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童淮钰从来没有这……
童淮钰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手机的自带听孔为什么那么大声。
周边排队的人不少，纷纷扰扰的聊天声成了白噪音，衬得电话里的声音愈发清楚。
人这一辈子，真的不能以体面的方式活着吗？
哪怕脸上盖了一层粉底液，但童淮钰的面红耳赤已经完全透了出来，红温程度百分百。
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情话。
童淮钰又羞又恼，恨不得将自己涨红得跟气球似的发烫脸庞随便找个地缝埋了。
而手机另一侧的穆飞鸿也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轻挑了下眉毛
“煤气泄露？”
这话本就是用来客套离场的借口罢了，偏偏方才穆鸿飞也瞥见了电话那头的备注，这一出逃离相亲片场的戏份显得格外拙劣。
穆鸿飞声音里带着调笑意，反问道：“看来童女士对我很不满意啊？需要我送你回去关煤气吗？”
电话那头，原本正情绪激动充当僚机的闺蜜一下子听到这陌生的男声，像是突然被扼住咽喉的鸭子，她的尴尬也不比童淮钰少。
“妙妙，我晚点再跟你解释。”
童淮钰眼疾手快，迅速给通话按上了挂断键。
周妙妙，你真是让我颜面尽失…
顶着穆飞鸿戏谑的目光，童淮钰只觉自己自己这两年的脸都在这会儿全部丢光了。
她低下头微微颔首，上唇不自然的下撇，想要遮挡住不小心被口红蹭到的牙齿。
“对不起，我之前不是很想来相亲，是我妈催得太急了…”
还没等她说完，童淮钰的眼帘中突然闯进来了一只拿着餐巾纸的手。
“没事，先整理一下吧。”
穆飞鸿见她这副不经逗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轻叹道：“跟我还客气什么？童女士这是想装不熟啊？”
童淮钰接过纸巾，略微侧过身去对着小镜子整理了下仪容，这才不情不愿地慢慢挪过身来。
纵是这人再促狭，但有句话的确没说错。
她跟穆飞鸿虽然也是很多年没见，但也不至于同那些陌生的相亲对象一样表现得客气生疏。
“你还好意思说，谁约…约人还把人叫来在这大冷天排队啊，一点都不体贴！”
童淮钰将化妆镜塞进自己的小包，转头叉腰质问起来。
原本想说约相亲对象，可这几个字话到嘴里却又显得无比烫嘴。小时候玩得跟亲兄弟似的铁发小，这会儿莫名奇妙成了相亲对象，童淮钰一时只觉得无比别扭，
“怪我，我今天上午突然来了个工作，结果就没赶上预约抢菜。”
穆飞鸿连忙解释道：“今天是宋记上新菜卤猪蹄的第一天，她家味道是真的很好，不然我也不会约你来这了。”
童淮钰闻言半信半疑，琢磨了片刻这才找出漏洞。
“上新第一天？那你不就是没尝过嘛！这你还敢带我来？”
“你啊~”
瞧着面前人激动得双颊气鼓鼓，抬头质问的样子，穆鸿飞忍不住手痒，右手握拳如同十几年前般的惯性朝着童淮钰的发顶轻轻敲下一记爆栗。
“他们家是我最近新发现的宝藏卤菜，每一个菜品基本都没踩过雷。”
穆飞鸿认真解释道：“我就是后面发现今天正好出新品，想着你爱吃猪蹄才特地约的这里嘛。”
童淮钰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转瞬突然一个抬头，开口质问道。
“最重要的事差点忘了！”
“你为什么会是我的相亲对象啊！”
先前那些同她见面的歪瓜裂枣大多是家里亲戚透过她妈妈来介绍，别说熟人，就是工作生活都没有丝毫联系。
穆飞鸿偏了偏头，轻松道：“因为我现在没对象？”
“谁跟你说这个！”童淮钰这会儿的理智终于慢慢回了神。
她对着穆飞鸿摆了摆手，熟人见面也是有好处，她这会做起事来都不用特地避开人，无比自然地给自家老妈打去视频电话。
电话那头隔了好几秒才被接通，视频正面并非童妈妈的正脸，反而是个天花板。
里头噪音此起彼伏，一听就是麻将音。
“碰！三筒。”
童妈妈的手掌拿过桌面的八万放到自己的左手边，这才想起电话那头的女儿。
“喂，钰钰啊。”
视频里童妈妈的心神有一大半都挂在了麻将桌上。
“妈！今天相亲对象是穆飞鸿你怎么没跟我提前说啊！”
“九万！稍微等会啊！”
原本对应付女儿兴趣不大的童妈妈敏锐地捕捉到相亲对象这四个字立马转变了态度，让边上的老姐妹们都先停停手。
“这会儿见到人了是吧？我没跟你说今天约的是小穆吗？那可能搞忘了吧！”
童淮钰咬牙切齿，抱怨道：“这你也能忘！”
“哎呀，你妈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今天的男方我见过面把过关嘛。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些你不都嫌人不行，这回可是安排的你飞鸿哥哥，你总没得挑了吧。”
话到此处，穆飞鸿也侧过脑袋对着摄像头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童阿姨好啊~”
“哎呀，小穆现在是越来越帅了，都成大小伙了~你今天跟小钰好好玩啊~”
视频那头原先急着打麻将，不得不敷衍女儿的童妈妈一见到手机屏幕里穆飞鸿的出现，嘴巴已经笑得咧成花。
“好啦钰钰，我这会儿正忙着呢，你跟小穆好好玩啊！”
话音刚落，视频电话便被对面那头主动挂断了。
童淮钰无奈地抬眼望向穆飞鸿，叹了叹气问道：“所以，我妈为什么会联系上你来相亲啊？”
虽然这两年家里催婚是有点着急，但她妈这也太狂野了吧。
这么多年前的交情都被她捯饬出来…
“几天前吧。”
穆飞鸿耸耸肩，开口解释道：“我妈那天逛街的时候遇到的，她们俩在路上碰到两三次都觉得眼熟。最后在同一家店买包走进一聊才发现遇到老熟人了。”
童穆两家的关系便是在穆飞鸿一家搬去S市后的两三年后才淡了下来。
那年头的即时聊天工具可没有现在的微信这般发达，距离一远，这联系少了关系也就淡了。
这几年因为穆飞鸿的工作临时借调，穆爸那边也逐渐清闲，一家人这才又回了H市。
那天逛街，童妈妈见到好些年没见过的老朋友，一下子就兴奋得不行。
两人后面又约着吃了顿晚饭，聊完过去聊近况，聊到最后这话题自然也就聚焦到了儿女身上。
童妈妈这几年本就为自己女儿的婚事操心，打听到穆飞鸿现在竟然也是单身，立马兴冲冲地跟穆妈妈约起来。
之前那些人都是她大姑子小嫂子们介绍的，介绍的时候嘴上都是些好话，但具体什么章程她也不知道。
但小穆可就不一样了，这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小小年纪就听话懂事，当初童淮钰太皮挨揍的时候还会护着怕她挨打呢。
不只是穆飞鸿，这穆家人不也是知根知底？这事要是能成，童妈妈的一桩心事也是完美解决！
她愁女儿婚事可不光是因为她年纪，童淮钰除了大学时悄咪咪谈了个小帅哥，后面出来工作后这红鸾星是一次都没闪过啊！
童妈妈还算开放，悄咪咪试探了下自家女儿应该还是异性恋，但看她这半点不开窍的模样才是真着起急。
毕竟这结婚前还得谈恋爱，可她女儿平日里只会宅家，难得出门就是跟那两个朋友玩，身边除了公蚊子连个异性都没有！
童妈妈甚至去了解了下网恋，但自家闺女这两年只玩单机乙游，连个网恋找人CPDD的机会都看不着！
若非如此，向来心大的童妈妈也不至于化身月老，天天给童淮钰约着人相亲见面。
时间差不多了，宋记卤味最前方的玻璃门已经被推开，童淮钰和穆飞鸿跟着队伍向前走去。
童淮钰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穆飞鸿。
这年头，帅哥的比例可比美女的比例小得多 ，大街上好些美女配河童的画面她都看腻了，以穆飞鸿这模样，竟然也需要出来相亲？
“你现在竟然还没找到对象？”
穆飞鸿低眼看了看她。
果然，方才装得一副好模样，这会认出人后，小话痨八卦的本性是藏都藏不住。
“那你不也被派出来相亲？”
童淮钰闻言一哽，立刻反抗嚷嚷道：“我这都是被我妈逼着出来的，我这是不想找，一个人过着多舒服！”
穆飞鸿?不置可否，淡然回应道。
“我这几年一直都挺忙，也没时间考虑这个。”
他大学学的医学专业，学业压力不小，自己对这方面也没兴趣，自然也就单了下来。
穆家父母倒是比童妈妈还要心大，见穆飞鸿成天便投身工作也没多大意见，偶尔见面提上两句倒也不会催促。
若是之前，穆妈妈说要给他安排相亲，穆飞鸿怕是见都不会见的，只觉浪费时间。
不过听了对方人选，他倒是难得起了兴趣。
“飞鸿，我前些天逛街遇到你童阿姨了！你还记得吧？她家闺女小时候跟你玩得可好啦，你看要不要约个时间去跟小淮钰见见面？你小时候不老跟在人屁股后面跑。”
“谁跟在她后面了，我那是跟她擦屁股。”
小小年纪的童淮钰堪称附二院一霸，成天不是把李家小孩的弹珠赢个精光就是去洗劫孙家小孩的水浒英雄卡。
穆飞鸿跟在后面，要么帮着在对面气急败坏想揍人时阻拦，要么就是在童淮钰洗劫对面全部身家后劝她放水。
若是没有他在里头的助力，童淮钰小时候挨的揍可能还要再添一位数。
“哇，这是什么味道，怎么那么香！”
童淮钰好奇地指着前方店面在院里冒出的轻轻白烟。
不比有些地方的烧烤重调料，辣椒孜然就跟不要钱一般的乱撒。
这股后院里冒出的白烟并没有带上过多的混杂调料味，反倒是一股纯粹的肉香。
但这股肉香却极其霸道，靠着单一的味型依旧香飘一条街，比起那些调味繁复的烧烤闻着还要更上一层楼。
穆飞鸿看着远处飘着的白烟，也疑惑地皱起眉来。
“我也不知道诶，但是宋老板家一直都只卖卤味啊？”
宋记卤味的菜单里全都是统一的卤味菜系，即便是单加的那份卤猪肘饭依旧是在卤味上做着加减搭配。
眼前这烟雾缭绕的样子，穆飞鸿自己也是第一次见。
好在没过多久，这队伍便排到了最前头。
宋记的堂食客人多，但打包的客人数量依然不少。
毕竟一开始就是以地摊起家，还有好些上了年纪的人都是一人买菜全家吃，这打包带回家的习惯是戒也戒不掉。
“不好意思，这一轮的叫号暂时就是这么多了，后面的客人麻烦等下一轮。”
陈亚文放完最后一人，熟练地拉下彩条做隔断阻拦。
一道“封条”，童淮钰排在店里的最后一名，穆飞鸿却恰巧被搁在店外。
童淮钰面上略有不安，朝着后头不断看了看，对着陈亚文说道：“你好，我跟后面的男生是一起的，可以让他也进来吗？”
还没等陈亚文开口，屋外的穆飞鸿先摇了摇头，体贴宽慰道：“没事，淮钰你先进去吃吧，我一会儿就进去。”
宋记的规矩向来铁面无私，这排队位置也是运气不大好，怪不得别的。
“诶，那要不我也出来吧，跟你一起等下一轮吧。”
童淮钰犹豫再三，还是打算跟穆飞鸿一起。
还没等她出去，门口的彩条先被拉起。
“行了，进来吧。”
陈亚文无奈地示意道。
这排号的规矩虽然严苛，但目前还远远没到最后菜品所剩不多的危急关头。
分批放号也只是为了方便店里的秩序，不至于因为客流一时过大搞得手忙脚乱。
多一人少一人的区别不大，只要不是一带一大串也没什么问题。
况且，陈亚文摁下彩条，默默腹诽道：我才不要看小情侣在门口秀恩爱！！！
童淮钰连忙道了谢，边上穆飞鸿的目光却第一时间锁向了挡板上的菜单。
【今日上新
卤猪蹄 15元/半只，加2r可升级炭烤，单人限购一份】
宋记这回新出的卤猪蹄并没有全部送到后院做成炭烤版本，毕竟有的人欣赏那炭烤的香味，有的人则更喜欢那软糯的原汁原味。
“居然还要限购吗？”
童淮钰也顺着视线一齐看向了顶上的菜单。
她转身看了看外头排着的大长队，一眼望不到头。
嗯…这限购好像也有点道理呢。
“猪蹄来两份，一份炭烤一份原味的可以吗？”
点菜更有经验的穆飞鸿率先做出判断，作为新人的童淮钰也在他的建议带领下糊里糊涂就点完菜，去到一旁的双人餐桌边坐下。
屋里另一个女店员从厨房那拿过号牌，数了下数量端着一小盘切开的卤猪蹄便出门去了后院。
童淮钰忍不住伸长脖子向那边看去。
这进了屋后，满屋子的卤猪蹄香味更加肆意侵略，厨房里宋晚秋手起刀落，一整根的卤猪蹄被竖着剁成两半。
一分为二后，原本藏在猪蹄内部的卤肉香气也立刻散了出来，屋里的卤香已经被浸泡得彻底。
“穆飞鸿。”
童淮钰兴趣盎然地瞧了瞧周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有些面露难色。
“但是我现在在减肥诶，我已经很久不吃猪蹄了。”
她甚至不敢说得太直白，这个很久远远比穆飞鸿想的还要久一些。
“？”
穆飞鸿听了并非觉得扫兴，反倒奇怪地将童淮钰上下打量了好久。
“减肥？你又不胖，有什么好减的。”
童淮钰无奈道：“现在是好点啦，但是这几天我上秤可是又胖了两三斤呢。”
说罢她还自我调侃道：“不过这两年再胖也胖不到哪去，我大学的时候还有人管我叫胖妹呢，这几年这么叫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你现在的体重看着应该快要低于正常BMI了吧？”
穆飞鸿满脸严肃，眉头狠狠皱起：“那些叫你减肥的才应该去挂号看看眼科。”
童淮钰闻言一愣，缓了好会儿才艰难扯出一个笑脸。
你长得其实挺漂亮，要是能再瘦点就好了。
这是她这些年听过的最多的话。
而这些让她听了就心情不好的“建议”都算好听的了，上高中的时候好些坏心眼的男声还爱给她取绰号，管她叫肥猪。
那时候的童淮钰不懂得反抗，受了委屈只能憋在心里，又或者是知道反抗后只会遭到那帮人变本加厉的嘲笑。
体型偏胖的女生在那个身份证都显示未成年的年纪，经常会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遭到额外的针对和恶意。
童淮钰独自咽下了这些恶意，也不敢跟老师和家长倾诉，最后还是班里另一个勇敢的女生站出来。
周妙妙用自己的拳头狠狠拖着其中叫嚣得最厉害的一个瘦猴拉去角落来了一场教训。
自那之后，童淮钰和周妙妙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班里那些男生的恶意并没有全然消散，但至少不敢再当着面对着童淮钰开口嘲讽。
但那些已经涌入童淮钰心里的恶意并没有因此消融，自那以后她便戒掉了好些最爱吃的东西，再不敢破戒。
这会儿看着穆飞鸿眼里的认真，童淮钰突然有些莫名的委屈。
她悄摸低了低头，鼻子有些微微泛酸，眼底凝出一层水雾来。
“我说的是认真的，不听我的意见起码也要参考一下医嘱吧，童女士？”
穆飞鸿恨铁不成钢道：“体重太轻了难道是好事啊？过瘦后不仅免疫力抵抗力都不够，万一生了病，没点脂肪你都没得消耗的，听到没？那些说你胖的都是该去医院挂号看脑子的，你可别把他们的话听进去了。”
“知道了。”
童淮钰抿了抿嘴抬起头，强忍着眼底的雾气凝结成泪滴。
“你…”
穆飞鸿话到嘴边突然有些犹豫，是不是刚刚说太重了？
小淮钰不会以为他在凶她吧？
童淮钰努了努鼻子，忍着鼻音道：“没事，就是今天戴的美瞳不舒服，下回不买这牌子了。”
“美瞳少带。”
穆飞鸿不解地看向她，“咱俩见面你还带什么美瞳啊？挑也挑个舒适度好点的呀，我去给你找下生理盐水，你这会直接洗手卸掉好不好？”
“闭嘴吧穆医生！”
“小嘴巴，不讲话！”
托之前穆飞鸿自然的那记爆栗，童淮钰这会儿也不似最开始的拘谨，熟稔地伸手卡住男人两颊，用力给这叭叭不听的嘴按上了静音键。
这么多年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唠叨！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穆飞鸿从小就在背后吐槽她是小话痨，他说别的童淮钰都认，这句话却是完全不能苟同。
真要说起话痨来，一个穆飞鸿能顶五个她！
二人僵持之际，还是旁边的一道女声出言打断了这氛围。
“你好，这是你们的一份原味卤猪蹄，一份炭烤卤猪蹄。限量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简棠端着从后院烧烤架上刚刚取下来的炭烤卤猪蹄，将两份都放在了桌面上。
棕红油亮的猪蹄卧在盘中，经过烤制的那一份看着要干燥些，上头的颜色也要更深，表皮上海带着好些红褐色的焦脆外壳。
猪蹄表面在烤制时刷上了轻薄的一层蘸料，在这湿蘸料上还有好些后加的干料在上头。
元光霁烤猪蹄时并不像很多夜宵烧烤摊师傅那般不要钱地往上头堆料。
烤制时的动作显得小心谨慎，撒料的动作甚至有些“吝啬小气”。
很多烧烤火锅在做菜时喜欢往里不断怼料，除了保证味道，也是为了让里头不大新鲜的菜品得到掩盖。
但宋晚秋的卤猪蹄本身原味就已经足够美味，这一道炭烤工序只是为其锦上添花，而不能贪多贪足，浪费卤猪蹄的醇厚肉香。
童淮钰的目光早在那两份卤猪蹄端上桌时就已经被牢牢吸引住了。
这先前那些为了体重的犹豫拒绝在这诱人的卤猪蹄面前早已经抛之脑后。
这两个盘子本来放在桌面正中央。
在童淮钰迫不及待的注视下，穆飞鸿却突然将炭烤的那份朝着前方推了推。
随后又将离他更近的那份原味卤猪蹄单手端起，稳稳放在了童淮钰的面前。
“快吃吧，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童淮钰迟疑地抬起头，她本来还在纠结是不是要去找店员要个厨房剪刀好分菜，可面前这人…
“你不吃吗？”
她爱吃卤猪蹄不假。
但穆飞鸿这一点也不差。
否则当初她第一次去穆家，穆妈妈也不会炖那么一大锅卤猪蹄。
“我还能跟你抢啊？”
穆飞鸿嘴角微勾，无奈地看向她。
“行了，你想吃就吃吧。”
他那退让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自然。
自然得同多年前第一次见面那天晚餐上的退让如出一辙。
第62章 炭烤卤猪蹄 “真不要？” ……
“真不要？”
童淮钰眨巴眨巴眼睛，开口道：“不然让他们这猪蹄剁一下咱俩平分？别搞得我在欺负你似的…”
她话音未落，穆飞鸿已经率先戴上手套，起身拿起半只原味卤汁猪蹄，趁着童淮钰张嘴的功夫立刻塞到她嘴里。
“让你吃你就吃，装客气呢？”
穆飞鸿笑着看向她，忍不住逗弄起来。
“以前来我家不是恨不得把那猪蹄都连锅端了吗？现在还学会孔融让梨了？”
童淮钰被穆飞鸿这突如其来的进攻打了个措手不及。
宋记的卤猪蹄虽然都是切半售卖，但这猪蹄选用的都是大号精品，即便切开这分量也是不小。
穆飞鸿这“堵嘴”行为一下子让童淮钰都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半天才慌乱套上手套。
她刚想松开嘴痛骂这家伙一顿，嘴里的卤猪蹄香味却又让她欲骂又止。
这原味卤猪蹄刚刚进嘴时就已经有些垂坠之势，好在童淮钰微微用力咬住了里头的关节。
这炖煮了一下午，又被卤水完全浸泡彻底的卤猪蹄早已不复最初的紧实，轻轻一咬，上面的猪皮就自动脱落，吹弹可破。
童淮钰这下也老实了，双手握住猪蹄两端，沉迷地啃起猪蹄来。
猪皮只需要微微用力，莹润的外皮便能轻松撕开，边缘还有好些拉丝的皮肉也都一起被拖拽开来。
她刚刚咬下一口里头的筋肉，猪蹄内部的卤香肉汁便随着这道口子往外溢。
童淮钰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是在相亲，丝毫不在乎形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猪蹄方，小心地接起汤汁。
这模样不似啃猪蹄，倒像是在吃蟹黄汤包，顾得这头顾不得那头。
好在宋记在卤猪蹄时特地在最后拿出来刷油放凉了会，否则这内里卤肉汁的温度怕是抵御不住。
颤颤巍巍的蹄尖胶质层如果冻般柔软，童淮钰稍微用力一嗦，粘糯的胶原蛋白立刻缠住了嘴，满口的卤香越嚼越烈。
这猪蹄算不上瘦，但里头的脂肪入口后并没有肥闷黏腻的感觉，反倒随着卤肉汁一同融进了食道。
别说普通人，就是已经好多年不吃肥肉的童淮钰面对这卤猪蹄也丝毫不见腻味。
“你这吃得也太急了吧？中午没吃饭？”
穆飞鸿在边上夹起一块泡菜，安静享用着自己的卤猪肘饭。
瞧着童淮钰那恨不得将骨头都嗦得一干二净的模样，不免笑出了声。
童淮钰现在可管不得他的嘴上调侃，整个人的心神已经尽数放在这卤猪蹄上了。
原味猪蹄上桌前被简单整理，放在了盘子中央。
简棠她们也没有额外往上头多加些汤汁，卤猪蹄的外皮虽然软糯，却依旧牢牢地锁住了里头的汁水，轻轻摇晃也不会变成水哒哒的模样。
猪蹄本身含有大量的油脂和胶质，哪怕不去手动勾芡，内里的汤汁也会变成浓厚的口感。
童淮钰这会儿已经深深意识到了，要想尽善尽美地干掉这卤猪蹄，就必须胆大心细，双手协同。
这一口下去，猪蹄内部被炖得酥烂的瘦肉几乎不需要过多的用力，稍微一嚼，里头肉丝缝隙的卤汁便会在舌尖层层释放美味。
若是没个熟练吃猪蹄的经验，内里的汤汁便要从嘴巴溜走，白白造成浪费。
童淮钰吃完最后一口，还是没忍住舔了舔塑料手套上的汤汁。
一个抬头，便发现自己的囧样被穆飞鸿瞧了个彻底。
“看什么看！”
童淮钰有些恼羞成怒，但想着对面先前主动将猪蹄让给她的举动，这会连发怒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瞧着穆飞鸿虽然双唇紧闭，但两眼眼尾已经不断上翘，童淮钰选择抢占先机倒打一耙。
“还不是怪你！”
穆飞鸿双眸微微放大，眼中满是不解问道：“怪我什么？”
“哪有你这种相亲第一面就带入来吃猪蹄的啊。”童淮钰摘下手套，从边上的抽纸里抽出一张擦了擦嘴。
虽然吃得时候已经很小心，可宋记这卤猪蹄里的汁水实在太多，她的唇周难免沾上了些。
“别人约会不都是找个西餐法餐，哪个笨蛋会想着带人出来啃猪蹄啊，女方要不要形象啦。”
童淮钰一边说着，心里慢慢陷入了莫名有些发酸的沉静。
这次是她。
那下次这个笨蛋跟别的相亲对象见面是不是也会把其他女生带着来吃卤猪蹄啊？
其他女生会觉得别扭吗？还是会看在这笨蛋的好皮相上，依然淑女地走完全场呢？
“小淮钰是觉得我们今天是在约会对吧？”
穆飞鸿听到关键字眼，唇角微微勾起，眼中浮现一层不易觉察的温柔。
“我今天约你来这不只是因为这家的卤菜好吃，而是因为我知道你最爱吃猪蹄。”
他伸手将童淮钰耳边的碎发往后撩去，这只小猪方才吃得尽兴，边上的头发倒是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你要是爱吃牛排我自然就会带你去西餐厅，你要是爱吃粤菜我就会带你去最地道的广式酒楼。”
“所以，我的意思你听懂了吗？”
穆飞鸿放下为她整理头发的右手，轻叹下气，一双眼睛平静地望向对方。
童淮钰被瞧着莫名有些紧张，咬了咬下唇，低声道。
“那你对其他相亲对象也这么体贴？”
明明是浓烈卤香的店面，穆飞鸿竟然莫名地闻到了一股醋味。
“哪来的其他相亲对象啊？”
穆飞鸿连忙为自己叫冤，“我家里又没催我结婚，我从来没跟人相过亲啊！”
“什么意思？讽刺我？”
童淮钰眯了眯眼，身子微微凑近，好似带了些杀气。
“别太敏感了，姐姐。”
穆飞鸿举起双手朝上，做出投降状。
“我本来也没想着相亲，要不是我妈说见面对象是你，我才不会过来呢。”
“怎么？不想吃猪蹄了？”穆飞鸿挑了挑眉，作势将剩下那盘炭烤卤猪蹄端走。
童淮钰见状急忙将他制住，顺着力气护下那盘烤猪蹄。
她重新戴上手套，对着剩下的半只猪蹄战斗起来。
虽然早已戒掉暴饮暴食的习惯，但童淮钰地道美食品鉴官的身份可不曾摆脱。
这原味卤猪蹄和炭烤后的简直是两个版本，如果用同一副一次性手套，前者四溢的汁水难免会影响到后者那焦脆的外壳。
正如许多美食评委品菜时也会中间喝上几口清水漱口，从而对后面还没尝过的菜保持更公正的判断。
童淮钰这会瞧着这份炭烤卤猪蹄，小心脏 已经有些激动得扑通扑通跳了。
刚才那份只是从卤锅里捞出的原味猪蹄就已经那般美味，若是这烤制后的味道不好，那这家宋记的老板又何必在菜单上多加两元升级炭烤呢？
卤味已经是让食物更上一层楼的杀伤力武器，这烧烤更是如虎添翼！
望眼夜市，这两类的小摊便能拿下市场的半壁江山。
一条小吃街走过，里头飘荡得最远的也还要数卤味和烧烤，后者又有那炭火和调料得交织，若是在附近待久了，衣服上都怕是要沾上一层味。
炭烤卤猪蹄的表面色泽即便不算上那层烧烤酱料，底部的表皮颜色也要比原味卤猪蹄更深一层。
红棕色的猪蹄表面被逼出了一层晶莹透亮的焦糖色。
经过果木炭的高温炙烤，原本软糯的猪皮最外层已经变成的焦脆的外壳，童淮钰伸手轻轻一敲，上头竟然出现了细密的龟裂纹路。
“好香啊~”
她不由得俯身靠近炭烤猪蹄，鼻尖已经被这香气完全侵占。
地道的风味卤香，迷人的炉火炭烤，两种颇具风情的美食香气聚集到一起的复合美味，远远超过了单一味型的上限。
童淮钰像是吃手抓羊肉一般，不再蛮力地抱着猪蹄啃，反倒是一手摁住猪蹄，另一只手用力从猪蹄表面撕扯下一层带着些许筋肉的焦皮。
外皮焦脆，比起未经烤制的版本稍微紧实些，但也只需多上两份力气便能将这层外壳撕下。
表皮被烤得微微冒泡，整体的火候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肉质老而味道糊苦，少一分这猪蹄的炭烤风味又有所不足。
炭香混着卤香从那道撕裂开的口子蒸腾而出，果木的烟熏味从里头散开。
就着这惑人心弦的香气，童淮钰立刻将手里的猪蹄肉送入嘴中。
好满足！
炭烤后卤猪蹄不仅香味更胜，味道和口感也得到了完全的强化加幅！
猪蹄入口，表面酥烂的外壳在嘴中发出咔滋咔滋的响声，内里的猪蹄筋肉依旧软糯，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在嘴里互相缠斗，不会让人觉泾渭分明，反倒因为适度的融合吃得更为过瘾。
Q弹的猪蹄皮本就已经被那锅卤水浸泡入味，又因为在烧烤架上走了一圈，一层酱料一层干料让味道变得稍加重口。
毕竟是堂食不比外卖，刚刚从烤架上转移到盘里的烤猪蹄此刻又因为那热气，美味程度更上一层楼。
此刻宋记的大厅里，这满屋的烤猪蹄香气已经弥散了整个屋子，外头站在最前面排队的客人已经将脸皱成一团。
“喏。”
穆飞鸿听见声音抬起眼，却见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此刻已经扯下一大块猪蹄皮肉送到他嘴边。
“不是说了让你自己吃嘛。”
他颇为无奈，但对面那人却是不依不饶。
“你管我呢？张嘴！”
穆飞鸿看了看童淮钰，对方的眼里满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啧，跟小时候的小霸王样子一模一样。
他只得微微张口，叼起那快撕好的烤猪蹄入了嘴，童淮钰这才满意。
“老公，你看看人家…”
身后一对中年夫妻这会儿也埋头专注在桌上的炭烤卤猪蹄上。
不同于童淮钰那桌的一人一份，他们倒是齐刷刷地都选了炭烤版本。
“别人男朋友都知道给对象吃两份猪蹄，你呢？”
徐萍萍哀怨地瞧了瞧自个儿旁边已经恨不得用舌头溜缝的男人。
他们刚刚早早点完餐就坐在座位上等着炭烤卤猪蹄出炉了，店面门口的那场排队官司自然没有逃脱徐萍萍的法眼。
等到卤猪蹄上了桌，虽然她的大半心神已经全然放在了自己的菜上，但那八卦的小耳朵早已竖起。
徐萍萍吃饭动作快，一份炭烤卤猪蹄还没吃到尽兴就已经被拆解成不能再干净的小骨头，可边上的刘明却是个慢性子的享受派，这副样子看得她焦急难耐。
旁边桌上，那小帅哥可主动把两份猪蹄都端给那美女，徐萍萍这会瞧着自己老公，只希望他也能多出点自觉。
“下回想做白日梦记得塞枕头，你可别想对我的烤猪蹄下手。”
刘明无情回应，不过他这会砸吧着嘴，也不免得感叹道。
“这小子真舍得下血本泡妞啊！这要是我别说给人让猪蹄了，我才舍不得带相亲对象来宋记呢，这不是给自己以后买菜加对手嘛。”
很明显，刘明说这话时可没注意到自家老婆那阴恻恻的眼神。
“哦？那你要是现在才遇到我，会不会带我来宋记呢？”
刘明闻言立刻止了声，强大的生命危险提示在他的脑海里拉响警报。
好在中年夫妻，这对抗路的战斗经验也不比年轻人，熟悉老婆战斗风格的他立刻做出回应。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那你要是现在相亲遇到我，会不会主动带我来宋记？”
刘明后手反击，一招以牙还牙附赠给自家老婆，果然收获了片刻沉默。
哼！
人性！
他并不乘胜追击，反而趁着徐萍萍思考的片刻立马加快嘴里进度，飞速消灭完盘里最后几口卤猪蹄。
等到徐萍萍反应过来，那最后的猪蹄资源已经被刘明收入囊中！
旁边桌上，中年夫妻并没有过于遮掩的交谈声传入了童淮钰的耳朵里，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两个猪蹄下肚，童淮钰这些年来逐步养成的减肥习惯一时半会儿可改不了，常年过午不食的她早已落了筷，转而拿起手机给那边还等着回复的僚机一号发去信息。
【所以今天这个相亲对象到底啥情况！你之前不还因为他迟到还把你约到露天吹风生气吗？俺给你打电话你为啥不跑！】
【（你不对劲.jpg）】
童淮钰瘪嘴，右手持续敲击着。
【emmm，这事说来话长，稍微有点误会】
【还有！你那喊煤气泄露的声音也太大了吧！刚刚我跟他全都听见了！】
那头的周妙妙不解。
【？】
【听见了咋啦？你不就正好开溜嘛，难道你还怕他找你妈告状？】
童淮钰抬头看了看还在吃饭的穆飞鸿，对方像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略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她扭头不理，继续打字道。
【啧，今天这人我认识，小时候的发小】
【哟~竹马啊~】
【竹个屁！老娘小时候的黑历史全被他看过】
【帅吗？】
童淮钰又偷偷朝着那边瞄去。
以这货的长相要说他不帅好像也有点昧良心…
【有点】
【那就上呗！】
【？？？】
童淮钰瞪大眼，对面的虎狼之词看得她突然头皮发麻。
【帅不就够了，你在犹豫什么？】
【但是我跟他也很久没见了诶！完全陌生状态！】
【啧，我还不知道你】
【你要真没兴趣刚刚接到我通知你煤气泄露的电话你不就跑路了？还能等到这时候才回消息？】
童淮钰看着这消息，手上敲屏幕的速度都快上几分，慌张地为自己辩解道。
【毕竟是发小啊，这转头就走多没礼貌】
【别装了美眉】
【发小而已，你妈就是给你介绍顶头上司你不也敢转头就走？还有心情一块吃饭？】
【骗骗我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了】
童淮钰此刻依旧死鸭子嘴硬。
【顶头上司谁见了不扭头走啊？都说了只是发小吃顿饭！】
【哦，那你谈不谈？】
周妙妙那头的直言直语硬生生把她逼得沉默。
另一边，穆飞鸿吃得差不多，轻轻碰了碰对面的胳膊示意她可以起身出门。
童淮钰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被穆飞鸿这么一碰差点心跳落了半拍，人都要从座椅上跳起。
“谈！”
穆飞鸿正帮着她拿着包，右手刚拿起手机，就被她这副动静吓了一跳。
“谈什么？”
他困惑地看过去，可对面的童淮钰这会却一言不发。
缓了好阵，她才缓缓抬起头，深深地看向穆飞鸿的眼睛，又将他的脸扫了好一阵。
“诶！你着什么急！”
童淮钰手上使了力气，伸手挽住了穆飞鸿的胳膊，带着他一路向店外小跑而去。
穆飞鸿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手上的东西险些没拿稳。
好在如今的宋记都是先结账后出餐，不然他们这行为也有些像霸王餐逃单。
靠着宋记卤味的反方向巷子里，童淮钰因为跑得有些着急，这会儿的喘气声都有些急促。
“跑这么急干嘛？累不累啊？”
穆飞鸿正要伸手为她拍拍背调理呼吸，眼前的女人却突然抬起胳膊，将他那伸出的手牢牢握住。
她双眼发亮，虽然还因为刚才那一路狂奔呼吸有些急促，却依旧主动出声打断了男人的关切。
“喂，穆飞鸿。”
他疑惑地看向她。
“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童 淮钰此刻双眼紧紧看向对方，伴着那说不上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而不断躁动的心跳，舌尖重重抵住小虎牙。
空气一片寂静，陷入了片刻安宁。
她正欲松手，穆飞鸿却反手将她的右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我还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呢，童女士。”
男人这会儿眉眼都带着灿烂的笑意，微微用力，将对面这人揽入怀里。
“谈，为什么不谈？”
穆飞鸿牢牢抱住对方，童淮钰原本因为见面特地打扮过的发丝上还带着香氛的味道。
不过经过刚刚在桌上的一场战斗，这会儿小淮钰的身上却混杂了一副香气四溢的烤猪蹄的肉卤香。
片刻后，童淮钰的双臂也紧紧地抱住对面的腰腹，二人的距离因为这拥抱变得更加靠近。
他抱着面前这个好久不见却依然不曾感到陌生的小青梅，突然忍不住笑出声。
童淮钰疑惑地看向他。
穆飞鸿想。
原来初恋的味道，是烤猪蹄的香气。
对于自家推出的炭烤卤猪蹄成功造福了一对“新人”的事，宋晚秋暂且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这次的新品火爆程度远超她和其他店员的想象！
之前宋记推出的限量卤味新品虽然也很受欢迎，但要论火爆程度完全无法跟着炭烤卤猪蹄相提并论。
就这么说吧，如果让宋记就此歇业转做一家专营烤猪蹄的店铺，食客群的大家伙是不乐意的。
但如果宋老板愿意腾出一周给这炭烤卤猪蹄做一个专场，那他们是不介意的！
明火炭烤的威力加上胶原蛋白满满的卤猪蹄，这道新品的火爆程度完全可以变成店内目前的TOP1招牌菜品。
哪怕是好些从来不吃猪蹄的客人在进店闻到院子里的烤肉香气，也会不自觉地下好单，等到反应过来时这猪蹄已然下肚，自己也成了臣服于此的奴隶。
正因为这帮顾客对炭烤卤猪蹄的怨念过深，这两天的宋记已经开始紧急调整菜量，特地给卤猪蹄多开几口大锅。
毕竟这猪蹄个儿大，一整锅分下来也还有好些人只能干看着。
至于这后遗症？
宋晚秋在闭店后已经连夜给陈老板打去电话紧急加购猪蹄，后头冷库里，后来居上的猪蹄皇帝也占据了半边江山。
烧烤元师傅挥扇子的手都快发麻，简棠手上的火钳印子都快摁出来，而陈亚文那烧猪蹄的技术也已经不亚于菜市场的多年老师傅。
异味？我们宋记已经变成了无情的猪蹄毁灭者了…
还有好事者特地将小红书上的一个新出炉的热帖转发给微信群里。
标题【H市十大必吃烧烤店盘点】
宋记卤味赫然在列，偏偏群里没一个食客觉得宋记作为卤菜铺子，出现在里头有什么不对劲。
迫于压力，本周已经变成了炭烤猪蹄放量周，下午营业时间的宋记卤味外头全都排着就等着吃烤猪蹄的客人。
后院里元光霁面前的烧烤炉都特地找附近的不锈钢制品厂家上门拓宽了烤炉面积，以满足那帮嗷嗷待哺的食客。
今天的H市正好下起了小雪，不过这雪势大小这会儿可说不清楚，好些人看向宋记门口的眼神都有些着急。
偏偏这队伍里，有个精神矍铄，穿着中式棉服的老人家瞧着却是无比自在放松，跟边上忧心忡忡的其他顾客格格不入。
“老夏，就是这儿吧？”
第63章 师父上门 “应该错不了，我瞧华熙……
“应该错不了，我瞧华熙给的地址就是这儿！”
夏正清费劲地架起老花眼镜，对着手机上最大号字体的地图导航不断比照着。
“老乾，你这回出去出去的时间有点久了吧？前些天老林去B市想约你喝茶都约不着。”
这老人身上的棕黑色棉衣算不少厚，天上的小雪花不断下坠，他竟然也不觉得寒冷，仍旧颇有兴致地瞧起这周边的店面环境来。
“唉，我还不是在外面呆烦了。”
蒋乾说着也是有些郁闷，“本来小燕跟我说的是就出去一周，结果落地了法国那个丹尼斯又说要搞什么交流会，硬是耗了我大半个月。”
巷子外这排队的老人家正是蒋乾和他的老朋友夏正清。
蒋乾如今年纪大了，轻易不怎么下厨。
许多人想要吃上这位国宴鲁菜名厨的机会那实在是稀缺，即便是在他自己开的私房餐厅里，如今掌厨的也多是蒋乾的一系徒子徒孙。
虽然不大下厨，但已经到了退休年龄的蒋乾并不像其他老人那般悠闲，平日里要出席的活动也不少，这回意外在欧洲耗了半个多月的中外厨师交流会便是其中之一。
“就是明丫头说的，光霁如今在这里头当小工？”
蒋乾远远瞧着店面，眼里的探寻意味流露得明明白白。
他这关门弟子自从先前出车祸后失去味觉便有些一蹶不振，蒋乾出国前还特地跟他聊过好阵，对面才勉强打起精神。
不说明家，就是蒋乾这个师父也动用了好些人脉，但那些名头极为响亮的医生在做完检查后也都只能无奈摇头。
“那可不？还是上周末华熙来我家吃饭时聊起的呢。”
夏正清笑着道：“你可就把心彻底放下吧，听她说光霁如今的状态已经好多了，身体也在慢慢恢复。”
这一场风雪下去，店里打包的客户都多了好多。
宋记的后厨里，大半活计已经干完的宋晚秋已经在边上切起晚餐食材来，后院的元光霁拿着夹子不断对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卤猪蹄调整翻面，纵是手酸想休息，也被客人们的眼神架了起来。
“你好，麻烦给我们两份炭烤卤猪蹄，调味正常放就行。”
蒋乾进店后目光便飘向了那白板菜单，又疑惑的看向了吧台前的陈亚文。
“小姑娘，你们这店里除了炭烤卤猪蹄就没有其他菜了吗？”
陈亚文在平板上添加好菜品，抬头解释道：“好的，堂食还是外带呢？最近因为要吃卤猪蹄的顾客太多了，所以到后天结束店内目前都只供应这道菜。”
“这烤猪蹄的调料还是有些辣的，您二位确定要正常调味吗？”
她瞧着面前的两位客人，这年纪看着着实不算小，点餐旁边的那位虽然看着身子骨还不错，但头发也都已经完全花白，不免开口提醒道。
“没事，就按正常来，我们堂食就行。”
蒋乾拿出手机碰了碰收银台旁边的NFC机器，人不可貌相，虽然瞧着年纪大，但他操作起这些智能设备可是一点不差。
“小姑娘，你们这个烤猪蹄的过程方便我们看下吗？”
他接过两个取号的号码牌，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您直接沿着后面小门就可以去到院子里了，我们烧烤的地方就在外头。”
陈亚文伸手朝着后面位置指了指路线。
这些天宋记的院子里可是相当的热闹。
炭烤卤猪蹄要想烤出好味道，这时间可少不了，唯有小火慢慢烘焙才能成菜。
大厅里好些顾客等这烤猪蹄等得是心痒难耐，简棠每次端着烤好的猪蹄进屋便要收获一大片期待的目光，活像是从后台走出来的国际超模，视线如同闪光灯般锁在她身上。
可等到这一盘猪蹄叫完号都没听到自己号码的顾客却是等得无聊了，好些人闲着也是闲着，都主动跑到后院里头观摩这烧烤过程。
若是一个人出去瞧，那这吹冷风的行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若是一大群顾客团伙外出，这便是行为艺术了。
蒋乾跟夏正清绕过桌子去往后门，院里热闹的样子却完全出乎了他们意料。
院里顾客数量之多，堪称人山人海，甚至有些五一国庆爬泰山的壮观震撼。
夏正清个子要高些，可远远望去也只能瞧见最边上的白烟，连里头的人影都见不着。
“进来了进来了！我这边拿上号了，就是不知道等多久。”
边上的中年男人单手握着手机，转而开了个后置摄像头环着院里360度转了一大圈。
“老婆，看见了吧？这里面人还多着呢！我把你那份预约单一块下了的，就是要等，这一炉子下去不知道还有几轮才轮上呢！”
这头热火朝天，蒋乾和夏正清好不容易才从边上挤到最里头。
烧烤架旁的男人穿着马甲，热烘烘的炭火在边上，元光霁的两臂虽然只是单衣，却依旧不见寒冷。
边上还有拿着云台支架等拍摄设备的顾客此刻正聚精会神地在边上拍摄着这烤猪蹄的过程。
要知道最近宋记这炭烤卤猪 蹄的流量可实在不小，好些美食博主拍摄后放在平台上都能引来不少点赞。
众人视线中央，简棠已经拾罗起炉子上刚刚烤好放在一边的烤猪蹄，大声叫喊道。
“120号到150号！有没有在院里的？拿上牌子先来取货！”
话音刚落，便有十来个人率先冲了上来。
他们是心急的，便是刚才简棠没叫号，这帮顾客都已经对烤架上的猪蹄次序盘算起来。
这加宽后的烧烤架一次最多出30个猪蹄，好些有经验的一看号牌便知道自己的那份在哪一炉，对着边上叫号的声音置若无睹，只是不断看着中间的烧烤架。
元光霁这会被大伙注视着烤猪蹄，若是旁人在这样的目光架势下难免有些紧张。
但他现在早已经麻木了…
这边刚刚出炉的三十个被简棠扒拉过去，元光霁手上的动作不像是在烤肉，更像是在电子厂流水线上做工。
方才已经用空的那口大锅已经被挪走，元光霁拿着夹子从左边新换来的大锅里捞出已经被剁开的烤猪蹄，一个接一个地排列到架子上。
刚刚捞出的卤猪蹄还带着些水汽，他拿过边上的大蒲扇，用力地朝着里头的果木炭扇起风来。
已经成白色的木炭随着蒲扇的上下挥动，上头的红亮火光也瞬间变大，扑闪起来。
卤猪蹄上的水汽也随着这加大的火候被迅速蒸腾，好些猪蹄的表皮也因此染上些红黑的烙印。
炖猪蹄时特地留下的大盆香料油现在也没有丝毫浪费，直接被挪到了边上的操作台上供元光霁使用。
元光霁拿起一排特制的小钢签，朝着猪蹄外皮不断地戳孔。
随后，他熟练地拿起大刷子，快速地朝着烤架上的猪蹄又补了一层香料油，这才将它们又快速翻了个面。
猪蹄外皮朝下，里头的木炭因为刚加的那层香料油登时火星四溅，劈啪作响。
戳孔后的猪蹄表皮滋滋冒油，内里的油脂随着这些小孔向外缓慢溢出。
在高温之下，猪蹄从原先的耙糯慢慢绷紧，泛起了金黄色的脆壳。
有些火候偏大的位置，脆壳的中心还出了些裂缝，里头渗出晶莹的猪蹄胶冻，随着火焰愈发香浓。
火候到位，元光霁朝着上头开始刷起酱料来。
猪蹄内里的卤汁在烘烤下不断流出，与这些酱料混合在一起。
在炭火的作用下，卤汁慢慢烧干，但蒸腾的只是水分，卤香的精髓已经牢牢地附着在猪蹄上头。
最后再豪气地撒下一把烧烤干料，新出炉的脆香烤猪蹄便又被挪去一边，等待食客的光临。
“180号到210号的猪蹄好了！在院子里的顾客麻烦过来领取下！”
蒋乾听见叫号声音，也不在中间继续瞧，转而拿着号牌去到另一边。
“来了来了！我这个是187和188！”
前头两个182和185号的顾客瞧着也是熟门熟路，主动拒绝了简棠的打包，自己就拿起打包盒折叠，熟练地操起夹子将烤猪蹄放进盒里加上调料。
“好嘞！”
简棠接过号码牌，瞧了瞧颜色拿过两盘子往上面放好猪蹄，又适当往里填了些烧烤料。
“这两份您看需要我一会儿帮您端进屋子吗？”
这会围在院子里的好些顾客要么自己主动打包起来，堂食的几个也都自己端着回了屋。
不过简棠瞧着面前两位老人家的年龄跟自己奶奶有些相仿，也关心起来。
“没事，这东西我们拿得动呢！”
蒋乾摆了摆手，招呼着老伙计过来端菜。
“好的，这猪蹄刚出炉，您二位吃的时候小心烫啊。”
蒋乾稳稳地端起自己那份烤猪蹄，进屋寻摸了个位置放下。
这会院子里人多得不行，大堂里的位置倒是好找。
旁边桌上有些顾客盘里的烤猪蹄已经被消灭了大半，放肆的肉香刺激得边上的人食欲更旺了。
“你这小徒弟手艺不错啊！我刚刚在边上瞧着都有些馋了。”
夏正清拿过纸巾，又将桌面擦了又擦。
这宋记店里的桌子倒说不上脏，毕竟每个食客走后，陈亚文都会见缝插针地上来打扫。
不过这擦桌子的习惯对有些人来说已经成了刻入骨髓的惯性，就跟那吃饭前要将杯子碗碟都用水烫一遍是一个道理。
“要不是怕太烫，我刚刚端菜这路上都想先咬一口了。”
夏正清这话可不是夸张捧场，这盘子烤猪蹄刚刚就在他鼻子下头晃悠。
先前在院子里，虽然那中间的炭火香气和猪蹄肉香都在不断四溢，但因为距离问题，杀伤力还远远没有达到最顶端。
这位置一贴近，烤猪蹄的温度隔着厚厚的盘底透了些过来，原本在外头站得有些僵的双手也瞬间暖和起来。
焦香的猪蹄配着浓郁卤香，馋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冒。
原本不大饿的夏正清也被激起了大快朵颐的念头。
“哼，你就少夸那小子吧！”
蒋乾笑了笑倒：“方才咱们都站得离他那么近了，他竟然也没瞧见！”
“人家正忙着呢。”夏正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计较上这了？我看他现在挺好，虽然累些倒也不至于跟先前刚出事那会儿一样钻牛角尖。”
毕竟是阅历深厚的老人家，他们二人若是也跟撞上那样的意外怕是也要消沉许久，但这看待问题的目光也要更宽泛些。
“瞧着他现在这做烧烤师傅不是也挺好？还真别说，我好久没瞧见这么让我有食欲的烧烤了。”
夏正清边说边戴上手套，试探性地摸了摸烤猪蹄的温度，这才缩回手去。
他这年纪上来后口味也愈发清淡，不比很多因为味觉减淡，尝菜都要多加盐的老人家，夏正清这些年愈发偏好简单调味的菜品，这些烤肉倒是吃得极少。
“我当初教他的时候可没想着让他干烧烤师傅啊。”
蒋乾哭笑不得。
鲁菜作为中国八大菜系之一，以“咸鲜醇厚，技法丰富”而著称。
作为经典菜系，烧烤技艺也在里面发挥重要作用，不过与常见的户外烧烤不同，鲁菜里的烧烤通常是为了最后的成菜服务。
例如烤乳猪、烤鸡等明火炭烤、九转大肠的暗火焖烤，以及葱烧海参中的铁板炙烤都会用到类似的烧烤技法。
不过元光霁这烧烤看似随意，其中也暗含了不少鲁菜烧烤的技法化用，刚才蒋乾在边上看着也是不断点头，对自家关门弟子的最近状态进行评审。
“哎呀，这干活不分大小嘛。”
夏正清乐呵地调笑起来：“之前华熙跟我说他在当小工我就觉得挺好的，光霁之前就是走得太顺了，否则这次意外也不至于让他先前那般一蹶不振。”
蒋乾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他身为名厨，但自己的生平经历却跟许多少年天才不一般。
蒋乾年轻时开窍极晚，别说跟那些名厨世家的子弟相比，就是与其他在厨房里忙碌的比起来，也不过是个做菜极为普通的厨子。
他当初学厨不为别的，纯粹是家里条件差，有个亲戚在城里有些关系，这才把他送去了酒店后厨打工。
三十岁，蒋乾都还在厨房里当小工。
在大厨的手下，几乎所有的杂活都由他一手包揽，但他也不叫苦叫累，师父们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因为这脾性，好些性子不好的大厨瞧见他也都能有个好脸，蒋乾的师父王德庆才将他收了徒。
那时候收徒不比现在，这徒弟要忙前忙后，帮着师父做牛做马，毕竟教的都是谋生的手段。
天地君亲师，这师徒之间说是父子都不算过，更有甚者比那亲儿子还要孝顺些。
王德庆在酒楼后厨的大厨里也算是脾性好的了，这蒋乾对他是恭恭敬敬，贴心顺意。
他自然也把蒋乾当亲儿子看。
可这一看不知道，再看吓一跳。
那会儿的蒋乾年纪不大，整个人却跟个木头似的，任凭在后厨泡了多久都不开窍，急得王德庆差点嘴角燎泡。
他这会儿还算当年，在酒楼里也能有点话语权，护得住这没本事的徒弟。
但若是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王德庆这一退，他这徒弟又该何去何从啊？
不过好在蒋乾虽然木，但做事确实踏实。
别管进没进步，起码师父布置的任务是每天如一日的干。
后厨里好些新来的皮小子见蒋乾年纪不小还在干最低级的小工，经常拿 他开玩笑。
偏偏蒋乾跟听不见似的，自个儿淡定自若地又去灶上添了碗饭。
“喂，蒋木头！你来咱们酒楼不会就为了混后厨的饭吃吧！”
小年轻们哄笑一团，这些声音有时过于大声，边上主桌的大厨们听见都要朝那好事分子丢去眼刀。
这取笑人的事可不是好事。
若是骂人不够努力，成天偷闲好懒，别说这帮小皮猴，便是他们这些大厨也要劈头盖脸给人一顿骂。
但蒋乾的努力他们也看在眼里，拿着天赋去嘲笑别人，在这些大厨看来便是最为不齿的行为。
后厨里除了王德庆，好些其他主厨下灶时瞧见蒋乾十年如一日的练习，也都会发善心指点一二。
就在王德庆已经要认命，筹谋着自己退了后要给徒弟找个什么活计谋生。
三十五岁的蒋乾突然开窍了。
这一开窍，便如厚积薄发，前面十多年的积攒一下子如同火药般四溢炸开。
向来被人瞧不起的小工蒋木头成了后厨里的头头，变成了店里的金字招牌。
后来，又有了好些大人物吃招待宴时被蒋乾的手艺惊艳，这一路举荐上去，四十六岁的蒋乾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国宴主厨，设计操办了整场菜宴，就此声名远扬。
若要说起生平遗憾事，那便只有蒋乾视若亲父的王德庆。
王师父早年间因为战乱吃了不少苦头，走得有些早。
等到蒋乾拿到特一级厨师勋章时，王德庆已经离世两年。
好在那会儿的蒋乾也已经出人头地，王师父临终前拍着他的手，心里对这个让他操心的笨徒弟的牵挂也终于落了地。
“他们这些年轻人跟我们那时候可不一样，自然这路也要走得顺些。”
蒋乾摇摇头，叹息道。
“你看现在这些学厨的，哪个不是心气浮躁？恨不得在厨房里偷学上三天就出门开店，要放以前别说拜师学艺了，找关系进后厨烧火的机会都没有。”
“光霁在里头都算好的了，家里条件好，但还是那么年轻就跟着进后厨打基本功。”
蒋乾说着也是感叹道：“但这心性确实还是年轻了些，当初还是该让他晚些出山，这年少成名，一路顺遂，难得遇上问题也更容易一蹶不振。”
“行啦，知道你有个好徒弟。”夏正清瞥了眼自己老伙计，蒋乾这护犊子的套路他又不是没见过，起承转合就要夸人。
当初元光霁年纪轻轻拿下世青厨金奖时，蒋乾嘴上对他批评勉励，背过身却跟这帮老朋友们张口便是——
“你这个金镯子不错啊。”
“说到金，你怎么知道我徒弟最近拿了世青厨金奖！”
夏正清撕开焦脆的猪蹄外壳，内里的热气透过缝隙立刻朝外涌出。
这炭烤猪蹄比起原始的卤猪蹄而言，口感和味道都要更上一个层次。
夏正清将猪蹄朝嘴里递去，咔滋作响的猪皮外壳混着软糯生香的筋肉一同在嘴里咀嚼。
因为扎孔的原理，猪蹄里过多的油脂都被逼得渗了出去，吃起来空有脂肪香气，却不会过于油腻。
精心调配的酱料混合浸泡后的卤香，这口下去的调味是恰到好处。
微微加重的调料在嘴里营造丰厚口感，但猪肉本身的香气却成为了压制这酱料的最好武器。
“真好啊。”
夏正清感叹着看向手里的猪蹄，内心很是感慨。
作为专业厨师，他这吃起菜来难免有些专业病。
就跟那理发师看瞧人头发，学电影的进了影院就要分析起镜头是一个道理。
夏正清平日里吃东西总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些职业病，先分析食材，随后又会主动琢磨起菜里的做法来。
但偏偏刚刚那一口猪蹄进嘴，他像是把这些习惯全都忘却了一般。
当下社会资源丰富，别说是已经功成名就，安享晚年的他，就是普通人也不会有那种许久吃不上肉的时候。
可刚刚夏正清尝这烤猪蹄时，竟然萌生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渴望。
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一年下来都沾不到多少油腥，大年三十瞧见点肉末胃里便兴奋得翻江倒海的时候。
也正是因此，他刚才尝菜时才会完全忘却了那些职业病，完全地沉浸在这对肉的渴望之中。
“后生可谓啊！”
夏正清迫不及待地撕扯起又一块猪蹄，津津有味地品味起来。
这猪蹄因为烤制手法，香酥的外壳配上软烂耙糯的内里，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偏偏吃到最后也不像许多大油大荤那般肥腻糊口，一股奇妙的卤香成为了烤猪蹄最后的尾调，满口咽下自然解腻，还让人生了继续吃的念头。
“老乾，你这徒弟这些天手艺真是大涨啊！这菜尝着当真是不错，还颇有些返璞归真的感觉。”
蒋乾闻言笑了笑：“有那么夸张？”
说罢他也戴上手套，掰开一截炭烤猪蹄，吹了吹上头的热气品尝起来。
这一口猪蹄咬下，蒋乾也被里头的好味道惊艳，顿时眉心舒展。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神色复杂地看向盘里。
“老夏，你这可是看走眼了。”
“这猪蹄，可不是光霁的手笔。”
第64章 老母鸡山珍汤 夏正清听了一愣，疑……
夏正清听了一愣，疑惑道：“怎么会？咱们刚刚不还亲眼见光霁在烧烤炉边忙活吗？”
蒋乾摇了摇头。
“这猪蹄虽然是他烤的，但这前面的东西可不是他做的。”
不同的厨师做菜都有自己的习惯，不同派系的更是如此。
蒋乾对自己徒弟的成菜风格那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一口下去便能尝出来。
“这猪蹄的卤水用得极好，整个的卤制水平也是翘楚了。”
他点了点头，习惯性地用专业视角来品菜。
元光霁虽然厨艺不错，但他的专长可不在卤味上。
面前这份烤猪蹄虽然因为炭火加持变得格外美味，但这好吃且不肥腻的关键仍在于猪蹄的卤制环节上。
蒋乾自己是名厨，大江南北尝过的菜也不少，便是去当专业的美食评委都绝对合格。
很多卤味喜欢打着百年老卤的名头，不过这含金量嘛…
别说真正的百年老卤，能有一锅存了两三年卤水的都算少了，整个卤菜店后厨恐怕只有那口陶缸年纪最大。
这家宋记的卤菜滋味属实不一般，蒋乾完全能尝出这家的卤水积攒时间并不算久，但里头的卤香精华却一点不比那些上了年头的差。
更是后生可谓啊！
他暗自点了点头，先前蒋乾还有些担心自家徒弟是不是还没走出阴影才会跑来做小工，如今尝过这卤菜味道，原本已经落了一半的心这会儿彻底踏实了。
店内人来人往，蒋乾和夏正清吃完烤猪蹄后便起身腾出了位置，又去了院子角落看起热闹来。
“这一轮已经是最后的30份了，没有排到号的顾客们可以回去啦，明天再来！”
吧台前方，陈亚文跟后院的简棠对完数量，立马高声通知，“开闸”放进最后一批顾客。
这炭烤卤猪蹄还有个好处就是数量恒定，剩多少便是多少。
不比其他卤菜或许还有客人依依不舍想要捡漏，排到第31位的客人见陈亚文将号码牌递到前面那人便停了动作，也认命的老实回家。
原先热火朝天的宋记这会儿也逐渐冷清起来，虽然还有好些顾客还在后院等着自己那份烤猪蹄，大厅里陈亚文已经率先收拾起桌子台面，擦完还拿起扫把先干起活来。
“您好？我们这边马上要闭店打烊了，您这没有别的事的话可以离开了你？”
陈亚文将大厅的地板拖完，又去后院收拾起残局，转头便瞧见蒋乾和夏正清两位老人家这会儿还在边上闲聊着，像是一点都不怕冷。
烧烤炉里的最后一把核桃壳已经化作炊烟燃烧殆尽。
店里最后的五名顾客今天也是等了许久，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拿起打包盒，等着装盒走人了。
夜色愈发深，H市的雪却没有如愿变小，反倒越下越大，在地面上积起一小层。后院电灯的光晕下，纷乱的雪花漫天飞舞。
“师父？”
元光霁忙活完最后的30份猪蹄，第一反应就是将手上的烧烤夹往边上一丢。
又是抬胳膊伸展又是拉伸手部肌肉，要不是这烤猪蹄专场没两天了，元光霁的精神和□□都快要投降罢工。
他使劲摆了摆右臂肌肉， 肩胛位置都有些僵硬，一个转身却瞧见了自己未曾预料的人。
“师父，夏大师，你们怎么来了？这都到了多久了？”
元光霁赶忙快步上前，兴冲冲道：“师父，你之前不还在意大利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声？”
蒋乾拍了拍他的肩，随和笑道：“刚回国没两天呢，听你妈说你现在在当小工，可不就好奇来看看。”
“师父？”
陈亚文偏过头，眼中的好奇不自觉流露出来。
“对了，我都忘了介绍了。”
元光霁羞赧地笑了笑，“这位是我的师父蒋乾，旁边这位是川菜名厨夏正清大师。”
“这两位是我在这边的同事，这位是陈亚文，后边那位是简棠。”
“好啦，不用介绍了。”
夏正清乐呵地笑了起来：“我跟你师父刚刚可偷偷微服私访过了，这两个小姑娘我们可都记得了。”
“就是你小子，我们可在边上看你干活看了一两小时了，你都没发现呢。”
夏正清的口音里带着些川渝的西南官话味，不过听着却有些区县的小众声调。
“夏大师，您是哪点的人哦？”
外地人寻常是听不出这口音里的微妙差异，但陈亚文却觉得有些熟悉，于是也操起方言问道。
“我是綦江的，啷个你这个口音听起还有点熟悉诶！妹儿你也是重庆的迈？”
“差不多！我们两个挨到隔壁的嘛！我是遵义的噻！”
陈亚文一听便有些兴奋，他们这老家可离得近，基本就是边贴边的关系，难怪夏大师一说话她便觉得亲切。
“你瞧瞧，这么远还遇上老乡了。”
蒋乾瞧着也笑了，不过很快又朝着元光霁聊起正事来。
“你们这店里的老板又是哪位？我对你们这卤菜还有些好奇呢，之前也没听说H市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厉害的老师傅！”
蒋乾这纯粹就是经验主义错误了。
他平日里来H市的次数不多，但真要论起来也不少。
自家小徒弟因为家里的原因，近几年也是经常往H市跑，老友夏正清当初也是在H市起步发展。
正因如此，蒋乾对H市虽然不比其他地方那般熟稔，但里头好些有名的厨师也都有所耳闻。
今天这家卤味的“老师傅”倒是成了漏网之鱼了。
元光霁听师父这么说，一时也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比起元光霁第一次尝到宋记的卤菜时，如今的宋晚秋手艺是愈发精进了。
每天的大批量卤味筹备开店，再加上她本身的勤奋和慧根，许多短板也在元光霁的指导下慢慢补齐。
如果说最开始的宋记卤味像穿堂风般惊艳，那当下宋晚秋的卤菜水平则朝着六边形战士的方向不断精进。
若要形容，那便是稳定且成熟。
宋记的卤菜都是当天新鲜处理卤制，不比许多预制的中央厨房配菜，许多调味加减全在宋晚秋一念之间。
但宋记的客人可从来没有觉得宋老板有哪天发挥失误，品控把握不足。
而这种卤菜风格竟然意外地让师父都误会了。
元光霁笑了笑，刚要开口解释，屋里却传来了一道女声。
“大家先别收拾啦，准备吃晚饭了！”
说曹操，曹操到。
大厅里，两张方形桌子被手动挪着拼到一起，组成了一块大号的长方形桌面。
一个移动的小灶被放到了桌面中央，上头则是焖好盖子的白色大砂锅。
砂锅边上，好些宋晚秋在下午营业时搁后厨切好的配菜都被均匀地码在盘中。
单一分量不算多，但里头的种类可不少。
“叫半天了，怎么还愣着呢？”
宋晚秋推开后门，无奈地催促道。
抬眼看去，院子里却多了两个陌生人，宋晚秋困惑地看向陈亚文。
“晚秋，这位是我的师父蒋乾，这位是夏正清大师。”
元光霁连忙介绍道：“师父，这位就是我们店里的宋老板宋晚秋，店里的卤味都是她做的。”
蒋乾的目光有些惊讶，面前这小姑娘瞧着也未免太年轻了，如此年纪竟然有这么一手做卤味的好手艺，也不知是不是家学渊源?
宋晚秋听了介绍也反应过来，连忙欢迎道：“两位大师好，吃过晚饭了吗？我们一会儿要吃汤锅，您二位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
这些日子在元光霁的介绍科普下，宋晚秋对这些她从前从来不了解的名厨大师也多了些认识。
她一开始也想嘴硬的，但元师傅偶尔下厨做的工作餐实在是有些太美味了。
虽然好些食客包括她的两位店员都对自己的厨艺表示认可，但宋晚秋对自己的认知可是很清晰的。
比起那些真正的大厨，她只是更加聪明，更加讨巧的去掩盖了自己的缺点。
那些需要时间和次数来积累的刀工火候，宋晚秋如今也不过时刚刚入门。
她做的菜之所以能得到一致好评，是因为她聪明地选择用一些炖菜来发挥自己的调味和精华萃取优势。
否则即便有系统异能在手，让她去做个文思豆腐、松鼠桂鱼那都是完蛋…
这会见着两位大师，宋晚秋的态度也是礼貌尊敬。
添双碗筷的事！
“谢谢了宋老板，那我就恭敬不如聪明了！”
蒋乾闻声也跟着顺坡下驴。
“没事，您管我叫小宋就行，不用客气。”
宋晚秋邀着大伙一块进了大厅，又去边上快速拿了两副餐具填上。
今天正好吃汤锅，稍微多加点人也无妨，毕竟这涮菜只有多的份。
夏正清有些疑惑，用胳膊碰了碰蒋乾。
老乾，什么情况？
他跟蒋乾晚上吃了半只烤猪蹄，这会肚子可不算饿。
原计划不是见了光霁就出去吃个便餐吗？怎么人家邀你吃个饭你还真答应了！
这不要脸的老小子！
蒋乾小心地朝着夏正清使了使眼色。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骂我！
他这应承可不是心血来潮。
早在先前吃上第一口炭烤卤猪蹄的时候，蒋乾就对这店里的卤味起了兴趣，只是那会儿还在琢磨这是哪个先前不显声露面的老师傅。
方才见这小宋如此年轻，他这心里的好奇也愈发强烈，这会儿瞧见还有些其他的菜，蒋乾自然也就应承了。
“都是店里自己人，您二位也别客气。”
宋晚秋笑着给人递上餐具。
“小宋，你这是煮的什么啊？”
这砂锅的密封性不错，蒋乾瞧着也有些好奇。
锅里的汤水此刻正咕咚咕咚冒着小泡，宋晚秋拿起白色湿帕，将锅盖掀开。
“这个是炖了一下午的老母鸡山珍汤。”
砂锅盖掀开，原本被牢牢锁在里头的鲜香味道立刻随着上泛的水雾在屋里飘散开来。
蒋乾和夏正清闻到味也都有些震惊，原本已经垫了点的肚子也瞬间被催发出食欲来。
“这锅里的鸡汤可是小火焖了好久，您二老也先尝尝吧！”
这汤锅的精华就在这汤里，上桌的第一件事若是对着里头的鸡肉和蔬菜下手，反倒显得傻气。
宋晚秋如今是店内的老板，面对客人自然也要有主人的待客体贴。
她拿起汤勺，舀起少许葱花便迅速往砂锅中心沸腾的水面烫了几下。
一勺半是葱花半是山珍鸡汤就这么进了碗，宋晚秋又避开表面鸡油，在冒泡处又接了两勺倒入碗内。
等到坐下时，桌上几人的汤碗也都已装满。
“这汤真不错啊。”
夏正清拿着小瓷勺，上下搅动想要快速降温。
他虽然还没尝，但凭借自己这么多年的独到眼光，自然能看出面前这碗鲜汤不似凡品。
汤色呈现极淡的乳白色，整体清澈透亮，又因为老母鸡常年累计的脂肪和胶质，整体略微油润。
但锅里的好些菌菇却恰到好处的中和了这鸡肉炖煮所带来的油脂和粘稠。
夏正清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连忙吹了吹气，忍着些微烫立刻尝起第一口汤来。
鲜！太鲜了！
微微烫嘴的汤汁验下后化作热流朝着四肢散去，这一锅汤锅在这深冬是再合适不过！
小宋这鸡选得也好。
这鸡不是别的，也是前阵子周婆婆进城顺路给宋晚秋带的地道农家老母鸡。
不同于仔鸡的肉质嫩滑清淡，这炖汤的首选还得是老母鸡。
老母鸡本身的鲜味更加复杂醇厚，陈年积累的复合香气在时间的耐心下也能被完全焖煮出来。
文火慢炖下，母鸡的鸡油被完全煮开化为金黄的汤色，浓郁如丝绸的肉香带着温暖的满足 感，还带着淡淡的回甘。
锅里那些杂七杂八的菌菇片在里头也起了辅助作用，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山珍，但地道的山野香气也让汤底的鲜味再次升华。
这手艺，真是不错啊！
夏正清喝起汤的速度都快了三分，不过现在这副模样的可不止他一个，桌上几位也全都是一个动作。
这山珍鸡汤虽然烫，但这温度也让这碗汤的美味再次强化。
这温凉后的汤尝起来可不是滋味。
比起夏正清这会儿的全新投入品鉴，蒋乾的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复杂。
汤碗里，鸡汤的荤鲜与菌菇的素鲜相互碰撞，凶猛的鲜味如池中涟漪层层荡开，好半天都有余韵上泛。
蒋乾对他家徒弟的病情可是了解得清清楚楚，当初好些个名医也都是他介绍的。
前阵子元光霁给他发来跨国消息，说是病情有了好转，他还有些担忧。
但这会儿尝到这碗山珍鸡汤，蒋乾的心里也有了谱。
这小姑娘不仅手艺好，脑子也聪明啊！
他喝汤的第一口，脑子里便瞬间浮现了以鲜补鲜的四个大字。
别说是因为车祸意外味觉麻木消失的元光霁，就是蒋乾喝到这汤都很是赞叹。
他跟老友年纪不小了，比起很多青年厨师，蒋乾和夏正清的味觉跟从前的黄金时期比较起来也都有些下滑。
这些下滑并非是像元光霁一样的意外，而是由于人年纪增长后自然而然落下的毛病。
很多老人虽然因为身体忌口，吃东西讲究清淡，煮白米饭也得多掺水搞成软烂的模样。
但要是不顾虑这些，好些人由于味觉退化，恨不得炒菜时加上比常人多个两三倍的盐量，否则便尝不出咸淡。
味觉上这些毛病就跟人老了觉浅失眠，眼睛老花是一样的道理，无非是身体机能退化罢了。
蒋乾和夏正清对此都看得很开，大半辈子风风雨雨都过了，如今服个老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味觉变差，对于顶尖厨师而言也是极为影响做菜的。
这也是为什么好些大厨老了便轻易不下厨，除了胳膊上气力不够，不能像年轻时在灶间忙活一天，这味觉也是相当关键的原因。
可刚刚蒋乾和夏正清对视一眼，都从这汤里尝出了好些难得的刺激鲜味，舌尖原本有些已经消失的味蕾都有些复苏迹象。
一碗热汤下肚，桌上几人都被逼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连忙抽了些纸巾擦拭起来。
“小宋啊，你这卤味做得好，这汤熬得更是好！”
蒋乾放下碗，感慨问道：“你们家里是不是之前就是做卤味的？可是家学渊源？”
宋晚秋连忙摇了摇头，“哪里哪里，我家里都不是做餐饮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就是之前自己在网上搜了些卤味菜谱琢磨着，至于做菜，光霁也教了我很多。”
蒋乾听了却调侃笑道：“你这也太谦虚了。”
“你这一锅汤里的功夫可不少，尤其是调味，可是做到极致了。我这徒弟我清楚，虽然他之前的调味水平也不错，但要论指导你那真是差远了。”
虽然自己是从底层一点点摸爬滚打上来的，年轻时还总是被说没天赋该放弃学厨，但蒋乾对这些有天赋的年轻人却只有赞赏。
他的调味、刀工、火候都是从0到1，从初入厨房到二三十年的不断增加积累才形成的，虽是后天培养大器晚成，但蒋乾却不缺乏发现其它天才身上天赋的眼睛。
他这会儿满是见才心喜的快乐，与此同时内心对宋晚秋也多了些感谢。
这一锅山珍鸡汤，将母鸡和山珍菌菇的精华都淬炼出来，桌上六人，他那小徒弟怕是里头的最大受益者。
若非如此，那原本无力回天的难疾又在怎会有破开口子的一天呢？
蒋乾思罢，也不再纠结这些，转而跟夏正清抢起汤勺。
这一锅汤的量不算少，但在桌上几人的争抢下也是快速缩水。
汤不比别的，讲究的就是这第一道。
等到后头加了菜，又或是里头的高汤熬尽添水，味道都远不如头道汤的鲜亮。
蒋乾他们几人本身就是会吃的，简棠陈亚文更不必说，即便不懂这些道理也知道跟着自己的胃走。
人均三碗汤下肚，还剩下半碗在边上晾着，宋晚秋立马从厨房里拿出一个装满高汤的水壶。
这卤猪蹄时特地备下的骨头高汤她特地分了一部分留给今晚加汤，这大骨汤混着好些鸡汤重新注入锅中，宋晚秋也适时将火调大，盖上砂锅锅盖等待高汤重新煮开。
“老板，是不是我太虚了啊？明明天气这么冷，我这一喝汤就老出汗…”
简棠担忧地拿纸擦了擦手心，方才三碗汤下肚，她除了额头上的虚汗，手心也有些微微冒汗。
“放心吧，你目前的出汗量算正常情况。”
夏正清出言解释道：“这热汤，尤其是鸡汤，本身也能暂时提升体温，促进代谢循环。这冬天喝上这么一碗是再好不过，要不有些地方也不会管这山珍汤叫养生汤。”
简棠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她刚刚喝完汤也是顿感浑身舒畅，原本因为天气原因导致的手脚寒凉在这碗热汤下也瞬间来无影去无踪，整个人这会像个小火炉一般。
简棠之前的担忧也不是因为别的，她最近沉心学习马上就要考试，锻炼本就不多，人更是长期亚健康状态。
这一下子虚汗频发，她难免想到自己先前网上冲浪时那些赛博医生的恐怖诊断。
砂锅虽然升温效果慢，但宋晚秋水壶里的汤一直热着，这会小灶上的火焰开到最大，里头的水面也已经重新沸腾起来。
这二道汤虽然不如头道，但整只老母鸡的鸡油不容小觑。
在刚刚的锅盖盖下后，金黄色的鸡油油脂与高汤不断混合，相辅相佐。
原本只有六分的融合，这一下去又新增了两成多。
“哇，这鸡炖得好软烂哦！”
很多人炖老母鸡山珍汤，都喜欢将鸡肉斩断成小块进锅炖煮。
小块的鸡肉炖煮后更易煮出味，又因为面积变小，成汤的速度也能加快，算是一种便捷操作。
但宋晚秋炖这鸡可不在乎时间。
她从周婆婆那特地买来的老母鸡不比市面上的其他鸡肉，本身肉质也要更加紧实，时间若是不够，这一只鸡也炖不透。
从下午的备菜，再到晚上的营业，这一锅鸡汤便径自在厨房最边上的小灶上慢慢炖着，直到营业结束才有了露面的机会。
砂锅里，原本结实的整鸡这会在鸡皮的帮助下依旧保持着完整形态。
可陈亚文刚想伸筷帮着拆解，长筷轻轻按下，这只老母鸡的皮、骨、肉都尽数散落开来。
两边的鸡翅鸡腿不必说，轻易便脱离开来。
偏偏那本应顽固的鸡身和鸡胸脯也都被轻易拆解，肉丝纤维都散开。
“别忘了这个哦。”
宋晚秋从边上递来了两个小瓷罐的酱料，一青一红，好不显眼。
第65章 烧椒酱 这蘸碟照理来说是正式开餐……
这蘸碟照理来说是正式开餐前便要调好的，奈何众人方才全都被这一锅好汤迷了魂，边上的调料盘也都忽视个彻底。
酱油、醋、调味盐等寻常调料都在边上搁着，宋晚秋这会儿端来的确实两种不同的辣酱。
左边瓷罐里是满满一缸的红油辣子，底下的辣椒干料沉了底，上头炼出的红油却是厚厚一层。
最底下的油辣子的材料也是颇为丰富，细腻的豆豉配上被炸得香酥的花生碎，光是这蘸料便让人闻着胃口大开。
但比起这常规的红油辣子，边上那坛子的烧椒酱倒是更引人注目。
青绿脆嫩的色泽并着被捣好的蒜末，原本平平无奇的辣酱却散发着意外的清新。
“老夏，你要哪种辣椒？”
蒋乾的位置靠前些，这会儿自然主动帮着问话，手上两个蘸料碟也都备上了。
“青椒那个吧！”
夏正清连忙接了过来，好奇地盯着碗里的烧椒酱瞧了瞧。
宋晚秋这罐子青椒酱并不是新鲜现做的。
这坛子里的烧椒酱都是在青椒大量上市时才做的。
因为在炒制时码了盐，又加了许多蒜末除菌，冷藏着的烧椒酱能够保存很久，即便在如今的深冬食用也依然味同当初。
这一坛烧椒酱，宋晚秋在制作时特地挑选了些较为清嫩的小青椒。
通常做烧椒酱，人们往往选用更为成熟，颜色也更深的大青椒，这样做出来的烧椒酱风 味更足，整体的辣度也要再上一个档次。
不过这嫩也有嫩的好处。
夏正清拿着瓷碟，第一反应便习惯性地沾起一点儿碟里的蘸料尝味。
好清爽的辣椒酱！
还没等完全成熟就被摘下的小青椒在入锅干煸后被捣成了碎粒的酱料，而那份清嫩的香气就这么被封锁在了坛中。
夏正清本身就是出身川渝的川菜厨师，这点辣味对他自然不算什么，但在冬天依旧尝到这么一股鲜嫩的时蔬香气，也让他的舌尖感到了一丝慰贴。
蘸碟用烧椒酱做主料的不多见，比起通俗的红油辣子，烧椒蘸碟显得更为小众。可一旦那些餐馆店内专门备上了烧椒碟，那这家店的这款蘸料，便极有可能是一个惊喜，充当王牌武器。
擒贼先擒王，这山珍鸡汤一开锅，大家的第一反应也是对着里头的老母鸡下手。
几双筷子一同争夺起来，夏正清都差点儿没看清自己到底捡了个什么部位。
嫩滑的鸡肉被放置在蘸料碟中，被均匀裹转后才入了嘴。
倒不是不能清口吃，只是这毕竟是汤锅。锅里的主菜和菌菇蔬果要为了汤底服务，在这咸味的调度上，便要弱上三分。
如果让这鸡肉和锅里的蔬菜咸味儿正正合适，那这汤底比起鸡肉便还会更咸。，不再适合直接喝。
一口裹满酱料的鸡肉入嘴，带着嫩意的青椒和清爽的藤椒油率先在口腔里占据阵地。
站点里烧椒酱自带的藤椒油分量并不算多，但藤椒本身具有侵略性的霸道香气难以忽略。
好在藤椒的清爽同青椒相辅相成，反而中和了锅里鸡肉的油腻。
这老母鸡到底不比年轻子鸡的肉质鲜嫩，但经过一下午的文火慢炖，里头的肉丝纤维都被熬散，吸饱汤汁之后即便是老人小孩也能轻松进食。
“这鸡肉也好啊，尝着真是鲜亮。”
蒋乾在一边感慨道，也正是有了这么好的鸡，才能有一锅好汤。
“这老母鸡是托乡下一个走地鸡养殖场的婆婆特地买的，他家的鸡都是正宗的跑山鸡，味道都很不错的。”
元光霁解释道。
这老母鸡的个头不小，但桌上几人的战斗力也不差。没个三两下，里头大块的鸡肉都已经被分食殆尽，只剩些零碎的散落在边角，还要用汤勺来缓慢寻找。
锅里留出位置，宋晚秋也拿起桌上的餐盘往里下菜。
黄澄澄的土豆片，雪白的山药块，并着一把鲜嫩的豌豆尖一同入了锅。
锅里滋滋冒泡，众人连忙又对里头的菌菇下了手。
那些大头的香菇依然在锅里熬着，毕竟还能在里头提味儿。但好些杏鲍菇片儿，羊肚菌还有金针菇都被大家打捞起来。
黄金金针菇在汤锅的沸腾之下已经吸饱了汤汁，变得鼓鼓囊囊。
进了料碟一个翻转，又附着上了好些大小不一的烧椒颗粒。
一口下去，汤汁的鲜美和金针菇的脆嫩相互交融，略带咸味儿的清爽烧椒酱成了最后的点睛之笔。
这山珍汤的汤底基于那只肥厚的老母鸡，边上的好些菌菇虽然也起到了分化作用，但到底没能改变这浓郁醇厚的底色。
方才的三碗汤下肚，大家虽然依旧被这山珍汤锅吸引着，但锅内的油水也逐渐让食欲得到了平复和填充。
不过这青椒蘸碟上场后可就不一样了。
鲜嫩的小青椒和自带清香辛辣的藤椒油一下子变将众人味蕾上的油腻轻松化开，像是吃炖五花肉时尝到的一口酸菜，又像是吃完一整只炸鸡后尝到的第一口冰可乐。
这蘸碟仿若健胃消食片一般，让大家动筷子的动作都加快不少。整个人化身为进食永动机。
别说桌子上这些小年轻，蒋乾和夏正清都难得有如此好的胃口。
夏正清这会儿的目光直接走向了锅内刚刚下好的豌豆尖。
这豌豆尖可是西南地区过冬的传奇绿叶菜！
大家一见菜场上豌豆尖上市，也便有种新年没多久便要到了的预感。
不同于其他的绿叶菜，豌豆尖有一种独有的清甜美味。跟普通的油麦菜，小青菜不同，这豌豆尖下水后不过几秒便要快速捞出。
若是在水开后还要让其咕噜冒泡炖煮，菜里的鲜嫩便要被完全煮老了，就跟那毛肚鸭肠在锅里烫上好几分钟后变成跟抹布似的口感是一个道理。
这些年豌豆尖的独特美味在交通发达后也逐渐传向其他地区，俘获了好些人。
不过这外地的豌豆尖价格也属实不菲，身价同它的美味都是一个档次。
锅底的汤色，因为这刚刚冒进去的豌豆尖都有些微微变绿，豌豆尖的鲜嫩春色也在这咕嘟冒泡中被彻底散开。
这一桌人都是些懂吃的，哪怕手上功夫一般，这舌尖功夫可不差。
夏正清眼瞧着那一小兜豌豆尖进了热汤，挺阔的枝叶瞬间柔顺下来，颜色却愈发翠绿鲜亮。
便知道这几秒之间已然火候到位，立刻伸出筷子挑出些来。
在锅里烫了会儿的豌豆尖，此刻已经挂上了颤颤巍巍的汤珠，夏正清随意地将这一筷子豌豆尖往蘸料碟里碰了碰，便立刻尝起味儿来。
这一口下去，火候到位，入嘴的第一瞬间便觉得脆，随后又从茎叶里渗出些清甜的汁水，混着鸡汤底的鲜在舌尖翻滚。
些微的烧椒酱作为佐料，这一口的豌豆尖更是吃了个尽兴，喉头的草木清香仍在回荡。
“老板，这豌豆尖还有多的吗？我还没吃够呢！”
陈亚文着急地嚷嚷道。
这豌豆尖作为烫菜是一入即化，方才下菜的量不少，满满几大把。但这锅底火微微烧开，里头的嫩菜便立刻软化浓缩，这几筷子下来仍觉得不尽兴。
“放心吧，我这儿还多着呢。”
宋晚秋笑了笑，微微侧过身子，露出后头一大筐的豌豆尖来。
“我这可是专门留来做配菜的。”
锅里好些土豆，山药也被捞起，宋晚秋立刻往里下了几把龙口粉丝来。
这山珍汤不比别的，往里若是放些面块儿，面条也不是不行。
但那些面疙瘩在吸味儿的层次上远远不如这晶莹剔透的粉丝。
这绿豆粉丝下锅后没过多久便能被烫熟，用筷子轻轻拨散开便能夹走。
好在桌上吃饭的人不算少，否则这粉丝煮的时间过久，糊化在汤底反而不好。
蒋乾挑起一筷子粉丝，又并入了些许烫好的豌豆尖。
这一口入嘴，龙口粉丝的爽滑立刻体现出来。
晶莹剔透的粉丝像海绵一般牢牢的附着上汤汁的醇厚鲜美，就因为本身的味道纯净，丝毫不会对山珍汤的美味喧宾夺主，反而因为二者融合恰当，入嘴后只觉得无比妥帖。
一口咽下，粉丝的碳水，豌豆尖的清香，再加上山珍汤本身的醇厚鲜香，几种美味相互佐配，直让蒋乾觉得无比满足。
蒋乾慢悠悠地喝着最后的一碗汤。
这汤可不是注汤前所盛的第四碗，那一碗早就在方才蘸酱吃菜时被间断地消耗完毕。
这最后一碗汤正是大家吃完尽兴，又才拿过勺子将里头煮过菜的汤汁再次捞起，只不过这一次便无需用葱花来提味，里头丰富的味型已然达到极致。
蒋乾轻轻撇了撇汤面，拿起瓷勺慢慢舀了一勺入嘴。
这一碗汤不比最开始的鲜亮清澈，若说鲜香的极致更是远远不如。
但这一勺的亮点便在于汤底的醇厚。
原汤化原食，先前涮过的菜品都将他们的精华遗留在锅内，喝下后只觉得胃里无比妥帖，化作细细的暖流给这顿晚饭画上圆满的句号。
“小宋，你这厨艺都是跟谁学的？之前可有正式拜过老师？”
蒋乾已经落了席，边上的元光霁此刻也在桌边上收拾起桌面残羹，听到师傅这问话，他不由得一愣，心中顿时有了些猜测。
“啊，我应该算是半路学徒？”
宋晚秋转了转眼睛，开口回答道：“我在今年前做饭也都是给自己吃的水平，后来因着些缘故，又从网上找了些方子学着做卤菜。”
“最近的话，有在光霁的指导下，练习一些刀功基本功，要说正式的师父那是没有的。”
元光霁暗自瞧了瞧自家师傅，二人不由得打起了眉眼官司。
【您这是终于又想收徒弟啦? 】
蒋乾略微瞟了瞟他一眼，倒也没正式回应，反倒转过身对着宋晚秋开口道。
“小宋啊，说实话我今天尝到你的菜后真的是非常惊喜。”
他在今天来H市探寻小徒弟前可没想到自己这一晚上能尝到两种好菜。
不过这饭菜一入口，蒋乾对元光霁来这店里当小工的事儿也自然明白了。
他回味着今晚 尝到的卤菜和老母鸡山珍汤，不由得感慨道。
“小宋，你做菜真的是非常有天赋。”
“我这一生见过很多天才厨师，就是这些年也有好多年少成才的青年厨师主动来邀请我品鉴。他们的菜里虽然也有很多亮点，可总是匠气有余，灵性不足。”
蒋乾双眸微微发光，温和地对宋晚秋道：“但无论是你的卤菜还是今晚的这一锅好汤，我都能从里面尝到一种质朴的美味。”
“这种美味不在于工艺技法有多么的华丽绚烂，却将食物本质的那份天然加以调和，给食客们带来最直观的美味体验。”
宋晚秋被夸的有些微微红了脸，面前的人继续说道。
“更何况你还没有经过专业的厨艺训练，就像是一块上未经打磨雕琢的美玉”
蒋乾笑了笑，正色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打算想要跟一位专业的师傅进行学习呢？”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但边上的元光霁却有些惊讶。
“师父，您这是终于又打算收徒了?”
蒋乾这些年几乎已经明面公开不再招收徒弟。
就连元光霁其实也都算个关系户，是蒋师傅瞧他天赋不错，人又努力，再加上和他母亲明华熙有交情的缘故，这才松口将它作为关门弟子。
便是在这次收徒后，蒋乾对外便再没松过口。
蒋乾没好气地瞧了瞧自家小徒弟一眼，开口道：“怎么会？我前几年不都说了，我现在精力不好，平日里的杂事儿也多，哪来的时间带徒弟？”
若不是两家关系近，元光霁平日里也不算太忙碌，蒋乾怕是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给他进行指导。
他转过头来，对着宋晚秋道：“以你的天赋，若是年轻20年，我怕是要抢着做你的师父了。”
“不过现下我确实年龄也大了，很多事情有心无力。若要论起传道授业，我这儿倒有个更好的人选。”
闻言宋晚秋却有些犹豫，她思索了会儿，这才开口：“谢谢蒋大师，不过我自己目前也没有想好将来是否要沿着传统学厨的路子走… ”
几个月前，宋晚秋刚刚失业。
若不是临时收到了金舌头的异能补偿，再加上上班上烦了，她恐怕永远都没想过要将摆卤味地摊作为自己的临时工作。
就在正式出摊前，宋晚秋的内心也都还打着鼓，想着若是生意不好便再歇歇继续投简历。
是广大食客们的支持，才推着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传统学厨的过程宋晚秋有从元光霁的嘴里了解过，但那些技法的磨练和赛事的参选评比，实在是让她提不起兴趣。
将来要做什么？
宋晚秋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回到过去给那些奴隶主们继续打工。
但对于将来的事业方向，她却依旧没有个详细的目标。
蒋乾听了倒也没有失望，反倒点了点头，开口问道：“这传统的学厨路线其实我也觉得不大适合你。”
宋晚秋的菜品给他的最大感觉就是一个灵字。
如果让这份灵性去往条条框框被限定好的后厨中，蒋乾反倒觉得可惜。
“不过小宋啊，我方才的意思倒不是想建议你做这种传统的厨师路线。”
他双目真诚地看向宋晚秋。
蒋乾在当下的国内厨界内是相当的德高望重，这既跟他含金履历杠杠的资历有关，也跟他的为人处事脱不了关系。
虽然在厨界地位不低，但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蒋乾在成名后依旧保持对所有人的谦逊风格，哪怕是不认识的小辈厨师遇到问题也都会耐心回答。
“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厨品也能见人品。我从你的菜里能看见你的勤奋好学，也能尝出你的精心巧思。”
“找一个适合的师父为你提供指导，这不是坏事。哪怕当下的你还没能考虑好未来究竟何去何从，但有一门手艺在手，将来总归不会发愁。”
见宋晚秋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蒋乾确定好她的意向，这才吐露出自己心中为她谋定的师父人选。
“我虽然不适合收你为徒，但我身边却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宋晚秋眼神有些飘忽，好奇地看向元光霁。
还没等他说话，蒋乾便笑着摆摆手。
“这你可就想岔了！”
蒋乾摇头否认道：“光霁这小子虽说如今水平不错，但还远远达不到开门收徒的地步。”
“关于你师父的人选，你觉得夏正清大师怎么样？”
宋晚秋瞪大眼，三人的目光一同朝着那边正兴致盎然，拿着手机抓拍后院腊梅的夏正清望去。
这位夏正清大师的名号她先前可听元光霁介绍过。
夏正清跟蒋乾虽然擅长的菜系不同，但要论含金量和江湖名气那可是丝毫不差。
同样身为首席国宴厨师，拥有特一级川菜厨师认证，还曾经荣获劳动者勋章，这些年不怎么上灶的他又开始忙活着复原历史菜谱的事。
不比蒋乾前几十年的磨磋，夏正清正如他外表慈善和乐般顺遂安顺。
虽然家在西南，年幼时家里条件也不好。
但夏正清的家庭温馨和睦，一听说儿子对学厨感兴趣，便立刻联系上当地最有名的酒楼安排儿子拜师学艺。
夏正清自己也争气，初进厨房便如鱼得水，等到正式上灶，那出色的天赋更是闪瞎酒楼后厨里各位长辈们的眼。
前辈们对他关怀备至，倾囊相授，酒楼里其他的同辈也因为他那和善的性子跟他处得来，个个称兄道弟。
这众星环绕之下，夏正清的厨艺之路算是一帆风顺，年纪轻轻便已经在厨界崭露头角。二十来岁又跟他的妻子一见钟情，这才不负千里迢迢，来到妻子老家H市扎了根。
虽然蒋乾那绝地逆袭，大器晚成的传奇经历让许多人啧啧惊叹，可真要他们选，人们还是更渴望拥有如夏大师一般的人生。
元光霁听了自家师父的提议，不免有些疑虑：“可是师父，夏大师他现在不也因为上年纪了不怎么收徒了吗？”
夏正清跟蒋乾年龄相仿，虽然不像蒋乾一般公开声明不招徒弟，但瞧他那上一个弟子还是十多年前偶然收下的事，这种潜规则也已经了然。
若是真遇上些有天赋的大多也都被夏正清的大徒弟，二徒弟等收徒指导，夏大师本人倒是不怎么出面。
蒋乾摇了摇头，看着那边就着大雪，用腊梅做背景，时髦自拍的小老头儿笑道。
“夏正清虽然年龄也大了，但他那空闲时间可比你师傅我多得多，无非是自己偷懒好闲罢了。”
蒋乾这边平日里杂事颇多，这个协会，那个交流，远不如大手一挥，啥也不应的夏正清来得自在。
“更何况他长期在H市，平日里若是遇上些什么问题要找他讨教，这都是再方便不过了。”
“但是，夏大师他会愿意收徒吗？”
宋晚秋却有些担忧迟疑。
夏大师如今已是名利双收，生活自在，又如何需要一个新弟子来占据时间呢?
“这你就放心吧。”
蒋乾微微笑了笑，朝着后院里正傻站着拍照的那人挥了挥手。
“老夏，送你个徒弟要不要？”
夏正清拍了拍头发上粘着的雪花，进屋略微哆嗦了下，出声道：“什么徒弟，你又从哪儿给我拾罗来了？”
说罢他的眼神也朝着店内漂移，绕着这三人转了转，最终落到了宋晚秋的身上。
“怎么，是小宋想要跟我学厨吗？”
宋晚秋连连点头。
得到答复，夏正清脸上的笑意也愈发大了些，如同弥勒佛般亲切，丝毫没有名厨架子。
“那感情好啊！今天陪你来探班真是来对了，不仅吃了两顿好菜，还能捡着这么好的徒弟。”
“夏大师… ”
“怎么还这么叫人？不得管我叫师傅啊！”
夏正清故作着沉了沉脸色，不过这副表情在他脸上可是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师父。”
宋晚秋从善如流改了口，但还是难掩好奇问道：“这厨界拜师不应该很有讲究吗？”
夏正清一拍脑袋道：“还真是有事儿给忘了！”
他连忙拿起手机，点开了个二维码。
“来吧，咱们先扫个码进群聊。这里头你的师兄师姐们都在！平日里有啥问题找他们也行，至于那些俗里以后有空再补，没空不搞也行！”
宋晚秋有些沉默，拿过手机扫了微信群码，又加了师父微信。
夏正清此刻正得意洋洋道：“我可是时髦人，跟老乾这个经常玩不来智能机的家伙可不一样～”
他目光朝着厨房一瞟，登时起了兴趣。
“小徒弟呀，我倒是有个东西 想考考你。”
第66章 味觉测验 夏正清独自进了厨房，没……
夏正清独自进了厨房，没过多久便拿了几份小碟子出来。
“小宋啊，你既然是以卤味入门，那为师便就地取材，来考校考校你的水平。”
几盘小碟子里此刻盛着几份颜色或深或浅的粉末，想来刚刚厨房里的破壁机声响便是源自于此。
“这碟子里的粉末都是我刚刚用香料和一些调料混合打散后调配的，你不妨来尝尝，看看能说出里头有哪几味料。”
说罢，夏正清向宋晚秋递出一个小勺，示意她向前。
“夏大师，那这碟子里的原材料数量这个能透露吗？”
陈亚文方才便在边上好奇地看起热闹，这会儿瞧着碗碟里的粉末，一颗心也是被紧张得揪了起来。
纵是夏正清瞧着再面善，这种测验考试哪个学生见了也要颤三颤。
“这可不行，数量我可得保密。”
夏正清笑着摇摇头，对着宋晚秋温和道：“放宽心，无拘担心最后答对了多少，这只是个小摸底，好让我多了解了解你的水平。”
宋晚秋点了点头，也放心上前接过勺子，整个人的全部心神这会儿都放在了面前的几盘碟子里。
后厨里的商用破壁机实在给力，这里头的香料粉末此刻已经被碾碎成跟灰尘颗粒大小都没什么区别的样子，若是光靠鼻子嗅闻，不小心打个喷嚏眼前便要“漫天飞舞”。
瞧着宋晚秋这认真的模样，夏正清此刻也有些心虚。
啧…
刚刚那破壁机的功率比他想得还要大些，夏正清刚想上前摁下停止键，里头原本还有个小颗粒样的香料便彻底成了粉末状。
他真不是想故意刁难小徒弟啊…
宋晚秋拿起勺子，轻轻推了推面前粉末，里头的颗粒实在太细，若是用嗅闻辅助怕是不行。
说到底，还是只能用舌头亲自品尝。
她轻轻蘸上一小簇送入嘴中，眉间也随着脑海里的思索微微皱起。
入嘴最刺激的便是那丁香，强烈的穿透性一下子便让它露了身份。
不过这丁香尾调后，便是一股甜木香，但这甜木香中，还带了些甘草香气，那肯定不是肉桂，而是八角了。
“这一份里，除了基本的盐、味精，香料部分应该是丁香、八角、生姜粉、草果、薄荷。”
宋晚秋放下勺子，认真对着夏正清回答道。
方才她还在里头尝出了些许的苦味，应当是草果的香气。
那薄荷叶的味道在粉末里十分突出，是再怎么都躲不过的。
唯一难缠的便是那生姜粉，因为加的量极少，又将自己的辛辣隐藏在清亮通透的薄荷之中，若非宋晚秋的舌尖实在灵敏，这一道味型怕是也要躲过侦查。
“哦？就这些了吗？还有没有别的要补充的？”
夏正清的面色看不出好坏，也不知道是对这答案不满意还是想要再诈一下宋晚秋。
“这里头的香料粉可还多着，小宋你要不要再多尝尝？”
“不用了师父，就这几样，应该没有别的味型了。”
宋晚秋摇了摇头，眼神确是无比地坚定。
夏正清听后似笑非笑，倒是没直接回应这答案正确与否，只是拿起多余的勺子递给了屋内的其他几人。
“大家也都来尝尝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答案。”
倒像是将宋晚秋的答案否定了般搁置在边上。
陈亚文和简棠也都凑热闹接过勺子，不过这一口入嘴便立刻将脸上眉眼皱成一团。
“噫，好难吃！”
这一撮香料入嘴，陈亚文只觉得无比刺激别扭，里头的丁香的确味道不小，但除了边上一些残留化开的味精颗粒，她只能尝出里头的香料味道很是混合复杂，里头具体有哪几样倒是说不上名头。
两人双目对视，便知道彼此的答案都是不出意料的一致。
另一侧，元光霁也若有所思地拿起勺子开始尝试。
他如今的味觉还没有恢复到从前的黄金时期，但好在晚上那一锅山珍汤的临时BUFF加持，这会也能如正常人一般上前尝味。
这用香料粉调教味觉的法子，并非是夏正清大师一人的专利。
早在元光霁刚刚拜入蒋乾门下时，也是从此处练起。
不过那时候这香料都是由其他师兄师姐帮忙用捣杵手动研磨，里头好些香料颗粒都得以保留，算是开了个小后门。
他这会瞧着这碟子里的粉末，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怀念。
“八角、丁香、草果、薄荷…”
元光霁心中默默念叨着，这几味香料都是味道极为典型突出，陈亚文和简棠尝不大出来，他却能清晰辨认。
不过那生姜的味道，他咂了咂舌，怎么也没找到。
元光霁放下勺子，也不免带着心中困惑忘向了夏正清。
夏正清这会儿依旧不言语，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像是在靠着气场对着宋晚秋施压。
但另一头的宋晚秋的面色也是沉静如水，丝毫没有因为这师父外放的压力而有所动摇。
二人对峙许久，空气似乎都要凝结成冰，夏正清却忽然绽放笑意。
“好，很好！”
夏正清拍了拍宋晚秋的肩膀，鼓励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小宋啊，你这答案可是全对！”
气氛缓和，元光霁也开口问道：“夏大师，您真往里头放生姜粉了吗？我竟然一点没尝出来。”
这话一出，夏正清像是如恶作剧得逞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那当然了！我这生姜粉可是特地藏的暗手。”
自己精心放置的陷阱却被小徒弟识别，夏正清心中难掩喜悦。
可见这陷阱把其他人也框住，夏正清难免得意洋洋自得道：“我特地选的干生姜，味道要比新鲜老姜淡得多，又将它与薄荷叶以一比十的比例一同先搅碎，里头的味道几乎完全附着在薄荷叶上，等到后头再添上其他香料，这点生姜味道自然是无处可寻了。”
他颇为欣慰地看了看宋晚秋，介绍道：“这法子其实也是以前做菜时的妙用，当时有个孕妇顾客得了风寒，又因为身体原因用不得药，偏偏因为怀孕对那姜味格外敏感，一尝便吐得厉害。”
“为师当初用了好些方法，最后在炖汤时用上这生姜粉，与其他香料佐合后再进行过滤，最后客人不仅很快发汗恢复，这汤里的生姜味也丝毫没被发现。”
宋晚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以她那被金舌头错误绑定的味觉敏感，这生姜味哪怕藏得再厉害，也是无从遁形。
随后的几碟香料粉，宋晚秋同样一五一十将答案尽数说出，中间的思索纠结时间都不算多。
夏正清颇为感慨，惊喜地望向她，此刻也无需继续使诈，这小宋说出的每份答案都同他先前准备的配料一模一样。
甚至在最后那份，夏正清筹备时还特地起了“坏心”，用莳萝茴香这两种味道相近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每样分量都极少。
可即便如此，宋晚秋依旧将莳萝里的清新感识别出来，这舌头如同化学检测仪一般灵敏。
“好！实在是好啊！”
先前的夏正清突然接收了个颇有灵性天赋的小徒弟就已经心情不错，这会瞧见宋晚秋这天才般的味觉，更是如捡了个大宝贝般的喜悦。
夏正清这会儿看向宋晚秋的眼神已经和善到不行，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手艺倾囊相授。
“晚秋啊，你可知道这学厨最重要的是什么？”
“基本功扎实，然后还要有坚持和耐心？”
宋晚秋试探性地回应道。
夏正清却摇了摇头，眼中若有所思，解释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外功，勤可补拙，但天赋不足的人注定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对于厨师而言，这味觉的灵敏性就如那修仙小说的灵根一般，有这足够好的天赋，学习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夏正清感慨道，随机话锋一转，立刻开口道。
“晚秋啊，为师今天吃了你的一顿晚饭，明天便让我还你一顿吧。”
不等宋晚秋说话，原本还有些自在佛系的夏正清登时像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你是个好苗子，就是这正式入门时间有些晚了。不过你还年轻，为师定要帮你将这些东西尽数补足！”
说罢夏正清便风风火火地拉着蒋乾向外走去，原本在旁边看戏的蒋大师这会连跟自己徒弟说再见的功夫都没有便也被扯了出去。
“师父！你记得把微信通过下！”
宋晚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外边喊道。
她刚刚是先加的师门群，又在群里给夏师父发去的好友申请。
夏师父方才忙着准备香料测验的调料，这会儿的申请还没通过呢。
“行了，现在时间 也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吧。”
宋晚秋对着店里的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早点下班。
今天晚上可是耽搁了好一会儿，这老母鸡山珍汤本身因为是汤锅涮菜，时间也要久一些。
好在…这几天店里都是在卖炭烤卤猪蹄，除了烧烤师傅元某，其他几位倒是要悠闲些。
第二天一早，院里的大家还正忙着烧猪毛处理猪蹄，夏正清便带着另一个陌生中年男人拿着东西进了后院。
“晚秋啊！过来瞧瞧，这位是你的大师兄薛景易，你俩正好也打个照面！”
夏正清今天穿得倒是比昨天正式多了，身上的中式大褂上还带着手工刺绣的暗金花纹，发型也被整整齐齐打理。
此刻他双手向后一背，只要不开口，身上的大师气质还是在的。
跟夏正清比起来，旁边的中年男人瞧着便没有那么轻松了。
薛景易这会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手上提着的袋子却是沉甸甸地勒着手。
“景易啊，你面前这位就是我昨天刚收的小徒弟，也就是你的小师妹，你可得帮师父好生关照着啊！”
比起不大着调的师父，面前的薛景易虽然看着面色冷淡，可瞧着确实靠谱些。
“小师妹好，我平常就在咱们H市的杏花楼后厨上班，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微信联系，或者来店里找我都可以。”
薛景易率先打了招呼，虽然语气冷冷，话里的关照却不少。
这其实也是昨晚蒋乾给宋晚秋琢磨找师父时选择夏正清的原因。
夏正清不仅自己平常便在H市常年扎根，他名下已经学成出师的好几个徒弟也有在H市的。
像大徒弟薛景易去了外头的杏花楼做主厨，还有好些个出师后也没外出，就在夏正清自己的餐厅后厨上班。
便是夏正清年纪大了有心无力，这旁边的人也能帮上忙。
别的不多说，老夏这人真是运道好，自己顺风顺水也就罢了，教出的几个徒弟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放心。
蒋乾对这一点可是体会颇深。
“大师兄好！”
宋晚秋连忙点头问好，刚想从他手上接过沉沉的食品袋便被他退避拒绝了。
“嗯？光霁怎么也在？”
薛景易目光轻扫了一眼院落，瞧见那边上正俯在盆子上擦洗猪蹄的身影上。
蒋乾和夏正清关系好，他俩的徒弟也都认识。
作为破例收下的关门小弟子，蒋乾虽然也对元光霁用了心，但难免偶尔因为事务繁忙，没时间教学，便将自己徒弟“托管”出去。
元光霁小的时候，蒋乾还能用练基本功的借口将他糊弄在后厨里切丝，年纪越大越不好骗。
焦头烂额的蒋乾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老友那靠谱的大徒弟身上。
杏花楼外一辆黑色商务车停下，随后便空留一个半大小子的元光霁与年纪轻轻便要带小孩的薛景易。
因着这层缘故，元光霁和薛景易的私交属实不错，二人关系也有些亦师亦友的意味在。
“景易哥早！”
薛景易眉头微微皱起，抬手指着元光霁，对着宋晚秋说道。
“怎么安排他干这活？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苦怕累了？”
大师兄的不满抱怨，让原本就有些冷淡的面色看着更添了一层寒霜般的怒意。
原本见到熟人刚扬起笑脸的元光霁顿时也耷拉下来，宋晚秋小声地为他辩解道。
“不是的大师兄，光霁他晚上开业后的活比较重，所以我们才特地安排他上午做点轻松的。”
院里无论是烧火还是帮着按猪蹄，看着轻松里头要花的心力和力气可不少。
这火钳扒拉猪蹄也是要用上几分力气，还要与烧火那位协力配合。
烧火这活更不用说，虽然看着手上只需拿着火枪很是轻松，但这长期保持一个动作也是让人僵得不行。
更别提这火候大小的控制，若是烧得轻了，猪蹄里的毛囊没被漂干净，里头的腥臊味去不掉。
但若是烧得重了，这猪蹄糊底的事先不说，里头的皮肉大面积皮开肉绽，最后这卤猪蹄成菜的美观和味道都要受影响。
门外汉瞧这些活计自然看不出来，但薛景易这专业的一扫，便知道坐在边上刷猪蹄的元光霁正干着最简单的那道工序。
旁边这烧猪蹄的活还得一根一根慢慢来，那头刷的人也只需不紧不慢，便是有点没刷到，再过一道水就是。
薛景易带着疑问朝着师父望去，见夏正清点了点头确认这才放过他。
夏正清和蒋乾昨晚的探班可不是白来吹风的，宋记这几天因为烤猪蹄时间偏慢，营业时间也迎来史诗级加强。
元光霁昨晚拷到最后都快觉得手不是自己的了，可若要休息，那边上苦苦等候的顾客的哀求眼神可不是吃素的。
若非将这辛苦看在眼里，夏正清和宋晚秋也不会为其点头。
“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薛景易这才点了点头，又对着宋晚秋补充道：“他现在既然是你店里的小工，你有什么工作都要放开了吩咐，无需畏首畏尾。”
宋晚秋连忙应是，不过还是小声道：“好的大师兄，但是他毕竟没给工资诶…”
她平日里吩咐起陈亚文和简棠都还算自然，但叫元光霁做事时总想着对面工资单上的零蛋，有些不好意思。
薛景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宋晚秋，告诫道：“那怎么了？这做小工就要有做小工的规矩，后厨里不拿工钱的学徒工那么多，他还想有特殊待遇？”
说罢立刻高声对着院子那头的元光霁喊道：“手脚麻利点！不准偷懒啊！”
薛景易这副自然得不行的风范令宋晚秋瞬间叹为观止，瞧着竟比夏师父更威严些。
宋晚秋的围裙仍旧挂在身上，转身跟着师父和大师兄进了厨房。
一到地方，薛景易这才将袋子里的东西都捡了出来。
“晚秋啊，师父昨天晚上思来想去，用这道菜给你做入师门后的第一顿是再好不过了。”
夏正清乐呵地对着宋晚秋开口道：“这学厨总得有个标杆，若是空口凭说，那这徒弟再怎么琢磨也不好摸着方向。”
“咱们这学厨一旦开始，便要多尝尝好菜，开开眼界。这尝过的好东西多了，你这心里的境界便也能升上去了。”
夏正清的眼神中略带深意，但瞧着宋晚秋的目光却无比真诚。
昨天离开后，他便向元光霁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小徒弟的底细，对宋晚秋也有了些更多的认识。
小徒弟这从小味觉便异常发达，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在寻常人家，这吃什么都觉得异味明显的舌头便不是个好吃口。
但若是身边有那么个厨师界的引路人瞧见了宋晚秋的样子，这些麻烦便瞬间成了肉眼可见的溢出来的天赋。
宋晚秋的家境普通，身边也没个灵醒的发掘到她这独特天赋。
这学画的要多看大师之作，学拍电影的要多拉片分析细节，这学习厨艺，自然也要多尝好菜。
这好菜尝得越多，对厨艺的整体认知也会更加宽泛，再上一层楼。
因而在夏正清看来，他这小徒弟如今最紧要的并非是光练基本功，这开拓眼界的事也是马虎不得。
“晚秋啊，你可知道我们川菜的特点是什么？”
夏正清撑着桌子，温声发问道。
“麻辣鲜香？”
宋晚秋有些困惑，低声回答道。
但这答案却没有让夏正清满意，他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
“麻辣鲜香是川菜的特点，但我们川菜可不是光有麻辣，在我们的菜系里，味型丰富，技法多样，绝非麻辣二字能够概括的。”
川菜离不得麻辣，但川菜并非只有麻辣。
作为当今声名远扬，火遍大江南北的重要菜系，川菜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同时又能凭借大众化的口味让广大食客得以接受。
这也是为什么在离巴蜀千里之外的H市，夏正清这一脉传统的川菜厨师能在这里落脚扎根，丝毫没有水土不服之色。
对于许多对川菜泛泛了解的外地人而言，重麻重辣成为了川菜的最大特点。
就像那牛油火锅、水煮肉片、麻婆豆腐等菜品就是凭着那火爆的口味给食客留下了深刻记忆，却也让好些人将这麻辣口味，一味求辣作为了对川菜的刻板印象。
“别的不多说，那鱼香荔枝味的鱼香肉丝，家常口味的回锅肉，又有哪道像江湖菜那般的重麻重辣呢？”
夏正清对着小徒弟推心置腹道：“昨晚老乾将你介绍给我，实则也考虑到了这菜系的风格问题。”
“我们这川菜厨师，要掌握的技法多样，对于不同的菜，刀工火候有不一样的要求，这调味 上同样如此。”
“川菜的诸多味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但是每一个人都能在这些味型里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种风味。”
“你虽然暂时没考虑好将来的出路，但掌握了我们具有复合味型体系，层次分明的川菜技法，将来无论对哪种菜系感兴趣，也都有了一拼之力。”
宋晚秋听后认真地点点头，将夏师父的话都听进了心里。
另一边，薛景易已经主动对着袋子里自带的食材处理起来。
一整只老母鸡，几块一看品质就极佳的鸡脯肉，另外两袋子里还装着猪里脊和牛肉。
这还不算完，另一边的红色塑料袋里，还有只杀好的老鸭，些许排骨，无论哪种食材都是优中选优，不带丝毫掺水。
宋晚秋远远瞧着，最底下还有一块已经塑封好，光看成色便知道是价值不菲的顶级火腿。
这一副阵仗一看便不简单，她有些好奇，转头向夏正清问道：“师父，那你今天要做什么菜啊？”
夏正清其实早就等着小徒弟问话了，此刻不由得抻了抻肩膀，自信道。
“吃鸡不见鸡，豆花不用豆。”
“我今天要做的可是咱们川菜的顶级名菜，鸡豆花！”
第67章 鸡豆花 “鸡豆花？” ……
“鸡豆花？”
宋晚秋听后嘴角微张，脸上有些疑惑。
夏正清笑了笑，温声问道。
“你可知道我们川菜中的开水白菜？”
宋晚秋点了点头。
开水白菜是极为有名的国宴菜，也被称为川菜里的“扫地僧”。
虽然无麻无辣，却是川菜中的顶级水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菜是白菜泡开水，但实则暗藏乾坤，常常用于招待外宾。
夏正清接着介绍道：“这开水白菜的名号极大，对吊汤的讲究也高。但是在我们川菜里，还有一道名声虽不及开水白菜响亮，但味道和做法都极其类似的菜。”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做的鸡豆花。”
厨房水池边，大师兄薛景易已经率先清洗起食材来。
这老母鸡和老鸭都是今早上现杀的，昨夜夏正清念头一起，便立刻吩咐他酒楼里的二厨联系供应商，备了最好的土鸡土鸭。
鲜活的鸡鸭两个小时前还被捆着脚活蹦乱跳，转瞬便被放血烧毛，身上的杂毛全被细心夹得一干二净。
“晚秋啊，你昨晚上的汤炖得好，但这炖汤和吊汤的区别可不小，想要学会吊上一锅上好清汤没那么简单。”
夏正清推心置腹地对宋晚秋嘱咐道。
在正规后厨里，往往都要备上一锅高汤，但这高汤的水平也是有讲究的。
像开水白菜那样的高级清汤，就需要厨师在跟前无比精心，甚至要花上一整天来完成扫汤的工序。
夏正清见那边薛景易的食材已经清洗处理干净，连忙又招呼他过来打下手。
“好了，先焯上吧！”
这正式进了厨房做菜，夏正清一改先前的笑意模样，神色也都端正起来。
旁边的薛景易虽然瞧着年纪不小，但这会做起帮厨来也是丝毫不乱，配合极为默契。
“这个焯水，就跟咱们平常是一个做法，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这个时间要稍微久点，不然里头的血沫要是没出来，咱们后头的一锅清汤就坏了。”
沸腾的水面加入了葱姜，鸡鸭排骨还有那一块精品火腿都跟着进了汤锅。
“无鸡汤不鲜，无鸭汤不香，无骨汤不浓，无火腿汤不美。”
焯好水的食材被薛景易仔细地洗干净血沫，这才转移到另一个大桶之中，重新加水烧开。
夏正清用汤勺推动着大桶里的食材，耐心地对宋晚秋道。
“这四样食材都是咱们最后一锅鲜汤的底味来源，如果是做开水白菜的话，咱们这锅里还得再下大肘子来增香增浓，这也是为什么看着平平无奇的一碗清汤，里头的香味是一点不少。”
这厨师的职业，是从上古便流传，在很多人眼中不算高大上，但普通穷人其实也经不得里头的损耗。
俗话说得好，这灾年饿不到厨子，但想要养出一个好厨师，这里头的花销也实在不少。
就说面前这锅正在吊着的高汤吧，里头鸡肉选的是三年以上的散养母鸡，脂肪黄，骨髓浓，火腿更是用的正宗宣威火腿中段的黄金部位。
可偏偏这些食材的汇聚，也不过是为了成就这一锅高汤。
等到这汤吊出来，里头的肉类都已经没了味，实在要吃也不是不成，但里头寡淡得很，很多酒楼也会对这些食材弃之不用。
锅里中火烧开，又转成文火慢熬。
“师父，这汤现在就不管了吗？”
宋晚秋有些疑惑，见大师兄收拾起食材，师父这会儿也打算抽身出去。
“时间还早呢！”
夏正清呵呵一笑，嘱咐薛景易将鸡脯肉先放好。
“这锅汤要想熬出滋味，还得等个六七小时，我可是算着时间，说好的晚上就是晚上。”
“走吧，咱们也出去给光霁他们帮帮忙。”
夏正清对着薛景易摆了摆手，外头院子里的烧猪蹄大军一下子得了助力，这猪蹄处理起来的动作也快了好多。
今天这工作午餐是一道酸菜鱼，滋啦下去的热油配着底部的金汤，鱼片的腥味也被宋晚秋提前处理，吃得薛景易都眼前一亮，对小师妹的认可度都高了不少。
虽然加了两个人，但底部的配菜也不少，混上好些已经在后院泡菜坛里腌渍得不能再入味的泡萝卜，满满一盆酸菜鱼被清得只剩底部的金汤。
这周的卤猪蹄专享日属实是给店里其他人都添了不少方便。
每日的卤猪蹄定量是早早定下，原本的切配和预约菜打包工序都没了，前厅里陈亚文和简棠一边看着手机，手上熟练地给晚上的炭烤卤猪蹄叠起打包盒。
后厨里，宋晚秋也迅速地将几大锅猪蹄一一焯水后进锅焖上，之前放着其他菜品的铁桶现在已经完全沦为了卤猪蹄的战场。
不过这猪蹄数量虽然成倍增加，工作量却减去不少。
毕竟这炖一锅卤猪蹄和炖上七八锅比起来，数量虽然新增了，实际的工作量也不过是多焯几次水，香料再多备几份罢了。
将猪蹄通通焖上又歇了会儿，宋晚秋又才被师父拉过去围观教学。
“师父，这汤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汤的时候还没到，但这鸡脯肉该处理起来了。”
夏正清又将角落里跟元光霁聊天的大徒弟叫了过来。
“咱们这用来做豆花部分的鸡肉，在处理后最好提前冷藏下，这样也能让我们最后成菜的口感更加嫩滑。”
薛景易一见师父传唤，不由得叹了叹气，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跟了过来。
他按住斜方肌，微微舒展了下肩颈肌肉。
“是要剁肉了吗师父？”
夏正清点了点头，薛景易拿过菜刀，又将鸡脯肉端了过来。
人身上的气质大抵是多变的，先前还不大瞧得出，但薛景易拿起菜刀后，顿时像是变了个人。
手起刀落，紧实的鸡脯肉先被切成了均匀的细丝，又被斩成小丁。
一堆小丁的鸡肉被码在菜墩上，薛景易将菜刀180度转了个向，双手握着刀柄，刀背向下剁起肉来。
昨晚上薛景易收到夏正清消息时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师父，非得要我去啊？】
【你个逆徒！为师这么大年纪了，你还好意思让我干那么多活啊！】
【但是师父…这鸡豆花现在不是也能用料理机做吗，你直接用机器打不就行了。】
【这可是给你小师妹做的第一顿菜！你怎么好意思让为师用料理机的！】
【上不尊敬师父，下不友爱师妹，臭小子明天不来就等着我去杏花楼抽你吧！】
明明是冬天，室内的暖气也不算太高，但薛景易的额头已经微微冒汗，握着刀柄的手也有些疲累。
这就是他不想来的原因！
做鸡豆花的鸡肉蓉需要好生处理，里头要花的功夫不比那高汤差。
就连薛景易自己都好久没有亲手来剁这鸡肉蓉了，当下很多川菜酒楼对于这鸡豆花的做法都加以简化，料理机一个开关，里头的肉块瞬间便能打成泥。
鸡肉丁在薛景易的上下锤剁下变成了细细的碎泥，夏正清虽然没有自己亲自上手，却也严谨地在边上观察着。
这鸡肉蓉若想要在后面调出粘手质感，形成凝固性更好的豆花形态，这用刀背剁的工序是少不了的。
只有用刀背手工细剁，鸡肉才能更好出浆，这制作的工序上也会更精细。
只不过…夏正清非要拉上薛景易而不用料理机的原因并不全然为此。
毕竟他之前给其他徒弟也做过鸡豆花， 他又不是那些古板的保守派，酒楼里的第一台料理机还是他早年买的外国进口货，这科技改变未来的事，夏正清是实打实的开拓者。
昨晚上给小徒弟做味觉测验时，夏正清可就观察得明明白白了。
比起普通人中的灵敏味觉，宋晚秋这味觉天赋几乎是拉到了顶点。
用料理机做的鸡豆花，旁人或许尝不出异常，但若是进了小徒弟的嘴里，里头的缺陷怕是一目了然。
夏正清可不想在小徒弟面前丢这么大的脸，这会儿便轮到了大徒弟的“胳膊遭殃”。
菜墩上的鸡肉蓉要用来做“豆花”，这肉质自然要越细越好。
原本成丁状的鸡肉被刀背不断剁散，里头的刀背痕迹几乎微不可见，泥状质感比那土豆泥还要更细腻些。
鸡脯肉原本就切了筋膜，但这会儿夏正清依旧拿起牙签俯下身子。
刀背翻转，泥状的鸡肉蓉成片状被刮蹭在菜墩上，细腻程度像是带了些微颗粒的乳胶漆，里头好些只有牙签头大的小点血筋也被耐心地一点点剔除挑出。
夏正清和薛景易此刻都是一副严肃面相。
“晚秋啊，这鸡豆花要想足够的细腻，这里头就一点杂质都不可能有。”
菜板上，薛景易手持刀背，将鸡肉泥来来回回压平寻着里头的小筋。
这些小筋若不是靠的足够近，夏正清还眯着眼睛找寻，常人一眼望过去怕是看都看不着。
但就是这么肉眼不易观察到的小筋若是保留到最后成菜，便会将那异物感牢牢锁在顾客舌尖。
如果用料理机打碎，这筋膜的口感倒是能消失，但那股异味却是除不掉了。
鸡肉处理完毕，薛景易又拿过小盆，备起了葱姜水，往里放上胡椒粉和料酒。
“好了，景易你就先退下吧。”
夏正清对着自己今天的临时帮厨挥了挥手。
薛景易听话停了动作，但也没有立即离开，反而专心致志地观摩起师父的动作来。
作为川菜名厨，夏正清绝非浪得虚名。
薛景易虽然已经出师，但每次看师傅做菜都是受益匪浅。
这鸡肉蓉的调配和高汤的制作都是关键，需得夏正清亲自出马。
他往肉里码上一小勺盐，又往里放了一点葱姜水。
双手均匀慢慢搅动，以此来搅打上劲。
随后又往里掺上蛋清，继续搅打。
“这肉泥的调配，很需要看手感。”
夏正清一边盯着盆里的鸡肉，一边对着宋晚秋叮嘱道。
“鸡蛋清起到凝固的作用，但是加多了又老，少了又不凝固。包括这豆粉也是如此，加多了菜混浊，所以具体的用量都要凭借经验和手感，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要观察好这肉泥的状态。”
他耐心地往里加上豆粉，右手持续均匀搅拌。
“晚秋啊，做这菜一定要有耐心，不要着急，让这鸡肉浆慢慢地上劲，最后变成这种细腻的，轻轻有点挂勺的状态就好了。”
夏正清拿过勺子，里头的鸡肉泥已经化成浓浆一般，勺子捞起下滑，勺面还带着些残余。
“哇！师父，我感觉这个跟福鼎肉片也有像诶，不过这个浆水要更淡一些。”
宋晚秋在旁边仔细观察着浆水的状态，从完整的鸡脯肉固体变成这种流动状态，大师兄方才使用麒麟臂的胳膊没白辛苦。
“形式差不多，但里头的区别可大了。”
夏正清笑着摇了摇头：“这福鼎肉片说到底还是流动性很弱的固体，所以最后成菜也会变成凝结的肉团，跟鸡豆花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调好的鸡肉浆被盖上保鲜膜放进了冰箱冷藏。
“晚秋啊，你今天晚上应该没什么事吧？”
夏正清伸了伸腰，开口问道。
宋晚秋连忙点头：“没事的师父，这几天营业的时候主要就是光霁在后头忙，我偶尔出去帮着干点其他活。”
夏正清点了点头，转头先对着薛景易开口道：“景易啊，你联系人再送个烤架过来，你今晚帮着光霁一块干干活。”
说罢他又转头对着宋晚秋道：“那等时间到了，咱们也就能进行这高汤最后的步骤了，这可是吊汤的精华。”
薛景易那边安排好了人过来送烤架，瞧着边上聊得火热朝天的一老一少，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师父，你跟小师妹的拜师程序是不是还没走完呢？”
这传统的中式厨师拜师，讲究的规矩一点不少，程序严谨得不亚于那武林帮派收徒。
就是到了如今，这正式弟子跟那挂名的也不是一个待遇，有个响亮名头的师门，外出遇到同行说出师承背景，这徒弟也要金光闪闪些。
传统程序里还有前期考察，无论哪种都得从厨房杂工打荷干起，当初元光霁也是先切了八个月土豆丝才过了考察期。
等到这正式拜师，老程序更是一个不少，好些还要提上束脩以答谢对师父授艺的感恩。
夏正清这会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沉思些什么。
“也是，昨天太晚了，这一茬还没走完呢。”
他试探性地望向薛景易，像是想寻求些建议。
“晚秋估计也是我这最后一个徒弟了，我不想搞得太复杂，咱们就直接敬茶你看怎么样？”
薛景易听后也是点了点头，毕竟这程序还是得走一下，否则以后说不去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好。
宋晚秋站在旁边，脸上却有些踌躇，她开口对夏正清解释道。
“师父，咱们这敬茶的茶叶有没有什么讲究？我这店里的茶都不是什么好茶，平常营业也就罢了，如果要用作拜师敬茶恐怕不太够…”
却见夏正清摆了摆手。
“无需那么复杂。”
他侧过身子，对着宋晚秋靠近些小声道：“咱们也要与时俱进嘛。”
“晚秋啊，你拿手机给师父点个外卖奶茶就行，我要喝茉香奶绿，七分甜。”
还没等宋晚秋反应过来，旁边的薛景易却勃然大怒。
“师父，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让你喝奶茶，你怎么不听啊！信不信我给师娘告状！”
今天一天在薛景易面前都神气的夏正清突然气势弱了下来，说话时的中气都不大足了。
“哎呀，我就偶尔喝一下嘛。你师父年轻时都没享过福，到老了就不能享受享受？”
说着说着便作势抹起眼泪来，像个被欺凌的孤寡老人，瞧着好不可怜。
宋晚秋见师父这模样，慌得连忙想上前安慰，可旁边的薛景易却冷笑一声。
“哼，别装了。”
比起刚刚在厨房的模样，这会儿两位的地位像是两极反转，薛景易无情地开口戳破这小老头的谎言。
“说得好像你年轻时遭了多大罪一样，当初国内奶茶大面积上市你喝得可不少吧？差点把自己糖尿病都喝出来了。”
夏正清这会儿装得可怜，但这小老头年轻时的酸甜辣咸是尝得不少。
当初在酒楼后厨，大厨们偶尔带着茶缸，闲下来喝上一口。
偏偏夏正清与众不同，还是以薛景易为首的大徒弟某天替师父洗杯子时才发现他那茶缸和保温杯里装得全是奶茶！
“那咱们打个商量吧，不行五分糖？”
夏正清还想讨价还价，薛景易却不接招。
“不行，你上个月不还说要戒吗？体检的时候医生都跟你说了要少喝了！”
“唉呀！人家都说了是少喝，又没说不喝！今天可是你小师妹拜师的大日子，你总不能坏了这好日子吧？”
薛景易暗自瞧了瞧师父，心下一阵叹息，松口道。
“最多三分甜。”
“那怎么行！”
夏正清都有些跳脚了，对着大徒弟指指点点道：“这三分甜怎么喝啊？不跟白水似的！”
“爱喝不喝，三分甜都不要那你今天也别喝了。”
薛景易冷静道，丝毫不为之退步。
夏正清争取不得，只得灰溜溜地去了宋晚秋身边。
“晚秋啊，那就给我点个茉香奶绿吧，三分甜加马蹄珠。”
宋晚秋也有些呆愣住，迟疑地看向夏正清。
“师父，你确定咱们用奶茶来敬茶啊…”
谁家拜师敬茉香奶绿的！
夏正清面色无比自然，乐呵道：“哎呀，讲究那些做什么！你师父向来不爱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这要是换早些年，你给师父敬碗红糖醪糟汤圆都行！”
宋晚秋无奈叹气，只好听命在平台上下好单。
不过听到师父的话，她难掩八卦地看向夏正清，好奇问道。
“所以，真的有人敬茶敬的醪糟汤圆吗？”
夏正清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忍不住向院里最边上装木头人的薛景易飘去。
宋晚秋的目光也随之转移，那头的薛景易只能低头装没听见。
他当初敬茶的时候还是在 一众师叔们的围观下进行的，手上的茶盏虽然有些烫，但薛景易当时没多想。
直到师父接过茶盏时才些微露了端倪，里头的红糖水香气飘散开来。
夏正清原本的光辉高大形象就这么在他的眼中碎了一地。
好在当初遭此一劫的可不止他，二师弟当初茶盏里是银耳汤，三师妹就厉害了，杯子里放的是黑芝麻糊，差点就因为师父嘴角那圈黑边露了马脚。
三分糖的茉香奶绿很快被外卖骑手送到，夏正清美滋滋地插上吸管，这一番拜师流程也算走了个大概。
随后他又往微信群里丢了个抢手气大红包，@了全体成员，这收徒的事就完美收了尾。
“行啦，这拜师礼为师也收了，也该给你露露真本事了。”
宋记外头该忙的忙活，后院两个烧烤炉开始并行发力，前头的陈亚文也开启了迎宾之旅。
这会儿的厨房里空留夏正清和宋晚秋对着一锅熬了七八小时的高汤。
“晚秋啊，我先前跟你说这鸡豆花跟开水白菜有类似处，你可知道这类似处在哪?”
宋晚秋盯着锅里的高汤，经过小半天的文火慢熬，里头的清水已经吸饱了食材的精华，变成带着淡淡的乳白色。一瞧便知道汤底浓郁，里头的鸡鸭火腿也都成了废料。
“这两道菜都依赖于高汤?”
夏正清摇了摇头，解释道。
“是，也不是。”
他耐心开口：“这两道川菜的顶级国宴菜，说是高汤并不准确，确切而言应该是用的清汤。”
“虽然主要食材不同，但在这清汤的吊法上有类似的地方，都需要进行扫汤的步骤。”
“扫汤?”
宋晚秋眼中带着困惑，显然对这词并没有过多了解。
“扫汤，又叫吊清汤。”
夏正清将上午备好的鸡肉、猪肉、牛肉分别拿出准备。
“这扫汤并不是咱们川菜的独有技法，但川菜却将其发扬到了极致。”
“咱们川菜在处理汤时追求绝对透明，想要将这锅高汤变成清汤，就少不了这些食材来扫汤。”
三种肉类分别被夏正清拿出剁碎，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他这会儿拿起菜刀依旧有力，气势并不比下午的薛景易差，反而还要强上几分。
这几份肉同样被分别剁成细蓉，若论精细度也只比那下午的鸡肉蓉略微弱了三分。
“晚秋啊，这可是扫汤的关键步骤，你可瞧好嘞。”
夏正清往三碗肉蓉里掺上水，碗里的肉蓉被稀释成汤。
他率先拿起牛肉蓉，作势倒入汤锅。
第68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锅里的高汤不算浑……
锅里的高汤不算浑浊，只是因为里头先前放的肉类食材被熬出了精华，锅里微微带了些乳白色，瞧着不大通透。
夏正清那盆内调好的牛肉蓉在掺水搅拌后从原本的艳红色变成了红粉色。
他左手拿起汤勺，用力在锅内大幅度搅拌，里头熬煮的高汤也因此形成小漩涡。
右手自然地将牛肉蓉慢慢倾倒进锅。
小股的牛肉蓉随着汤里的漩涡被均匀滚到锅内受热。
“师父，你这汤怎么越扫越脏了？”
宋晚秋担忧地看向汤面，里头从原先的风平浪静一下子变得浮浊起来。
从上往下瞧，汤色像是沁了泥沙水一般，再加上那些漂浮在最顶上的牛肉浮沫，这一锅高汤像是被毁于一旦。
“别着急，这扫汤可得有耐心。”
夏正清嘴角上扬，丝毫没把这事放心上，对着锅里的一切放任自如。
随着灶台上的火焰持续发力，汤里的牛肉末也都浮在了面上。
“这肉蓉浮上来后不要着急打捞，让它稍微再煮一会儿。”
夏正清拿过一块干净的白纱布套在漏勺上，对宋晚秋细心讲解道。
“咱们这高汤里还保留着少量的油脂和杂质，所以这整体的汤色才不透亮。放这肉蓉就是为了让它在煮熟的过程中上浮，上浮时这些杂质油脂也就都吸附在上头了。”
说着，他便用那套上纱布的勺子将漂浮在汤面的牛肉末尽数捞起，随后全都倒在了空盘里。
“这清汤传统做法里只需要加猪肉和鸡肉来扫，不过后来大家改良的时候发现，加了牛肉扫汤后这汤底更香，也就这么保留下来了。”
见夏正清将那上好牛肉切碎煮熟后的肉末弃置一边，宋晚秋眼神不住地往边上瞧。
“师父，那这牛肉咱们就不用了吗？”
“这牛肉？”
夏正清冲边上看了看，除了这刚刚出炉的牛肉末，先前的鸡鸭火腿等也都被捞出放在一边。
“晚秋啊，这些食材说到底是为了咱们这一锅清汤出力，这发挥作用后要是再用来做菜，里头的味道也不好了。”
夏正清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这里有没有小猫小狗？这些东西拿去喂宠物倒是没事，当初我们酒楼后厨的废弃食材太多，边上好些猫猫狗狗都没饿过。”
宋晚秋这才点了点头。
“我们院里没养，不过附近有挺多流浪猫，不行问问客人也行，好多顾客也养了宠物。”
虽然宋晚秋如今的小金库已经不菲，但要让她见着这些好肉去了垃圾桶，源自基因的不浪费便要将她折磨得难受。
“咱们这第一遍扫完，第二遍就可以再用这猪肉蓉来扫。”
锅里的高汤经过方才那被打捞起的牛肉蓉洗礼，这会已经变得清澈好多，里头原有的油星几乎都被带走。
肉粉色的猪肉蓉经过同样的加水调和，倒入锅里边转边混合。
等到底下的肉末再次上浮聚成一片，便又被捞了起来。
宋晚秋在边上观摩着师父的操作，还不忘偶尔拿出手机拍照记录。
瞧着夏正清手上丝毫没停地往里倒入最后的鸡肉蓉，宋晚秋对这鸡豆花的精细程度也不由得感慨，实在是太费心了。
难怪早上师父和大师兄都说这高级清汤不好弄，光是先前炖汤都折腾了半天，又有这三轮扫汤来保证最后的成菜效果，这不成国宴菜也难啊！
“晚秋，过来瞧瞧这汤。”
夏正清拿起汤勺上下翻动，看得宋晚秋都惊呼出声。
这扫汤也太厉害了！
深深的一大锅高汤此刻已经变成了浅茶色，她甚至怀疑这清汤冷却后放到东方树叶的水瓶子里都能骗骗人。
汤底此刻已经清澈透明到了极致，轻易便能看到锅底。
有这珠玉在前，旁的“清汤”不说味道如何，光是这一个清字就已经拍马不及。
师父那勺子里的清汤更不必说，上下提拉之间，仿佛是在拨动矿泉水，远远瞧去连浅茶色都快消失。
“这汤也太透亮了！”
寻常家常菜煲汤，都喜欢将汤盅里熬得浓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露出里头食材的精华都汇聚在这汤里头。
可夏师父这锅清汤却反其道而行，要将一锅精华满满的靓汤伪装成最普通的样子，最后给人一种出其不意的惊喜。
“咱们这清汤熬好了，但这豆花你可别忘了。”
夏正清转身取出冷藏着的鸡肉浆，将灶台上的火候调至最小。
“冲豆花的时候，这火一定要小，要是大了豆花直接被冲散，好多厨师就是败在了这冲豆花的手法上。”
夏正清将鸡肉浆又搅拌了下，开口吩咐道：“晚秋，你去把碗都拿来，这道菜大家等了一天，也该吃上了。”
宋晚秋立刻去消毒柜挑了一摞汤碗，夏正清刚洗完手，挑了挑眉瞧着那比起寻常饭碗大了一号的汤碗。
“就你机灵！”
夏正清笑着摇了摇头，脑海里却忽然想起十几年前在后厨忙活时那帮傻徒弟们也都是这德行，做开水白菜时恨不得拿暖水瓶将那高级清汤一网打尽的模样。
“行了，你这碗拿的也有道理，我们川渝吃豆花饭的碗的确也不小。”
夏正清笑着往这几个碗里纷纷舀上大勺清汤。
如果说宴席上那装着的小盏鸡豆花是正常大小，那这面前的汤碗简直就是Promax版本。
他用汤勺在锅里快速顺时针旋转许久，里头的漩涡快要变成龙卷风，这才将鸡肉浆如流水般注入汤中。
在灶上的最小火加持下，底部的鸡肉很快上浮于表面，汤面的中心是是大块嫩白色，边缘还时不时浮起一小撮，很快又聚拢在中央。
宋晚秋惊讶地看着锅内，若不是她亲眼见了这菜从头到尾的制作，怕是真要将里头的那块嫩白误以为是豆花。
这口清汤和里头的鸡肉如果单独拍照不闻其味，模样跟那豆花馆的大铁锅上点的胆水 豆花丝毫没有区别，都是一副嫩嘟嘟，晃悠悠的模样。
就连这鸡蓉上浮后略有些疏松的外皮也跟那豆花的表面如出一辙。
“这冲鸡豆花的时候，底下的火千万不能关，哪怕已经煮好了也不行，否则这豆花便会沉底，随后还想打捞也难了。”、
夏正清放下大汤勺，转而拿了个正常吃饭用的小汤勺从边缘将这鸡豆花舀出到盛上清汤的汤碗里。
汤勺将大块鸡豆花的横截面切断，这断面一出，相似度更高了。
配上那浅茶色的清汤，里头的鸡肉蓉颤颤巍巍，瞧着跟豆花馆里的豆花一模一样。
“好了，这鸡豆花成了！”
夏正清盛完最后一碗，悄悄呼了口气。
像这种大菜，做起来耗心耗力，一个不小心里头的功夫便要毁于一旦。
方才冲豆花时，他都暗自捏着劲，生怕因为手法问题出了差错，在小徒弟面前丢了脸。
“晚秋啊，去叫他们都来尝尝吧。”
宋晚秋连忙点了点头，去外头瞧了瞧情况，先将陈亚文和简棠喊了进来。
“好鲜好嫩。”
宋晚秋捧起碗，拿着小瓷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块。
明明是用鸡肉制成，但这口感却跟那豆花入口时一模一样，舌尖轻轻一泯便化开，肉类的肌肉纹理也微不可查。
若非鸡肉的鲜味充盈其中，便说这一大块是真豆花也不会有人点破！
豆花难得，这边上的清汤便更难得。
浅茶色的透明汤底散着浓郁香气，同那小家碧玉的外表不同，这一勺子清汤入口，浓郁的肉香便直接在味蕾爆发开来。
宋晚秋之前吃元光霁做的菜时只觉难能可贵，肉类和其他食材的异味全都通过高超熟练地厨艺技巧小心的隐藏下来，若不是寻根问底也很难找出。
可这碗由师父做的鸡豆花却完全不同…
除了一些姜葱配料，这道菜的食材全都是夏正清和薛景易自己备好了过来，虽然瞧着品质极好，但在基本的初级处理上并没有太多精细处理。
可无论宋晚秋再怎么寻摸，这道菜里的味道是如出一辙的纯粹，丝毫异味都无从察觉。
明明没有精华萃取异能，师父却凭借着厨艺做到了比异能那般的去味效果…
“太好吃了呜呜呜！”
边上的两个小姐妹此刻心里并没有像宋晚秋那般挂念着事，这会儿被老板叫进厨房闻着那香气便忍不住泪从嘴角流下。
这一碗鸡豆花如同甜品一般被她们一勺一勺小心品尝。
要陈亚文说，她现在恨不得牛嚼牡丹般将这汤碗里的鸡豆花和清汤如喝啤酒般豪饮而下。
可这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哪怕这会儿装在朴素的白汤碗里，也只是让它的模样更加贴近普通豆花。
稍加品尝，这精贵的美味口感便藏不住了。
明明是跟豆花外表一模一样，但这里头的鸡肉茸泥被彻底敲断，没有了筋膜阻挡，里头的细胞完全吸收了清汤里的鲜香精华。
细嫩滑爽的口感，配上用丰富食材倾尽全力才熬出的一锅清汤，平凡之处见真章。
简棠仰着脖子喝完最后一口，这会儿只恨边上人太多。
这要是在自己家，她不就能舔碗了吗！
简棠不甘心地放下汤碗，碗壁的汤渍仿佛跟她做着生离死别。
“行啦，锅里还剩了好些清汤呢，咱们晚上再一起分分。”
宋晚秋瞧着简棠这副模样，顿时哭笑不得。
都是尝了同一锅鸡豆花的人，谁不知道谁啊！
只瞧这依依不舍的模样，简棠心中的纠结盘算便漏了出来。
“师父，大师兄和光霁那份怎么弄呀？他俩这会儿还在烧烤呢。”
作为川菜十大国宴菜的鸡豆花杀伤力可不小，从来被客人蛐蛐惯了的宋晚秋刚刚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心神才将后厨封锁得水泄不通，这才敢“吃独食”。
就连刚刚叫陈亚文和简棠进来吃菜都是一副偷偷摸摸的做贼样，生怕被逮到。
可这上好的鸡豆花若是让它白白冷却，也未免太辜负了…
一边是芳香四溢的鸡豆花，一边是食客们那看负心汉般的眼刀，夹在中间的宋晚秋想着就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哎呀，反正就这两份，你跟这小姑娘一块端出去呗。”
夏正清这从业几十年也不是白混的，“辜负”过的顾客也不是一心半点，已经完全锤炼出一番铁石心肠来。
他安心地享用着鸡豆花，不以为然地交代道。
“你真要怕其他顾客说，送完回来躲着不就成了，反正在后院干活的是他俩又不是你。”
宋晚秋闻言点了点头，想来是领会了师父口中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生活经验。
今天的宋记后院远瞅着可比前些天还要热闹些，里头人挤人的模样，让原本寒冷的温度都变得热烘烘。
【宋记今天提速啦！大家速来！】
这几天大家对后院里那位小帅哥烤猪蹄的速度也有了把握，毕竟是炭火烘烤，不比那些大型烧烤设备，速度虽然慢了但这股风味也更好。
因为这猪蹄周的限量放送，宋记的营业时间拉长，原来好些一到时间就知道自己今晚卤味之路已绝的客人现在可都放宽了心。
但今天可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宋老板下定决心要将这营业时间打骨折，这后院里的烧烤师傅竟然又添了一人！
两个大烤炉就位，今天这炭烤卤猪蹄的出货效率快了不少，但那大桶里的卤猪蹄存货数量也是库库往下掉。
好些顾客赶忙拿出手机呼朋唤友，生怕他们耽搁会儿连猪蹄蹄尖都见不到了。
“啧，这味道是不错啊，难怪你小子非给我推荐这。”
徐懿闻着那后院中心的猪蹄被炙烤后的油脂香气，心情瞬间美妙起来。
“那可不？这味道差了我可不好意思让你大老远过来陪我等着。”
边上另一个男生瞧着要年轻些，二人身上的穿着虽没有明显的奢侈品LOGO，但若是有个懂行的瞧见一眼便能看出不凡。
徐懿这会儿戴着口罩，略带困意打了个哈欠，旁边举着移动云台的男生也专心致志地瞧着手机上的弹幕。
“为什么这么困？我昨天不是刚去俱乐部里转了一圈吗？熬夜看他们练了一整晚，又坐了下午飞机过来。”
越说那哈欠越止不住，这困意虽然强烈袭来，但这食欲依然没个停止。
徐懿穿着件加绒卫衣，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但瞧着不见老，刚刚随口跟边上的弹幕互动完，便立刻扭过头跟朋友吐槽起来。
“这天航的飞机餐真是越来越难吃，我今天中午时间卡太紧，后头又没合适时间改签，全靠早上基地阿姨那碗稀饭垫吧肚子。”
乔怀安听了笑着调侃道：“难怪你一下飞机脸就臭得要死，我开始可都没敢跟你搭话，还以为是你昨天看他们合练太气了。”
“放屁！明明就是天航傻逼，不知道怎么搞得现在那正餐难吃就算了，发的面包也难吃，我最后就光啃了点水果和酸奶。”
徐懿跟他吐槽完，兴趣重新回到边上直播间的弹幕上。
“合练？谁说我们合练有问题？这不纯纯造谣啊！我们队明明训练赛杀穿整个LPL好吧？不信你们德杯等着瞧吧！”
徐懿作为富二代，在网络上也是个有点知名度的二代。
不比其他同龄人要么接手家里事业要么花天酒地，徐家里别说徐懿他爹，就是他爷爷现在身子骨都硬朗得不行，远远不到他出力的时候。
但徐懿从小爱玩，后来也拿着家里钱慢慢学着到处做投资，后来国内电子竞技慢慢起来，徐懿也早早抢上了一波羹。
只可惜他最开始花重金投资的DOTA分部成绩不堪回首，这两年才逐步将重心移到英雄联盟。
老板自己就是个爱打游戏的，底下的管理层一个个不管装的还是演的，起码也都看着上了些心。
有着俱乐部的名号加持，徐懿在网络上的粉丝除了早年间积累下的，便是这几年因为关注俱乐部的人存下的。
徐家对这事倒是乐见其成，反正都是投资，这电竞起码这两年还能有个收益听个响，徐懿的知名度高点，对家里的推广产业也能有帮助。
男助理在边上兢兢业业地录着像，直播间里除了关心俱乐部成绩的队粉就是来旁观富二代生活的户外粉丝，这徐懿一开播，直播间的热闹也不小。
“我在哪？我这会儿在H市 跟安子出来吃烧烤了！这小子天天在微信上跟老子吹得天花乱坠，说我在S市永远都找不到这么好味道的烧烤，我这不得空着肚子来打他脸啊？”
徐懿这话说的是实话。
在他们的小群里，原本话就不少的乔怀安最近跟抽风了一样，一到晚上饭点，比那幼儿园幼师汇报餐食都勤快，又是往里发图又是说些肉麻得不行的话。
每天不是感恩上帝就是感恩神佛，恨不得将古今中外的全部神仙都参拜了来保佑他能天天买上卤菜。
【？谁离H市近，给安子请个神婆驱驱邪吧，实在没靠谱的就过去抽他两耳巴子，别让他天天上蹿下跳的】
【嘻嘻，你们这都是嫉妒~】
徐懿看着手机里，自家好兄弟都快荡漾出花边的恶心感，慌忙打字道。
【我看他这不像是中邪了，八成要来点川药治。肖哥你离四川近，快给安子抓点中药调理下】
【？别酸了】
【跟你们这些没吃过宋记的可悲家伙没得说~】
徐懿嫌弃地啧啧嘴，点开那张被乔怀安吹得上天下地无所能及的卤菜照片。
瞧着倒是不错，但不就是个卤菜，安子吹得也太过了。
吃点好的吧！
这一个应声不要紧，乔怀安打那之后就一改之前往群里倾泻图片的习惯。
嗯，这会儿全发到跟徐懿的私聊里了。
现在一到晚上，徐懿的手机就跟中病毒似的嗡嗡振动。
乔怀安这安利虽然卖得烦人，但属实是将宋记卤味这四个大字刻到徐懿脑子里了。
这不？虽然是因为有事才来H市，但徐懿上飞机后就给手机那头的乔怀安发去消息，让他记得把晚上那顿安排好。
可这飞行模式一开，接机口乔怀安的表情却有些纠结，话语中还带着些不快。
“你小子要过来也不知道先给我说声？”
“咋啦？那家宋记还得预约？”
乔怀安抱怨地叹了叹气，解释道：“你要是能预约上就好了，要是早点说我今早还能再拿个设备帮你抢上，现在还得去门口现排队呢。”
作为铁杆粉丝，乔怀安的手速如今也是锻炼出来了。
不说十拿九稳，但只要不是撞上如刺激战场般的周末，这预约号基本也能靠筋膜枪点击和千兆网络的共同加持拿下。
最近这两天的烤猪蹄，乔怀安都是带着自己手握预约号的privilege慢慢悠悠去门口拿上号牌等待。
虽然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到店就打包带走，但手握预约号，知道后院里总有一根卤猪蹄属于自己，这种不紧不慢的安心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替代的。
可这会儿瞧着还呆呆傻傻在后排开着直播的徐懿，这许久都未曾出现的排队焦急感再次涌上心头，不断折磨着乔怀安。
“小林，速度再提快点！”
乔怀安不安地看着手里的宋记食客群，今天这猪蹄提速的消息打得他猝不及防，恨不得屁股下头的四轮豪车变成火箭喷射器将他甩到宋记门口。
他怕啊…
万一徐懿这小子今天去了排不上号，那他那预定好的烤猪蹄不就被这小子啃啦！
这念头一出，乔怀安看向徐懿的眼神都多了三分防备，好在到了门口后虽然里头剩的存货不多，但他们还是拿上了后半段的号码牌。
怀着对兄弟天天在微信发癫所激发的热情，徐懿难得有了耐心在后头等着自己那份烤猪蹄。
不过说归说，瞧着边上啃着猪蹄的其他客人，原本都有些饿过劲的徐懿只觉得肠胃都煎熬得难受起来。
这肚子空落落，嗅觉五感却变得出奇的好。
“这啥味啊安子？怎么这么香？”
“还有啥味，不就是烤猪蹄的香味嘛！”
不比徐懿人生地不熟，乔怀安这会已经盘算起还有几轮才轮到自己的烤猪蹄，对边上已经饿傻的兄弟也有了些敷衍。
“我当然知道是烤猪蹄味了！我是说别的！”
徐懿有些急躁起来，不断寻找着空气里传来的那阵浓郁鲜香。
“哪有啥味啊！”
乔怀安皱着眉敷衍着，但不知是不是被徐懿这话影响，他的鼻尖也突然嗅到了另一股味道。
转头瞧去，却见宋老板正端着两个汤碗朝着后院走来！
第69章 夭寿！藏不住了！ “安子？” ……
“安子？”
徐懿眉头皱起，无助地指了指正端着汤碗走来宋晚秋问道。
“这店里今儿除了这猪蹄还有别的菜？”
他方才进店点菜时还特地为这费了点心神，还是乔怀安直接将他略过，并着那份预约单又点了两只猪蹄就直接去了后院。
“不会吧？真要有新菜宋老板肯定会上菜单啊。”
乔怀安和周边的其他顾客这会的眼神全都聚焦到宋晚秋的身上。
那汤碗的距离越来越近，里头的鲜香也愈发浓郁。
“鸡豆花！”
徐懿的眼神不错，略微踮了踮脚就将那汤碗一览无余。
刚看见的时候他也以为是普通豆花，但闻着味才寻摸出不对。
“宋老板，今天这是又有新菜啦？”
“宋老板，你这碗里的怎么没上预约菜单啊，现在买还来得及吗！”
周边嘈杂的声音瞬间涌了上来，宋晚秋只当没听见，低着头朝前走去。
“大师兄，这份是你的，记得趁热吃。”
两份鸡豆花配送完毕，宋晚秋寻了个机会便从一处人略微少些的地方迅速逃之夭夭。
边上的顾客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宋老板已经遁没了影，齐刷刷地将视线锁定在院子左边那位兢兢业业的烧烤元师傅身上。
“小哥，你碗里这菜宋老板是不打算卖吗？”
元光霁刚烤好了一批卤猪蹄，这会正端着汤碗等着简棠打包，旁边那幽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嗯…应该是不会卖的？这菜也不是宋老板做的，严格意义上算我们店里的工作餐？”
在一众客人如狼似虎的眼神扫射下，元光霁尝这鸡豆花时都有些煎熬，只觉自己痛并快乐着。
宋晚秋刚刚送完菜就立刻跑没影的背影现在回想起来实在狡诈！
“唉，早就听说宋记工作餐好吃了。”
乔怀安叹了叹气，旁边的徐懿好奇地看向他。
“咋啦？他们之前经常在店里吃工作餐？”
“没呢，我虽然没瞧见过，但是我们群里住附近的老说早上能闻到香味，顺着味道找过来八成就是宋记店里的。”
“有这么神？”
徐懿哼笑一声，他刚刚瞧见那鸡豆花，心中虽然也有些惊讶，但还是觉得乔怀安被这家宋记不知道灌了多少迷魂汤，这才把人家吹得神魂颠倒。
要不是他知道乔怀安这家伙身家不菲，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接了什么单子来给这家卤味店做水军推广。
“安子，咱们的烤猪蹄还得等多久啊？我这会都快饿不行了。”
徐懿的嘴虽然还硬着，但那饿得咕咕作响的肚子早已经举起白旗投降。
这会在那浓郁的高汤刺激下，更是不断地紧缩，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有些痛苦了。
【徐总没落了，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哈哈哈哈】
【这家真不是网红店吗？感觉边上排队的人有点假诶…】
【深有同感，刚才小助理镜头扫过我看见好几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美女了，一看就是老板花钱雇的】
“啧，我给你数数啊。”
乔怀安对了对单号，又朝着中间的两个大烤炉仔细盘算了下数字，这才点点头道。
“下一轮就是了，右边那一炉最后五个里头就有我们的。”
说罢他紧张地长呼了口气：“还算幸运，差点就轮到下一锅了。”
徐懿立马将视线投到右边，看着那师傅从卤锅里往烤架上摆放猪蹄的样子都有些心急如焚。
“咦？这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他本想观察观察自己那份烤猪蹄还有多久才烤好，可随着对面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徐懿的眼神也不断地向上瞟去，这一眼便愣了神。
“安子，你看那人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徐懿扯了扯乔怀安的袖子，脑子里不断搜寻。
乔怀安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朝着那人瞧去，看了半晌立刻反应过来，惊呼道：“这不是薛师傅嘛！”
比起徐懿，乔怀安作为H市本地人，对薛景易这张脸熟悉度也更高。
乔老爷子爱吃杏花楼，连带着乔怀安也老去那家店，时间久了对那后厨里比较出名的大厨也都混了个脸熟。
又因为这杏花楼在H市名声不错，平常好些朋友来探访，乔怀安也爱在那请客。
“是吧！我也想起来了！”
徐懿一拍脑袋，瞬间被乔怀安这话勾起了回忆。
两个月前乔老爷子八十大寿，乔家当天 把整个杏花楼都包了下来，徐懿那天来时也吃了个尽兴，后来还陪着乔怀安去后厨看情况，对那薛主厨也有些面熟。
见着熟人，乔怀安这会儿也不再边上空等着，立刻挤到最前头跟人打起照面来。
“薛师傅！您今天怎么不在杏花楼往这来了啊？”
乔怀安兴冲冲地发问道，最常去的酒楼跟最爱来的卤菜店，薛景易的出现仿佛打破了他的次元壁，令他一阵惊喜。
薛景易听着声也抬起了头，见到来人后也笑了。
“真巧啊乔少爷，没想到能在这碰着你。”
若是寻常客人，薛景易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印象。
但眼前这乔怀安不一样，乔老爷子在薛景易还没出师前就常常到酒楼里吃他师父的菜。
若不是师父意向坚决，老爷子早就把他老人家挖去做私人厨师了。
但即便如此，乔老爷子早些年同样是将夏师父当家的超然楼当食堂般来打卡吃饭，直到后来夏正清退休不干，不满意其他厨师的乔老爷子这才跟着薛景易转到杏花楼，将杏花楼变成了第二食堂。
别说乔老爷子的寿宴了，就是乔怀安当年的升学宴都是薛景易当了二厨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比普通的厨师与客人那般。
“我今天来给我师父帮忙，顺带就来帮我小师妹干点活。”
乔怀安瞪大眼睛：“小师妹？您说的小师妹不会是宋老板吧！”
薛景易点了点头。
“对的，我师父昨天刚刚收的徒，就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碰见你。”
乔怀安这会儿有点脑袋发晕，宋老板竟然还跟夏师父扯上关系？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等等…夏师父！
他僵硬地转了转脖子，眼光死死地锁定在那碗已经空掉的白瓷汤碗，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鸡豆花，难不成是夏师父出手做的?”
薛景易点了点头，乔怀安脸上的痛苦再上一层楼。
别说是他了，就是他家老爷子听了这消息都要伤心了。
自打夏正清大师退休，能尝到他那手艺的机会是少得可怜！
就是夏大师自己的酒楼也难得见他下厨，要不乔老爷子也不会调转第二食堂，转投薛师傅的灶台之下。
【杏花楼是啥？很有名吗？不都说H市超然楼才是老字号吗？】
【你这都out了，超然楼现在纯粹名号响，还有就是吃当地菜不错，但是他家当初全靠一手川菜起家，后来大师傅退了现在含金量都差了。本地现在懂行的都去杏花楼吃，杏花楼的主厨是那大师傅手下得了真传的】
【还有这讲究？我看之前旅游攻略全推的超然楼啊】
【肯定推啊，虽然人家现在水平不咋地了，但那奖章都在酒楼大堂挂着呢，要你你也推】
【但是跑H市吃川菜干嘛，有这条件去四川不就得了】
【四川远啊！而且之前超然楼那大师傅真的水平高，听说是川菜里排名前几的大厨，你就是让四川那边的过来尝都得竖大拇指】
“这兄弟说得没毛病，大家要是离H市近点的真可以过来尝尝，保证你能尝到最正宗的川菜，味道不比四川那边差的。”
徐懿瞧着直播间里的弹幕聊得热闹，也插了一嘴。
【那这店也太玄了吧？杏花楼的主厨都挖过来当烧烤师傅了？杏花楼这价格可不便宜啊！】
发这弹幕的也是在H市的本地人。
万翔作为常年蹲守各大直播间的老观众，录像做切片就是他的工作。
徐懿平日里的直播热度不算太差，最近又因为常在直播间里聊些转会八卦，热度也是空前的高。今天虽然是播户外，他为了抓流量还是早早就在直播间里蹲着了。
别的不说，今天这徐老板的直播间标题就让他颇有兴趣。
H市不是什么知名的大城市，美食不算顶顶出名，旅游业也不比隔壁市发达。
因此徐懿这名气不小的人要来这儿，也让万翔有些惊喜。
不比其他人，万翔作为H市生活了二十几年的“钉子户”，对那杏花楼的含金量还是有认知的。
当初他亲戚里最发达的那家女儿结婚就是在杏花楼摆的宴，那次的酒席可是让万翔一家和其他亲戚铭记于心。
若说平常其他酒席，大家大多是敷衍看下婚礼进程，再随便吃上一顿便下席，桌上的菜也多多少少要剩好些，最后全归了潲水桶。
但这杏花楼的宴可不一样，菜的数量虽然不比其他酒席，但这质量却是实打实的高！
一场宴席下去，桌上的菜都被扫得干干净净不说，要不是后来看大合照，万翔连新娘穿的是中式秀禾还是西式婚纱都不记得了。
打那之后，其他亲戚遇事办宴席，大家在桌上都要忍不住追忆那次在杏花楼办的那桌的味道才算好，要不是家底不够，他们恨不得自己家里以后遇事都去那儿办！
大场面应付不及，但万翔家现在逢年过节，也愿意出点血，安排上自家人去杏花楼走一桌。
正因如此，他瞧着徐懿直播间里的热闹也被激起兴趣，自己也下场发了言。
“啧，感觉我这赌约要输了啊。”
徐懿眼见连薛景易都在这店里干起了烧烤师傅，对那份被乔怀安吹得天花乱坠的烤猪蹄也终于放下了心。
“我早跟你说了八百遍了让你也来尝尝这家的卤菜你就是不信，现在知道我没夸张了吧？”
乔怀安喜滋滋地接过自己那盘烤猪蹄。
“这闻着是不错，卤香和炭火香汇一块儿，想不好吃都难。”
徐懿瞧着自己那半只还挂着融化油脂的烤猪蹄，略带好奇问道：“这薛师傅烤得是不是更好吃啊？你之前吃的不说另一个小哥烤的吗？”
乔怀安闻言也停下了回大厅的动作，对着手上这盘烤猪蹄仔细侦查起来。
“我感觉差不多吧？薛师傅这手艺肯定没得说，但是前些天吃的猪蹄也不错啊，那小哥烤得也挺熟练，就是他一个人开火的话速度要慢点。”
说完他朝着院子左边正在装猪蹄的元光霁指了指。
“诶！”
徐懿远远望去，顿时也觉得眼熟。
“这不是元师傅吗！”
他刚刚离得远，元光霁身边更是围了好些人，一打眼望过去自然也没看清。
“你认识？”
乔怀安挑了挑眉，略有些疑惑。
“啧。”徐懿用手肘杵了杵好友，解释道：“S市那风月三巡知道吧？我之前老去他那吃，就是最近一直关店，谁知道他竟然跑这来了。”
乔怀安微微眯眼思考了会儿。
“就是你平常老请客那家是吧！”
“那可不！”
徐懿这会颇有些他乡遇故知之感。
他家在S市也不是没有其他认识的名厨，但要论方便和私密，风月三巡也是他菜单里的翘楚。
徐懿虽然有钱，但好些名气大的厨师想要预约上也不简单，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心力。
但风月三巡就不一样了，价格环境合适，菜品味道也合格，无论是自己去吃还是招待宾客都差不了，就是没有那充值的SVIP卡，这预约也不过就是多费些力气，算不得什么事。
徐懿摇了摇头。
这一家小店，竟然将他和安子的“食堂”一网打尽！
【风月三巡？那家老板最近不是一直闭店吗，我圣诞本来还想约女朋友去那吃饭呢，就是没找着机会】
【我去，那老徐今天来的这家店也太牛了吧，请的全是大咖啊】
【有没有课代表指个位置，我离得近！明天就去探探】
直播间里的大部分观众都是在S市的，方才听徐懿他们讨论杏花楼没多大感觉，这会听到熟悉的店名也瞬间起了兴趣。
“安子，那位可不光是靠那店出的名，人家那姓的可是元明清的元。”
徐懿冲着乔怀安使了使眼色，见对面仍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开口暗示道。
“元跟明，你难道忘了？”
“你是说，明家那位？”
乔怀安顿时瞳孔放大，这才反应过来。
这两年因为产业调整，明家最出名的华光美妆也将总部迁移到了H市。
乔家家里主要是做化工材料生产的，因为华光总部迁移的事，两家在业务上还因为供应问题多了不少合作。
对于明家那儿子不回公司反倒一心学厨的事，乔怀安也听说过。
不过他之前可没将这事联系起来，也没在正式场合见过明董事长的儿子，这会儿惊得差点没合上嘴。
感情…他最近天天吃的就是明董儿子烤的卤猪蹄啊！
一想到自己昨天还在烤炉边蛐蛐那“小哥”烤猪蹄速度太慢，乔怀安这会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只希望对面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不过，明董儿子这烧烤技术是真不错啊。
乔怀安怀着一颗对美食的炙热心肠撕下焦脆的猪蹄皮送进嘴里，薛师傅这手艺不必多说，但前些天元光霁烤得跟这比起来也不相上下。
他这评价丝毫不带对大客户的奉承，纯属发自内心。
二人刚刚八卦得热火朝天，不过这会儿吃起烤猪蹄来倒像是被手动按了静音键。
别说他俩，就是旁边的小助理都忘了说词，连边上架着的摄像头都一并忘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顿时被忽略个彻底，房间内空留着三人啃猪蹄的白噪音。
【真没人记得我们了？】
【徐老板吃得好香…我看他能转行干吃播去了】
【hello？注意一下你们面前的摄像头好吗？助理哥你这嗦骨头的样，形象还要不要了！】
【馋死老子了！减肥一天了，这会儿没料到老徐还有这一手，直接召唤我的八个骑手了，减肥大业毁于一旦！】
【草，看得我口水直流…谁把地址发来！！！】
徐懿啃完最后一块掺着猪骨髓的肉筋，猪蹄外皮裹满了秘制烧烤干料，里头又有因为炭烤而浓缩的卤香肉汁。
焦脆的外皮配着入口极化的软糯骨髓，湿润的卤汤混着越嚼越香的干料，徐懿终于明白为啥刚才进门时店员解释这几天都是猪蹄专享日了。
这谁扛得住啊！
猪蹄上的小骨头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送入嘴里反复嗦了好几次，直到上头干干净净连最后一点汤汁都进嘴才罢休。
【老徐，所以这家店咋样啊？你推荐不？】
吃完缓过劲的徐懿这才有心情瞧了瞧弹幕，看到消息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后他不自然地开口道：“味道还行吧，但是没必要特地来一趟，大伙在家门口附近找找类似的都可以。”
这点动静自然没有逃过用4K像素拿着放大镜看直播的网友，徐懿脸上的片刻迟疑被逮了个正着。
【什么意思？对着兄弟们藏私是吧！】
【老徐别装了，什么演技啊！】
【我们跟你心连心，你对大伙玩脑筋？】
“哎呀！这大老远赶来真的没必要，太麻烦了！”
明明是冬天，但屋里的徐懿已经有些被说得面红耳赤。
“味道真的一般，大家别挂在心上好吧！”
这番话若是在别的地方出现，那这会儿宋记大厅的诸位怕是要找徐懿讨个说法。
不过这会儿的大家眼神一扫，立刻眼尖地看到了徐懿桌子上的摄像机，这孺子可教的赞许便齐齐落到了他的头上。
可算有个上道的！
以后就这么对外宣传，悄悄地进村，打枪滴不要！
谁再写那种【H市必吃卤味/十大烧烤】的，全都给我出来挨揍！
只可惜，这会儿的直播间观众早已失去了对徐懿的信任，任凭他再怎么解释都无力挽回。
在好些宋记忠实顾客不知道的时候，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就此来临…
“啊啊啊！到底谁干得！”
林峰以为自己今早因为开部门早会错过宋记卤味的预约抢号就已经是一天里最糟糕的事情。
但他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天没来宋记，宋记就已经变成了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样！
别说那门外比起从前还要热闹的排队场面，就是大门口干着迎宾活计的陈亚文都已经两眼发黑。
今天宋记卤味的门口人多也就罢了！
排在前面打头的全是些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新客人！
里头有H市口音的都不多，全是些天南海北过来的家伙。
还是后厨里的宋晚秋眼见事态不妙，立刻从外卖软件上下单了个小喇叭，自己又亲身来了大门口，两人一齐发力才把这热浪般的人潮给止住！
前门的这些新客人像是完全感知不到温度般，即便天冷也依旧叽里呱啦地大声讨论着，后排里还有不少人举着手机录像。
排队人太多，这队伍里又难得出现了好几起之前已经不大常见的插队事故，还是宋晚秋举着大喇叭厉声禁止，最后要拉了几个典型拉黑才息了火。
“这都哪来的人啊！”
照着以往经验来排队买卤味的宋记老顾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是赤裸裸的偷袭！
林峰都不用数，瞧着这阵仗就知道，即便宋老板今天备的卤猪蹄比往常还要多两倍，那也轮不到他了！
他痛苦地想要逃离这水泄不通的排队现场，还不忘打开手机里的微信群给其他还没来的老客们通风报信，耳边就听见好些喧哗。
“我到现场了！就是这会儿人太多了，不知道前头啥情况！”
年轻小伙高举着手机，屏幕瞧着也不像是私人通话，更像那某个熟悉的直播平台页面。
“徐老板号召力还是强啊！我这前面这会儿都排了好些人了，全都是看了昨天直播赶过来的！”
“那可不！我是从隔壁W市过来的，就为了来尝尝连老徐都要藏着掩着的烤猪蹄能有多好吃！”
“我去，我也是W市来的！昨天老徐那吃相可把我馋得不行，我可是连夜订的火车票。”
林峰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努力维持着“和善”的表情朝他们开口问道：“兄弟，你们说的徐老板是谁啊？”
那举着手机的年轻小伙打量了下他，确定这人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这才开口解释道。
“徐老板就是徐懿呀，你应该知道吧？”
林峰听了恨不得掐住自己人中让自己从这噩梦中醒来。
知道？他当然知道了！
徐懿这人也算是公众人物，不说那些微博上的大小热搜，林峰自己也玩DOTA，去年还被他名下战队的世界赛表现气得一整晚没睡着。
林峰唯一没想到的是，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还来了H市，还把他最爱的宋记卤味就这么暴露在大众眼皮子底下！
第70章 这小子是个懂行的！ 万翔今天是早……
万翔今天是早早就来了这家昨天在直播间露了面的宋记卤味。
昨天那切片流量还不错，他那上传的十多条除了几个涉及赛事八卦的，就连徐懿在镜头前啃猪蹄的纯享片段都有二十多万播放了！
要是离得远，万翔还不一定来凑这热闹。
但昨天他悄摸着拿出手机开导航，发现这家宋记卤味离他家也就二十多分钟的公交路程。
也是奇了怪了，他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家店的名号呢？瞧这阵仗也不应该啊…
万翔啧啧称奇，瞧着自己账号后台那热火朝天的样，今天也是学了聪明，下午早早便来了这店门口。
即便如此，这家宋记的大门前依旧是人满为患，听着旁边人的闲聊又确认遍眼神，就知道全是昨天看了徐老板直播才来的！
也不知道为啥，昨天那直播间里，徐懿啃猪蹄的动作堪称魔性，甚至比好些专业的大吃播都令人着迷。
托他的福，直播间里好些兄弟都为外卖平台发展支援了自己的力量，让夜宵市场蒸蒸日上。
除了那馋人的吃相外，吸引大家伙今天放下事情都来这家宋记凑热闹的还有由徐懿亲自引爆的噱头。
大众普遍都有跟风效应，否则从前那些网红打卡店也就不会随着人潮热浪一哄而上，又一拥而下。
作为在互联网上露面不少的出名富二代，难得出镜时吃了家价格不算太贵的餐馆，即便徐懿再怎么伪装否认，他那啃猪蹄的速度可骗不了人！
别说其他人，就是万翔自己都因此被激起了好奇心和逆反心理，这有钱人吃了都觉得美味的菜到底是啥味啊？
“爸爸，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万翔今天并非一人作战，旁边还带上了自己刚上幼儿园的小闺女。
万筱枫站得一双小腿都有些发软，脚下那几颗石子踢来踢去，手上的打地鼠挂件都要玩厌了。
“筱枫累了？不行还是让爸爸抱着呗，谁叫你今天非要当跟屁虫的？”
他半蹲下身子，将女儿环着腿抱了起来。
“最近是不是跟姥姥一块吃得太好了？这会儿抱起来跟个小猪一样，爸爸都快抱不动了。”
“我才不是小猪呢！”
万筱枫像泥鳅似地到处乱攀着，没两下就抓着她爸的头发坐在肩膀上骑大马。
“又不是我想来，谁让姥姥今天有事，不然我还想在家看动画片呢！”
万筱枫说着有些气鼓鼓，对于自己错过的动画片很是惋惜。
今天也是不巧，万筱枫放学后本该由姥姥接着去上课后教培，她妈妈刚给报的硬笔书法课还没上两节呢。
就在万翔出门前，姥姥那边突然又临时有事，将这接送任务委派到他头上。
还没等在幼儿园门口接到人，筱枫妈妈又发了短信，说是书法班那边老 师也有事，今晚的课延迟到明天。
这事全都赶一天去了，偏偏家里又没人，总不能把孩子单独送回家。
万翔只好接过闺女的小书包，给她把羽绒服和毛绒小帽都带上，这才揣着到了宋记的大门。
“爸爸，我今天为什么不能见到洋洋老师啊？我昨天晚上还特地把一页大字都写好了，就等着给洋洋老师看呢！”
这个年龄的小孩就像聒噪的鸭子，小嘴一闭一张便叭叭个不停，要是不回应那等待着的就只有频率更高的喳喳呜呜声。
“洋洋老师今天有事，所以筱枫就把作业收好，等明天上课再让老师点评好吧。”
万翔紧紧胳膊上挽着小孩的小书包，还得用力拽住那不断动弹的腿，谁让头顶那只神兽这会攀顶了都不消停。
女儿的手捣乱地扯着他的头发，万翔不由得为自己的秀发哀悼。
这以后要是英年早秃，这小神兽要负全责！
“那好吧，但是我今天不能见洋洋老师了吗？上周老师还给了我两张积分卡，正好可以换咕卡了诶！”
啥是咕卡？万翔不懂。
不过他知道自家闺女自从上了这个硬笔班，脾气也能被她嘴里那位洋洋老师给顺毛捋下来，为了拿上作为奖励的积分卡去兑换前台礼品，课后作业也都是认真完成。
“那你就把书包里的卡继续留着，明天一起拿给洋洋老师。你刚刚不还说家里还有几张卡早上拿漏了嘛，爸爸晚上会提醒你放好的。”
万翔嘴巴上敷衍着小孩，身子不断左右偏移，想要看看最前面的动静却瞧不到影子。
“筱枫啊，你坐得这么高，帮爸爸看看最前面的情况好不好呀？”
前方水泄不通，原本有些沮丧的万翔突然想起自己肩膀上还坐着个“尚方神兽”，立刻叫她支棱起作用来。
接到任务，万筱枫也挺直了腰板，手掌摁着自己老爸的头往上借力撑起朝前看，底下万翔被她摁得龇牙咧嘴。
“好像开门啦！我看到最前面已经有人进去啦！”
小孩的童音不仅振奋了自家老爸，旁边好些等待已久的其他客人都因这话打起了精神。
“爸爸，你好双标哦！”
因为人太多，万翔拒绝了自家闺女这会想要下来自己站着的要求。
开玩笑？他这会都有些前胸贴后背了，要是把这刚到大腿的小妮子放下来还不知道要出多大事呢。
要求没被满足，万筱枫像是故意般地摆弄起爸爸的头发来，嘴上还不停抱怨着。
“上周我想吃汉堡包，你就说门口人太多不给排，今天这里人比汉堡包多得多，你还不是在这排着！坏爸爸！”
万翔抬眼看了看手上没停下作妖的闺女，双手牢牢握住她的腿，吓唬似地故意轻轻抖了抖肩膀，果真让那讨债鬼停了动作，只顾得牢牢抱着他的脖子，差点没让他喘不过气。
“松开点！我都差点被你勒过气了。”
万翔连忙喊停，开口解释道：“去年过年的年夜饭你还记不记得呀？”
“记得！”
万筱枫顿时欢呼出声。
“那个黄鱼鱼太好吃了，我还想吃！”
万家去年过年的年夜饭大出血了一次。
不同于往年，去年临近大年三十，万家好些往年一块吃饭的亲戚朋友都临时有事。
就比如万筱枫姑姑一家，说是去了海岛度假，直接在那边过年。
筱枫舅舅那边，又因为新谈了个对象，跑北边见丈母娘。
大伙一盘算下来，这今年的过年竟然只有万翔一家三口再加他爸妈和筱枫姥姥。
一共也就六个人，家里空旷的客厅再加上那庞大的餐桌。
从前年夜饭都起码搞个一二十样菜的阵仗是来不了，但这骤然减量大家心里瞧了也不大舒服。
“翔子，要不咱们今年过年下馆子吧？”
在这一筹莫展之际，他老婆向羽佳率先提了这事。
“下馆子？这没两天就要过年了，地方不好订吧？”
万翔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担心。
“我这正好有个空出来的。”
向羽佳悄悄摸摸解释说：“王姐今年过年想回老家，原本订了一桌年夜饭现在用不上了，又请我帮她初三值班，这才愿意将这桌菜饶给我。”
万翔听后脸更黑了。
“你那王姐是不是仗着资历深欺负你啊？！凭什么还让你帮着值班，她想过年你就活该辛苦？”
这对小夫妻跟许多寻常家庭不大一样，万翔和向羽佳是姐弟恋，两人的年纪差了快十岁，也因此当初结婚还被不少人当了谈资。
婚后在向羽佳的要求下没多久就有了万筱枫这小坏蛋，但在这姐弟恋年龄差下，二人的相处也跟普通夫妻不大一样。
向羽佳是在国企上班的事业型女强人，当初怀着小孩都愣是坚持到预产期前一天才交接完工作去医院等着剖腹产。
生孩子前一天都带着笔记本电脑修改PPT，产假更是恢复得差不多就立刻杀回职场。
万翔也因此接过了小孩的看管大业喂奶换尿布，化身全职主夫。
向羽佳平日里在公司遇到的烦心事没少跟他倾诉，万翔对这个王姐也是打过几次照面。
这王姐仗着自己资历深，又跟隔壁部门小领导有亲戚关系，没事便爱倚老卖老，使唤小年轻躲闲。还是向羽佳后来说了几句，那实习生才慢慢免遭毒手。
“怎么？现在又想来欺负你了？真是蹬鼻子上脸啊！”
瞧着自家小老公那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向羽佳忍不住笑了笑，为其辩解道。
“她也不是那意思，主要是那馆子名额挺难得。”
“有多难得？我还不信我现在出门就订不到那年夜饭餐馆了！”
万翔越说越来气，“不行老婆，你赶紧给她回绝了！你这可都忙了一年了，公司让你初二值班也就算了，凭什么还得给别人顶初三啊，好好休息不成嘛！”
“但是那年夜饭馆子可是杏花楼诶。”
“杏花楼怎么了！就是杏花楼也不能…”
万翔情绪上头，差点忘了自己在说什么，这会才反应过来。
“杏花楼的年夜饭！”
不止是他，边上听着小两口聊天的两家长辈都因为这名字勾起了魂。
先前万翔大舅爷女儿那家喜宴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害得他们后面遇到大事总想着去杏花楼搓一顿。
这上一回去，还是筱枫舅舅带女朋友回来，她姥姥大出血一把去那里开了一桌招待宴。
一桌下来，谈婚论嫁的进度都快了不少。
“真假的，杏花楼的年夜饭不早该没影了？”
万翔瞪大了眼，他虽然没去问，但人家这大酒楼，别说马上快大年三十，就是提前一两个月都不好定上这年夜饭的宴。
“我还能骗你不成？”
向羽佳含笑地看向他说：“王姐要不是临时急着回去，这菜可轮不到我接手呢。她家五口人，咱们过去在那基础上随便添两道也够吃了。”
万翔还有些纠结，旁边听热闹的公公婆婆就先开口了。
“佳佳啊，这杏花楼是好，但还是有点破费了…”
万翔妈妈脸上犹豫着，操心道：“最近筱枫学小提琴花销不少，要不还是把钱攒着给她报班吧、”
向羽佳打眼看过屋内，除了边上那个还在玩洋娃娃啥也不懂的小丫头，屋里三个老人和自家老公眼中虽然都有犹豫，但可没谁不想吃这杏花楼。
“哎呀，你们都放宽心吧，我今天还刚拿了公司三万年终奖，咱们大过年的，就该吃点好的。”
向羽佳拍板定音，一家子人知道年夜饭能去杏花楼也都欢喜期待起来。
不过这份期待在万筱枫上桌后谎报军情，好奇点了份清蒸大黄鱼后就迅速消失了。
“万！筱！枫！”
向羽佳和万翔瞧着那上桌，一看就阵仗不小的大黄鱼顿时捏起了拳头。
又迅速瞧了瞧菜单上标着?1888的价格，靠着出门在外不丢脸和大过年不打小孩的念头才忍下了揍人的欲望。
不过这小皮孩可不知道这些，只顾着看着桌上香得让人流口水的野生大黄鱼。
“这道清蒸大黄鱼我们选用了野生品种，重量都在500g以上，选用火腿和松茸佐汤，由我们的主厨薛师傅制作，各位请慢用。”
伴随着杏花楼专业的服务员小姐姐一边介绍一边帮着去刺分菜，从此对杏花楼这三个字眼格外敏感的除了家里的大人，还顺带加上了这年 仅五岁的小屁孩。
“筱枫还记得那天的黄鱼鱼啊？爸爸今天带你来吃的这家就是做黄鱼鱼的大厨做的菜呢。”
“好耶！那筱枫不怕排队了，我还想吃跟黄鱼鱼一样的菜！”
骑在脖子上的闺女顿时兴奋乱动，还是万翔好一阵安抚才止了声。
“您好，您和这位小姑娘是都要一份炭烤卤猪蹄吗？”
陈亚文已经有些忙得晕头转向，但瞧见面前这两位顾客，还是不免好奇地开口确认。
嗯…虽然他们宋记的食材和味道都挺好，但带着这么小的小朋友来吃卤味的可不多见，更别说今天仍旧是炭烤卤猪蹄专场了。
毕竟这菜也算烧烤，口味偏重，面前这小姑娘看着也就四五岁，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让她吃点带辣椒的红汤火锅的都少见啊！
陈亚文带着疑虑地扫视了下万翔，斟酌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份数。
“没错的，就按这个给我下单吧，其中一份要微微辣就行。”
万翔肯定地点了点头，顶着陈亚文一言难尽的表情拿过号码牌。
旁边几个一看阵仗就不同的老客人正拿着预约码取号，听了这话都齐齐扭过脖子看向他。
别误会，这目光倒不是谴责。
“牛逼啊兄弟！我之前怎么没想过你这招啊！”
许铭一对着万翔竖了竖大拇指。
宋记卤味门口莫名迎来的热潮打了微信群里老顾客们一个猝不及防，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在这腥风血雨之下，那新客们暂且未知的预约系统成了今晚的漏网之鱼，躲过一劫。
若不是有预约渠道，今晚能吃上宋记的老顾客可能不超过一手之数…
许铭一刚刚接过号牌就瞧见了万翔这硬挺着一口气拿上两份号牌的壮举，心中念头也突然豁达。
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法子啊！
万翔这两份炭烤卤猪蹄在许铭一看来是太没道理，那手边牵着的小丫头瞧着也才四五岁的模样，哪里是能吃烤猪蹄的年纪！
最多分个指甲盖大小的猪蹄肉给她尝个鲜，就这竟然还能咬牙给自己女儿也要上一份，这兄弟真是人才啊！
许铭一叹息地摇了摇头。
他年轻轻轻，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要说非亲生的“儿子”倒是能在好哥们里找到一堆，不过这叫过来也都是些要跟着抢食的。
但他有个六岁的小侄子啊！
早知道还能这么玩，他肯定要找他表哥把他侄子借过来一用！
万翔顶着大伙带有深意的目光，慌忙将闺女拉着去了后院。
唉，他当然没想着真让闺女吃一整份烤猪蹄呀。
不过这既然还能点，那他肯定要多来上一份，就是自己不吃家里那位也能尝尝！
但这一去后院，万翔的脸上却闪过几分失落。
诶，怎么没见着薛师傅啊…
后院这会儿同样是两个大烤炉，左边的那小哥昨天在直播间里也见过，听说也是S市有名的大厨，右边那个年轻小美女倒是瞧着脸生，烤肉的动作也不大快，莫非是个新手？
万翔右手紧紧拉着闺女，在人群里四处看了看，这才又找上个瞧着靠谱的人打探道。
“大哥，您知道这院里之前烧烤的薛师傅哪儿去了吗？今儿怎么没见到人啊？”
听着声音，那边上好整以暇的中年大哥挑了挑眉，兴致盎然说道：“哟，你小子也是个懂行的啊！”
今天宋记的客人不少，虽然都是因为徐懿那场直播来的，但其中原因却各不相同。
这排队的客流里，大部分的年轻小伙是因为跟风，剩下小部分则是眼尖地在那视频画面里瞧见了薛景易和元光霁两位大厨的身影。
面前这位中年大哥正是如此。
他家底不错，对吃的也讲究，是个识货的。
那位元师傅的菜他虽然没去S市尝过，但作为H市土著，薛景易师傅的厨艺他可忘不了！
杏花楼的价格是不便宜，但对这位中年大哥来说，还是稍微低了点。
否则他每次去杏花楼订桌也没那么麻烦啊！
以薛师傅的厨艺和资历背景，杏花楼的菜单价格对这大哥而言都有些太实惠了。
昨天看直播的功夫，又瞧见薛师傅竟然屈尊跑来这小店烤猪蹄，中年大哥立刻拍板要过来尝鲜，进店看见那菜单更是直呼太便宜！
他这会儿惊喜地瞧着万翔这同道中人，也是好心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都吐了出来。
“薛师傅今天回杏花楼了，听他们店里的说人家昨天就是来帮忙，不是常驻。”
见万翔眼中闪过失落，中年大哥连忙补充道：“别沮丧啊，哥们！”
“我都问清楚了，这店里的卤猪蹄昨天也不是薛师傅卤的，是右边那店主小姑娘，人家是薛师傅师妹，手艺肯定也差不了。”
虽然他先前也有些半信半疑，但这会儿闻着味，又有薛景易的金字招牌做背板，那颗踌躇的心也安了下去。
“况且我刚刚也搜了下的。”
大哥悄悄低了低头，小声道：“左边那师傅名头不小，我一百度那词条都出来一大堆。别的不多说，你也是冲着薛师傅来的，心里总归有点谱吧？”
万翔点了点头，又听他说道。
“以这么两位大师傅的手艺在，这家店的菜价就跟不要钱似的，跟占大便宜没区别！要不是限购，我刚刚肯定十单二十单下了！”
中年大哥语气中还带着些遗憾，只恨这捡漏的大便宜没赚够。
“90到120号，在院子里的麻烦自己过来端一下菜！”
“来咯！”
中年大哥立刻拿着号码牌飞奔而去。
简棠这会儿也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庆幸老板当初租铺面的时候特地选了个院落大的地方，否则以这里头的人流量，她真怕自己空气缺氧…
后院里原本只有元光霁负责烧烤，偏偏外头不知道从哪来的新顾客越来越多，宋晚秋见这阵仗也只好赶鸭子上架，接过昨天大师兄刚搬来的烧烤架干上活。
若是不早早卖完存货，挂上售罄的招牌，她们几人都不敢想外头还得排到什么时候！
“爸爸，什么时候才到我们呀？”
院子里被炙烤的卤猪蹄散发出来的带着卤香的油脂香气是一柄无差别的杀伤力武器，别说是万筱枫这五岁小孩，就是其他候着的大人都难逃折磨。
“筱枫乖啊，咱们这都拿上号码牌了，很快就好啦。”
万翔从书包里拿出小保温杯，里头装着筱枫姥姥给煮的热豆浆。
万筱枫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在甜豆浆的加持下勉强让肚子叫停。
“爸爸，我想马上吃上大猪蹄。”
万筱枫咂了咂嘴，姥姥之前给她煮过蹄花汤喝，但是里头又腥又臊，她一点都不爱吃。
但是前面架子上的猪蹄好香啊，肯定会比之前那次好吃！
万翔这会儿都顾不上馋，无奈地从兜里掏出纸巾给闺女擦了擦口水。
“多大人了？怎么还流口水啊，万筱枫你羞不羞？”
他温柔耐心地给这丫头的下巴擦了擦干净，又出言打击道：“马上吃是不可能啦，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带回去给妈妈吃嘛。”
“啊，可是回家还有好久！”
万筱枫的脸皱成个油边小包子。
万翔这才笑着哄道：“好好好，那我们一会儿打车回去好不好？”
今天难得加班不长，向羽佳刚刚往玄关挂上外套，转头就看到两双眼睛正盯着她。
她被看得有些别扭，奇怪开口道。
“你们父女俩看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