镜头牢牢地对着宋晚秋的脸，只让人觉得冒犯感十足。
厨房里正忙碌的宋晚秋瞬间察觉，面色颇为不喜。
她挡住脸，出声制止道：“这是在拍什么，别往我脸上拍。”
冯进宝一见对面反应不对，也立马冲着小李挥了挥手，示意镜头下移。
不对劲啊，他之前去突击性探店的时候那些老板看到镜头虽然也有些不适应，但第一反应不都是立马笑着方便上镜吗？
为了视频效果好看，又怕冯进宝好话说少了，一个个热情得都能赶上他亲大舅大姨了。
便是那端上来的饭菜也都是精心准备，加肉加量，赠菜赠饮也跟不要钱似的往桌上端。
宋晚秋不满地看向面前临时出来的二人。
最近因为气温骤降，宋晚秋的寒冷性荨麻疹又犯了，好在室内的空调温度给力才让她熄了请假休店的心。
她这会带着蓝色的医用口罩，冷冰冰地对着前面人开口道：“相机里的视频删除掉，没有经过允许就不要直接把镜头冲着别人。”
她拧了拧眉，语气里也含了些火意。
“你们俩的号牌呢，刚刚排这的不是你们吧？”
冯进宝见形势不对，立刻用胳膊肘怼了怼小李，让他暂停拍摄先删了视频。
他打着哈哈道：“是没轮到我们呢，我这不是第一次来吃在咱们宋记嘛，就有点好奇咱们这个味道，没别的坏心思哈。”
冯进宝瞧着对面脸色，主动地朝边上退了一步，原本被他挤走的客人没好眼色地瞪了一眼，转过头看向宋晚秋的表情却又变了个笑脸。
草，口罩戴的那么死，里头不知道有多难看。要不是必须得来，谁他妈要看这傲气的丑女人脸色！
心里头虽然不断腹诽，但冯进宝的面上丝毫不显，整张脸满是笑意，还有些伪装的天真。
宋晚秋确定那镜头没再恶意地朝她脸上怼，又处理起手上的餐品来，好在手上还有个十份就能歇班了。
“老板，你们这个卤味是H市的特色是吧？”
声音从左前方的玻璃档口窜出来，宋晚秋手上剁肉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她抬起头无语地望去，果然还是刚出那两人。
“不是特色，H市的特色是大刀烧肉。”
吃了个瘪的冯进宝丝毫没停，继续发问道。
“我看这里人好多，你们店开了很多年了是吧。”
宋晚秋拿起刀的动作又是一沉。
“三天，刚营业三天。”
“你们这个猪肘饭怎么卖的呀？”
“外头有菜单，价格就是菜单是上写着的。”
冯进宝像个发问机器，问话的动作都没停。
“老板，那你做这个做多久了啊？”
“老板，你家这菜点多少能吃饱啊？”
“老板，平常吃这个的多吗？”
“这个卤味是不是您自创的啊？”
“诶，你这会剁的这个是猪肘吧？”
“这个看起来好好吃，是咸菜吗？”
“老板，你放的这个是不是香菜呀？”
听到这话，宋晚秋闷声往里放香菜的动作也顿了顿。
她放下盘子，颇为无语地盯着外头的冯进宝看，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冯进宝还没意识到自己那颇受注意的样子，又或者他往日里已经习惯。
“老板，你放这个卤汤有什么作用啊？”
还没等宋晚秋先开口，边上最近那张餐桌上正享受着美食的杜宇腾就已经忍受不了了。
“你有病吧？”
他站起身子，拍了拍冯进宝的肩膀。
这会的杜宇腾已经不全然是在嘲讽了，虽然这话听着有些侮辱人，可他现在确实在真诚地发问关心。
一开始在店里闹来闹去也就罢了，这问的问题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人工智能还是没法取代人类，毕竟AI想不出这些问题来。
“这他妈不是香菜是什么菜，还加卤汤有什么作用？”杜宇腾这会真是满脸担忧地望向冯进宝，这小伙看着年纪也不大啊，怎么脑子也不好使了。
“你没吃过饭啊？”
冯进宝被人拍了肩膀很是不乐，他这录视频录得好好的呢！
他转过头面色不善地想后瞧去，却一眼看到了那价值不菲的皮草下印满LV标识的衬衣。
先敬罗衣后敬人，冯进宝满肚子压抑的火一下子又被灭了。
他正想着回过身继续拍摄，就被杜宇腾揽了过去。
这中年男人身高虽不高，但一身肉也不是白吃的，稍一用力，小鸡仔身材的冯进宝就被拉了过去。
“小妹，他这单的钱结了吗？不行算我身上吧，我看他有点可怜。”
杜宇腾现在真是真心怜惜，他中年拆迁暴富，只觉得感谢命运于是每天都想着法多做好事，力行慈善以回报上天。
方才冯进宝的那一套探店小连招在杜宇腾听来，这小伙指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
他瞪了一眼边上拍视频的小李，杜宇腾又不是没有社会经验的小年轻。
早些年就有那些坏心肝的将好好的健全人打成残疾，眼前这小伙兴许就是被边上这人专门拉出来拍傻子视频赚钱的！
这种人他可见过了！
自觉又做了件好事的杜宇腾热情地揽着冯进宝的肩膀，这也让他费了好些力气才挣脱出来。
冯进宝没好气地回了座位，后头按下停止键的小李匆忙跟上。
两助理见他低沉不语，相互间打起了眉眼官司。
好半晌功夫，才决出那个开口的人。
“冯哥，我们还要接着拍不？”
商务助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生怕语气不对刺激到冯进宝本就悬于一线的神经。
“拍？拍个屁！”
饶是再柔和的语气也挡不了冯进宝这几天事事不顺的烦心。
他站起身子，拿起手机。
两个助理也跟着动身。
小李略有些可惜地望向桌面上还没动筷的卤菜，小声开口道。
“冯哥，这菜还要不要打包？”
冯进宝翻了个白眼，出门的速度愈发快了。
“打包个屁！ 今一肚子气还没吃饱啊？”
说罢直接出门上了车，两个助理匆忙跟上。
店内陈亚文远远望了望餐桌，鼻子微微皱起，怒气冲冲地在店铺系统里的黑名单中又添上三人。
“浪费粮食！进去吧，晦气东西！”
开店才几天，这黑名单系统尚未出动过，今这三个人插队的时候就不对劲，早该进这黑名单里老实去！
缓慢驶出停车场的车辆上，冯进宝双眸紧闭，像是在不断思考。
驾驶位上的小张不断地偷瞄，最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冯哥，咱们这次没拍要怎么洗白啊？网友这会还等着呢。”
小李也担忧地朝后瞧了瞧，他倒不是担心冯进宝，他更担心这账号没了工作不保，又得去外头找工作。
车内空气冷凝，气氛像是被冻结。
好半天，冯进宝才睁开眼，眸中神采飞扬。
他冷哼一口气，自信开口。
“谁说没办法了，我今儿个就教你们一招，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宋记卤味店内对车上这几人的谈论一无所知，便是知道了也无所谓。
这开店做生意，好人坏人见得不少，便是奇葩也是常有的。
宋晚秋卖完最后几份猪肘饭，到了后头就连电饭煲里的米饭都提前告捷。
好在蒸米不似做卤菜，必须提前浸泡很久。
宋晚秋正打算临时再蒸一锅，后头的顾客也摆了摆手，不欲让她多生麻烦，直接要了一斤卤猪肘净肉打包带走。
最后锅里头还剩下三四两的样子，就是再卖也不大合适。
宋晚秋迟疑地望着食品称上剩下的猪肘肉，正思考着它的去留，便被屋内一大群悄悄靠近的食客用眼神牢牢锁定了。
“好啦好啦！”宋晚秋笑着摇了摇头，将剩下的肉重新放回砧板上。
“这点也不卖了，大家想吃的都均分一下吧！”
大堂内瞬时欢呼雀跃，有个小姑娘兴奋得差点转圈圈。
"我还从来没抢到过卤猪肘呢！今天运气真好！"
处理完最后的肉菜，宋晚秋就对着厨房战场打扫起来。
好在下午的时候有陈亚文在，二人边做边收拾，要处理的也不多。
宋记卤味的热卤串串虽然没那么强势限量，但架不住来的人多。哪怕开店后加了量，也经常没过多久就要闭店。
大号的炖锅这会已经放在另一边，灶台上空留一个正常家用大小的不锈钢汤锅。
这还是搬迁那次宋晚秋自己一并带来的，元光霁虽然细心，但做规划时总归还是以商用开店为主。
灶台旁边空留三个打上调料的陶瓷汤碗，猪油虾皮净置碗底。
汤锅内正咕咚冒着泡，商用灶台的火力威力属实不小。
宋晚秋掀开锅盖，往里丢入几十个薄皮小馄饨，又迅速合上盖。
这里头的馄饨不似那些干拌馄饨的馅厚，包的时候反而要尽可能的少。
并不是心疼那肉量不舍得往里放肉，只是这泡泡馄饨吃的时候讲究一个鲜味。
里头包着的肉虽少，但也能提供些借来的肉味。满满的一碗鲜汤和被煮熟后薄若蝉翼的半透明馄饨皮才是一碗泡泡馄饨的灵魂和精髓。
“馄饨好啦！端过去吃吧！”
不过30秒，这汤锅里的馄饨就已经可以出锅。
汤碗里清亮的汤色配着菜心和馄饨，细碎的葱花也让馄饨的品貌更加出彩。
薄如纸的馄饨皮近乎透明，隐隐约约能瞧见那粉色的肉馅。
一个个泡泡馄饨拥在一起，馅少皮薄收口松，空气的进入让他们漂在汤中。
“来了！”
男人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手上还夹着病历袋。
“你这也太能卡点了吧！”
宋晚秋惊讶地看向元光霁进门的身影，他将病历袋往吧台下的抽屉塞入，开了小门洗了洗手，胳膊稳稳地端着两碗馄饨去到餐桌上。
放下汤碗，他这才转身看向一手端汤一手拿勺的宋晚秋。
“不跟你说了吗，五分钟后肯定到。”
陈亚文擦完最后一个桌子，跑着去洗了洗手立马冲到餐桌前头。
“哇，这个馄饨看着好漂亮啊，我都舍不得吃了！”
这装菜的餐具虽然普通，但也挡不住碗里那仿若艺术品的泡泡馄饨。
猪油的油光被热汤沁润，分散在馄饨皮上使其熠熠生辉。
之前被元光霁教着练习吊汤时剩下的高汤都被宋晚秋冷冻起来。等到需要煮馄饨或是下面的时候正好能取出来使用。
“尝尝吧，这可是元大厨擀的皮呢。”
宋晚秋笑着拨动了汤勺。
这些馄饨是今早现包了冻上的，这几天开业生意极好，常常连他们自己的晚饭都没剩下。
若说提前打包，可顾客看着陈亚文往饭盒里添菜时那如同被负心汉骗了感情的幽怨目光又让经验不深的她招架不住。
像宋晚秋就不会了，经过长时间的眼神攻击，她已然进化成宋记食客心中铁石心肠的坏老板。
但忙活完营业，要是再做些正常工作餐那也太累人。偏偏店里另一位寡言厨子因病告假，轻易不愿开火。
于是今早宋晚秋便想着包些馄饨饺子啥的，营业后还能吃点垫吧肚子。
她正想去买馄饨皮呢，就被元光霁拦了下来。
口口声声说着买来的馄饨皮没有灵魂，非要拿着面粉自己和。
可别说，切出来的超薄馄饨皮倒还真是像模像样。
元光霁没理会宋晚秋的调笑，拿起勺子舀上一只馄饨，靠着碗壁轻轻倒出一些清汤。
虽然这泡泡馄饨的汤水鲜亮，但刚出锅的热气不容忽略。
滚烫的汁水在馄饨的表皮褶皱和勺内停留，像是要为不甘被吃做一些隐晦阴险的布置。
元光霁听着一旁陈亚文被烫到后龇牙咧嘴的叫声，朝着勺内不断吹气，这才送入嘴中。
好鲜。
他不断咀嚼着，看向正给陈亚文倒水的宋晚秋思索着。
果真没判断错，她的调味天赋实在是惊人。
元光霁无奈地咽下馄饨，舀起一勺热汤待它微凉后才饮尽。
啧，做个馄饨汤都要搞出个开水白菜的架势。
他也被自己这念头逗笑了，嘴角微勾，细细的品味着这碗泡泡馄饨的独特滋味。
无论是肉馅还是汤底的调味都是那般的完美，清润的汤水配着薄皮馄饨，让因为冬日临近黑夜格外来得早的宋记卤味店内充斥着温情。
一碗馄饨下肚，愉悦的不止是口舌，还有被热汤浸润的肠胃。
今日去复查时，那位陈主任虽然依然没找出治疗办法，但昨晚整体检查后，元光霁似有缓和的味觉足以证明他已经走在了康复的道路上。
陈亚文忍着烫意，依旧如猪八戒吞人参果似的吃完了整碗馄饨，更是连汤都没剩下。
她眼神紧紧地盯着宋晚秋，里头的讨好意藏也藏不住。
“老板，就不能再多煮点吗~”
宋晚秋仍旧慢慢吃着，斜眼看了看明明已经肚饱还不知满足的陈亚文。
“你这碗可都是应你要求超级加大份了，不许眼大肚子小。”
陈亚文被戳破后也不尴尬，她如何不知？
这桌上的碗形大小格外不同，下午知道晚上就能吃上馄饨时她特地央求老板给她做比超大份还要大的馄饨！
虽说这吃完是有点胀吧…但是陈亚文敢说，只要老板再煮她还能再吃！
屋内的求饶讨好还没得出结果，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年迈的女声。
“您好？请问你们店里收不收鸡蛋啊？”
第38章 流心麻酱鸡蛋 屋内三人的目光都被……
屋内三人的目光都被门口吸引去。
玻璃门外，女人头发花白，背着一个布艺的收口袋佝偻着身子，脚上一双军绿色的布鞋还带着些许黄土。
周婆婆微微撑开玻璃门，小心翼翼地向里头询问，夜晚的寒风也顺着那道小口灌进了屋内。
“婆婆，您先进屋来吧，外头冷。”
门外的周婆婆却摇了摇头，略有些怯意道：“还是算了吧，我这鞋子上不干净，怕把你们店弄脏了。”
宋晚秋站起身来，不顾周婆婆反对将她揽进了屋。
寒风刺骨，这会这老太太的薄棉衣摸起来都已经有些冰沁的凉意。
“这有什么的，我这是饭店开门营业，有什么不好进的。”
边上的陈亚文也机灵地去消毒柜里找出水杯，给周婆婆接了一杯热水。
入嘴略有些烫，但这两三口下肚，周婆婆方才从外头的寒风天里缓了过来。
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这刚从乡下过来，平常晚上睡得早，没想到市里头这么冷。”
宋晚秋见她喝得有些急，立马又续了一杯。
“是呢，这一到秋冬，H市晚上就爱刮些妖风，夏天倒没这事，晚上这冷风一刮可比下雪还冷。”
她瞧了瞧那边上被老太太进屋后放在桌 上的布口袋，问道：“婆婆，您是要卖鸡蛋吗？”
周婆婆立马点了点头，道：“老板，我家在高莲村开了个小的养鸡场。”
说着说着，她也面露难色。
“我家那产的都是正宗跑山鸡下的土鸡蛋，之前有个食品厂的老板定了好大一批，结果这都到期快两周了人连影子都找不到。”
周婆婆的语气愈发沉重。
“我想着来市里看看，之前还有好些个早餐店买过些，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再多收点。”
“可今天一找过去，有两家嫌土鸡蛋贵了，找了其他渠道。还有三四家说是店铺开不走，已经打算转店歇业了。”
周婆婆想到那积压在村里的几万个鸡蛋就着急，这鸡蛋不比别的，但凡放久了直接就坏掉了。
她们的养鸡场规模不算大，冷库空间也不多，这两三万个鸡蛋要是不尽快找到买家脱手，恐怕就只能报废拿去拌饲料了。
更别提养鸡场里那么多母鸡，每天一睁眼就是一堆新的鸡蛋出货，仓储压力压得全家人喘不过气来。
周婆婆这两天在H市跑得脚都快起泡了，一个个要么嫌鸡蛋日期不新鲜，要么觉得量太大，只能收一小部分。
体量稍大些能吞下这批鸡蛋的小食堂、蛋糕加工厂，瞧着她着急，把价格都快压到地里去了。
家里人一合计，得，按这价卖还不如直接拉人饲料厂报废处理了。
周婆婆最后走投无路，去了农贸市场又一家一家问，可人家都有固定供应商，有两家倒是愿意帮他留个位置卖，但也救不了这急火。
边上门面里，主营冻肉市场的陈老板也注意到了这个跟没头苍蝇似的在附近打转的小老太，叫过来问了问就陷入了沉思。
周婆婆瞧见陈老板低头思索的模样，着急问道：“您这是能收下这批鸡蛋吗？”
陈老板摇了摇头，还没等周婆婆希望尽失，他又连忙补上一句。
“但我倒是认识个做卤菜的小老板，她最近还开了店，说不定能吃下你这批货。”
周婆婆闻言倒是颇为犹豫，她质疑地望向陈老板。
“我那鸡蛋可有两三万个，保质期也短，一般的餐馆哪里吃得下啊。”
陈老板却不赞同，他瞧这老婆婆手上没个智能机，扯过一张白纸拿过签字笔往上头写着地址。
“你可别小瞧了人家小老板，她那店每天进货的速度可是数一数二的快。光是人家还在摆摊的时候，量就不比那些开店的少了。”
陈老板一开始也没将那来进货的宋晚秋放在眼里，起先甚至还只是按零售价将一些食材去了个零头卖过去。
谁知道宋晚秋那头竟然那么快就消化完了，量还越要越多，没过两天陈老板就开始主动给人家送货上门。
要他说，这宋老板也是个妙人。
他虽然也听过她家生意不错，但还没来得及去光顾，说是天天排着长队。
不过不用听这外头同行风言风语，光看微信里头时不时就蹦出来的补货消息就已经一清二楚。
到了后头越买越多，甚至好多厂子的冻货库存都被这宋老板给清了个空。
别的不说，宋老板这清库存的实力，他还是信任的。
陈老板写完地址，把纸递给边上坐着歇息的周婆婆。
“她家要不要鸡蛋我可不确定，但是肯定能吃下这批货。而且这家老板也经常研发新品，你倒是可以先去问问。”
往熟客的包裹里放些新品这都是他们做生意的习惯了。
一方面，有些小老板尝了鲜觉得这东西还不错，兴许下次再下单就又定上了。
另一方面，便是没做成生意，也能填个赠品搭个顺水人情。
不过这宋记卤味的小老板还真是不一样，好多回的新品塞进去就变成了下回新增的品类单项，这也是为什么这陈老板虽然拿不准宋晚秋到底收不收鸡蛋，也愿意先给这周婆婆指个明路。
周婆婆拿着纸，先在市场里吃完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半张烙饼，又跟着大路方向一路循着门牌号找了过来。
这一路伴着寒风，周婆婆的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死马当活马医吧，这出来也两天了，实在不行那也只能让家里的儿子儿媳把这批货送去饲料厂低价报废。
这鸡蛋送去饲料厂不光是钱少，更让家里人心痛的是糟践了好东西。
宋晚秋听完开口问道：“目前这鸡蛋大概有多少呢？”
周婆婆连忙开口：“库存里的今天就有三万了，我们新鲜土鸡蛋的话一天保底也有四五百个，下蛋多的时候一天七八百个也有呢。”
这数量一出，旁边的陈亚文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三万个？
店里怕是都要被这鸡蛋给淹没了吧？
“价格的话，您要是都能要，那就按批发价的五成就行，大概四毛一个。”
周婆婆忙慌地从自己的布艺束口袋里掏出好几个深褐色大小不一的土鸡蛋，壳上略微有些粗糙。
袋子里的土鸡蛋被大米包裹着，周婆婆就背着这些鸡蛋走了两天。
“老板，你可以看下，我家养殖的事正宗跑山鸡，产量不大但是品质是真的好。”
宋晚秋拿过鸡蛋仔细瞧了瞧，旁边的元光霁也伸手拿过一个。
二人看了看抬头对视，又相□□了点头。
这婆婆拿来的样品确实没造假，瞧着是正宗土鸡蛋。
宋晚秋笑着对周婆婆道：“品质确实没问题，我这边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如果没问题那我就收了。”
说罢宋晚秋去了另一头，拿出手机就给冻品市场的陈老板打过去微信电话。
“喂，陈老板吗？”
电话那头的陈老板这会也正在铺子里收完东西，跟家里人一并在小方桌上刚吃完饭。
“是我，宋老板这是有啥事？是不是明天又要进批货了？上回给你拿的那个牛肉品质还成吧？”
“品质还行，货再过几天吧，这会仓库里还满着呢。”
话转正题，宋晚秋开口确认道：“这会店里来了个卖鸡蛋的老太太，说是您介绍的？”
陈老板一听连忙应道：“对，是我今儿下午遇到的，我看她东西不错，人也着急，就给她推荐了你们店。怎么，这会人就过去啦？”
确定身份没问题，宋晚秋也放下了心。
“对，这会人已经过来了。确定是您介绍过来的那就成，那我就放心啦。”
这做生意也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若是有了靠谱的中间介绍人，信任度不仅能上升，成交也是水到渠成。
她挂掉电话，重新回到餐桌边上。
周婆婆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也在看到宋晚秋归来后稍微放下。
“婆婆，您这鸡蛋我倒是可以全收，就是可能得麻烦您送的时候稍微分几天慢慢过来，不然我一次性处理不完。”
宋晚秋打量了一下周婆婆，开口问道：“您看要不我跟您家小辈加个微信或者电话沟通？我先给您付一部分定金，货都到了确定没问题我再把尾款补了您看行吗？”
柳暗花明又一村，周婆婆万万没想到这一批库存蛋真就被这小老板全收下了！
她连忙点头，立刻拿起老年机就给家里还在操持养鸡场的儿女拨去电话。
周家小儿子早就对这事没报任何希望了，只是看自家老妈态度坚决，拦也拦不住，只得让她出去试试。
这一接电话心中也是大喜，原以为只能两三千块钱丢给人饲料厂了，结果真让他妈找到店收货了。
周鹏高兴坏了，立马跟宋晚秋加上微信，确定了送货时间和地点。
这一桩心事已了，周婆婆心口的大石也放下来，她不顾店里人挽留，这会正急着要回村。
“没事，不用送了。”周婆婆裹着头巾，好往外挡一挡风。
“我这回去还有事要做呢，可得赶着去坐末班大巴。到镇上了就有大侄来接我了，放心吧！”
说罢立马急冲冲往外走去，包里特意带着的土鸡蛋也全留了下来。
店里，陈亚文难掩好奇，开口道：“宋老板，您真要收这三万个鸡蛋啊？咱们要收就收她家那鲜鸡蛋不就好了，以咱们店里的速度就是卖卤鸡蛋也是轻轻松松嘛。”
她边说边忍不住皱了皱眉：“三万个鸡蛋诶，这得怎么处理才能一下子全卖掉啊？”
宋晚秋笑着看了看她，开口道：“谁说要一次性全卖掉了？”
“这卤鸡蛋咱们后面也能卖，但这也不得先把这三万个库存蛋先处理完了?要不我让人家分几批送呢，这一下都运过来咱们冷库也不够，这人手也不够呀。”
陈亚文的心都被 宋晚秋勾起了。
“那这鸡蛋到底要怎么处理呀？”
“明天不就知道了。”
宋晚秋收拾完东西，催促着剩下俩人也跟着出去锁上门。
元光霁照旧开着车，原想送一送她们却被直接拒绝。
经过中介介绍，陈亚文新租的房子跟宋晚秋正好在一个小区里头，每天的通勤也省了，直接戴上头盔坐上宋老板的后座就好。
明明一个是寒风里靠着挡风披抵御寒冷，一个是四轮车载空调，但元光霁反倒是被孤立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宋晚秋就带着人先去了店面。
店里头元光霁倒是还没来，惹得陈亚文有些好奇。
毕竟平日里就数他来得最早，甚至偶尔宋老板睡懒觉的时候元光霁就已经在厨房里练手。
“他啊？我今早给他指派任务去了。”
宋晚秋坐在后院里，边上的盆子里装着满框的丹东草莓。
“唔，好香啊！”
陈亚文闻着味也过来拿了一个，这草莓颜色红艳艳，甜度恰到好处，就连那草莓香气都格外突出。
“宋老板，你真的好会选水果啊，我每次都买不到这么好品质的。”
草莓入口不似糖精堆砌的甜腻，而是本身的果肉清甜，牙齿些微咬破表皮，里头的汁水就迸发出来。
宋晚秋对这话倒是笑而不语，不多应答。
没过多久，小巷外头就传来了小货车的嗡鸣。
宋晚秋拉开木门，就瞧见了从驾驶位上下来，正拉开车筐的周鹏。
“您就是宋老板吧？”周鹏裹着厚实的军大衣，但随后又将外套脱在了驾驶位上。
“我是周鹏，昨晚上刚跟您在微信上沟通过。这里头是五千枚鸡蛋，您看放哪里合适？”
宋晚秋指了指方向，周鹏就立刻上下搬卸起来。
这一个大箱装了360枚，车上虽然只拉来了五千个，但也有个十多箱的架势了。
箱子搬完，宋晚秋点开查了查里头的鸡蛋基本没什么问题，爽快的给周鹏发过去这部分的尾款。
“好嘞，麻烦您了周师傅，明天的货我先看今天处理的速度吧，大概下午五六点就把量报给您。”
周鹏憨厚地挠头笑道：“没事，不着急，到时候您定了量跟我提一下就行，我明儿还是这个时间来给您送货。”
说完他又开了副驾驶，从里头拿出一个麻袋来。
“宋老板，这是我妈特地叮嘱了的，让我给您稍来。”
周鹏轻轻开了个口，“这都是正宗农家土鸡，特地挑了个嫩的，不要钱，您收下尝尝味。”
说罢直接将袋子塞到宋晚秋手上。
宋晚秋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周婆婆也太客气了，这鸡你们家里留着自己吃就行。”
还真别说，这周鹏一看就是周婆婆亲生的，那跑路的动作是标准的遗传，丝毫不给人拒绝的空间。
眼看宋晚秋不收，周鹏立马回了驾驶座，点火走人。
走的时候还不忘叫道：“不用给钱，给了也不收啊！”
空留院子里的宋陈二人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巷子里头又来了人。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那电三轮椅子上则是一大早就没见身影的元光霁。
“到了，就是这。”
元光霁指着位置招呼中年男人停车，“麻烦您直接都搬到后院里头吧。”
“东西买齐了？”
宋晚秋见到他，好奇地往后头看去。
好几个大缸在后头摆着，还有几个明显空着的坛子。
“都买完了，我看人麻酱坊子里正好也卖坛子，顺带一起了。”
宋晚秋满意地点了点头，豪气道：“行，账单一会发我，我给你报销！”
元光霁倒是不在乎这些钱，但他现在身为宋记卤味的编外员工，也是颇为享受这找小宋老板批报销单的日子。
他看见宋晚秋手上的麻袋，细细打量了下。
“你这又是拿的什么？”
宋晚秋颇为无奈地将袋子递给他，“刚刚周婆婆儿子送鸡蛋时带的，说是婆婆特地叮嘱了，我想回送都没办法，人跑得飞快连尾气都看不见。”
元光霁听得直乐，他打开麻袋瞧了瞧里头的小公鸡，点了点头道：“这鸡品质挺好的，就当工作餐一块做了吧。”
“你来？”
宋晚秋眼神热切地看向他，这嫩生生刚杀完没多久的整鸡她还真没什么处理经验。
元光霁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好气说道：“有点出息吧！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这不是怕手艺太差糟蹋了这只鸡嘛…”
男人颇为无奈地望向宋晚秋，一字一句慢声道：“放心吧，你就是做成个焦炭我也全吃完好吧？”
说完还借着自己味觉失灵的毛病讲了个笑话：“没事，反正做得太难吃了我也尝不出味，不过记得开大火，我宁愿吃焦炭也不吃生肉啊。”
宋晚秋斜眼冷哼，这人这味觉稍好些倒是不似从前那般脆弱，可这刻薄还是一如既往！
陈亚文瞧着这后院一早便人来人往，这会又见元光霁从外又拉来这么这一车，急忙问道：“所以咱们这些鸡蛋要怎么处理啊？”
宋晚秋掀开大缸，捻了捻里头的酱渣，对着陈亚文道：“麻酱鸡蛋，听说过吗？”
陈亚文摇了摇头，就见宋晚秋笑着对她解释道。
“这麻酱鸡蛋是北方T市的地方特产，这里头的麻酱倒不是真的芝麻酱，但得找人家磨坊要些磨香油剩下的酱渣子。”
她的视线朝着边上正忙着拆箱的元光霁望去，这也是为什么今儿一大早这位“编外员工”就出去忙活了。
“咱们这鸡蛋量大，麻酱也得多要些，我已经跟人家磨坊商量好了，后头的他再安排其他同行一块送来，他家剩下的前阵子刚清了，还怪我没早些去呢。”
元光霁闻言也附和道。
这香油渣子不值钱，要得少人家磨坊白送都成。这东西在H市没多少人要，芝麻油取完后剩下的油渣又苦又涩，里头还有不少杂质，不建议食用。
发酵晒干后倒是可以拿去当有机肥种种花养养西瓜，但这里头也还得费不少工序，磨坊老板可不乐意干这活。
元光霁一两毛钱一斤收了这些没人要的油渣，这些老板一听废料能处理干净还能有个额外收入，自然喜滋滋地主动帮着送货了。
鸡蛋箱子被拆开，三人在后院里仿佛化身工厂流水线，一齐干起活来。
陈亚文将箱子里的鸡蛋用水洗净放在一边，下一头的宋晚秋就拿着干毛巾对着这些鸡蛋擦拭起来。
擦拭完的鸡蛋尚有些不易察觉的水汽，队尾的元光霁便将他们一一摊开晾晒，好在这些天白天日头不错，没过多久就已经晾干。
晾干后的鸡蛋还需要在外头裹上一层高度白酒，院子这头陈亚文和元光霁已经被埋在“鸡蛋海”里不停运作，那边宋晚秋也开始调配起了酱料。
虽说传统的做法里没用上香料，但宋晚秋依然实验性的往里头放了些仓库里长期囤着的香料。
香叶、八角、桂皮、花椒等在锅里加水烧开，烧开后放入大量食盐化开，最后又填上了些宋记独有的自制卤水，为这麻酱鸡蛋的未来埋下底色。
将锅里的水倒入麻酱中，一开始的比例还有些略多偏稀，好在这酱渣多，宋晚秋遵循着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厨房基础守则，将酱糊调整到合适状态好方便挂糊。
随后又往里放了些五香调料和些许红土，一大盆酱料被搁置在边上，味道说不少难闻，但也是颇为奇妙。
这头宋晚秋的酱料配置好，那边二人的忙碌也可算有了尽头。
今天刚买的坛子刚洗净正晾晒着，好在后院里还有好些上次做泡菜买多了的泡菜坛。
宋晚秋搬了好些过来，先逐一往里填上几勺调配好的麻酱填底，又同三人一起将土鸡蛋都裹上酱料，一一塞入缸中。
扑满一层，又通过往里加酱抹平，继续向上放入。
直到最顶上一层扑满，这才停手，继续往里灌入酱料，补满空隙后密封保存。
活说不上多麻烦繁琐，只是量不少。
好在三人的流水线做工下，这五千土鸡蛋没过多久就已经全都入了罐。
“呼，可算弄完啦。看来明天可以让周婆婆他们再多送些过来。不过，这坛子还得再补点。”
宋晚秋数着数目盘算道。
陈亚文忙活许久，已经迫不及待地望向宋晚秋。
“老板，这麻酱鸡蛋咱们什么时候能吃上啊？”
宋晚秋转头看向她，小姑娘的脸上已经写满期待，她无奈笑道，也不管身后的哀怨声。
“早着呢！”
宋晚秋恶趣味地笑道：“这东西长的话五六十天，咱们这个保守也得等一个月呢！”
第39章 麻辣尖椒鸡 不顾身后陈亚文的阵阵……
不顾身后陈亚文的阵阵哀嚎，宋晚秋已经将院子里用麻酱封好的鸡蛋坛子全都整齐地放在了阴凉处。
“好啦好啦，今天还有后面几天都算加班，给你补加班费。”
陈亚文嘟囔着嘴抱怨道：“我才不想要加班费…给我换成缸里的麻酱鸡蛋吧~”
宋晚秋无奈地看着她耍宝的样子。
“美味总归是要等待的嘛，那你这会儿去前台拿个标签机过来吧，咱们把这批麻酱鸡蛋的日期标记一下。”
“好嘞！”
陈亚文立刻动身，化身勤劳小蜜蜂给院里的坛子打上日期标签。
厨房内元光霁将袋子里新鲜现杀的小公鸡洗净，从门内探出脑袋。
“鸡头要不要留着？”
宋晚秋一听眉头直皱，“不留，直接扔了吧！”
她一直都很害怕这些禽类动物的头，经过急冻后的样子还好些，鸭子和大鹅也没那么恐怖。
偏偏鸡头尤其是公鸡的鸡冠这些总是会另宋晚秋有些毛骨悚然。
“行，已经洗干净处理完给你丢垃圾桶了。”
厨房里传来手起刀落的声音，元光霁洗净双手，推开后门朝着宋晚秋喊道：“行了，东西都弄好了，进来准备吧。”
他的眼睛向院里垒了一排又一排缸坛扫了一圈，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笑什么？”
宋晚秋接过他手上的围裙，也跟着这方向向后看去。
“你这院子让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咱们是个工坊呢。”
大号的泡菜缸并着一大排麻酱鸡蛋坛子，一眼望过去属实壮观。
“哼，再敢多说改明把鸡蛋都处理完，我就把你发配去做酱油去，让你在后头再添几个大缸。”
“宋老板可收了神通吧。”元光霁做起一副滑稽的讨饶作揖样，“人家那做坛子的老板都要把我认熟了。”
宋晚秋不搭理他，径直走进厨房。
砧板上的小公鸡已经被清洗干净，鸡头鸡屁股都被丢到了厨余垃圾桶，腹腔多余的鸡皮鸡油也被细心地切掉放在一边。
“今天中午打算做什么？”
元光霁问道。
“尖椒鸡。”宋晚秋观察着手上这只小公鸡，整体颜色是乌鸡。
周婆婆那边杀鸡的时候就已经很细致的处理过，再加上方才元光霁在厨房内的清理，这只小公鸡在外人眼里已经可以直接使用。
“光霁，你去仓库帮我多拿些青红辣椒，再去坛子里拿些仔姜吧。”
“行。”
元光霁转身向外走去，确定厨房里没有其他人后，宋晚秋将乌鸡转移到洗菜池内，凝神闭气。
浅绿色的萃取精华抚过整只鸡身，从鸡皮表面向内不断深入。
这只地道的跑山鸡相较于其他饲养鸡，肉质更为紧实，整体的杂质也偏少。
淡绿色的浅光在乌鸡内部流转，从不断对里头的细胞纤维进行二次清理，许多老化的部分都因此焕然一新。
处理得差不多，宋晚秋立刻打开水龙头，细小的流动净水从乌鸡身上流走，配合着手部的搓洗，方才通过精华萃取所排出的杂质也迅速流入排水口。
宋晚秋从边上抽出几张大号的厨房用纸，将乌鸡表面的水渍擦拭干净。
废纸刚刚扔进纸篓，元光霁就带着一筐青红辣椒、花椒、还有仔姜小葱走进厨房。
“怎么还没开始？”元光霁无奈地放下手里的配菜，吐槽道：“今早可给咱们宋老板干了一上午活呢，中午要是吃饭迟了我可要游行示威了。”
“什么德行。”宋晚秋接过配菜，斜眼瞥了一眼元光霁。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不马上就开始了。”
她将已经擦拭干净的乌鸡重新摆到砧板中央，手里的刀换成了更适合斩骨的菜刀。
这乌鸡大小约莫七八个月，口感也会更好一些。
鸡身里的内脏已经被元光霁方才一并处理干净，宋晚秋拿起斩骨刀，从中间位置将乌鸡斩成两半。
乌鸡两边的翅膀也被一齐斩下，并这骨头宰成丁状，大小近似于手中指节。
随后，乌鸡的身子也被宋晚秋一同宰成丁状。
做尖椒鸡，鸡丁不宜太大，否则下锅油炸时就难以达到干酥的状态。
宋晚秋往盘内的鸡丁码上一些细盐和生抽，均匀抓捏。
这跑山鸡的质量好，月份也年轻，本身的鸡腥味不算太多，只需要适量腌制，点一下味道即可。
肌肉腌制的功夫，宋晚秋另取了一块菜板，将框内的青红辣椒、仔姜都切成段状，大葱也斜刀处理后将葱段放置一旁。
“不错嘛，现在也是有模有样了。”
元光霁笑着看向厨房里忙碌的宋晚秋，许是做菜做得多了，这人身上也多了些信手拈来的自信。
虽然只是普通的材料切配，但无论是速度还是厨房内整体物品的归置摆放都多了些专业厨师的井井有条。
宋晚秋将家用铁锅烧热，往里倒入大量菜籽油。
油温五成热，还没等元光霁开口提醒，她就先将边上已经腌制好的鸡丁倒入锅内。
鸡丁入锅，锅里的热油迅速冒气绵密的泡泡，宋晚秋拿上不锈钢的大漏勺，将里面切成小块的鸡丁全都滑散放置粘黏。
油炸时间差不多了，她立刻用漏勺将鸡丁全都捞出。
原本还在沸腾的油锅一下子干净下来。
尖椒鸡的鸡肉部分要想达到足够的干酥状态，就需要经过两次炸制。
油锅内继续加热，直至七八成的高油温。
宋晚秋将漏勺内的鸡丁重新汇入锅中。油锅内沸腾的绵密气泡比起第一次入锅时还要旺盛，大约一分钟左右，鸡丁被尽数捞出。
勺子里的鸡丁带着油润气息，细碎的鸡骨呈现焦褐色泽，鸡丁部分的鸡肉和鸡皮则是金黄与暗红橙的色泽，肉的边上还有些许清油正在冒着小泡。
乌鸡丁的表面经过两次油炸已经全部炸熟，高温复炸也让鸡丁的香酥口感再上一层楼。
宋晚秋和元光霁都爱用混合油。混合油的使用不仅让香味更上一层楼，也能让整道菜入口后拥有一种融汇一体的体验。
铁锅重新复热，方才油炸鸡丁的油已经被倒出，宋晚秋往里放入刚才元光霁切放在一边的鸡皮鸡油。
这些废料在锅里不断煸炒，鸡皮出油后再捞出，这些鸡油融化在了锅底。
随后宋晚秋再往里舀入菜籽油，二者混合完毕后放入干花椒和新鲜的青花椒一同炒香。
青花椒是尖椒鸡的灵魂。
新鲜的青花椒拥有一种独特的清香，直接入菜后的风味也会更加突出。麻味比红花椒更浓郁但会相对清新，带有柑橘类的香气。
锅内花椒香气四溢，哪怕厨房内已经配置了高档抽油烟机也险些没能抵挡住这威力。
宋晚秋将切段的青红辣椒倒入锅中，辣椒味道出来后有往里加入仔姜。
仔姜拥有一种独有的辛辣味，泡菜坛子中先前他们也放了许多，这道配料的加入同时也能除去鸡肉的腥味。
仔姜泡菜是许多人心中的心头好，用来搭配稀粥再好不过。
这泡菜坛里的仔姜虽然被轻微浸泡，但因为时日不多，依然有极强的自身风味得到保留。
同时些微的酸味也能让这道家常尖椒鸡有更好的风味。
宋晚秋将边上炸好的鸡丁倒入国内，同里头的佐料一同煸炒。
白色的湿抹布裹住锅边把手，顺着大火，她手臂发力，清晰的肌肉线条从袖子上透出。
锅里的鸡丁随着颠锅的方向上下翻转，里头的青红花椒也与它相互交融，增加辣度的同时也让整道菜多了些鲜艳色彩。
融合得差不多了，宋晚秋在铁勺里加了些鸡精味精与这锅内食材一齐翻炒。
鸡肉本身在码味是就已经自带了咸度，无需再次增加。
混合完毕，宋晚秋拿过边上备菜时切好的大葱段投入锅中，葱香也从里头爆了出来。
香气愈发复合，外头对开餐时机颇有洞察性的陈亚文立刻加快了打标签的速度，生怕错过了午饭出炉。
翻炒起锅，宋晚秋又将铁勺里的藤椒油向锅中一挥，这道尖椒鸡的清香，麻辣彻底到达顶峰。
白瓷餐盘内，鸡肉被一勺勺盛出。
层次分明的色彩让本就香味浓郁的尖椒鸡看起来更加诱人，青红黄三种亮丽色彩齐发力，让盘中的菜品成为了艺术。
“亚文别忙活了，午饭做好啦！”
屋外的陈亚文也刚巧停下手里最后的工作，闻声立刻飞了进来。
“这也太香了！”陈亚文洗着手，嘴里口水直咽，被馋得不行。
“刚在院子里就闻到香味了，这屋里倒是还要浓郁些。”
工作午餐和饭碗一齐端上桌，陈亚文虽说已经恨不得立马动筷，但这一大盘尖椒鸡仍 旧让她的目光死死锁定。
“看着就很辣。”她呼了呼气，盘里的尖椒鸡依然向她发出挑战。
这青红辣椒可不是光有样子的表面货色，红辣椒陈亚文没看出品种，可这青辣椒可是地道的二荆条。边上这些致死量的花椒就更别说了，江湖菜的炒制手法堪称一个豪放。
陈亚文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净肉丁，送入嘴中。
“嘶——”
刚入口的尖椒鸡丁还有些带着锅气的热乎劲，经过炸制后的表皮香酥可口，嚼起来虽有些硬度但不至于咀嚼。
咬破皮后先是鸡肉本身的干香，可愈发咀嚼，这肉丝里的汁水混着椒麻直冲舌根。
陈亚文不过是初试一口便觉得被这麻辣冲得头皮发麻，她家乡惯爱吃辣，但对这麻味十足的椒麻鸡她也得败下阵来。
尽管如此，陈亚文也只能加大自己吃饭的频率，这筷子冲着鸡肉下手的动作确实丝毫没停。
另一头，元光霁也吃得浑身冒汗。
“你这放料的手笔也太豪横了吧。”
他这吃辣水平远远不如陈亚文，这会已经败下阵来去边上倒了一碗凉白开。
“人家主任都说了我味觉已经有在恢复了，宋大厨这加料手法可以收收了。”
宋晚秋冷哼一声，“那你就说这味正不正吧。”
啧，这他还真说不出口。
虽然这盘尖椒鸡的麻辣极为突出，但这正契合了江湖菜的风格，同时鸡肉的调味和油炸火候同样恰到好处，二人虽有些被这辣椒花椒震住，可该动的筷子是一点没停。
“还真别说，周婆婆他们这跑山鸡确实正宗，这鸡肉味道真不错。”
元光霁边喝水边尝着这鸡肉，切成丁状的鸡丁完美地吸收了这一大群佐料的香味，但本身的鸡肉清香却依然难被掩盖。
宋晚秋也赞同点点头，她虽然预先对这乌鸡进行了预处理，但周婆婆特地送来的小公鸡本身杂质在许多肉类里也算少了。
她的处理只是为其锦上添花，同时减少自己味觉敏感的舌头对鸡肉腥味的摄入，但这跑山鸡的质量也是实打实的。
一餐下肚，盘里的尖椒鸡还剩了不少，毕竟一整只乌鸡都在这里头了。
陈亚文将视线投降宋晚秋，她瞧了瞧量，开口道。
“先拿个保鲜膜封起来吧，咱们晚上做尖椒鸡拌面吧。”
“好！”
陈亚文光听名字就能想象到晚上那顿拌面的美味！
有时候一些炒菜刚出锅时味道已然不错，但放置一阵子后再次回锅，味道还会更加浓郁醇厚。
这样的尖椒鸡再配上拌面，辣度有所缓解，面条也是香得不行，要不是她刚才吃多了，怕是又要提前馋上晚饭了。
这边宋记卤味的店里才刚刚结束上午的忙碌，在H市市中心的一处工作室内，冯进宝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评论区。
昨天回去的路上，小李还对着相机里拍摄的寥寥无几的素材暗自发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素材不够，他就是有十八般武艺也发挥不出来啊。
小李偷摸在副驾驶刷着手机，【招财进宝】的最新视频评论区已经被冯进宝关闭了评论权限，但那帮盯上人的粉丝可不是吃素的。
最新的视频去不了，置顶视频还有最近的几个其他视频里的最新评论都被他们淹没个彻底。
评论数量不断上涨，粉丝倒是不断下跌。
这二者对冲，小李都想点开BOSS直聘给自己另谋高就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驾驶位的小张听到后排冯进宝的话，眼里的疑惑依然没能解开。
“冯哥，你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什么个意思啊？”
后排的冯进宝这会不再为先前的计划破灭而担忧，脸上多出了几分势在必得的自信。
他轻笑开口，道：“咱们这次来这家正规的宋记卤味拍的素材能用吗？”
小李连忙摇头，动作快得跟个螺旋桨似的。
“这次压根没拍多少，别说剪出个视频了，就是搞个预告都难。”
冯进宝向后一躺，自信地翘起二郎腿。
“这不就得了。”
他眼里冒出些盘算的精光，“上次的失误已经成定局，咱们不管再怎么努力都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就算咱们今天正常拍完了宋记，也不过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进行一些亏损弥补，但始终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前排的小张开着车，耳朵却被冯进宝的话勾起了兴趣。
“那，冯哥您的意思是？”
冯进宝肆意地笑起来，嘴角不断上扬。
“知道两极反转吗？”
“要想收益最大化，我们就得往这次的舆论里添火加柴。”
眼见两个助理依然没明白意思，冯进宝这才开口道。
“你们知道怎么能让我们在这不断升温的舆论里头获得更大的利益吗？”
小张和小李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冯进宝阴狠一笑：“那就让我们变成真正的受害者。”
要论对美食的研究，这位探店博主或许是个门外汉。
但要说对流量的把控，冯进宝才是真正叱咤风云已久的操盘手。
回程的汽车直接返回工作室，经过一个晚上，不仅脚本、妆容、拍摄全都弄完，就连最后的剪辑也已经呼之欲出。
为了让流量最大化，冯进宝特地选了正午12点定时发布。
视频发布后，三个人齐刷刷围在一起，等待着评论区里的反馈，还不时出动小号带着节奏。
【哇，昨天看到小宝被骂还有点一头雾水，真的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店家】
【收回之前的评论，感觉博主第一次没去到那家正版宋记也是个好事】
【小宝哭得好惨啊，这两天肯定被网暴得受不了，我一开始就发现那些攻击评论里全是对家的披皮黑】
【心疼小宝…】
【真的不懂那些人什么脑子，前些年跟着去吃牛杂，现在又跟风去吃卤味，就这么想被老板骂？服务行业这么嚣张都是他们惯的】
【感谢博主揭露真相，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那些攻击谩骂太恶心了，估计是动了别人的蛋糕，，，】
视频里本就因为这几天掉粉有些心情焦虑的冯进宝眼下又扫了好几圈的青黑色眼影，配合被揉红的眼圈还有在拍摄间隙里不停滴入的眼药水，硬生生做出了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真的很抱歉，我之前因为被一些观众误导才会找到那家宋记大锅卤进行探店，我跟那个老板本身也没有任何利益沟通，在此我同样要为自己没能做到更好的调查就贸然前往进行道歉。”
冯进宝站在黑色的绒布背景里，对着摄像头深深鞠下一躬，边上的小李见此立马躲开，以免被老板记仇。
“在发现探店失误后，我立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找到相关信息前往那家正宗的宋记卤味打算进行探店。”
冯进宝不是个好博主，但是个好演员。
这会说上心头，还不需要边上两位助理的帮助，已经自然而然带上哭腔和涕泪横流的姿态。
“只是我没想到……”他伸出手擦了擦从眼眶里溢出的眼药水，右手捂了捂鼻嘴，像是情绪上头一时难以自控。
“那几位观众我并不了解，不是很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给我推荐这样一家卤菜店前去探店。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他们关注了我，是我的粉丝，我应该完成粉丝们的心愿…”
冯进宝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眼泪”快速流淌。
“这家宋记卤味是小宝去过的态度最恶劣的一家饭店，一开始里面的服务员就对我们趾高气昂。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想再等了，只是想到粉丝，我们不得不忍气吞声。”
视频内正好剪辑插入一些店内的布置，冯进宝的画外音仍旧在播放着。
“这家店是典型的熟客制宰生，那些店里的老客都很看不起人，一直对着小宝骂骂咧咧，给我们的拍摄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昨天向大家承诺的探店视频也没能发出来。”
冯进宝脸上的失意恰到好处的流露出来，“这家宋记卤味的店里很多菜品只卖给老客，哪怕我承认加钱了人家也不愿意卖给我，还说小宝不遵守店里的规矩不配吃她家的卤菜。”
“说实话，我建议H市的各位观众朋友不要去这家卤菜店进行尝试，味道一般就不说，服务态度还很差，店里面的客人还喜欢搞团伙霸凌，到后面还有人想要动手打人。”
拍摄立刻按下暂停键，冯进宝眼的眼泪流光，需要立刻增补。
“最后小宝在同行朋友的劝阻下，依然想要 为了粉丝朋友坚持拍摄，结果我们点的菜也不让吃，老板直接就把我们赶了出去。”
冯进宝红着眼睛正对屏幕：“我听说这家宋记卤味以前是在夜市里摆地摊的，像这种卤菜其实非常不健康，也不推荐大家尝试，小宝真诚希望以后能给大家找到更多卫生的店家。同时也为之前的探店失误再次给大家抱歉。”
感情生动的口播搭配上小李精心挑选的煽情BGM，这条名为澄清的视频迅速在午间迅速走红。
打工人这会吃着午饭，无聊刷着抖音，一下子就看到了这条热度不断上涨的道歉视频。
【招财进宝】的账号粉丝瞬时停下了飞降的脚步，甚至还有了些回升。
小李兴奋地看着后台不断上升的风评，惊呼道：“冯哥，你也太牛了！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这会后台骂我们的已经没几个了，全都在心疼你！”
小张也满意地看了看粉丝量，要知道先前那波节奏，害得他好几个谈好的商务广告都飞了。
不过，小张有些疑虑地看了看冯进宝，疑惑问道：“冯哥，这要是他们家出来澄清怎么办啊？”
冯进宝拨了拨茶杯盖，一口饮下。
“怕什么，就他们那小店可不一定能拿出证据。”
他勾嘴邪笑道：“便是拿出证据，他们哪来的能力把舆论抓过去澄清呢？等他们澄清完，咱们这账号早就洗白了，谁还去看解释？”
冯进宝把茶碗磕在桌面上，自得地笑着。
“小张啊，哥今天再教你一句话。”
“这互联网，速度就是生命。”
第40章 宋记可不是软柿子 正中午的日子，……
正中午的日子，加上冯进宝特地给最近的视频投了加热费用，视频的观看量和点赞评论都在飞速上升。
正如冯进宝所预料的那般，新视频发出去账号下的评论焦点已经不再聚焦于他之前找错店还打虚假广告的事。
店大欺客、暴力威胁，被这些名头指控的宋记卤味将成为讨论的焦点，而遭受了一切“迫害”的冯进宝此刻成为了最大受害人，也因此成为了得利最多的人。
先前被质疑的人设重新洗干净批好，作为受害者，自己那刚正不阿的形象又能再吸一波粉丝。
冯进宝这会已经放松地躺在了工作室里的老板椅上，任由网络的风云搅动。
小张仍旧在不断刷新着评论区，中间但凡有出来质疑的零碎声音都被他删了个干净。
看着形势一片大好的视频评论区，小张只觉打了一场盛大的翻身仗。
虽说心中还有些担忧，但小张这会的心已经跟着后台重新涨回来的粉丝数逐渐平复。
他从茶台上接过冯进宝手中刚饮尽的茶碗，立刻主动续上一杯。
小张拉开红木凳子，手指滑动视频，转头仍旧带着困惑向冯进宝请教。
“冯哥，咱们这么玩真的不会翻车吗？”
冯进宝摆摆手，不屑道：“我就说你小子还得学，太嫩了。”
“知不知道什么是□□的艺术？”冯进宝眼冒金光从躺椅上坐起身子，“这危机公关讲究一个黄金时间，以前传统媒体的时候一到两天都有可能，但现在就得抢在四道六小时，甚至还要更短。”
“我们先发制人，本就有了优势。现在这些网民都是傻子，脑子里只要相信了我们的说辞，宋记那边再怎么澄清他们也不会信。”
冯进宝得意一笑，“他们这种小店这几个小时怎么可能反应得过来？又不是有品牌管理意识的大店，等他们几天后才看到视频做澄清，关注这事得观众早就跑了。”
更何况，以现在人的注意力，就是几个月时间过去了，大家也早就忘了这码事。
他冯进宝依然是H市的网红探店博主，至于那宋记卤味？
一个跟大博主闹矛盾早就倒闭的破店罢了。
冯进宝心中冷哼，他可不是不记仇的人，昨天到这宋记卤味吃了一肚子气，他必然要百倍、千倍报复回去！
小张现在看向冯进宝的眼神除了崇拜和尊敬再无其他。
从来冯哥老跟他们说自己以前操盘了多少个项目，做过多少账号。嘴上不说，但小张心里从来都把这些话当屁过了。
可这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冯进宝今天玩的这出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不太对，冯哥。”
那头还老实坐在电脑前的小李现在已经有些满头大汗。
他手上的鼠标飞跃个不停，不间断地错乱点击声正如此刻小李内心的焦躁。
“冯哥，你快过来看看吧！这会这些恶评我有点删不过来了！”
小李急促地叹气，原本悠闲躺在椅子上几乎要预备提前开香槟的冯进宝闻言大惊，立刻去到电脑前。
站在小李的电脑椅后，冯进宝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原先只有零星几个的评论不同于大流对博主【招财进宝】的心疼，反而偏向给宋记卤味说话。
可这会刷着刷着，里头竟涌现出不少账号在底下不断质疑。
小李是删了又删，但这捂嘴的态势却让那些发现自己评论被迅速删除的人更为愤怒，重新发言的速度也更快。
甚至还有好些个已经顶着几十赞几百赞的消息开始不断往上冒。
别说小李这会满头大汗，就是原本信誓旦旦，十拿九稳的冯进宝都有些慌了。
“怎么办啊冯哥？”小李无助地转头看向冯进宝，他这删的速度没人家发的快，实在有些无能为力。
“啧。”冯进宝面色冷了下来，他转头对小张叮嘱道：“去联系一下上次那个卖号的，找他那要点人。”
冯进宝拍了拍小李的肩膀，“等那边人到了，立刻把这批人打成宋记卤味那安排的水军，话术不用我教了吧？”
小李连连点头。
工作室这边的舆论战这会是打得热火朝天，另一头的宋记小院里正如冯进宝所预料的一般，仍如往日一般正为今天的开门营业备着货，对网上的喧嚣一无所知。
冯进宝这发视频的时间的确选得好。
中午发送的视频首先能尽可能的收获一大批正值午休有时间刷视频的观众。
其次，按照宋记卤味的备菜习惯，这危机公关的黄金时间也将在他们的劳作和营业中被消耗殆尽，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措手不及。
只是冯进宝忘了一件事，看到视频的除了不明真相的观众，还有宋记卤味的忠实顾客。
【招财进宝】是个专注做H市及其附近的餐饮探店博主，鲜明的地域标签也让那些在互联网上冲浪的宋记卤味食客们第一时间刷到。
且不提在那视频评论区里不断发声的客人，就是宋记卤味曾经因为出摊时间不定而遗留下的微信群聊这会也是难得在午间就开启了999＋模式。
若按往常，这个点最多有前一天没买上菜这会馋到发疯的抽象群友，群内真正活跃起来可还得等下午五六点的预备抢菜时刻。
然而微信群里这会是热闹到不行，不断艾特宋晚秋的消息也是不断。
可这会，宋晚秋的手机却孤零零地放在了厨房一角，纵然因为不停有人艾特发出了震动音。
但这声音太小，始终没能引起院子内正处理着营业食材的三人注意。
“砰砰砰！”
前院的木门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拍门声，声音急促得让院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宋晚秋放下还没削完皮的莲藕，双手在边上另一盆清水中简单洗了一下，立刻前去拉着门环向内开门。
“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门外这人说来也不算陌生，正是住在宋晚秋隔壁栋的许铭一。
他小子是自由职业，早上起来吃完早午饭，惯有的拖延症让他将手绘屏放在一边，转身躺在沙发上刷起手机。
这一刷不要紧，没过多久同城推送就往他脸上推了个名叫【招财进宝】的探店博主。
许铭一对这满脸流泪的男人可不感兴趣，正要伸手继续往下刷时赫然发现这画面里竟然出现了宋记卤味的店面照片。
他作为宋记的骨灰粉食客，虽说新店开业没几天，可里头的装潢许铭一已经了熟于心。
被这一个画面强留，许铭一忍着耐心继续看着这视频播放。
可这越看怎么就越不对劲呢？
一开始，许铭一还没看懂这男的到底在道哪门子歉，可越往后看却瞧着这人不断的将脏水往宋记卤味身上泼！
许铭一勃然大怒！
他虽然跟宋记卤味出摊群里的老食客都有着坚定誓言，不乐意将这宋记的卤菜大肆宣扬给不知道的新人，对着网上那些安利帖也要去扑下冷水。
可这跟这博主讲的可不是一回事！
老客欺负人？服务态度差？东西不好 吃？
这人脑子有病吧！这跟他天天去的宋记卤味是一家吗？
这宋记天天排队都快排出人行道堵塞了，可他只听过人抱怨这卤菜难抢，从没听谁说过宋老板做的卤菜难吃！
没品的家伙！
许铭一迅速在这一片倒的评论区里进行反驳，洋洋洒洒写了一百多字。
发出去后没过多久就有同道中人也在他评论底下回复。
许铭一正要点开，就看见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几个大字。
您的评论已被删除，不可查看。
通过删除评论来抚平的舆论就像是被强行压下的弹簧。
短瞬间，里头风平浪静。
可一经察觉，本就积攒下的怒火更是翻倍的上涨。
许铭一又在评论区里发言好几次，一次次被删除不说最后更是喜提“毕业”，直接被【招财进宝】彻底拉黑。
本就因为视频内容生着气的他这会更是气急败坏，这条明面澄清暗地里却给宋记卤味泼脏水的视频也立刻被他开小号复制分享到了宋记的微信群内。
群里这会在线的人多，没过多久就纷纷去了视频底下发言，可不但也都被删除关禁闭，还有好些明明是生活号的群友还被一帮小号指着说是宋记卤味请来的水军。
宋记卤味的群内消息甚嚣尘上，但一直艾特的宋老板却始终没露面。
【宋老板这会咋没看群消息啊？】
【完了，她这会指定在备菜呢】
【那怎么办，等到六点宋记开门营业时才发声，那名声和损失都来不及挽回了】
【有谁离得近吗？这会宋老板肯定在店里，我家就在新店附近，就是我这会出门上班了来不及回去】
【我去！】
许铭一看着群内消息，心一狠立刻发言道。
【我家就在繁华里，这会骑车快点蹬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大家继续坚守阵地！坚决不能让那个该死的无良博主抹黑宋记！】
说完立刻就干！许铭一披上厚外套，头发都没梳就穿上鞋顶着一头冲天鸡毛头骑着自己的电动车朝着新店冲了过去。
前门玻璃门这会被一道卷帘门牢牢拉下，许铭一立刻扫去左边巷子，看到那写着宋记卤味四个大字的木牌后，那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这会才终于缓了下劲。
“砰砰砰！”
“砰砰砰！”
“宋老板！你这会在店里吗？有急事！”
木门拉开，许铭一看到迎面系着围裙，明显刚刚还在干活的宋晚秋连忙开口道。
“宋老板，你快看看微信群吧，这事现在闹得可太大了！”
宋晚秋见他着急的面色，立马去厨房拿出手机，点开了这会儿不断翻涌的微信群聊。
元光霁和陈亚文见了许铭一慌乱的模样，也颇为好奇地凑了过来。
她轻手滑动着聊天记录，但这短短半小时群里的消息就已经多得没边，宋晚秋一边简单看着内容一边听着许铭一的告状。
“就是这个视频吗？”
许铭一重重地点了点头。
中间也就刚一小时，这会【招财进宝】的最新视频已经有了三四万的点赞，里头的评论数也是不断飙升，点开主页粉丝也涨回了32万。
宋晚秋紧皱眉头，长按倍速地看了看视频内容。
“这不是昨天那个人吗？！”
陈亚文凑在边上，也瞧见了视频里博主的模样。
“你有印象？”
许铭一扭头看向说话的陈亚文，只见她也拧着双眉，脸上的怒气和嫌弃一点也不少。
“你昨天来得早，可能没注意到这人。”
陈亚文看着视频里冯进宝那张脸就直泛恶心，“这人昨天自己来得晚就算了，还跟个神经病一样直接就冲进门插队，被我们拦了还想对后头那个排队的小姑娘动手呢！”
“那他还说自己被暴力对待？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许铭一闻言也惊呼，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还不算呢，他们自己来得晚，还非要买限量菜，说了已经卖完了还要闹，中途还不经同意到处拍人，还是老板把他们叫停了。”
陈亚文看着视频里那男人颠倒黑白的样子就恶心，她对许铭一解释道：“这人我们昨天就把他拉黑名单了，卤菜选完一口没吃就丢在桌上，浪费粮食！”
“那也太可恶了！”
许铭一怒气直冲脑门。
宋记卤味现在的限量菜不好抢，但那些热卤串串也是打着非限量的限量卤菜啊！
这宋老板虽然开了店增了备菜量，但那关门休业的动作可一点不啰嗦。
要不是因为有些堂食导致的翻台时间增加，他甚至怀疑宋记开店后也要一小时就闭店。
综上所述，正是因为这美味到极点的卤菜供不应求，才会让宋记每天营业时间开始前就已经大排长龙。
就这种紧张情况，竟然还有这种垃圾小人浪费珍稀的宋记卤菜，将无数人的灵魂美味丢弃！
实在是不可饶恕！
陈亚文看着评论区里大片的风言风语和不利舆论，也跟着忧心忡忡。
“老板，这怎么办呀？咱们总不能让这人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啊！”
宋晚秋看完整个视频，点了点头。
“当然不会，本身也是他们不在理，事实胜于雄辩。”
她转头看向那边正沉思着的元光霁，开口道：“光霁，你今天带电脑过来了吗？”
元光霁点了点头，立刻将笔记本电脑从包里取出放在桌面上。
“你现在打算怎么弄？”
宋晚秋打开桌面，冷静地点开手机APP，迅速从监控软件里锁定了大致区域，根据时间将几处摄像头内有关冯进宝一行人出现的时间段画面都下载下来。
素材到手，她立刻点开刚下载好的剪辑软件，前司违规辞退她时，宋晚秋的个人账号里还有刚充值报销完的年度会员，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宋晚秋将监控视频拉进时间轴。
开店购物时，宋晚秋特地将各个区域的监控摄像头都买了顶配配置，这里头不仅没有太多死角，就连户外的排队区域都有配置。
这一处的资金花销上宋晚秋可没有小气，这里头的监控画面不仅像素超清，就连声音也能被清晰摄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开门营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宋晚秋虽然遇到的大多是好人，但也怕哪天撞上些碰瓷讹诈的。
她双手飞速地在键盘上操作起来，纤细的手指在剪辑快捷键上不断废物，右手握着无线鼠标险些起了飞影。
要是小李也在店内，恐怕会惊呼此女水平不在我之下！
许铭一惊讶地望着屏幕，宋老板这剪视频速度也太快了吧？
三五两下，视频里的有效片段都被筛选出来，没过几分钟，一条颇具短视频吸睛黄金三秒的澄清视频火热出炉。
“插队怎么了？喂！你个臭打工的干嘛呢？把你老板叫出来！”
视频里，冯进宝狰狞到有些骇人地一张大脸从画面里直面扑来，后头依着时间顺序和【招财进宝】最新视频内的一条条指控依次进行着反驳。
在最后，宋晚秋利用ai机器音同样进行了再三澄清。
许铭一和陈亚文这会还被这条信息量颇丰的视频吸引住目光，宋晚秋已经一边渲染视频一边点开网页将自己另一个成熟的抖音账号快速更改昵称头像和简介，隐藏内容以供后续动作。
“老板，你好会啊…”
陈亚文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整条视频，明明都是她昨天刚刚经历了全程的事情，可在这视频里却更具故事性和转折度。
全篇没有一处多余镜头，剪辑果断，节奏起伏还有一些时新热梗融汇。
即便自己是事外人，看了这视频也会忍不住跟着吃瓜增加完播率。
宋晚秋闻言倒是没多言，但她突然认真地看了看陈亚文的脸蛋。
陈亚文被她瞧得一愣，就见宋晚秋设置完网页上的账号主页，立刻从边上的视频里找到陈亚文不经意露脸的片段点开美颜功能来了个堪称大变美人却又叫人说不上到底微调了哪里的效果。
还没等她欣赏完视频里自己的美貌，宋晚秋已经迅速导出视频上传到账号上。
炸裂标题、该挂的标签、要蹭的话题一个不漏。
宋晚秋看着时间，计划过会儿看下流量也投个加热。
做完手里头最重要的事，宋晚秋关闭电脑，忙活了半天拧开水瓶喝了口水休息，扭头就看到两双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干嘛？”
许铭一和陈亚文这会蹲坐在一边，双目发光地看向宋晚秋。
“宋老板，你这也太专业了吧？”
不仅速度快，视频质量还那么出彩，比好些专业大博主的内容做的都不差。
宋晚秋叹了叹气。
“老本行罢了。”
失去运营 工作的后这几个月，这些该死的职业技能早已经随着从前的牛马生活刻进了她的骨髓。
虽然这阵子都没打开过剪辑软件，但那些快捷操作还有脚本布置是一点没忘。
宋晚秋沉默地仰望天空，叹息道：“我以前大二在一个黑奴公司做营销号，一天要出十几二十条视频…”
“后来呢？”
陈亚文小心翼翼地发问。
“后来，账号火了，有了一百多万粉丝。”宋晚秋长长地叹了叹气，“那老板为了不给我提成，直接把我踢出公司收回权限了。”
陈亚文从自己第六感的警觉性，意识到这事不能再深问。
眼前的宋老板不同往日的慵懒自在，这会竟然有些头顶黑雾的黑化感，身上颇有些被捆在公司过着007生活的绝望感。
另一头，元光霁也打完电话，走进屋内。
“我刚刚跟我的一个律师朋友已经咨询过了，目前证据确凿，我们完全可以起诉他。”
宋晚秋点了点头。
她们宋记卤味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想往头上泼了脏水就跑？
没那么容易。
元光霁点开手机里不常用的短视频软件，在搜索框内搜到宋记卤味的昵称后立刻点开，最新的反击视频已经发布，点赞量每每刷新也都在不断上涨。
宋晚秋刚将视频转发到这会仍然热闹的微信群里，就听到元光霁出言发问。
“你这个账号目前权重是不是不太够，需要我帮忙吗？”
宋晚秋这次发视频的账号不是新注册的小号，而是从之前测试用过的账号里保留的一个。
新注册的小号容易出现流量不稳定的情况，有些时候部分账号还会存在限流问题。
宋晚秋找出的这个账号权重虽然不能跟一些大热账号相比，但基本的流量保证还是有的。只是一些蓝v认证尚且需要时间，在这个速度就是生命的紧要关头，实在是没有机会去等待。
“你打算怎么帮忙？”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元光霁点开自己的账号主页，递给宋晚秋。
【风月三巡】
个人简介：S市米其林二星餐厅“风月三巡”店主兼主厨，世界青年厨师大赛金奖获得者，师承国宴厨师蒋乾大师。
粉丝：82万
宋晚秋瞧了瞧账号，轻勾起嘴角调笑道：“哟，还是个名人~”
元光霁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再有名之前不也被咱们宋大老板扫地出门嘛。”
他瞧宋晚秋没有反对的意思，低头用自己的公共号将【宋记卤味】刚刚发出的视频再次转发，并附上了言辞恳切的澄清。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在宋记卤味店内几人都在为自己声誉辩解的时候，冯进宝三人的日子却远没有他们先前预想的那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