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室内只剩下黎安在褪下舞服时,手指和衣衫扰动水波,发出的阵阵声响。
黎安在将系于腰间的飘带解开,青绿色的舞服如荡漾开来,如水中涟漪青縠,轻盈空游,偶尔被水中波纹摆动,打着旋缠绕在黎安在露出的小臂上。
舞服的薄纱很轻,但袖腕和腰间点缀的银铃与璎珞却重,一半被拽着沉沉落入桶底,另一半被水波托于水面上,与散落的几缕墨发一同晕开一片,舞服的布料浸湿了水,变得又清又透,起不到半点遮掩的作用,无论是贴在身上,还是荡在水中,全如犹抱琵琶半遮面一样,若隐若现地呈现着瓷白的肌肤,和完美漂亮的身体线条,收于不盈一握的腰际,延伸出笔直匀称的两条长腿。
燕歧的凤眸中翻涌着漆黑的墨色,呼吸随着视线所及愈发深重,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好似黎安在环抱着自身蜷缩于青黛色的朦胧山间晨雾中一般,令人心驰神往,难以自控。
燕歧移不开视线,只能用力掐着手背。
这样穿着衣服,在水中半穿半露……还不如不穿……
黎安在此刻根本不敢抬头,他强行压抑住急促的呼吸,根本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此刻燕歧那滚烫的视线正完完全全地落在他身上,几乎要将他烧着了。
且不论他从未为自己疏解过,第一次……就要在他人面前么?
这是否有些太……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途径。
黎安在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发烫,灼烧,几乎要羞耻地钻进地缝中,他鼓起勇气,微微抬头,用乞求的目光注视着燕歧:“那个、能不能……请你闭上眼睛。”
燕歧怔了一下,被那双水汽氤氲的双眼注视着,他险些直接失去理智。
闭眼,也好,不用再受这些折磨。
黎安在便看见,燕歧竟然意外顺从地合拢了双眼。
事已至此,黎安在咬了咬牙,不再耽搁,他低下头,指尖颤抖着圈起,为自己覆了上去。
药效作用极强,身体格外敏感,即使是自己的触碰,也令他不自觉发出细微的颤栗,黎安在没有经验,全靠着道听途说的话本子,和游叶佘远偶尔论及的只言片语中,挑挑拣拣,得知个大概。
黎安在用牙齿尖轻咬下唇,生疏地用力,却不得其法,反而将整个人刺激得更为敏感,额角的发丝已经被沁出的晶莹薄汗浸湿,凝结成缕,贴在鬓梢,面若三四月的桃花。
然而不得其法的疏解,根本称不上是解决办法,反而如雪上加霜一般,催动着药性更加迅速地在血液内流淌,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一会儿,黎安在便觉得更加难受,头昏脑胀间,就连手上的力道都快要攥不住,一时失手,滑了出去。
“唔……”
呼吸瞬间混乱起来,黎安在忍不住微微张口,从齿间溢出一声婉转的低吟。
那声音乘着被舞衣拨动而蔓延开来的层层水纹,传递到燕歧耳中。
哗哗。
除此之外,还有浴桶内水波的轻响、凌乱的呼吸声,一同夹杂着那一声声低喘一通落入燕歧的脑中。
闭了眼,明明眼前一片漆黑,但耳边的声音却愈发清晰,甚至触手可及一般,伴随着声音,就连脑海中想象出的画面也逐渐清晰起来。
燕歧闭着眼,抬手死死攥住了浴桶边缘,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微微突起,将木桶捏得吱咯作响。
这简直是对他的折磨。
“……黎安在!”燕歧忍无可忍,睁开眼睛,却猛然间撞入黎安在那几乎销魂蚀骨的神情中。
黎安在的长睫颤抖,睫梢挂着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眼中水波盈盈,求助般地望向燕歧:“我、我好像不会……”
燕歧手指猛地攥紧,捏得浴桶边缘吱嗝作响,他不可思议道:“你不会——?”
郑长柏没教吗?!
……不对,郑长柏要是真教了燕歧才真觉得自己该疯了。
思及此,燕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水中抬起另一只手,伸向黎安在。
“过来。”
“……什、什么?”
燕歧眸中如同翻涌着墨色的阴云。
“过来。”他轻声重复,“我教你。”
黎安在愣了两秒。
“哦。”
然后他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向着燕歧靠近了几寸的距离,面对面,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燕歧。
燕歧无奈地勾唇:“……再近点,我能够得到么?”
水声轻轻响动,波纹微漾,黎安在又蹲在浴桶内,倒腾着小碎步,缓缓向着燕歧靠近。
“再近些。”
怎么像只胆小的猫儿似的,还要看人眼色才敢靠近吃食儿。
黎安在又近了一点。
浴桶本就不算太宽敞,两人现在已经离得极近,燕歧踞坐于桶内,足尖落地,双膝屈起,黎安在就这样蹲在他的身前,湿漉漉地望着他,落下的几率发丝贴在修长的脖颈上,发尾一路延伸落到锁骨勾起的那块涡中,澄澈的水珠盈满锁骨。
燕歧呼吸一滞。
黎安在正迷蒙着,忽然被猛地攥住了手腕,他整个人被拽向燕歧的方向,还被扳住肩膀转了个身。
黎安在现在头昏脑胀,完全没有挣扎的力气,他几乎是任人摆布般得,被燕歧紧紧拽入怀中,燕歧宽阔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背部,将他整个包裹在怀中,严丝合缝,一丝水流都无法透过,男人炽热的体温穿过薄薄的衣裳向他传来,他也热极了,两人的温度互相传递着,即使在冰水里,也能暖意沸腾。
“放松。”
燕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连带着胸腔共振的嗡鸣,不止从耳朵,也从身体传入他的大脑。
低沉温和的声音让黎安在的潜意识放松下来,却在下一秒,骤然被捉住。
“呃……!”
黎安在猛地仰起头,从喉中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喘,却还没等到能反应过来,燕歧也没给他留下缓冲适应的机会,黎安在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然而却被燕歧制衡着,动不了分毫,他想本能地往外跑,而燕歧却从他的姿态中先一步察觉,一手握着,另一只手臂抬起,从他胸前环过,用有力的手掌紧紧按着他的肩膀,不然他逃离。
他只能仰头将脖颈落在燕歧的肩上,几乎失神。
迷迷糊糊之中,黎安在觉得他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被燕歧用俊美的脸和温声细语的诱哄冲昏头脑,自己走进了蜘蛛结满了丝网的陷阱之中。
而现在意识到,却早已晚了,巨大的蜘蛛吐着丝将他紧紧裹挟,蛛网缠住四肢,他像是扑腾着的昆虫,在那带有薄茧的掌心中上下翻飞。
“啊……呜……”黎安在的身体也随之紧绷又收缩,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好像要打着滑儿似的,滑进水中。
他连忙扑腾着抬起手,抓住了燕歧环抱在他身前的手臂。
湿漉漉的触感落在小臂上,燕歧垂着眼,眸子漆黑深沉,眼珠缓缓转动,将黎安在绯红的眼尾,轻启的唇瓣,费力仰起的修长脖颈,还有在水中起伏的锁骨,全都尽收眼底,于是眸色便更沉,呼吸也更加粗重。
眼前的安安双手乖乖巧巧地攀着他的小臂,闭着眼,眉心微蹙。
好乖……
燕歧的呼吸也跟着黎安在的呼吸乱了套,他将黎安在抱得更紧了些许。
“燕、燕歧……嗯……”黎安在的呼吸破碎,尾音带着沙哑的哭腔,这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呜咽着求饶。
燕歧喉结剧烈上下滚动,鼻尖缀着将落未落的汗珠,心跳剧烈,狂震着他的耳膜。
该死……他真要疯了。
燕歧忽地将落在黎安在身前的手臂抬起,一把捂住了黎安在的嘴。
“……唔?!”
黎安在被捂住嘴巴,只能哼出无意义的音节,他有些惊慌地微微睁开一只眼,想要回头看过去。
“安安……乖……别喘了……我真的要忍不住……”燕歧嗓音哑得很,他垂下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乱听,不去乱想,死死皱着眉,难捱的哼声已经从鼻尖流出,带着热意的气流贴着黎安在的脖颈扫过。
快点结束吧……对两个人都是煎熬。
银铃落在水里,铃铛中的小巧银球随着衣摆的摇动,在银铃中前后左右得摇晃,碰击在铃铛的内壁,试图如舞剑时那样,发出清脆轻灵的响声。
【铃铛就是铃铛啊就是衣服袖子上的铃铛】
然而铃铛落在水底,柔和的水将它密不透风地包裹、缠绕,死死捂住,铃铛只能徒劳地晃动,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即使互相摇曳碰撞,声音也只能堙灭在水里,根本穿不到水面之外的世界。
终于,黎安在蜷缩着剧烈颤动,脖颈一扬,束着长发的银钗从发丝之间骤然脱离滑落,跌在了浴桶外,发出一声清脆的落地声响。长发纷纷扬扬洒落,混乱地落在燕歧的身上,也落进冰水中,在水面上铺散开来,如失了银钗的长发一般,黎安在手臂也无力地落下,砸进水里,拍起一阵水花,溅到浴桶外面。
燕歧松开了手,黎安在从束缚中解脱,立刻大口大口的喘气,一直以来仿佛被薄纱笼罩住的神思逐渐清醒起来,虽然还是有些乏力,但至少已经可以了正常思考。
终于将药效逼出去了,黎安在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出浴桶,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他跌坐在浴桶边,湿漉漉的舞服和长发半遮半掩地将他的身体包裹住。
黎安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双手攀着浴桶的边缘,露出一个脑袋,他有些心虚地看向燕歧。
而燕歧仍独坐在浴桶内,痛苦地闭着眼,锋利的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呼吸沉重不已,正极力压制着,已经被药性席卷,再无反抗之力一样。
黎安在的体力在逐渐恢复,他抿唇看向落在浴桶外的银钗,抬手将银钗摸进了手掌中,紧紧攥住。
燕歧现在中了药没什么力气,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么……?
黎安在抬眼看着燕歧,握紧了手中的银钗,缓缓举起,这个一贯谨慎的男人,这时却陷在情.欲的浪潮中,咬牙低喘,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也没有做出任何警惕或反击的姿态。
黎安在的心脏狂跳不已,只要将银钗尖锐的尖端刺进燕歧的脖颈中,他这个悬赏,就会彻底结束。
可看着燕歧的皱眉的痛苦表情,黎安在更心虚了,明明是他要杀燕歧,也是他先下的手,更重要的是,将毒药划错下成催.情.药的也是他,他闯了这么大的祸,这位传闻中冷酷无情的摄政王明明有条件,但还是不仅没把他丢出去弄死,反而还在自己也中了药的情况下,先帮他疏解药性。
这……
黎安在握紧银钗的手指在颤抖。
他是刺客,燕歧是他的任务目标。
黎安在试图向前靠近,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怎么也挪动不了。
他得杀了燕歧。
可是、可是——
他不能恩将仇报。
黎安在像是忽然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忽然卸了力,手臂重重地放下,银钗被他丢得老远。
黎安在趴在浴桶边,抬眼看着燕歧,抿着唇,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我……燕歧,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