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好玩吗 两秒后,沈书澜转回头。 ……
两秒后,沈书澜转回头。
“哦,那你亲自问他吧。”温祁笑了笑,直接给温寒打了个电话,让人到客厅来。
既然他答应了迟故要保密,自然不会直说。
但如果温寒露出什么马脚,那可就和他没关系了。
很快,温寒穿着身青春的蓝色运动装,戴着笨重的黑框眼镜,低着头,脚步带着点迟疑地走过来。
“过来,”温祁抬了抬下巴,“沈少有点事问你,照实回答就行。”
“嗯。”温寒先是飞快地抬眼看了看温祁,依言坐到身侧,随即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望向对面的沈书澜。
他之前只远远见过沈书澜几面,几乎没有交流过。
此刻近距离看去,沈书澜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休闲装,身形挺拔,眼神温和平静,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些许。
“最近有和迟故联系么?”沈书澜开口,声音不高不低,语调平稳,听不出任何急切或质问的意味。
“呃……”温寒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思考了两秒,似乎在认真回忆,“很久之前吧,我看看。”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翻出通讯录,片刻后抬起头,“两周前联系过,怎么了?”
这十分自然的反应,让坐在一旁的温祁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
按他的预想,温寒那点不会说谎、眼神乱飘的小习惯,在沈书澜这种洞察力极强的人面前,应该立刻无所遁形才对。
随即他心头一沉,果然不能让迟故那小子在这里多待,这才多久,都把温寒带坏了。
沈书澜的目光始终定在温寒脸上,那温和的笑意未曾改变分毫,“没事,我们……闹了点别扭,他离家出走了。”
他直接站起身,只是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无奈与请求的口吻道,“麻烦你有他的消息时,联系我。”
“嗯。”
*
“这么认真干嘛呢?”虞欣妍揉着酸涩的眼睛从地下室上来,刚整理完冠杰的行程。她看向迟故忙碌的背影。
这家伙只要一有空,就低头捣鼓那几根线,仿佛不知疲倦。
“歇会儿!手不想要了?”她走过去警告。那打着石膏的胳膊,能动的手指屈指可数,看着都替他疼。
“还好。”迟故头也不抬,只在实在酸疼时才停手片刻。
“医生说了,静养!”虞欣妍不由分说把他按到床上。
“……”迟故沉默。假死跳楼后,几乎所有东西都故意地留在了现场,包括手机。现在除了躺着,几乎无事可做。
两人简单交流了冠杰的动态。大选已经开始,冠杰也出院了,盯紧行踪是当务之急。
沉默再次蔓延。虞欣妍向来谨慎,从不轻易信任谁,但对迟故,她始终存着份感激——是他把她从冠杰手里捞出来,提供了藏身之所。
“你怕沈书澜发现?”她试探着问。昨天从监控里看见沈书澜后,迟故就总心不在焉。
迟故确实有心事。
昨天监控画面里那个身影,让他差点冲出去 ,才几天不见,好像有点……想他了。
经常愣神的时候就会飘过沈书澜的笑容、温和的嗓音,身上清冽的味道,甚至晚上梦里都是他。
爷爷刚走,自己又……他一定很难熬。
“放心,关键监控我都处理了,他找不到。”温寒抱着笔记本进来,正好听到质疑,对自己的技术信心十足。“玩游戏吗?”
他难得有空溜上来,昨天之后温祁就不让他再来找迟故。
但他几乎没有朋友,很想珍惜这种时刻,于是他特意找了个‘游戏’。
虞欣妍看着温寒忙活,联想到迟故之前总是偷偷联络、很少露面,再看看现在这情形,脑补了一出婚姻不幸惨遭虐待的戏码。“我们镇也有这样的,Omega受不了Alpha跑了,被抓回去可惨了……”她压低声音,“要不,完事后你换个地方,回你老家也行,他总不能追到天涯海角。”
迟故坐到沙发上,“老家没人了。”
“你不是有个妹妹?”
“……不在了。”他左手无意识地滑动着鼠标。
“那你爸妈呢?”温寒顺口问。
“都不在了。”
话题陡然沉重。虞欣妍刚想打圆场,就被温寒一句话噎住:“?怎么没的?”
“我妈生病,我十岁那年走的。”迟故声音平淡,“我爸……相当于死了。”
“哦。”温寒点点头,一脸认真,“那我比你好点,我爸妈是十七岁没的。”
他转向虞欣妍问:“一起吗?”
“………”虞欣妍突然觉得不贡献点惨烈往事都融不进这氛围了。她面前也被温寒塞了个笔记本。
“比惨是吧?”她扯扯嘴角,“我妈在我九岁时被流言逼得精神崩溃,两年后走了。我爸在牢里关了五年,突发脑溢血没的。”
她简短带过自己的小镇出身,父亲曾是矿场主管,因矿难被冠杰推出来顶罪重判。她和母亲成了过街老鼠,她的小学和初中生涯一直被叫‘杀人犯’的女儿,受尽欺凌。
“所以,”她眼神冷硬,“我爬到冠杰身边潜伏了五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干嘛这么看我?”
“你最惨。”温寒客观评价。
那点沉重瞬间被冲散,虞欣妍气笑了:“那行,可怜可怜我,换点阳间游戏? ”屏幕上那堆密密麻麻的代码,看得她眼晕。
最后考虑到迟故的固定着石膏的手,还是虞欣妍选的最简单的游戏——三人连着绳子一起过关。
只需要简单按键配合。
迟故单手操作,很快便上手。
三个小人走到山崖边,前方要通过几块高耸的圆形跳台才能过到对面,他冷静指挥:“三、二、一,跳——”
每次失误坠落,迟故都稳得像机器,毫无波澜。温寒是第一次玩,却沉迷计算角度,常常猛地跃起,把后面两人拽得直接掉下去Game Over。
各种原因死了无数次,连第一关都没过去,卧室里只回荡着虞欣妍的尖叫和埋怨,另外两人情绪稳定的可怕,似乎一点都不感到烦躁。
又一次团灭的黑屏瞬间,迟故看着屏幕,声音低沉:
“我妹妹……也是他害的。”
*
冠杰那只空洞的眼窝日夜灼痛,像有针在扎。他暴躁地按住黑色眼罩,心底咒骂——好在,大选大局已定。
“小迟!发什么呆?给冠少敬酒!”领班厉声催促。
新来的服务生刚颤巍巍靠近,一股巨力当胸踹来!“呃啊——”少年像破麻袋般滚倒在地,呛咳声压抑得如同呜咽。
“你他妈叫什么?!” 那个“迟”字像点燃了火药桶!冠杰暴怒彻底吞噬理智。“操!不长眼的贱种!”他将怒气都撒在这小服务员身上,将人打的蜷缩着身子不敢反抗。
直到他抄起桌上的酒瓶,在周围死寂般的注视下,狠狠砸向那颗低垂的头颅!
砰!碎裂声刺耳。鲜血混着酒液,瞬间染红了少年苍白的脸和颤抖的手腕。
刺耳的手机铃声强行中止了这场施虐。
冠杰喘着粗气,甩了甩溅上血沫的手,摸出烟点上,声音带着未尽的戾气:“说。”
“冠少,李赫炫票数稳居第一!领先五十票,形势大——”
“废话!”他狞笑着,一脚踹开地上的人,“滚!”
迟故那个杂种死得太便宜!还有沈书澜……他眼神阴鸷,将燃着的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
电话那头声音语气更小心:“冠少放心,这次绝对万无一失,大局已——”
“冠,冠少,齐斯铭的票数,126——136——148——159——164———182——1,198234,234票,反,反超了,50多票!?”汇报声带着哭腔,最后一句几乎是尖叫出来。
死寂。
手机外壳在冠杰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指节捏得惨白。
刚才还稳坐钓鱼台的嚣张,瞬间被这冰冷的数字碾得粉碎。他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一片骇人的铁青。
政治斗争瞬息万变,党派的一招失势,都代表着上位者将会连萝卜带泥的清除异己,顺便增添‘政绩’。
这一败,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奢靡的娱乐场灯光此刻无比刺眼。冠杰猛地起身,眼神凶狠却脚步略显仓惶。
他带着人疾步走向隐蔽的后门通道,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即将吞噬他的漩涡。
“前方施工,请走正门。”
几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压得极低帽檐的男人,如同鬼魅般从散漫的人群中闪出,精准地、无声地,堵死了冠杰一行人最快捷的退路。
“我们来这干嘛?”
“怕他提前溜。”迟故帽檐下的眼神锐利。
他们原本在门外相对安全处监视,对面紧闭的门突然被撞开,惊慌失措的人潮如同炸窝的蜂群,尖叫着、推搡着向外狂涌!
两人瞬间被卷入混乱的漩涡。耳边是歇斯底里的哭喊、粗重的喘息、身体猛烈碰撞的闷响,还有人边跑边对着手机嘶吼:“有人开枪,这里——!”
迟故咬紧牙关,用肩膀和完好的左臂硬生生逆着人潮,撞开一条缝隙。虞欣妍紧跟其后,感觉骨头都快被挤散架。好不容易挤到舞池边缘,人终于稀疏了些,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疯狂旋转的彩色射灯。
“冠杰身边至少有五个保镖,他们有枪。”虞欣妍背靠冰冷的柱子,急促喘息,扫了眼迟故打着石膏的右手,“等警察来吧,太冒险了。”
“不行。”迟故斩钉截铁,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可能的通道,“他肯定早备好了退路溜出国,放虎归山,再抓就难了。”
“你留这,我去看看。”
虞欣妍挑眉瞪向他,“呵,看看你这小病号,小瞧谁呢?”
话音未落。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从不远处的通道方向爆开,紧接着是玻璃炸裂的刺耳声响。
两人瞬间矮身,闪电般缩回掩体后。迟故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
很快在混乱中,他精准锁定了冠杰仓惶逃窜的身影!
“他往通道去了!”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虞欣妍伸出的手抓了个空。
周围枪声已歇,只剩下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冠杰身后仅剩两名保镖,一人捂着流血的手臂,另一人跛着脚,显然都挂了彩。
迟故眼神锐利如鹰。他单手一撑旁边厚重的长桌,借力凌空跃起,轻盈落地时已无声切入冠杰侧后方的视觉死角。
呼吸压至最低,全身肌肉紧绷如猎豹。他瞬间逼近殿后的伤臂保镖。对方察觉,仓促回身,迟故左手已抄起吧台遗留的半瓶烈酒,带着风声狠砸过去!保镖惊险侧头躲开酒瓶,却被迟故预判般紧接掷出的水晶烟灰缸砸中额角,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迟故欺身而上,左手闪电般扣住对方完好的手腕,拧身发力欲将其反剪!但单手力量终究不足,被对方猛地挣脱,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劲风直捣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记精准的侧踹狠狠印在那保镖腰肋,虞欣妍及时赶到:“别管他,追。”
迟故毫不恋战,身影如鬼魅般绕过纠缠,朝着冠杰消失的拐角疾射而去。
刚拐过弯,正看到冠杰在仅剩那名高大保镖的护卫下,伸手去推那扇象征着逃出生天的门。
迟故脚下爆发出极限速度,那高大保镖察觉到般猛地回扑,像一堵墙压来。迟故眼神一凛,不闪不避,在即将相撞的瞬间,腰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险之又险地擦着对方粗壮的手臂滑过,同时后脚发力,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凌空飞扑,狠狠将猝不及防的冠杰砸倒在地。
“呃啊——!”冠杰被这雷霆一击撞得五脏移位,眼冒金星。
他暴怒地挣扎,几个凶狠的肘击顶开迟故的压制,刚翻过身,那人的帽子被掀飞,他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迟故?!你他妈没死?!”冠杰惊骇欲绝的嘶吼都变了调。
迟故身后猛地传来破空声和浓烈的杀机,是那个高大保镖,他拔出匕首,面目狰狞地扑来。
迟故被冠杰牵制,躲闪空间被锁死。
就在寒光即将刺下的刹那——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背后炸开。
迟故舔了下干涸的唇,压下瞬间的心悸,再没有后顾之忧。他完好的左手铁钳般死死掐住冠杰疯狂扭动的脖子,右手——那打着厚重石膏的手臂——高高扬起!
冠杰看到那熟悉的动作,他仿佛直接被拉入之前的恐惧中,那黑色眼罩都被染上滚烫的温度,隐隐作痛。
哐!
迟故用尽全身力气,将坚硬的石膏臂狠狠砸在冠杰那张写满惊骇的脸上,沉闷的撞击声中,冠杰的脸肉眼可见地凹陷、变形,鲜血混着碎牙迸溅!同时,迟故右臂的石膏也寸寸碎裂,簌簌掉落。
“呜~呜~呜~”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裂空气。迟故冷漠地看着脚下那张迅速肿胀如猪头、涕泪横流的脸,对冠杰绝望中胡乱抓挠在他脸上的血痕毫不在意。
“快走!”虞欣妍疾冲过来,一把拽起迟故,力道大得惊人。两人迅速冲到门外。
几秒后,他们已悄然混入外围惊魂未定、伸头张望的人群中,成了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吃瓜群众”。
不出半分钟。
武警粗暴地将冠杰从混乱的现场拖拽出来。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手铐加身,头发散乱,昂贵的西装沾满灰尘和血迹,黑色眼罩下的脸侧更是肿得不成样子,青紫交加。
他一亮相,立刻引爆了外围人群积压已久的怒火!
“畜生!终于被抓了!!” 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妈率先发难,抓起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狠狠撕下几片叶子,用力砸向冠杰! “呸!报应!”
这一下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人渣!去死吧!”
“不要放出来害人!”
烂菜叶、臭鸡蛋、甚至半块砖头……各种“弹药”雨点般砸向囚车方向!场面瞬间失控。混乱中,一只脏兮兮的破鞋底呼啸着飞出,却精准地偏离目标,“啪”一声结结实实糊在了旁边维持秩序的年轻武警脸上!
“噗……”人群里不知谁没忍住笑出声。
冠杰被砸得狼狈不堪,他猛地抬起头,那只完好的眼睛布满血丝,如同毒蛇般阴狠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嘶吼道:“妈的!看什么看!都给老子等着!老子记住你们了!一个都跑不了!”
“呸!狗东西还叫!” 又是那个大妈,她气得够呛,左右一看,正好瞥见旁边一个安静得出奇的清秀少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沾着新鲜泥土的小萝卜。
少年眼神冰冷,手腕一抖——
嗖!
那小萝卜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飞进冠杰因叫骂而张大的嘴里!
“噗——咳咳咳!” 冠杰被噎得翻白眼,狂咳不止,狼狈地想把萝卜吐出来。
“嚯!小伙子,扔得真准!”大妈拍手叫好,顺手又塞给他一个更大的土豆,“来来来,再给他一个!”
“都住手!不许再扔了!妨碍公务!” 那个被鞋底误伤的武警终于擦干净脸,又急又气,一眼锁定了“罪魁祸首”——那个扔萝卜很准的冷脸少年,“说你呢!站住别动!”
喧闹的人群被武警的怒吼暂时震慑,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少年身上。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警车的车门打开。一个身着笔挺制服、肩章显赫的男人走了下来,气场沉稳而威严,显然是现场指挥官。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最后落在被噎得直翻白眼的冠杰身上,眉头微皱,沉声下令:“够了,把人押上车!动作快点!”
武警们立刻执行命令,粗暴地将还在干呕的冠杰塞进囚车。
迟故站在人群中,对武警的呵斥置若罔闻。
“你找什么呢?”虞欣妍在一旁好奇道。
迟故的视线如同探照灯,在攒动的人头和闪烁的警灯间扫视。
迟故摇摇头,单手捂住有些发疼的手腕,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想要先回去把石膏重新弄一下时。
“好玩吗?”
一个低沉、熟悉,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冰冷疲惫的声音,如同贴着耳廓响起。
迟故的身体骤然僵直!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独属于那个人的清冽气息,混杂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不敢回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第132章 想你 再亲一次,可以么?
警笛声彻底远去,围观人群散尽。
迟故和身后的人站在喧嚣的街角,周遭的混乱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自成一方凝固的空气。
“还躲么?”沈书澜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迟故身体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艰难地摇了摇头。心跳如擂鼓,盖过了街头的嘈杂,他期待见到他,可人真在身后,近得能感受到体温,他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怎么了?”虞欣妍整理好衣服,抬头发现迟故不对劲——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倏地她倒吸一口凉气: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紧贴迟故身后,姿态强势得近乎占有。
路灯昏黄的光勾勒出沈书澜冷峻的侧脸轮廓。
下一秒,迟故被沈书澜十分轻松地拦腰抱起,标准的公主抱。
迟故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非但没挣扎,反而像找到归处的小狗,立刻伸手环住沈书澜的脖子,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他颈窝,贪婪地呼吸那熟悉的气息。
淡雅的清香下,似乎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迟故你……”虞欣妍不放心地跟上。
沈书澜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虞欣妍瞬间噤声,汗毛倒竖。
“没事,你先回……”迟故话未说完,臀部突然传来清脆响亮的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浑身一颤,耳根瞬间红透。
沈书澜生气了,迟故缩了缩脖子,却将人缠得更紧,脸颊紧贴着对方温热的颈侧皮肤,酝酿许久,才用带着干涩的、近乎气音的声调低语:“哥哥……想你了。”
沈书澜置若罔闻,沉默着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迟故舔了下唇,视线忽地瞥到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红绳,那本来抿成直线的唇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微微翘起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弧度。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粗暴地塞进车里。沈书澜俯身,带着微凉气息的手帕用力擦过他脸颊残留的血痕,眼神锐利如刀。迟故被他看得心头发紧,只能乖乖眨眼。
车厢内弥漫着沈书澜身上清冽熟悉的味道。迟故却绷紧了神经。短短一周,竟像隔了数月。重逢的喜悦被对方沉默的压迫感冲淡了一点。
沈书澜上车后只吩咐司机去医院,便再无言语,接电话处理公务时声音冷肃,似乎是关于冠杰的事情。
迟故低着头,他有很多话想问,想问沈书澜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没有死,为什么当时怀疑甚至确定他在温寒那时没有戳穿,刚才那一枪是不是沈书澜打的
但他更想知道,这一周,对方过得好不好,辛不辛苦,还有想没想他。
车内空气凝滞。他默默掏出藏在口袋里的东西——一枚墨绿色细绳编织的戒指,中间嵌着小巧的方扣装饰。
他鼓起勇气,左手攥拳,眼含期待地看向沈书澜:“可以把手给我一下吗?”
沈书澜只回以审视的目光,换个人早就被这严肃的气场吓得瑟瑟发抖,好在迟故心理素质一向很好,他大胆地试探着抓住那搭在扶手上的一根指头。
沈书澜没躲,迟故便直接套在了沈书澜中指上,紧挨着那枚素雅的银色婚戒。
沈书澜的视线怔愣片刻,从戒指上缓缓抬起,落在迟故那垂在身侧的右胳膊,手腕处红肿着,小臂的皮肤有小片的干燥起皮,还有被压的褶皱的印记,“不疼?”
迟故心尖一颤,“有…点,”他老实承认,又急切补充,“但我用的左手,不影响的。我就是想送给您。”
沈书澜沉沉吸了口气,胸腔起伏。从目睹他带伤飞跃长桌到此刻,他的心绪如过山车般不断起伏。
几天不见,这勾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见迟故试图解安全带,沈书澜冷声制止:“老实坐着。”
“哦。”
医院里,迟故不仅被医生严厉训斥“再用力二次骨折就得动手术了”,更被沈书澜如有实质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
这回重新打上厚重的石膏,整条右臂被彻底封印,挂在胸前。
晚餐时,迟故用左手执筷,动作虽慢却异常熟练。一块滑溜的肉片几次夹起又滑落。就在他快要放弃时,一双筷子稳稳夹起肉片,递到他唇边。
“张嘴。”
迟故顺从地含住,含糊道:“谢谢。”
沈书澜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眼神复杂。本想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此刻却只剩心疼。
安静地吃完饭,沈书澜披上外套,周身散发着事务缠身的疲惫感。
“这次的事,以后再说。”他语气不容置疑,推开门,“从今天起,除了我跟着,你哪也不准去。”
门“哐”地关上。
迟故望着空荡的门板,心沉了沉。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以为只要他主动一点,沈书澜就会原谅他。
不过没关系,迟故不是轻易退缩的人,目光落在淡蓝色的固定带上,他抿紧唇,他会让沈书澜像之前那样对他。
脑内回忆着今天的沈书澜,对方似乎变得沉闷了些。
估计是因为换届的事情,虽然李赫炫落败,但其中牵扯的各种复杂的关系还需要处理。
正思忖着如何帮对方分担,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按键声。
下一秒,门猛地被推开,沈书澜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夜风卷了进来。
迟故尚未反应,腰已被一只灼热的大手牢牢箍住,强势的吻如狂风骤雨般落下,带着压抑许久的渴望和怒火,瞬间掠夺了他的呼吸。
然而,即使在如此猛烈的索求中,沈书澜的动作依旧带着惊人的克制——身体小心避开他受伤的肋骨,吻虽激烈却短暂,仿佛怕他喘不上气。
不到十秒,吻骤然停止。
沈书澜的手抚摸着迟故的脸颊,那戒指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轨迹。
他的呼吸粗重不稳,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唇上:
“听到没?”
迟故被吻得神魂颠倒,像饮了烈酒,模糊的视线内是沈书澜放大的俊颜,他晕乎乎地点头,声音带着被吻后的绵软:“嗯。听到了,不会出去的。”
沈书澜深深望了他一眼,迟故明显能感受到那种不信任的审视,他抿了抿唇,等对方要转过身时,又将人拉住。
“再亲一次,可以么?”迟故的声音有些干,明明以前也说过这种要求,甚至更加露骨,但他却感觉心里有些乱。
那是一种等待的感觉,等待未知的回应,口腔有些干燥,这是紧张么?
他可能感觉到有点紧张。
对方转会身,随后残忍地拒绝了他,“不可以,迟故,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等我什么时候原谅你了,我才会答应你的请求。”
“”
迟故的生活变得十分单调,每天就在家里陪猫猫做康复训练,和刘姨一起看电视。
还有就是每隔三天去看一次心理医生,沈书澜会抽出时间和他一起去,是他唯一能出去的机会。
沈书澜重新给他换了款抑制手环,明确告诉他上面有定位装置,迟故也欣然接受了。
只不过他们始终都没有时间好好聊一聊,沈书澜晚上回来通常都快十一点,似乎是公司那边最近有些比较急的事情要处理。
然而对方像是对早睡有执念一般,他几次三番想试着沟通,就被按着闭灯睡觉。
他看着猫猫竖起的尾巴快速摇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迟故蹲下身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好棒。”
随后给猫猫喂了零食猫猫吃完便趴在迟故脚边休息。
迟故发了张揉猫猫脑袋的图片给沈书澜,他单手缓慢打字,但是操作起来有些费事,所以改成了语音。
——“猫猫很乖,它走路都不晃了,进步很大。”
迟故盯着手机片刻,心思一转,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声音淡淡的,但沈书澜听起来却有种撒娇的味道。
“我也很乖,我中午吃了很多”对方开始缓慢地报菜名,说着哪个好吃,哪个有点淡,说想吃辣的,但是知道自己不能吃,所以会好好忍着。
正在公司忙的脚不沾地的沈书澜听着语音,恨不得立刻飞回去,亲眼看看迟故说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迟故躺在床上,重温着沈书澜之前给他发过的‘如何追喜欢的人’,日夜研究,都快实践一周了,怎么都不奏效。
1.要有新鲜感——
前天让理发师来家里,他换了个发型,烫了个江小渔推荐的潮男‘锡纸烫’,还染成浅褐色。
刘姨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迟故想着给沈书澜个惊喜的,但对方只是淡淡瞧一眼,盯了几秒,也没给什么回应。
等第二天起来,迟故顶着个鸡窝头,眼神呆滞,已经洗漱好的沈书澜走到床边,手指插入他的发丝,指腹轻轻抓了几下。
“睡吧。”
“嗯。”迟故缓缓闭上眼,刚想翻个身,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才想起来为了不碰到胳膊,床上放了固定装置让他只能仰躺着睡觉。
他又睁开眼,眯成半条缝,不是他贪睡,而是最近的药量加大了些,导致他即使睡够八个小时,白天也还是会感觉到困。
“好看么?”
卧室里很安静,迟故不知道对方是没回还是他没听见,就又沉沉睡去
就这样,他的初次尝试以失败告终,既然没用他也懒得打理,导致他现在的头发时常软踏踏地卷着,看起来有种散漫的松弛感。
2.要给人遐想,试探着制造轻微的肢体接触,制造互动过程。
迟故觉得这个很简单。
只要沈书澜回来和他一起吃饭,他就会坐到对方身边,他简单动作,胳膊就能相碰,稍微打开点腿,也能蹭到对方的裤缝。
结果半天下来,迟故都要折腾的冒汗了,沈书澜不为所动,还一本正经地问他
,“哪不舒服?”
“”他只好换了个策略,一边夹菜一边低声喃喃,“手好酸啊。这个好难夹。”
结果沈书澜给他递了个勺
哦对,这是鲫鱼豆腐汤。
他拿着勺,将搅碎的豆腐盛起来喝了两口,很好喝。
正当他又拿起筷子,想着夹块肉时,他的筷子被抢走。
紧接着椅子被拽着转了个弯儿,沈书澜和他面对面坐着,用眼神询问吃什么。
迟故开始还能说出来,后面感觉越来越奇怪,能明显感觉自己脸红发热。
这种喂小朋友的感觉令他浑身不自在。所以后来他又说自己可以,但沈书澜却不再理会。
“饱了?”
“嗯”
那次后,只要是餐桌上出现的菜品,都是很小块的,可以用勺子轻松吃进嘴里。
但凡沈书澜抽空回来吃饭,迟故就不用动手
迟故叹口气,试了很多方法无果,看来这个攻略并不适用。
他闭着眼睛想了又想,大脑一片空白,他能知道的也只有一种办法,原始,又过于直白——色诱。
叮~
那边回了消息,“晚上。”
迟故正趴在沈书澜办公桌上神游,虞欣妍搜集的所有证据,早在大选那天,就被匿名发到检察组和反腐上层的邮箱中。
只要抓住冠杰,几乎可以捞到一笔十分丰盛的资产。
突然身侧有脚步声靠近。
迟故嗅到了淡淡清香,终于回来了么。
他刚睁眼,眼前就被一条黑色的丝带罩住。
视野里重回黑暗。
他能明显感受到有双手在脑后打结,系紧。
“哥哥?”他缓慢直起腰,单手想要抬起,却被按住。
“不许解开。”
第133章 哭了 你一点都不乖——我不乖么?……
“好。”
迟故顺从地坐好。左手腕似是被什么扣上,细软的绒毛贴着皮肤。
他轻轻一拽,活动范围仅不到半米的距离。
他被锁住了。
周围一片死寂。
若非身侧那缕微弱呼吸,他几乎以为沈书澜已离开。
“哥哥?”迟故试探着开口,舌尖润了润干涩的唇。道歉的话在喉头滚了滚,又咽了回去——太廉价,尤其在他隐瞒多了之后。
“您想问什么……都可以。”他声音放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荡。
静默如实质般压迫。脚步声忽然响起,极轻,却被他敏锐的听觉精准捕捉——正移向沙发。
“您要去哪?”他立刻追问,头转向声源方向,“别不理我…”
脚步声骤停。
随即那脚步声更轻,似是不想被他发现一般。
“什么时候回来?”他闭着眼,感官却死死锁住门口的身影,“能……给我带杯豆奶吗?有点渴。”
“咔哒。”门锁轻响。
迟故靠进椅背。左手被铐,右臂被固定悬吊着,双眼被蒙住。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沈书澜是什么意思,是要给他惊喜么?还是要给他惩罚?
迟故也没多想,思绪转到等会儿色诱的事,计划着怎样才能把沈书澜快速拿下。
“不怕么?”沈书澜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就在近前。
迟故的思绪被打断,没注意对方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侧头准确地略微仰头,语气笃定道:“您又不会真对我怎样。”
还有个原因,迟故没说,他以前被关在漆黑的地下室锁着的经历太多了,这点小手段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的,颇有种恃宠而骄的意味。
沈书澜既欣慰又有点气。
欣慰迟故能这么信任他,气的是他像是面对个硬茬,就算是对付那群城府很深的政商界的老狐狸也没迟故这么难搞,说到底还是他下不了狠手,就弄得他处处被动。
“谁说的?”沈书澜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警告的意味,“我说过,再有一次,你会后悔。”
迟故还未来得及回应,一股尖锐的痒意猛地从后腰炸开。
“唔——!”
那处本就敏感,此刻被看不见的手指精准搔刮。迟故身体瞬间弓起,像被电击般剧烈扭动,试图逃离那只作乱的手。
沈书澜单手撑着椅背,将迟故困在方寸之间。
“啊!错了……哥唔……哥哥别…”他的喘息破碎,求饶声带着难耐的颤音。
每一次触碰都像点燃一串细小的火花,沿着神经噼啪作响,累积成无处可逃的折磨。
随即感觉他的肩膀被按住,两条腿也被压住,这回连挣扎都困难,那处每碰一下都让他的身体忍不住打颤。
“唔~别老公。”情急之下,那称呼脱口而出。
挣扎越来越激烈,胸腔急促起伏,一丝痛楚掠过眉间。
沈书澜注意到那细微的表情,立刻停手,与此同时,迟故的声音带着喘息后的虚弱,“好疼……”
眼前骤然一亮,丝带被解开。沈书澜眼底的冷硬裂开一道缝隙,染上不易察觉的担忧:“哪疼?”
他俯身去解手铐。
迟故却抓住这瞬间的空隙,猛地凑近——“Mua!”结结实实印在沈书澜侧脸。
空气凝滞了一瞬。
方才太过急切,怕对方躲开,所以声音太响了,弄得迟故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书澜动作只顿了一下,眉头依旧紧锁,目光锐利地审视他:“胳膊?还是胸?”
“没事了。”迟故赶紧解释,压下心头那点旖旎,“刚才……只是喘急了,缓过来就好。”
沈书澜深深看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伪装,“等着。”不容置疑地丢下两个字,转身推门出去。
迟故正疑惑,很快一瓶微凉的豆奶已递到唇边。
他接过来,含着吸管喝了两口,所以刚才沈书澜根本没离开房间。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迟故。”沈书澜声音低沉,坐姿端肃,带着一种审判的意味。
迟故含在嘴里的豆奶忽然变得苦涩,他用力咽下,齿间无意识地碾着吸管。
“我能感受到你的喜欢,”沈书澜的目光穿透空气,直直落在迟故身上,“但你的行为……总让我犹豫。”
“我看不透你。你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盘算,总是把我隔绝在外。”
沈书澜顿了顿,“刚才你是什么感受?我和你在一起,就是那样——双手被绑住,眼睛被蒙住,我看不见,抓不住。你要走,我也留不住。”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那是一种被反复拉扯后的精神倦怠,“每次你答应得很好,却总是做不到,当我……看到你的东西从废墟里挖出来……”沈书澜的声音终于泄露出一丝裂痕,“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会觉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每次看到你身上一道道伤痕,我都会心疼,会难过,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在乎?”他喉结滚动,咽下翻涌的情绪,声音陡然降到冰点,“迟故,我就只剩下你了。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么?”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落下:“你真的喜欢我吗?我很怀疑。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为什么总是要瞒着我?”
“我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迟故,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分开。”
那还剩半瓶地豆奶似是突然打滑一般,“砰”地掉落在地。
“不是的,我没有。”迟故猛地抬头,眼眶瞬间通红,两滴泪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手背上。
“喜欢,喜欢的不分开。”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那份惯常的冷淡被彻底击碎。
沈书澜的话犹如一把萃了冰的刀子,捅进来的同时寒气不断扩散。
他觉得很对不起他,心疼他,但他更害怕那两个字。
若是此刻再问他可以为爱情牺牲到什么程度,或许他已经有了答案。
他可以为了沈书澜留在这个世界,也可以为了沈书澜去死。
“我喜欢的……真的……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迟故心脏被攥紧般刺痛。
他哭得无声无息,只有偶尔压抑不住的抽噎和肩膀细微的颤抖。
好似有厚厚的一层乌云堆积在心里,迟故感觉很憋闷,他好似能感受到一点悲伤了。
沈书澜心口一窒,猛地将人捞进怀里。他下颌抵着迟故蓬松的发顶,声音哑得厉害:“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迟故的泪水浸透了沈书澜肩头的衣料,一片湿热。
他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浮木,死死揪住沈书澜后背的衣服,一遍遍重复,“我喜欢你……不要分开。”
沈书澜将他抱得更紧,掌心抚过那不断颤动的脊背,一声叹息揉碎了冷硬:“嗯,不分开。我也喜欢你,宝宝。”
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弧度,示弱果然对迟故很有用。
他温柔耐心地哄了一会儿,然而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好似脱离了掌控,怎么都哄不好了。
好像逼得太狠了。
他将人放到床边,自己蹲下身,视线与那双红肿湿润的眼睛平齐。指腹温柔地揩去滚烫的泪珠和狼狈的湿痕,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软:“好了……刚才是吓你的。没有要分开,嗯?别哭了……”他看着那不断涌出的泪水,“哭得我都心疼了。”
迟故的眼泪依旧无声地滑落,砸在沈书澜替他擦拭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热度。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委屈又惹人怜爱。
“别哭了,好么?”沈书澜捧起他的脸,指腹摩挲着红肿的眼睑,他微微仰头,吻上那沾满咸涩泪水的唇,辗转厮磨,将未尽的话语和安抚都融在这个湿漉漉的吻里。“我喜欢你,宝宝。怎么舍得分开?”
迟故胸口像是坠了千斤重的石头,快要喘不上气了,垂眼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眼含深情地望着他,啪嗒,又是两滴泪滚落。
他抿紧唇,忽然低头,狠狠一口咬在沈书澜的肩膀上。
泪水混着唾液在皮肤上晕开。
他的后脑被轻柔安抚着,却更激起他心底的破坏欲,齿间毫不留情,直到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的舌尖舔过渗血的齿痕,才松了口。
“属小狗的?”沈书澜低笑,指腹蹭过他湿漉漉、哭红的眼尾,那双漂亮的细长眼眸此刻泛着委屈,“不,是小狼狗。”声音带着一丝纵容的哑,“解气了?”
迟故没应声,只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眉尖。这近乎稚气的举动让沈书澜心头一软。他俯身,吻落在那处,“还要亲哪?”
沈书澜按着迟故的指令,双唇辗转流连,从眉间到鼻尖,最后轻轻印上微肿的眼睑。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像无声的安抚。两三分钟后,沈书澜才稍稍退开,唇边那抹暖阳般的笑意让迟故晃了神。
“我回来……”迟故忽然低语,声音很轻,“您都没叫过我宝宝。”
话音刚落,他耳根瞬间红透,猛地别过脸。一滴泪珠恰在此时挣脱浓密的长睫,在空中滴落。
脆弱,又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他也会慌张,怕沈书澜真的不会原谅他,这种想法萦绕在心间迟迟不能消散,甚至胡思乱想间会让他觉得是不是因为他的心理问题。
噗通、噗通——
沈书澜喉结滚动,闭了闭眼,压□□内翻腾的燥热。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伸手,将那缕被泪沾湿的额发撩开,指尖有意无意蹭过热烫的耳廓。“可你一点都不乖。”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点磨砂般的质感,“不听话。”
迟故手掌猛地攥紧身下床单,指节泛白,“我不乖么?”
那语气,仿佛沈书澜敢说一个“不”字 ,汹涌的泪水便能立刻决堤。
沈书澜低叹口气,指腹却缓缓覆上他紧攥的手,从绷紧的指骨一路滑过手背,慢条斯理,如同把玩一件珍品。
“这几天……很乖。”他无奈地让步,声音揉进一丝甜腻的诱哄,“宝宝……喜欢我这么叫你么?”
也说不上喜欢,但是沈书澜之前这么叫他,他不讨厌,也习惯了。
一旦习惯,拥有了什么东西,再被剥夺,就会不适应,不舒服。
迟故垂眼轻轻应了声“嗯”,目光却被沈书澜指间那枚耀眼的戒指吸引,旁边紧挨着的中指上,正躺着他那枚朴素却色彩鲜明的戒指。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又热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把…戒指还给我。”
沈书澜摩挲他手背的指尖顿住,按他的计划,原本要先让迟故害怕,在把人抱怀里边哄边诉苦示弱,最后让人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的。
但一开始迟故就表现出了不似常人的淡定,即使被蒙住眼睛也能精准的定位他,再到现在的情绪失控,发展俨然已经脱轨,按理说戒指……是不能给的,起码在对方没彻底对他坦白前。
“说好的,16号。”他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原则。
紧接着对方就咬着唇,鼻尖泛红,那双平日冷淡的眸子此刻湿漉漉的,无辜又倔强地锁着他,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滚落。
每一滴都砸在沈书澜摇摇欲坠的防线上。
第134章 喜欢 这里怎么湿了,宝宝?
迟故难不难过,他怎么能不知道?但这副哭得梨花带雨、眼睫湿漉的小模样
他深吸口气,俯身凑近迟故通红的耳廓,灼热的呼吸裹挟着低沉含笑的嗓音,如电流般窜遍迟故全身:“小坏蛋……就知道跟我玩心眼。”
迟故用力眨掉悬在睫毛上的泪珠,湿漉漉的眼睛里一片茫然——装得很是无辜。
起初或许有那么一丝憋闷。但这泪水,确实也在他精妙的掌控之中。
沈书澜离开片刻回来。
迟故自觉伸出手。冰凉的金属圈套回指节,填补了那处空落。他盯着失而复得的戒指有些入神。
下巴被捏着,视线被迫与沈书澜对视,“那几天在温寒那里都做了什么,说给我听。”
“嗯。”他仔细地回想着,把他们玩游戏,吃饭等等事无巨细地都说了一遍,都是很无聊的事情,在迟故眼里都属于废话那一栏,但沈书澜却听得认真。
“所以,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情绪波动?”沈书澜缓缓问道。
迟故低头转着戒指的手僵住,许久后嗓音平稳道:“因为我发现,只要身体维持一定的痛感,情绪就不会波动,您自然也感觉不到。”
他没提昏迷初醒那几晚——止痛针压不住的、从碎裂腕骨和断裂肋骨里渗出的尖锐折磨。每一次稍重的呼吸,都像有冰冷的碎骨在胸腔里搅动。
几乎没睡着过。
沈书澜的气息骤然一沉。那只整理他鬓角卷发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柔,沉闷地调侃道“…你是——真不怕疼。”
“……疼的。”迟故的额头重重抵进沈书澜坚实的胸膛,像寻求庇护的幼兽,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
这罕见的依赖姿态,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沈书澜心口最软的地方,又酸又胀,让他箍在迟故腰后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些。
迟故忽然仰起脸,短暂的温存被打破,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所以……您当时怎么确定我在温寒那里的?”
沈书澜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问:“什么?”
“那个时候我正在看监控,看到您离开时情绪明显轻松了些,和刚进来时的状态完全不同,而且,之后餐桌上多了些特殊的菜。”
“是您和温祁说的。”迟故舔了下唇,“后来见到我您并没有问我去哪了,也没有我突然活过来的惊讶。”
旁边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难道生气了?
倏地两只手掌已不容分说地覆了上来,精准地包裹住他两边脸颊,揉捏着他颊边软肉,“宝宝怎么这么聪明啊,嗯?”
沈书澜的嗓音低哑得不像话,滚烫的气息拂过迟故被揉得发红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怪不得是诺顿大学的优秀生……长得也好看。”
他俯得更近,鼻尖几乎要蹭到迟故的鼻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危险的占有欲:“我都怕哪天你被哪个图谋不轨的人抢走。”
眼前迟故的脸颊耳根逐渐变红,连带着脖颈都蔓延开一片绯色。
“别这么可爱,” 沈书澜的呼吸明显重了一瞬,眼底的墨色翻涌得更凶,喉结滚动,“再这样,我真要忍不住了。”
迟故只觉得莫名其妙的,而且对方揉他的脸很不舒服,他的嘴都跟着嘟了起来。
他用力向后一挣,躲开了那只作乱的手,“您…还没说正事。”
一想到迟故坐在电动车后面,那没有精气神的蔫巴样他带着惩罚的力道,狠狠在他刚被蹂躏过的脸颊上掐了一下。
沈书澜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宝宝…留长发的样子。”
“”
他低声咳了声,绕过人直接翻身下床,“我去洗个脸。”
冰凉的水泼在发烫的脸上,很舒服。
他单手撑着洗手台,望着自己发红的眼尾,眼皮有点肿,不过还好不明显,一会儿自己就能消失。
他拽过毛巾胡乱地擦脸。
沈书澜比他想的还要厉害。短短几天,他躲避、换装、甚至让温寒替换了周围所有录像,对方却依然精准地锁定了他的位置。
思考让他感知迟钝,等他转身要出去时,差点撞上倚在门框的沈书澜,下一秒,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拽入怀中。
“怎么害羞了?”沈书澜的气息拂过耳廓。
迟故贴着他沉稳的心跳,避开调侃:“那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不是你想这样么?”沈书澜低笑,“玩躲猫猫?我陪你。”
迟故身体瞬间僵硬——沈书澜猜到他不想让他知道,所以默契地…配合他。
他仰头,目光黏在那近在咫尺的薄唇上,鬼使神差地凑上去,飞快一啄。舌尖舔过唇瓣,还没来得及回味,后脑便被大手扣住,更炽热的吻凶狠地压了下来。
沈书澜的气息粗重,视线灼人,迟故只觉天旋地转,人已被托起按在冰凉的洗手台上,小腿悬空。
沈书澜俯身再次吻过来。
每一次迟故呼吸。破碎时,沈书澜便暂停片刻,那柔和又不乏强势的眼神似乎在说慢慢呼吸,等他气息稳了,再继续。
迟故左手无力攀着沈书澜的肩,身体软得几乎挂在人身上,微仰着头沉溺在这个漫长而强势的吻里。
耳边回荡着缠绵的吻声。
直到一只滚烫的手掌隔着棉质睡裤,不轻不重地一按。(按着腿!)
“唔!”
酥麻感从脚趾尖炸开,直冲脊柱。迟故腰腹猛地绷紧。
沈书澜眼底伪装的柔和瞬间剥落,箍在迟故腰上的手臂骤然发力,令他难以忽略被禁锢的人强势,“非要等到大选尘埃落定才露头…”冰冷的质问砸下,力道迫使迟故集中所有涣散的神志,“怕谁知道?嗯?”
迟故喉结艰难滚动:“…没有怕谁。”
那目光带着洞穿一切的压迫,无声逼问,迟故头皮阵阵发麻。
“是么?”沈书澜侧头,鼻尖几乎蹭上他的脸颊,“那宝宝只是单纯躲我了?”
迟故下巴抵着他肩窝,左手覆上那只做乱的手腕,却无法阻止那只手更加放肆地揉按。
“呃——!”迟故腰肢酸软得支撑不住,上半身完全压进对方怀里,“别…哥哥——”
夜里空气潮湿,不知何时那愉悦的晚风带来几片阴云,偶尔滴落几滴潮湿的水汽。
“这里怎么湿了,宝宝?”沈书澜恶劣地低语,抓着迟故的手让对方感受。
灼热的气息烫着迟故颈侧的皮肤,“出汗了。很热么?”
周围空气恒温在舒适的温度中,没有一点热的迹象。
迟故抿了抿唇。
许久之后低低道:“这是正常反应。”
顿了顿,又在沈书澜耳侧喃喃道:“因为喜欢喜欢您。”
没人回应,但他能清晰地听到右侧传来的、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被猛地抱起。他下意识单手环住对方的脖子,那只打着石膏的胳膊始终没被碰到。
沈书澜将他放在床边,三两下便褪尽了他下身的衣物。
接着,沈书澜蹲下身,目光幽深地锁住他,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迟故吞了口口水——此刻的沈书澜,像极了在暗夜中蛰伏、蓄势待发的野兽。
对方的手掌按上他的一条大腿,在他逐渐瞪大的注视下
没人能拒绝的了这种撩拨。
他仿佛睡着了般,做梦似的漂浮在空中,忽上忽下,穿越云端,偶尔有几只鸟飞过,发出细小的叫声,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时间过了许久,仿佛又只是一刹那,迟故在即将飞向最高处时突然被拉住,瞬间清醒。
茫然失焦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沈书澜正用手指慢条斯理地擦掉唇边的湿痕,动作很色气。
“哥哥……”迟故那惯常冷淡的嗓音,此刻浸满了生理性的渴求,微微发颤。
“想要?”沈书澜欣赏着躺在床上的迟故,那失神的模样——清冷白皙的脸庞染着醉人的红晕,眼神粘着他几乎能拉出丝来。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真的没有……”迟故不想再费力编织理由,但他也不愿让沈书澜在爷爷离世不久后,因为他和亲人反目。
他知道爷爷对沈书澜有多重要,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早已刻入他的骨髓,他不想让沈书澜为难,哪怕一丝。
而且他对沈酌已经有了对策。
然而,对方俯视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明显的不信任。
迟故转开视线垂下眼,声音细小,“真不是。我…我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告诉您。”
“我…感受不到情绪。”
沈书澜的眼神纹丝未动,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几秒后,迟故想起什么,耳尖迅速漫上一层薄红:“您…看到我的日记了?”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后,一丝强烈的不自在瞬间爬上他的脊背,烧得他浑身发烫。
他下意识想翻身爬上床,想一个人静会儿,躲开这难堪的审视,却被沈书澜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腿和腰。迟故动弹不得,只能慌乱地抓过一个枕头,死死挡在自己眼前,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
很快,耳边传来沈书澜那好听的低笑声。
枕头下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他知道沈书澜可能会发现,但知道是一回事,被当面揭穿又是另一回事。这感觉如同自己拼命掩藏、羞于启齿、却又与对方息息相关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
大腿根部传来沈书澜指腹若有似无的摩挲,带来一阵阵难耐的痒意。
“就是……”迟故闷闷的声音从枕头底下透出来,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坦白,“悲伤、快乐、喜欢、愤怒……所有这些,我都感觉不到。我只能靠脑子去判断,在什么情况下,我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该是什么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才终于鼓足勇气,挤出那句更深的剖白:“所以……我感受不到‘喜欢’,也不太能感受到‘开心’。但是,”他的声音忽然带上一种近乎执拗的清晰,“我想和您待在一起,想亲您,想抱着您”
枕头被一股大力猛地掀开,刺目的光线瞬间涌入,又被一个更庞大的阴影彻底笼罩——沈书澜压了下来。
“没关系,” 沈书澜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指腹轻轻刮过他的眼角,“会好的。”
“如果不好呢?”
“怎么会不好?” 沈书澜并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可能是刚才身体没有被满足,也有可能是沈书澜这笃定的似是不在乎的态度,迟故一反常态的皱起眉,他有些固执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追问:“就是不好呢,我有病,随时都会复发”
沈书澜含住他微颤的唇,堵住对方的话,力道带着一丝惩罚性的啃噬,片刻后才松开,“宝宝怎么样,我都喜欢。”
迟故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声音绷紧,像拉满的弓弦,“还会耽误您……您也喜欢么?” 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
“喜欢。” 斩钉截铁。
“我……” 迟故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大拇指不自觉地摸着自己指尖的戒指,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想破坏的冲动。
真的怎么样都喜欢么,他很想验证这一点,这一刻思绪冲破理智的闸门,几乎脱口而出:“我和别人做过。”
第135章 我很在意 在床上不要欺负我。
迟故的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这个秘密本该烂在心底,永不见天日的。
但在沈书澜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像个麻烦制造者,对方却都是优点,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偶尔会把他的理智逼进死胡同。
空气凝固了,沉默了足有两秒,再开口时,沈书澜的声音低沉稳重:“喜欢。”
“喜欢,怎么样我都喜欢,只要是宝宝,只喜欢你”沈书澜说了很多遍,像是要将迟故洗脑一般一直念叨着,但他的眼深邃如墨,不断地扒迟故的衣服。
那固定带被沈书澜扯开扔一边,直接将迟故放倒在床上,随即俯身缓慢地亲着迟故,“宝宝,你是在挑衅我么?”
连绵不断地吻沿着耳后逐渐到脖子,蛊惑道:“做过几次,舒服么?怎么做的?告诉我。”
轻柔的吻不断落下,却忽然注意到迟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他撑起身子,低头与人对视,“怎么了?”
“我,不想说。”
“是不好的记忆么?”
“嗯。”迟故抬起左手勾住沈书澜的脖子,将人拉近,将头抵进对方肩窝处,沉默地汲取些安全感。
他声音低低的,“那您是怎么想的?”
不论沈书澜怎么想,实际上是他无法摆脱那段经历,他很想将那段记忆抹除干净,但他做不到。
即使现在这个世界,这个空间下他并没有与除了沈书澜之外的任何人发生过关系,但他很难分清上一世和这一世,对他来说都是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的。
“我很在意。”
迟故感觉从指尖有股冷意沿着手臂迅速灌入心脏。
果然是这样,他就知道没有人不会在意,毕竟他做了很多次,在各种地方,以各种方式,还被许多人看到过。
他的思维陷入片刻的短路,他忘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他只是沉浸在对自己‘缺陷’的贬低中无法自拔。
“宝宝你要把我的肉扣掉么?”
迟故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对方的皮肤,立刻撤回手,“对,对不起。”
“没关系。”沈书澜的声音很柔和,平静的似是能包容一切,“若是我能早一些遇见你,就不会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可是你开始不喜欢我,还几次三番拒绝我。”迟故很快回道。
迟故永远就事论事,把沈书澜噎了一下,他笑着低头亲亲迟故的睫毛,对方不得已闭上眼,睫毛颤动着很可爱,“我的错,是我当时不懂事。”
“现在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好。”迟故淡淡道,随后不等沈书澜说什么,紧接着又道:“我同意了。”
同意的后果并不像迟故想的那样,虽然和他之前要色诱的结果一致,但这过程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沈书澜对他说,要一起克服,把那些不好的记忆清除掉,让他只能记得他。
所以这一夜格外漫长。
迟故刚开始很享受,沈书澜总是能照顾到他的感受,除了总是要让他自己想姿势,迟故刚开始并没有多想,但等他换了几个不同的姿势后,他朦胧的意识突然觉醒,沈书澜是不是在偷偷吃醋,所以才非要这样做。
他几乎昏睡了两次,期间又被奇怪的反应弄醒,今晚的沈书澜似乎也不在乎早睡了,甚至精神的一整晚都没睡,直到天亮。
他几次三番表示要睡觉,沈书澜软硬兼施,像是欲求不满的野兽,十分卖力地折腾他。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半丝缝隙洒进来,迟故才终于意识到,沈书澜那句话并不是说着玩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书澜,闭上眼都是对方的声音,气味,和各种动作。
“去洗个澡吧。”
迟故摇头,他这一夜像是坐在摇晃的车内,意识涣散。
即使之前每天都保持八小时充足睡眠,但这一晚通宵耗尽了巨大精力,他歪过头,闭上眼就要入睡了。
沈书澜不由分说地将人抱进浴室,细心地清洗,迟故坐在浴缸里,耷拉着眼皮盯着沈书澜动作,像是个玩偶一般,任由沈书澜摆弄。
“困么?”他一边帮人擦干身体一边问。
迟故点点头。
沈书澜看着迟故那有些呆呆的表情,抱着人亲了两口,“带你出门,回来再睡,乖。”
两人吃了个早餐,迟故刚吃完药,就像被塞了安眠药似的,上车就困的直打瞌睡,一闭眼就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是被沈书澜叫醒的。
“拍个照就结束了。”
迟故被人拉着走到——民政局?
这一瞬间他就清醒了。
等他坐到照相机前,望着对面的机器,“靠近一些,那位小帅哥,笑一个,这是照结婚照——”摄像师还以为这人是被强绑过来结婚的,眼神呆滞精神不振,嘴角都压成倒u形。
而且胳膊还打着石膏……更像是强买强卖,把小o打成那样威胁人结婚的。
紧接着,旁边那位沉稳精致的男人搂着小帅哥的腰,亲昵地在脸上亲了一口,“怎么不开心,不想照?”
迟故摇头。
咔嚓——
等回到家,迟故还没完全缓过神,他手中捏着新鲜的红本。
这难免让他想到当初第一次领证时,因为发现妹妹的线索跳车离开,是沈书澜自己去的,当时那个结婚证上的照片似乎是p上去的,用的还是他身份证的上照片。
是高中毕业拍的,笑得露出几颗牙齿,是陌生的青春的模样。
而现在的照片。
“宝宝,你笑得好不情愿呢。”沈书澜从背后抱住人,抵在迟故的肩膀上,“不过除了有点僵硬,还是很好看。”
说着一只手就伸进衣服下摆,迟故今天穿了个简单的白衬衫,腰间松松垮垮的,很轻松就钻了进去。
“这回放心了么?”沈书澜问。
迟故自动忽略那只作乱的手,沉思片刻,“把您的结婚证给我。”
等迟故将两本都拿在手中,转回身,“借我一只手。”
沈书澜按照对方的要求,捏住一角。
次啦———
迟故十分迅速地向下一扯,两本结婚证就被撕成两半。
要是有打火机,他一定会拿出来把证件直接烧掉,他观察着沈书澜的反应,当他还想再撕碎一些时,对方把那一半扔在地上,直接一言不发地将他拎到床上。
迟故坐在床边,左手还捏着那半截结婚证。
他知道就算没有结婚证,如果以后想离婚,只不过是麻烦了点,还是能办到的,但是迟故就想在沈书澜面前这么做,像是一种决心与警告。
他抬眼望向沈书澜,高大的身姿正俯视着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他虽然坐在床边比对方矮了大半个头,却也不输气势,咬牙冷肃道:
“沈书澜,你不许,出轨,不许和别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许——背叛我。”
这是迟故心底的不安在作祟,他几乎没有见过婚姻美满的案例,没见过能令他满意或者正常的alpha。
即使现在沈书澜很好很好,然而世事无常,他心底偶尔就会冒出疑惑,对方这个样子能持续多久,会一直这样么,中间是不是也会变心。
像他爸那样,明明很爱妈妈,但在某一刻,突然就跟别人跑了,像是黎霜,可以为了利益出轨,像是那些无论是贫穷或者富有的Alpha们,可以随便找弱小的omega欺负,也可以定期的找人消遣……
这种植入在心底的信念就像是在阴暗处滋生的细菌,永远都无法彻底消失。
“否则——”
“否则什么?” 沈书澜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
迟故卡壳了。他能拿什么威胁沈书澜?他不舍得让沈书澜受伤,也不舍得夺走沈书澜在乎的东西。
最后,他只能挤出点毫无分量的狠话:“……我就抱着猫猫走。”
空气静了一瞬。沈书澜双臂抱胸,指尖在臂上轻点,眼底没了刚才的慵懒:“还有吗?”
迟故正沉浸在未来可能出现的糟糕情况中,思路突然被打断,脑子一片空白,他看着沈书澜,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则性的要求。
片刻后,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不许摸我腰。” 声音有点发虚。
他低头抠弄着戒指,指尖泛白,想了会儿又道:“早上起来的时候,要亲额头……像以前那样。”
“还有,在,在床上不要欺负我———”
沈书澜总是喜欢掌控它,似乎很喜欢看着他得不到满足的样子,非要让他求着对方,说些话,才肯让他舒服。
很坏。
“嗯?” 沈书澜的尾音危险地上扬,身体瞬间压下,气息灼热地喷在迟故颈侧,“我什么时候欺负宝宝了,那是喜欢喜欢你才这么做的。”
他低笑了会儿,随后认真地盯着对方,似是承诺:“宝宝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很喜欢你的坦白,以后还有什么都要告诉我,这样我才知道宝宝在想什么。”
沈书澜奖励性地亲了下对方的额头。
他指尖划过迟故发烫的脸颊,声音陡然转沉:“不过,宝宝刚才……叫的是谁的大名?嗯?”
“没有礼貌可不是个好习惯。”
迟故那句补充的微弱的“哥哥”被彻底堵了回去。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光线,也锁住了满室升温的纠缠与失控的呜咽。
“宝宝,脸怎么这么红,害羞了?”
“宝宝,呼吸。”
“好乖……”
迟故中间挣扎了好些次。
“不去上班吗?”
“明天,好不好?”
“哥哥,我帮您行么?”
后来他咬了沈书澜好几次,却换来对方更深的欺负,他没想到沈书澜会有这么多的花样,即使他缴械投降也不肯放过他,最后对方找了个十分合理的理由,说是要收债。
迟故彻底没话说了。
从阳光刚升起不久到夜幕降临,不知道的还以为沈书澜的发情期到了。
迟故从享受到想逃,再被沈书澜带的重新燃起欲望,循环往复,已然昏天黑地,此时才深刻的意识到沈书澜的可怕。
对方像是披着层羊皮的狼,一直都伪装的很好,现在彻底暴露了本性。
“咚咚咚———”
卧室门突然被敲响,两人都被从火海里拽了出来,迟故的眼睛都亮了一瞬,他从软塌塌的身子一下子充满活力。
但沈书澜明显没想出去开门,还故意用力,迟故吸了口气,他也不是不喜欢,相反沈书澜每次都能令他非常舒服,甚至令他对这件事不再有什么抗拒。
但再美好的事情都要有节制,对方就像是饿狼扑食一般做个没完。
原本是仰躺着的姿势,迟故那分开的弯折的腿突然用力,自行抽离。
指尖微颤了下,但他不带丝毫犹豫地推开沈书澜跳下床,套了件专门方便他穿的长袍就去开门。
他心里期待着沈书澜会被叫走。
“小故?”刘姨看到迟故披着浅灰色睡袍,中间腰带系得严实,只有那点锁骨附近只露出些……斑驳的痕迹,“有人找”
迟故立刻像找到救星般,转头对床上的沈书澜说:“哥哥,有人找你。”
沈书澜纹丝不动,眼皮都没抬:“谁?”
刘姨只是站在门口,并不能看见卧室里的景象,但她很快补充道:“是找你的,小故。”
“你胳膊怎么回事?!”江小渔坐在客厅沙发,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从迟故微乱的头发、颈侧刺目的红痕,扫到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声音拔高,“摔的?你骗鬼呢!”
迟故坐得笔直,努力维持平静:“真的。”
“摔能摔成这样?”江小渔猛地倾身,压低的嗓音带着火气,“是不是他干的?他打你了?”迟故的身手他清楚,能把人伤到打石膏的,除了近在咫尺的沈书澜还能有谁?
联想到迟故之前,“失踪”一周沈书澜说去旅游了,和近期屡次推脱见面,江小渔从未这么聪明过,脑子里的警报狂响——所有线索都他妈指向同一个人!
“喝点茶。”沈书澜的声音插进来,平静无波。他将茶杯推到江小渔面前,自然地坐到迟故身边,姿态闲适。
迟故不想江小渔深究,飞快地递了个不要乱说话的眼神。
“你想多了,我都快好了。”迟故想岔开话题,“今天没演出么,怎么突然来了?”
江小渔根本不买账,一把将迟故拽到角落。两人紧挨着窃窃私语。
“还说没有!”江小渔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更低,眼刀狠狠刮过沙发上的微笑看他的沈书澜,“你刚才看他那眼神什么意思?怕他?他威胁你了?”之前对沈书澜那点好感彻底崩盘。
迟故那点心虚在他眼里就是铁证,“操,别怕!我帮你跑!大不了我回家求老爷子!总有办法!”
他看着迟故怔忡出神、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又急又怒,胳膊肘用力捅了他一下:“卧槽!迟故!你他妈清醒点!这都能忍?别告诉我你是恋爱脑?!”
上一世……江小渔也是这样。迟故看着他,心头酸涩。这人好像永远不懂什么叫“惹不起”,像头固执的蛮牛,不管对手是段凌霄还是沈书澜,都敢一头撞上来。
“你真傻。”迟故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
江小渔差点炸毛,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故意抬高音量,故意道:“咳!今晚南湖有烟火大会,一起去?”
“他身体不舒服,改天吧。”沈书澜温和回应,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欣赏着江小渔脸上压不住的怒火。
随即,他目光转向迟故,并落在自己身旁的位置,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过来。”
第136章 他说只喜欢我 我错了,宝贝儿。……
“………” 沈书澜绝对是故意的。
迟故看着江小渔,对方牙关紧咬,胸膛起伏,那口气憋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他低声安抚:“别急,一会儿我去找你。”
“真的?”江小渔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结果沈书澜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插进来,“想去也可以,不过,前提是你能付得起代价。”
“代价?”江小渔瞬间拔高了声音,脸色阴沉,隐忍道:“什么代价?”
江小渔不是莽夫,他有自知之明。但若迟故出去会被沈书澜为难、找茬,他拼了命也得另想法子。
“问他啊。” 沈书澜好整以暇地靠进沙发里,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迟故那张裂开一丝缝隙的冷淡脸庞。
渍渍渍,迟故对江小渔这护短的劲儿,让他有点牙酸。
“——逗你的。”他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怕太过迟故再不好哄了。
迟故不容分说,半推半揽地把还在喋喋不休的江小渔弄出了门。咔哒一声,门锁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沈书澜的目光黏在迟故的背影上。挺拔,利落,行走间看不出丝毫异样,仿佛昨夜到今晚,接近24小时的运动从未发生过。
沈书澜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今早那个在他怀里柔若无骨、仿佛站都站不稳的迟故……演得可真像啊,把他都骗过去了。
迟故径直走到沈书澜面前,声音沉冷:“别这样。他会当真。”
“生气了?”沈书澜挑眉,明知故问,“也对,江小渔那小子心思直,对你倒是真心实意。他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没有。”迟故转身欲走,语气平淡无波,“他只是陈述事实。”
“”迟故生气的样子,还挺勾人的。
沈书澜亦步亦趋跟到浴室门口,却被迟故挡在门外,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
最后他妥协了,时不时在门外嘱咐着人注意胳膊,别摔到。
他倚在门框边,耐心地听着里面淅沥的水声。
门终于开了,带着氤氲的热气。沈书澜一步堵住去路,视线毫不掩饰地从迟故光裸的小腿一路攀爬向上,带着烫人的温度:“要出去?”
迟故沉默,算是默认。
“透透气也好,”沈书澜慢悠悠地说,身体却纹丝不动,“不过,我也去。”
随即他话音一转,整个人突然像没了骨头似的,虚虚地朝迟故身上挂去。
“宝宝好厉害啊……折腾那么久,还这么有劲儿。体力真好,不像我——”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气息暧昧地拂过迟故耳畔,“我现在好累……宝宝帮我洗,嗯?”
“……” 迟故额角微跳,想推开这演技拙劣的人,却被对方抢先一步的诉苦堵了回去。
“宝宝一直躺着,又没出什么力气,”沈书澜把脸埋在他颈窝,闷声控诉,手却不老实地往下滑,“我又要用力又要很累的。”
迟故耳根悄然染上薄红。
最终,还是被沈书澜半推半就地一起挤回了雾气弥漫的浴室里。
实际上也不用迟故做什么,沈书澜的心思昭然若揭,顶多就是让他摸摸这摸摸那,顺便被调戏几下,剩下的时间他都是坐在离对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凳上。
他目光放空在水汽里,身体隐秘的不适却如影随形:腰侧酸软,大腿根、臀部隐秘地发着烫。
到底谁更累?
迟故发呆时突然开始想这个问题,眼睛盯着那染着雾气的玻璃内的景象,水流哗哗地从沈书澜发顶冲刷而下,沿着精悍的胸肌线条汇成几道蜿蜒的水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脑海里闪过各种画面,似乎只有都经历过,才能精准的得出答案
“宝宝,把那个递给我。”沈书澜的声音穿透水声将迟故叫醒。
迟故起身,将一个装着淡蓝色椭圆形膏体的透明方盒递过去。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逸散出来,与沈书澜身上那种冷淡疏离的松木清香截然不同。
沈书澜接过,却随手放在浴室的架子上,目光灼灼地锁着迟故:“这是给宝宝准备的,以后用这个。我喜欢这味道。”
“哦。”迟故应得冷淡。
“这样吃起来会更香。”沈书澜的语调带着钩子。
“……”眼看着沈书澜要完事了,迟故转身离开,他将套在石膏上特制的防水套袖脱掉。
这是特地为他准备的,包括身上穿的衣服,设计精巧,不需要套头,肩部一扣便能穿脱自如。
迟故走到衣橱边,拿出一件深蓝色衬衫换上。布料摩擦过酸软的腰侧时,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沉默地单手系着扣子,倏地两只手过来帮忙,“还在生气?”
手中的袜子被抽走。
下一刻,迟故被一股力道按坐在矮凳上。沈书澜蹲在他面前,仰着脸,手上动作轻柔地替他套上袜子。
“我错了,宝贝儿。”他放软了声音,带着点讨饶的意味,“别气了。”
迟故的脚踝纤细,肤色是冷调的白,皮肤细腻得过分,像精心养在温室的瓷器,就该放在室内收藏。
沈书澜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过脚踝内侧敏感的皮肤。
“还不是你对他太好了,”沈书澜低头,声音闷闷的,像真受了委屈,“我都没见你为我这么紧张过……我吃醋了。”
迟故垂眸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他对我很重要。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是是是。”沈书澜态度好得挑不出错。
迟故静默了半秒,忽然俯身,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沈书澜微湿的额角。
“您也很重要。”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像在盖一个确认的戳,“真的。”
晚八点,是夏夜难得的清凉时刻。灼人的暑气散去,湖面吹来的风裹着湿润水汽,沁人心脾。
东区游乐公园临湖的草坪上,人群已三三两两聚集,翘首等待着即将升空的烟花。
江小渔一眼就看见迟故身边那个碍眼的身影,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却不料对方先一步上前,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意,主动开口:“下午的事,对不住。玩笑开过了,让你误会了,下次一定注意分寸。”
江小渔仍旧有些怀疑,沈书澜这样令他觉得更不可信。
随即眼前就多了两袋零食,一包还带着热气,那从缝隙里透出的香气是烤面筋~
他憋了半天,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生硬的:“……谢了。”
江小渔盘腿坐下,注意力很快被食物吸引,塞了满嘴,眼睛都亮了:“唔!这哪儿买的?绝了!”
“你尝尝?”
“不了,我吃不了辣的。”
江小渔觉得不至于这么严格,他偷偷往迟故嘴边塞一口,随即就感觉有道视线投来,他咳嗽了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迟故嘴边的芝麻和辣椒面十分显眼。
江小渔余光瞥见沈书澜细致地帮迟故擦掉,那动作轻柔又专注,似乎有些放下心来。
但他顿时感觉嘴里的美食不香了,这种感觉有点糟心。
“哇!快看那边!”
“天哪,太壮观了!”
众人的视线瞬间被夜空中骤然盛放的璀璨吸引。绚烂的光束撕裂夜幕,绽放出瞬息万变的瑰丽图景,将湖面映照得流光溢彩。
烟花很美,却也短暂得令人心尖发颤。
他们随着人流,沿着湖边漫无目的地散步。江小渔是个直肠子,生气快消气也快,再加上沈书澜之前还送过他一份相当合心意的生日礼物,下午那点因误会而起的不快,此刻在晚风和星光下,似乎也悄然翻篇了。
于是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将迟故近段时间的行程又问了一遍,礼尚往来的分享了自己的趣事。
迟故走在两人中间,沈书澜也时不时地参与进来,气氛融洽。
不知不觉,他们逛到了湖边一处热闹的角落。
一个小型乐队正在表演,主唱投入地唱着流行情歌,侧后方立着一架黑色的电子钢琴。最前方支着手机和专业的补光灯,显然是在进行直播。周围聚集了不少兴致盎然的围观者,有人正笑着点歌。
“时空错位!”江小渔也跟着人群喊了一嗓子,声音清亮又带着点少年人的肆意,穿透了乐队的伴奏。
他轻撞了下迟故的肩膀,“你不喜欢这个歌?想听不?”
由于他喊得足够响亮,乐队主唱循声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歉意笑容:“啊,抱歉这位小帅哥,我们这边暂时……”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个穿着卫衣、看起来有些跳脱的少年,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拨开人群,几步就蹿到了台前。
江小渔嘴角扬起一抹自信又张扬的笑容,灯光落在他明亮的眼睛里,熠熠生辉。“不用抱歉,我来弹。”
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到电子钢琴后那位乐手身侧,利落地给对方转了100,没等对方完全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莽”劲儿,灵活地挤占了琴凳的位置。
他坐姿随意,甚至有点懒散,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实在不像个钢琴高手。
然而,当那双骨节分明、带着点漫不经心意味的手轻轻搭上黑白琴键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聚光灯骤然亮起,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时空错位》——是迟故手机里唯一一首循环播放的歌曲,他是被他妹妹带着听了无数遍后,最终也喜欢上了这首歌。
迟故定在原地,节奏响起后,仿佛被拽入时空的长廊。
脑海里闪过和妹妹相处的无数个瞬间,快乐的,悲伤的,惊奇的,愤怒的
江小渔的十指在琴键上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奔跑与跳跃。旋律时而如疾风骤雨,带着撕裂时空般的激烈与冲突;时而又如低语呢喃,充满了穿越漫长岁月的孤寂与温柔。每一个音符都精准而饱满,情感充沛得几乎要溢出来。
弹幕瞬间爆炸式地刷过【卧槽!高手在民间!】【这手速是真实的吗?!】【小哥哥好帅!求镜头!】
现场围观驻足的目光越来越多。
“哥,那边在做什么?去看看!”
顾怀玉被他妹妹拉着往前走,他暗示道:“到点了,该回家了。”
“看完的,着什么急呀,真的是,当初是你说要一起来的,还说要带个帅哥,人呢?”
顾怀玉冷淡地瞥了眼,目光倏地定住,那正在弹琴人,不是江小渔么?
跟他说不来,转头倒是自己来了。
忽地,又碰到熟人了。
“怎么来这里了?”顾怀玉望见身侧的迟故,心下了然。
几人静静欣赏了会儿,伴随着周围若有似无的讨论声。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时候抓冠杰前,我收到个匿名信息,你猜是关于什么的?”
沈书澜问:“什么?”
顾怀玉浅淡地笑了下,“和你查的信息差不多,关于冠杰的财产,以及名下各种产权,甚至逃跑路线都有。”
当初抓捕冠杰的行动,是政警联合行动,专门成立了打黑除恶的专项调查小组,当初在选举结束后立即行动,也是为了防止冠杰逃跑。
警察都是从外地借调过来的,不牵扯当地势力,下手方便且不会泄露信息。
“会是谁呢?”
沈书澜的视线转向迟故,对方正安静地伫立在人群中,望着江小渔。
心底是化不开的浓密的忧伤。
迟故似乎透过时空望见那深不见底的黑夜,他和江小渔跑在码头上,冷风簌簌吹透了被汗打湿的衣襟。
“先去隔壁z国,偷渡的话没人能知道你的行踪,到时候段凌霄找不到估计就会放弃。”
“嗯。”迟故跑的时候腿还有些发疼,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这是他第二次逃跑,腿上的伤就是那次留下的。
失败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然而他们穿梭在人烟稀少的小路上时,迟故忽然感到斜后方杂乱的脚步声,他瞳孔收缩,快速将江小渔推到杂货堆的角落,“别出来。”
立刻向反方向跑。
深夜的海浪带着沉闷的轰鸣,一遍遍撞击着岸边。咸腥冰冷的海风也掩盖不了他急促的心跳。不到十分钟,船舱角落的阴影被粗暴撕裂,他被揪了出来。
若不是海太深,他会一头扎进去。
几乎在他被按跪在甲板的下一秒,段凌霄的身影就切开了昏暗的光线,居高临下地笼罩下来。
“不长记性。”他捏着迟故的脸,毫不留情地扇了几巴掌,直到嘴角渗血,“松开他。”
迟故犹如蛰伏的野兽,反抗中将藏在袖口里的一枚细长的钉子,狠狠扎向段凌霄的胸口。
段凌霄一脚把人踹翻在地,“操,把他带过来!”
迟故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他眼睁睁看着江小渔被粗暴地拖拽过来,少年脸上青紫交错,嘴角破裂,那双带着点怯意的眼睛此刻是掩盖不住的惊恐,却倔强地瞪着段凌霄。
那根沾着段凌霄鲜血的钉子,被无情地拔出,在迟故绝望的注视下,原封不动地、更狠地刺进了江小渔单薄的胸膛。
“呃啊——!”江小渔的惨叫撕心裂肺。
刺目的血迹染湿了迟故的眼角。
“迟故,以后我每受一次伤,都会落到他头上,你记住。”
段凌霄贴近迟故,阴冷的嗓音如恶魔般低语:“你死了,我也让他死,不过,你不是要找你妹妹么,你死了谁来找呢?”
“迟故”江小渔咬牙,痛的蜷缩着身子,嘴上还不忘问候段凌霄祖宗十八代。
眼睁睁看着迟故被拴个绳子,被一脚踢到海里。
段凌霄胸口的伤还在渗血,却浑不在意,只专注地扯动着手中的绳索,看着迟故在海水里挣扎。
每当迟故力竭时,段凌霄便不紧不慢地收线,将他硬生生拽回海面。
迟故则顽强地仰起头,贪婪而痛苦的汲取氧气。
比钓鱼有趣多了。
就这么玩了半个多小时,当迟故再一次被海浪淹没时,他将人捞了出来。
迟故身体刺骨的冷,连头发丝都湿透了,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皮肤惨白发青,连呼吸都很浅。
段凌霄喉结滚动,此刻迟故这幅湿漉漉的破碎又漂亮的模样,点燃了他更深的、黑暗的欲望。
他直接粗暴地将地上湿透的人翻了过来……
那一夜漫长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自那之后,迟故没再想着跑,而是乖乖配合着段凌霄,伺机寻求机会
手背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等他缓过神时,已经被抱入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了,哪不舒服?”
沈书澜握紧那不断颤抖的手指,直到缓慢稳定下来。
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被隔离在外,迟故只能听清沈书澜的话。
“累了?要回家吗?”
“不用。”迟故声音干涩道,下巴抵在肩膀处用力嗅着熟悉的味道。
“”顾怀玉头一次听到沈书澜这种声音,有些嫌弃地往一侧挪了半步,有种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感觉。
结果就踩到送过来的一只白净的运动鞋上。
“长没长眼啊?我新买的白鞋!”江小渔不满地喊了一嗓子。
一抬头就望见顾怀玉移开脚和他说抱歉。
“让我哥赔你一双不就好了,喊什么呀。”顾怀敏被这嚣张的一嗓子,彻底打破了刚才那如同王子一般的滤镜。
江小渔最是吃软不吃硬,这鞋还挺贵的,花他快半个月工资呢,亮出手机收款码,“嗯,扫吧,打八五折,3500。”
结果对方十分痛快地给他发了个红包
“转过去了。”
江小渔这才露出个笑脸,“谢谢。”
随后他走到迟故那边挑眉问:“怎么样?我弹的是不是很牛逼?”
“嗯,大师。”迟故真心夸赞道,江小渔得意一笑,“换个地方吧,这有点热了。”
后来他们又去简单的吃了个饭,江小渔和顾怀敏很有共同话题,渐渐聊的火热,只不过中途沈书澜就以迟故身体为由提前离场了。
迟故那时是有些困倦的,虽然睁着眼但思维迟钝,像是大脑已经宕机休眠了。
但开始却不愿意走,迟故喜欢这种略带热闹又温馨的场景。
尤其是他重要的人都在场。
最后还是沈书澜保证说过两天再聚,迟故才肯离开。
离开前他还在江小渔耳边问了个问题,“你想不想换个公司?”
沈书澜自从那次漫长的性。事后,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那些令人耳热心跳的话信手拈来,偏偏他自己面不改色,甚至乐在其中。
迟故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但渐渐地也适应了。
“宝宝亲一个。”沈书澜笑眯眯道。
迟故刚要去喂猫猫的脚步停住,十分乖顺地给了沈书澜一个吻。
“下午回来做治疗。”
“”
上次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迟故的状态保持的不错,要多做些身心愉悦的事情,情绪笔记也要按时记录。
由于迟故本身的配合程度以及适应能力,治疗进度很快。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已经能感受到体内轻微的情绪了。
只不过很不稳定,有一半的时间还是麻木的状态。
医生建议在生活中,只要处于迟故认为安全舒适的环境下,适当的刺激性活动更有助于恢复对情绪的感知。
“怎么不愿意么?”
“没有。”
所谓的治疗,就是在那个时间段,沈书澜做什么,他都要给出反应,说出自己的感受,当然如果不舒服就要及时喊停。
他看着对方出门,转身走向猫猫的屋子。
虽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却有点羞耻
“猫猫——”
最近猫猫的后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走路也看不出来有异常。
但迟故喂食时,突然发现猫猫前腿弯折着,像是出现了什么毛病。
他把刘姨叫来。
“之前没这样啊,而且也没有受伤啊。”刘姨也纳闷,蹲下身把前腿小心放下,猫猫又抬起来。
几次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盯着迟故一脸严肃的神情,突然没忍住笑出声来,“它好像在学你。”
“”
迟故蹲下来,像是教小朋友般把前爪放下,“猫猫,不许抬起来。”
“喵~”猫猫大眼睛很是疑惑,抬头看看迟故,又看看自己,“喵喵~”
前腿又抬了起来。
迟故给沈书澜录了个小视频,对方听后笑得灿烂,回他了条语音,“小笨猫,这两天宝宝不要见它,它看不见人就不学了。”
迟故很是不赞同,他摸摸猫猫的小脑袋,最后去了躺医院,诊断没问题后才放心。
回来后他睡了会儿午觉,等起来后就去最东边的一间屋子里,拿出了之前告诉刘姨,要放在角落箱子里的那只玩偶。
他将半人高的玩偶抱出来,盯着那圆溜溜的黑色眼珠。
“好看么?”迟故将手中的U盘递给沈酌,“小叔喜欢么,喜欢就多看看,我不在意的。”
沈酌垂在身下的手紧握成拳,他这些天担忧的都没睡好觉,他联系过迟故,但对方一直拒绝。
没想到今天会突然约他见面。
“什么?”
迟故含着吸管,喝了两口果汁,声音淡淡的,“小叔,您应该听到了吧,沈书澜对我的表白,他说只喜欢我。”?
沈酌的牙都要咬碎了,额头的青筋暴起,所以迟故早都知道玩偶里藏着摄像头的事,所以之前是在和他演戏。
他没想到一个已经中度抑郁,甚至随时都有自杀倾向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超乎想象的事情来。
到底是怎么意识到的?
他自然是想不到,迟故只是因为当初在沈老爷子家,沈酌最后那句‘你不干净’令他暴露,迟故只是故意装没听见。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沈酌不可能那么笃定,仅有一次,他在自己的房间隔着网线和心理医生说过。
每次连线他都很谨慎,用了特殊方式加密,不可能被其他人监听或者截取。
那开始迟故就有了怀疑,沈书澜家里的所有东西都会经过专人检查的,刘姨和他说过,所以,能安装到他卧室里的,只能是他自己带进去的。
那只半人高的玩偶拿去洗过一次,后来是他自己取回来的。
沈酌没有顺着迟故的话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紧接着耳边就有一段极轻的录音,那是他当初在沈老爷子那威胁对方的话。
“你想要什么?”他的心脏像是被迟故捏紧。
倏地,沈书澜穿着褐色的西装走来。
第137章 宣示主权 宝宝?喜欢哪里?
“小叔。”沈书澜刚落座,一杯喝了一小半的橙汁就被推到他面前。
“尝尝吗,哥哥?这个味道好。”迟故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冷淡。
沈书澜没说什么,顺从地喝了两口。有些甜,但很快,服务员送来的清淡绿茶被迟故自然地换到了他面前。
“哥哥还是喝这个吧。”迟故低声道,指尖在橙色的杯沿轻轻划过。
这次见面是迟故提议的,为了敲定婚礼证婚人,他没什么亲近的家人,沈书澜这边亲近的人选不多,最终在三位人选中,是迟故做的决定,选了沈酌。
沈酌看着对面两人手指上刺眼的同款钻戒,听着沈书澜说着婚礼细节,迟故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之前他都是只找沈书澜,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画面。
迟故偶尔会和沈书澜靠在一起说悄悄话,嘴唇擦过沈书澜耳廓,从他的角度像是亲到了。
“哥哥,”迟故目光投向窗外街对面熙攘的糖炒山楂铺子,“我想吃那个。”
他侧脸线条柔和,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渴望。
沈书澜挑眉,有些意外:“快回去了,待会儿买?”
“想现在吃。”
迟故难得有坚持的时候,沈书澜目光暗了暗。
很快那高大的身影穿过街道,融入了排队的人流。
沈酌脸上的温和面具几乎挂不住,盯着面前这个心思深沉的人,是他小瞧了对方。
不过看起来迟故并没有揭穿他的意思,全程几乎紧绷的心此刻缓和下来,静默地等着迟故的动作。
几秒后。
迟故拿起一张用过的纸巾,手腕一翻,直接将它扔进了沈酌面前那杯几乎未动的咖啡里。
纸巾迅速吸饱水分,沉甸甸地坠在杯底。
他五指张开,缓缓覆上杯口。
迟故抬眼,目光直直刺向沈酌。
“小叔,”迟故的声音很轻,“我不想让哥哥为难。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他微微倾身,压迫感无声弥漫:“谁也看不见这脏东西,只要我不说,哥哥永远不会知道。你只需要安安分分待在你的位置上,做好你的‘小叔’。”
沈酌很意外,他以为迟故会提出各种要求,或许直接让他去死。
没想到迟故会因为考虑到沈书澜的感受,而轻易做出这种决定。
“别越界。”迟故的指尖在杯口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你很怕沈书澜知道你那龌龊的心思吧?”
这句威胁精准地刺向沈酌的七寸,刚才迟故特意在沈酌面前和沈书澜说悄悄话,就是为了试探对方的反应。
沈酌胸口一滞,忽然开始认真审视起了对方。
迟故的微卷发和这张脸实在是不搭,眼神冷漠给人距离感,淡粉色的唇很薄,冷白皮的肤色显得矜贵不少。
他突然笑了,迟故说的没错,他没有胆子和沈书澜坦白,他承担不起失去但又不想沈书澜和旁人有染,这会让他嫉妒的发疯。
“你就不怕我再对你动手?”
沈酌既然说出这种话,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他妥协了,上次威胁迟故是他做的最冒险的事情,已经将他的勇气耗光了。
“你会么?”
迟故低头将剩下的橙汁喝完,视线缓慢盯向沈书澜的那杯绿茶。
手指在玻璃杯侧摩擦了会儿。
那杯绿茶最后还是被他拿过来,尝了尝。
他这些天没事的时候,就会问沈书澜以前的事情,顺带着也了解很多关于沈酌的信息。
沈酌大沈书澜十岁,是沈书澜比较亲近且信任的长辈,各种资源和帮助对沈书澜从不吝啬。
甚至在沈书澜高中时期,他敏锐的察觉到沈酌对他的异样,开玩笑说觉得小叔喜欢他,后来没过多久,沈酌就领回来个对象,谈了两年才分……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轻响。沈书澜带着一小袋红艳艳的糖炒山楂回来了。
“人呢?”他看了眼空位。
“小叔临时有急事,先走了。”迟故回答得无比自然,拿起一颗裹满糖霜的山楂咬了一口,入口的甜很快化开,“好酸。”
沈书澜就着他的手尝了尝,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啧,是挺酸的。”
由于迟故的胳膊还得一个月才能拆石膏,所以婚礼推迟到了八月份。
迟故也不再待在家里,回学校打算先完成学业。
只不过迟故回归的时间不太合适,他已经缺席了近两个月课程,但各科课程结束了,这周是考试周。
他坐图书馆里,拿起课本开始复习了起来,一共有七科考试,考试有一半是笔试,还有一半只需要用电脑答题。
“你的手能考试么?”许靖将手中的笔记递给迟故问。
“可以,我左手能用。”
她点点头,暗自佩服迟故的努力,更加激励了她,也开始埋头复习了起来。
时间飞快流逝,迟故一旦沉浸下去,就容易忘记时间,还是许靖提醒他到吃饭的时间了,“嗯,谢谢。”
“你看完两本书了?”
“嗯。”
“这么快能记住么?”
“大概吧。”迟故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不过书虽厚,但重要的知识点并不多。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上学了。”许靖对迟故还是很感激的,那次被弄脏的衣服也没用她赔,而且,他们一起做的小组作业还拿到了A+的成绩。
“为什么?”迟故疑惑地抬眼问道。
许靖有些纠结,她不是个喜欢传八卦的人,但是“大家都说,你是因为那些流言才休学的,论坛上关于你的帖子都没了,而且,关键词也禁搜”
还有些她没说,有传迟故备孕的,也有传沈书澜不让上学的
除了沈书澜,他想不到第二个人会做这些。
等许靖离开,她望着窗外的校园被夕阳笼罩的画面,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沈书澜发过去。
这才看到对方给他发的四条未读消息。
还有一个未接电话。
迟故发了条消息解释,自己的手机放在书包里静音,所以没看到。
他这回把手机放在兜里,走到楼梯间的沙发旁坐下,一边吃着从家里带的面包,一边低头看书。
“怎么不去吃饭?”
迟故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抬眼,正对上沈书澜低垂的视线。
玻璃外夕阳橙黄色的暖光洒在沈书澜的发丝和脸上,将沈书澜那完美的脸渡了层金光,更好看了,让人心跳不止。
口中最后一点食物被咽下,“不太饿,有点赶时间。”
沈书澜帮人收拾好书包,提着包走下楼,他都被迟故弄出后遗症了,即使有人盯着迟故,但长时间不回消息也会让他担心。
“回家吧。”
“我还没学完呢。”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书澜身侧下楼。
沈书澜指了指迟故那被固定住的手臂,“你要这样考试?是有什么心愿呢,这么执着?”
“没有。”迟故只是习惯使然,但凡选择做下去,就要认真做好。
沈书澜将包放进车里,给迟故开门,示意人上去,“行,那回家复习。”
回家吃了顿饭,沈书澜不但没有阻拦他,还陪他一起熬夜。
迟故翻书,沈书澜则在一旁处理公司的事物,处理完了就在他身旁抽出本书看。
静谧的夜晚,只有偶尔纸张翻动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沈书澜看迟故低着头,那双眼像是黏在书上似的,左手拿着笔唰唰唰写着公式。
“该休息了。”他强硬地将迟故的笔收走,把面前的书合上。
已经凌晨四点了。
“半个小时我就能看完,您先睡吧,好么?”他也不想沈书澜在一旁陪着他,但他劝了两次对方很坚持,也就放弃了。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平静,没有担忧,没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不需要缜密的计划下一步,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沈书澜沉稳地坐在那里。
平平淡淡的,很安心。
沈书澜挑眉,威胁道:“宝宝要是不想睡,那我们做点别的。”
迟故被一把捞进怀里,被抓住。
他身体一紧。
“这里。也不困是不是?”沈书澜说着,摸了几下就活跃了起来。
迟故的呼吸乱了节奏,他靠在沈书澜肩膀上,冷淡的声线有些发虚,“考完试哥哥想怎么样都行。”
这句话确实让沈书澜喉头一紧,导致这几天连续陪着迟故熬夜,只能看不能摸,忍得颇为辛苦。
等迟故四天的考试结束,他回去倒头就睡,很久没这么持续的高强度集中注意力,连续的熬夜复习加上白天考试,导致精神被掏空一般疲倦反扑,断断续续睡了快两天才缓了过来。
“吃药。”
“嗯。”迟故这两天考试,没吃药,他就着水咽下。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下个月带你出去。”沈书澜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迟故想了想,“没有。”
随即他问:“您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要,哥哥。”
沈书澜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这几天的忍耐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撩的瞬间下涌。
他表情还算沉稳淡定,暗自吸了口气,抬手捏了捏迟故的脸,“勾人的小妖精。”
迟故对这件事,虽然仍存一丝心理阴影,但他仍旧渴望。
不仅因为他喜欢沈书澜,而且他发现只有在那种时刻,会使他能频繁的感受到细微的情绪。
有种灵魂逐渐复苏的感觉。
“怎么这么急不可耐,嗯?”沈书澜嗓音低哑,慢悠悠地将人拉近,灼热的视线锁住迟故漂亮的眼睛,“宝宝?喜欢哪里?”
拇指带着力道碾过那淡粉的下唇,目光滚烫,“是这里么?还是……”另一只手顺着腰线滑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挺翘的臀瓣,“……这里?”
他勾起唇角,气息喷在迟故敏感的耳廓,声线蛊惑:“知道么宝宝,光是想着你脸色潮红、浑身热的——发抖,湿透的样子……我就……”
第138章 会喜欢吗 迟故的呼吸随着沈书澜的每一……
迟故的呼吸随着沈书澜的每一个字眼而急促紊乱,心尖窜过一阵酥麻。
他舌尖无意识地舔过被碾磨过的唇瓣,声音依旧平淡,“喜欢喜欢哥哥很舒服。”
随后,他主动牵起沈书澜的一只手引向小腹耳根有些泛红,但声音仍旧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语调的起伏。
心跳和呼吸几乎快疯了。
“喜欢哥哥碰这儿,最喜欢用嘴”
迟故还真是进步了不少,之前听到这种话都会别开脸,小动作不断,也不会这么干脆地说出来。
“好棒啊,宝宝。”沈书澜亲亲他的耳垂,将人抱住,暗哑的嗓音像是漩涡一般将人卷入腹中,“真想现在就办了你———”
*
医院病房,空气凝滞。
段凌霄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腹部的绷带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倚靠在病床上,紧盯着产品发布会的灾难现场,产品经理急的满头是汗,也只有那扭曲的投影和刺耳的噪音,像一记记耳光抽在他脸上。
虚拟偶像陪伴系统,这个投资花费近千亿的黄金项目,顷刻间沦为笑柄。
突然,直播画面切换,段清灵穿着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连衣裙,波浪卷发优雅地垂落肩头,面容温婉大气,嘴角甚至噙着一丝安抚人心的亲和微笑。
镁光灯下,她显得从容不迫,气度非凡。
但段凌霄太了解她了。这完美无瑕的亲和表象下,是淬了冰的算计,这件事,绝对和她脱不开干系。
“诸位,我是段氏集团执行总裁,段清灵。”她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就【i陪伴】演示环节出现的重大故障,我谨代表集团,向所有关注者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段凌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经技术团队紧急排查,”段清灵继续道,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镜头,仿佛穿透屏幕直视着病房里的段凌霄,“初步确认,故障源于前期技术风险评估的严重不足,导致关键环节出现不可控问题。”
评估不足?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项目失败的核心责任,精准地扣在了项目发起人和负责人——段凌霄的头上!
“砰——!!!”
一声巨响。段凌霄再也抑制不住暴怒,手机被他用尽全力狠狠掼在对面墙上。
病房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推开。
他的助理柳林走了进来,对墙壁上的狼藉和弥漫的硝烟味视若无睹,“段少,老爷子的电话。”
段凌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但声音却在接通瞬间强行压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冷静:
“爷爷。”
“看看你干的好事,董事会那群人都心生不满,这一会儿市值跌了多少?!你可真能耐啊段凌霄!”
“为了个冠家的烂摊子,把自己搞成这副瘸腿的鬼样子!我把集团交给你,是让你去跟人抢男人的?!”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在段凌霄的痛处和耻辱上,但他很快笃定道:“爷爷,给我半个月时间,我保证集团市值会至少翻两倍。”
“晚了!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暂时交给段清灵打理!”
段凌霄就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质问道:“整个项目从构想到落地,是我一手拉扯起来的,她有什么能耐,抢我的东西!”
“弱肉强食!段家的规矩,你第一天懂?”
“嘟…嘟…嘟…”
暴怒、屈辱、不甘、以及对段清灵刻骨的恨意,在他眼中疯狂交织、翻涌。
厮杀啃咬,他就是踩着血肉成长起来的,更何况他这个私生子更是孤立无援,其中付出了无数心血,怎么能甘心?
老头子是个极端的厌恶情感纠缠的人,也知道他的能力绝对是继承者的最佳人选,但这次接二连三的变故
迟故! 这个名字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神经。
当时计划的剧本是——一个为妹复仇的疯子,拉着仇敌同归于尽,段凌霄布置将自己摘除干净,将假死的迟故藏起来。
可那个他以为攥在手心的棋子竟反手要将他拖入死局。
爆炸的矛头被精准地调转,直指他和冠杰。
咚咚咚——
门被粗暴推开,柳林立刻闪身到门口挡住来人。
门口站着那个穿简单白T的少年,褐色卷发柔软,却衬得那张俊秀的脸庞愈发冰冷。
“让他进来!”
迟故身后跟着的一人被隔绝在门外。
那是近期一直跟着他的人,叫肖遥,人如其名,性子跳脱得很。
“诶,我也得进去啊——”他拽住迟故的胳膊,晃了晃手机,意思很明显,不然就通知老板。
迟故转回头,点点头,“可以。”
其实他并不想自己的话被沈书澜知道。
但他走了两步,肖遥死乞白赖地跟在他身后,柳林根本不是肖遥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反身压在墙上。
“没事吧没事吧?”肖遥把人又扶起来,笑呵呵说:“咱俩就在一边看着,没必要相互为难,是吧兄弟?”
迟故走到床前,随手拉过一把椅子,从容地坐下。
眼神淡漠地与段凌霄对视。
互相都默契地扫视着对方身上的落魄与伤痕。
终是段凌霄先沉不住气,无处发泄的怒火对准这个始作俑者,“胳膊断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迟故,你可真有能耐。”
他死死盯住迟故,赤红的双眼似是染上火焰,“今天产品发布会上的事故,是不是和你有关!”
“是。”迟故毫不掩饰道,他不需要再隐瞒,也没必要,现在段凌霄的每一分怒火与憋闷,都是他想看到的,“怎么样,喜欢么?”
“被自己亲爷爷亲手剥夺权力,被自己瞧不起的表妹取代,看着自己一手推动的项目在全世界面前变成一场闹剧……段凌霄,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难受?”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你只不过比段清灵多了些运气,多了点微不足道的能力,不过,段清灵很快会接管你的一切。你在这个家,在这个集团,连立足之地都不会有。”
“你放屁!”段凌霄被彻底激怒,抓起手边能抓到的一切——水杯、药瓶、水果——疯狂地向迟故砸去。
迟故头一偏,轻易躲开,目光钉在那条伤腿上,眼睫微颤,“都走不了路了,还不消停?”
这句话,他原封不动还给段凌霄。
第一次逃跑被抓回,段凌霄暴怒,曾亲手将他一条腿打到粉碎性骨折。
锥心刺骨的痛,记忆犹新。那时,他也曾是这样,倔强地梗着脖子。
肖遥站在两步开外,随手接住飞来的苹果,“咔嚓”一口,“挺甜。”
他轻松钳住柳林想动作的手腕,力道不容挣脱,“急什么?不就聊聊天?”
他嚼得嘎嘣响,美滋滋等着老板。
迟故掏出那张签着“江小渔”的合同,在段凌霄眼前一晃。指尖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旋即稳住。
他猛地发力。
刺啦!
纸张在他手中裂开、粉碎,雪片般飘落。
“结束了。”
声音不高,却像宣判。对他,也是对段凌霄。
段凌霄盯着满地碎屑,一股强烈的、从未有过的预感猛地攫住心脏——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迟故。
这念头竟生生压下了暴怒,只余一片冰冷的恐惧。
他的腿会好,段清灵不足为惧,集团亲信众多……他不可能输!
迟故起身,决然转身。
“你就没喜欢过我?”段凌霄的声音嘶哑,裹着浓重的、近乎崩塌的不可置信。
迟故脚步一顿。
记忆轰然翻涌。
太熟悉了。
上一世,段凌霄这样问过无数次。暴怒时逼问,示好时索求回应……
对方骨子里,是喜怒无常又傲慢的Alpha。或许旁人会沉溺于那暴力间隙施舍的很多温柔与偏爱,会妥协,会屈服。
但迟故永远不会。他生来是飞鸟,属于天空。即使折翼,他也会选择坠落深渊,绝不困死于牢笼。
“哐当——!”
病房门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门内死寂的绝望。
走廊里,迟故深深吸了口气。空调冷气尖锐地刺入肺腑,灼烧着内壁。
医生的话徘徊在耳边:别困在过去,试着和解。
他不知道是否真能做到,但他会努力忘记,努力变好,他想好好的站在沈书澜身边。
走廊尽头,阳光透过窗棂,明亮温暖。
“吃吗?”两瓣橘子递到眼前。
迟故刚摇头,肖遥已麻利地塞进自己嘴里,腮帮鼓起,含糊不清地赞着甜。他和肖决天差地别,肖决沉默如石,肖遥却像只聒噪的雀,比江小渔还能说。
“肖决呢?”迟故终于在他连绵不绝的话音里插进一句。
“他啊,”肖遥咧嘴一笑,顺手按下电梯键,“能力不行,不就换我了呗。那闷葫芦,死板得很。不过——”他促狭地眨眨眼,“头回听说保护对象能把保镖算计了的,你挺有意思。”
那时,他必须甩开肖决和暗处的三人,才能去见段凌霄和冠杰。时间紧迫,不能让他们报告沈书澜。
他伪造了沈书澜的命令骗肖决喝下加料饮品,在小巷放倒他,又设计解决了闻声赶来的三个,将四人捆好,整整齐齐码在屋里。
“你告诉他了吧?”虽是问句,迟故语气笃定。
那次沈书澜搂着他,不满地追问在图书馆复习是不是为了见女同学,他哄了好一阵才过关。
肖遥就是个行走的告示牌,事无巨细都会报给沈书澜。
要是放在以前,迟故会十分厌恶这种行为,但现在,他知道这是沈书澜的担心和不安全感在作祟。
他也就默许了。
叮——
电梯到了。肖遥的回答已不重要,答案就在眼前。
沈书澜立在电梯口,轻薄的衬衫勾勒身形,长腿分立,眼神沉静,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迟故心头一热,快步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哥哥——”
沈书澜抬手接住人,小心地躲过那还固定着石膏的手,声音带着些调侃,“今天这么热情,做什么亏心事了?”
迟故把脸埋在沈书澜肩头蹭了蹭,不吭声,过了会儿道:“该去看医生了。”
迟故的主动明显取悦了沈书澜,上午去看过心理医生后,两人在家里吃了顿饭,随后沈书澜又被叫走处理公司的事物了。
走之前问他要一起去公司么,迟故想了想拒绝了,他说想去学校。
随后就看到对方明显有些失落的眼神,迟故捧起人的脸,亲了亲额头,“晚上都是哥哥的。”
迟故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说些令沈书澜血脉喷张的话了。
只不过还没有摆脱耳根发红的害羞。
*
七月末已是放暑假的时间,校园里的学生少了大半。
空旷的实验室内,只有两三个留校不回家的学生,在位置上忙着各自的事情。
迟故喜欢这里,这是他重生回来不久时,面对并不信任的沈书澜,和找不到妹妹线索时,唯一能喘息的地方。
而且,他也要做些自己的事情,他不能在沈书澜身边做那个金丝雀,江小渔那时说的很对,这不是他的性格。
不过,他还是先趴桌子睡了会儿。
等他醒时,完全是被温寒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吵醒的。
“什么时候来的?”迟故坐起身,就看着对方正调试着代码。
“一个小时零八分钟。”
“你的手还没好?”
“嗯,快了,再有半个月就能拆石膏了。”
“那个,你不会怪我吧?”
温寒停下手,盯着那只能用的一只手,“嗯,你叫我来干什么?”
“”迟故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温祁的那家揽月庭已经被他举报了,虽然没有实质性证据,但还是因为一些不合规的小事,被停业整改半个月。
“顶层的那些,他之后都不能经营了,那里已经成了重点监管对象,温祁”
“?”温寒直接打断,“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手还没好,怎么和我一起做项目?”
迟故听到后瞬间放下心来,随后他打开电脑,“怎么不行?”
迟故虽然单手操作慢了些,但还算能跟上温寒的思路,两人偶尔会在一些问题上探讨,包括温寒的小公司接下来的发展。
对方的钱还没还完,而迟故算是这个公司的大股东,对未来发展有决策权。
两人探讨间,温寒的闹钟突然响了。
迟故就看着对方拿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随便拍了一张给人发过去。
他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也拍了张照片,只不过拍的是他的手,是那只带着戒指的手,在略显杂乱的纸和书本中显得白皙修长。
“你给谁发?”
“沈书澜。”
“哦,我也是。”
迟故突然问:“温祁怎么让你出来的?”
“当然是我求他了,看到没,这个。”温寒指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这里面有定位,他说我必须每个小时给他报备。”
“我还牺牲了很多%*,#他才答应的”
“”温寒说着十八禁的话,迟故几乎红着脸,把对方的嘴捂住。
多亏这时候实验室只有一个人,那人还喜欢戴着耳机。
温寒的表情像是再说,我付出了这么多,你可不要对不起我一样真诚。
由于他们两人比较合拍,时间过得飞快,直到晚上六点多才回过神。
他们就开始往回走。
一路上迟故都心不在焉的。
在走到一个篮球场边时,迟故终于没忍住,下午温寒的那些话,在他听来都很陌生,他从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花样。
“那样,他会喜欢么?”迟故只是好奇,温寒明显在这件事上比迟故经验丰富得多。
而且温寒也丝毫不隐藏,直接把他前几天的经历说给迟故听。
他还沉浸在那些难以置信的过程中,迎面就撞见温祁正一脸不善地盯着他。
温祁再见到迟故时恨的牙痒痒,上层的娱乐区基本就是他最大的核心利益来源,也是他这么些年积攒的人脉最多的地方。
“迟故,你”他酝酿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半句话来,最后只能拽着温寒往回走。
暖风卷起迟故的发丝,路旁樱花随风飘落,落了一地粉白。
他望着这纷扬的花路,心头微动:
沈书澜……会喜欢那样么?
他有点想尝试一下。
迟故上车,让司机绕了两个地方,他买了点东西后,最后到了沈氏集团楼下。
第139章 小玩具 因为想欺负宝宝,无师自通。……
沈书澜指尖在最后一份文件上落下凌厉的签名,结束了这场长达两小时的上市产品终审会议。琐碎的细节尘埃落定,他揉着发紧的眉心,步履沉稳地穿过空旷的走廊,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特助立在门口,神色微妙地迎上来:“沈总,迟先生…在办公室等您。”
沈书澜脚步微顿,眉峰几不可察地挑起一丝意外。这个时间点,迟故应该已经在家,或者在喂那只他宝贝得不行的猫猫。
一声不吭地来找他,有些反常。
他推开厚重的实木门。偌大的总裁办公室空无一人。
目光锐利地扫过,最终定格在紧闭的休息室门上。
推开休息室门的一刹那,沈书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反手关上门,“咔哒”一声,门锁落下的脆响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也彻底隔绝了外界。
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所有光线,室内昏暗如同深夜,只有床头那盏古董琉璃小夜灯幽幽亮着。昏黄、斑驳的光晕,像被打碎的彩色宝石,零落地洒在床上、地板上,以及——床边那个身影上。
迟故跪坐在那里,穿着,黑色装饰着白色蕾丝边的女仆装。
繁复的黑色蕾丝缠绕着纤细的脖颈,向下延伸成大胆的深V领口,几乎将整个单薄莹润的肩膀暴露在暧昧的光线下。
A字版型的超短裙堪堪遮住腿根,他抬起头。
左侧脸颊上,两片拇指大小的银色亮片,将冷淡的脸衬得性感诱人。
沈书澜的皮鞋碾过地毯,发出沉闷的压迫声响。他停在迟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坐的少年,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迟故仰起脸,黑色蕾丝颈环衬得他脖颈愈发纤细易折,冷白皮更显高傲。
“哥哥,想试试吗?”
他递出遥控器,沈书澜垂眼盯着那个黑色的小装置,“这是什么?”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迟故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问:“您嗓子怎么了?”
“——没事。”
沈书澜的指腹已经摩挲上遥控器的按键。
“这是小玩具。”迟故平静地将成人用品老板给他介绍的,一字不差地转述给沈书澜,“销量TOP3。”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老板说Alpha都会喜欢。”
沈书澜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此刻真正灼烧他理智的,是迟故跪坐在自己脚边,用学术报告般的语气描述着下。流玩具的模样。
这身女仆装扮也令他惊喜极了,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新鲜的刺激感。
迟故除外,因为很快他就被玩。的后悔了,混沌的大脑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蠢事,怎么能轻易把掌控自己的东西交给别人。
他像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世界,明明老板讲的时候只是说会舒服,为什么在沈书澜手里会有那么多花样。
迟故的脑子跑偏地想着,对方像是很有经验一般,可是哪来的经验?
迟故仰倒在床单上,裙摆随着颤抖翻卷成浪,白皙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沈书澜终于撕开冷静的假面,单膝压上床沿,掌心顺着蕾丝束腰抚上他汗湿的脊背:“宝宝穿成这样……”
指尖划过,满意地感受掌下身体的战栗,“是在邀请我拆礼物吗?”
“”迟故撑起打着石膏的胳膊想抢遥控器,却被对方轻易按回床垫。
沈书澜的唇贴着他耳垂低笑:“宝宝都给我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拇指轻轻一按。
迟故像被抽了骨头的猫,软绵绵挂在他身上,但他顽强地仰头咬住喉结。
沈书澜捏着他后颈警告道:“宝宝,不可以咬这里,很危险。”
他含着喉结,感受着对方说话时口腔中微微的震动,眨了两下眼后松开嘴,甚至还担心地看了眼,只有淡淡的半圈牙印。
呆愣了半秒,他无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那块发红的皮肤。
突然一个刺激令他脊柱发麻,这回他悬在半空的腰肢颤动着,胳膊一松重新跌入床上。
不定时的刺激令他极为敏感,但他眉头轻蹙,“您,为什么这么熟练?”
沈书澜挑眉,迟故这明显在意的模样很可爱,他俯身整理着对方快要遮住眼睛的卷发,“因为想欺负宝宝,无师自通。”
迟故被这直接的话弄得哑口无言,就像是流氓要做坏事之前特意正经地发出宣言。
很大胆,也很猖狂。
迟故那一成不变的面容,最近似乎多了丝微小的变化,沈书澜看着那一点,笑了会儿,“喜欢这套衣服么?”
“没有,这个……它打折。”是打折不假,但当时迟故是拒绝购入的,老板说两样东西一起买可以打八五折,不过不买就不用多花钱,这种事情显而易见。
但当他看到身侧来的一对情侣,那位高大的alpha,拿了套女仆装在那个漂亮的omega面前比量着后说好看,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与渴望,似乎很喜欢。
迟故最后还是买来穿上了。
“哦,好会省钱呢宝宝,不过,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这么积极?”
迟故确实不是心血来潮。
一方面是见了段凌霄,即使沈书澜没说什么,但他也不想让人误会,二是,想弥补对方,毕竟关于揽月庭的事情,是他一手举报的。
“还债。”
沈书澜的眼神漆黑如墨,“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书澜亲昵地吻着迟故的耳垂,又侧头去吻他的脸颊,感受着怀里发烫的身体,偶尔被刺激的身子打颤,还依偎在自己怀里,这种被自己omega依赖的感觉很美妙。
迟故时不时低哼,像是有故麻醉般的电流窜过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的肌肉都软化一般,只能无力地被压在身下喘着粗气。
他都不知道温寒是怎么能忍的。
或许不是迟故不能忍,而是潜意识里知道只要他示弱撒娇装可怜,对方就会放过他,像是某种确定的有恃无恐一般自信。
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
过了会儿,震。动似乎调低了些。
迟故立刻伸手去抢控制器——可沈书澜早有防备,手腕一翻,轻松避开。
“不是给我的么?”他低笑,嗓音沙哑,带着几分恶劣的调侃,最后站起身,“宝贝儿,抢什么?”
迟故仰头,目光紧紧锁定那只高高举起的黑色控制器,唇瓣微抿,下颌线条绷紧。
他充耳不闻,从床上站起来,动作干脆地再次出手。
沈书澜挑眉,像是逗弄一只不服管教的小猫,手臂灵活地左右闪躲,甚至故意将控制器在指间转了一圈,挑衅般轻笑:“这么想要?”
调了几次,迟故的反应尤为明显。
迟故眯起眼,眸色微沉。
几轮交锋后,他忽然屈膝,猛地从床上跃起——
沈书澜就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迟故这一跳几乎是直接朝他扑来。
他瞳孔微缩,心脏骤然收紧,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人。控制器脱手落地,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可他顾不上,手掌牢牢扣住迟故的腰,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后颈,眉头紧锁:“多危险?摔了怎么办?”
迟故被他搂在怀里,呼吸微乱,却仍抬眸看他,眼神笃定,仿佛在说:不是接住了?
沈书澜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可还没开口,迟故已经挣开他的手臂,从他身上滑下去,转身就要走。
“去哪?”沈书澜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拿出去。”迟故头也不回,语气冷淡,可耳尖却泛着红。
沈书澜低笑,手臂一收,直接将人拽回怀里,低头在他耳畔亲了几下,嗓音低沉诱哄:“再放一会儿,好不好?”
“为什么?”迟故侧头避开他的吻,嗓音比平时软了几分,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又要弄我。”
沈书澜没忍住,低低笑出声,胸腔震动贴着迟故的后背:“不是宝宝自己说要‘还债’的吗?”
迟故一僵,耳根瞬间烧得更红。
沈书澜弯腰捡起控制器,指腹摩挲着按键,目光却始终锁在迟故脸上,见他抿唇不语,故意按了一下。
“唔——!”迟故呼吸一滞,手指猛地攥紧衣角。
明明迟故表情依旧冷淡,但沈书澜却能窥探出半分哀怨的神色,“好了,保证不打开,行了吧?”
迟故冷冷瞥他一眼,勉强妥协。
他抓起桌上的水杯,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喉结滚动,水珠顺着唇角滑落,又被沈书澜伸手擦去。那只手却没老实收回,反而顺势抚上他的腰,指尖暧昧地摩挲蕾丝边缘:“星星亮片……宝宝自己挑的?”
“不是。”迟故别过脸,“送的。”
他原本还想着,既然穿了这身衣服,就该做点符合“身份”的事——比如给沈书澜端茶倒水,站在一旁随时伺候。
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甚至有点生气。
沈书澜又和他腻歪了会儿,仔细研究他身上的黑色短裙。
最后,迟故是红着脸,在沈书澜软硬兼施的手段下,当着他的面自己弄出来的。结束后,他冷着脸,毫不犹豫地把玩具扔进垃圾桶,以表决心。
沈书澜也不恼,只是从背后搂住他,薄唇贴着他发烫的耳垂,低笑:“下次试试别的,好不好?”
“……”
“我来买。”
*
7月29日。
花海市最高人民法院现场。
迟故坐在观众席上,只能看见冠杰的后背,那人的嚣张早已不在,四次的审判,对方一次次申诉,从拒不认罪到沉默不语,直到那重锤落定下,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庄严肃穆的审判庭内,审判长起身宣读判决书的声音冷冽如铁,穿透凝滞的空气:
“被告人以组织、领导□□性质组织罪为核心,实施垄断经营、暴力敛财等刑事犯罪活动共计87起查封房产167处,国有划拨及集体土地55宗,冻结涉案资金人民币3.17亿通过暴力围标、持械胁迫等手段,长期控制砂石矿产开采、冷链运输等10个民生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虞欣妍的父亲的冤假错案被同时平反。
迟故给对方递纸巾,“妆要花了。”
似乎对方哭得更伤心了,等周围人都散场了,对方的情绪才好一些。
“你,之后要去哪?”
“先回趟老家。”虞欣妍擦了下脸上的印记,“你喜欢吃荔枝么?我们家那边盛产,之后给你寄一点。”
“你家,在哪?”
“Y市。”
“……我家在隔壁市。”
一切都尘埃落定,迟故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无论什么结局,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无法重来,人死不能复生。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其中一颗褪色的琉璃珠。
下午,他跟着虞欣妍回了出租屋。
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柑橘香。
虞欣妍喜欢蜷在沙发上看恐怖片,薯片咬得咔嚓作响,偶尔被镜头吓得一哆嗦,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迟故安静地坐在一旁,荧幕上狰狞的鬼脸没能让他眨一下眼,倒是沈书澜接连发来的四五条消息和一通电话,让他微微蹙眉。
后面被迫换了个喜剧电影。
电影里的笑声夸张地炸开,虞欣妍笑得东倒西歪,发梢在暖光里一跳一跳。
迟故望着她侧脸晃动的光影,恍惚间看到妹妹也是这样,总爱抱着抱枕笑倒在沙发上,把薯片渣撒得到处都是。
太像了。
光线突然被遮挡,手串上的彩光倏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沈书澜俯身时投下的阴影。
“怎么不去吃饭?”
“我想回家一趟。”迟故听见自己说。
“哪里?”沈书澜的指尖搭上他肩膀。
迟故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补充道:“……回老家。”
沈书澜沉默片刻,伸手将他拉起来:“等三天后,我陪你回去。”
晚餐安静地吃完,迟故被拉进卧室做康复训练。
他胳膊上的石膏固定了快一个半月,前两天去医院拆掉了,医生说要适当的运动,减轻肌肉僵硬。
迟故的右手腕被沈书澜握在掌心,石膏拆除后的皮肤苍白得近乎脆弱,像一层半透明的茧。康复训练的动作很轻,沈书澜的指腹沿着他僵硬的肌腱一寸寸揉开。
“我想明天就想回去,行么?”迟故突然开口。
沈书澜手中的动作没停,一会儿转为握住迟故的右手,掌心托住他的手背,缓慢地将五指向上扳开。腕骨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么着急?”
迟故舔了舔唇,犹豫片刻,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那个手串,道:“这是我妹妹的。”
他把这个手串的来历讲了一遍,又和沈书澜说了很多关于他妹妹的事情。
“她唱歌很好听,学习也好,长得也好看。”
“她比我善良,小时候遇到朋友被男同学欺负,她会冲上去和人打架,最后回家弄得鼻青脸肿的,还跟我说她打赢了,跟我炫耀有多厉害。”
当天晚上迟故就找到那家,帮他妹妹还了回来。
他又缓慢地陈述了很多,直到皮肤上的触感消失了,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当他抬眼望向沈书澜时,却突然看不清对方,视线早已被水雾扭曲,沈书澜的轮廓在泪光中坍缩成一片颤抖的色块。
泪水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啪嗒啪嗒落下。
第140章 甜 哥哥,我难过。
迟故抬手,指节用力蹭掉滚烫的泪痕,声音压得很低问:“您难过吗?”
“难过。” 沈书澜的回答像一颗石子,沉甸甸地砸进迟故心里。
迟故心头一刺,愧疚翻涌。他想止住这弥漫的悲伤,却手足无措。指尖下意识掐向自己的手腕,却在半途被猛地攥住。
沈书澜蹙眉,目光锁住睫毛上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刚好点,又想做什么?”
对方的手抬起,迟故本能地想躲——却只是被轻柔地拂过脸颊,拭去湿意。
“想她了?”
“嗯。” 迟故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旧手串,声音发哽,“都是我的错……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沈书澜没再言语,只是用力将他拽起,“走。”
迟故几乎是懵的。
掌心传来的温度不容拒绝,牵引着他出门、上车、再下车。那温度像一道细微的电流,持续不断地流进他的身体。
直到冰冷的石碑撞入眼帘。
沈书澜的声音被风送来,混着远处模糊的鸟鸣蝉嘶:“想说什么,让爷爷给你带话。”
迟故眼眶猛地一酸。
压抑数年的堤坝轰然溃决,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我妹妹不在这里……她顺着海飘走了……”
“那你是不信爷爷的本事?” 沈书澜侧过头,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下颌清晰的线条,语调沉稳又温和,将人搂过来安慰道:“放心吧,爷爷年轻那会儿厉害着呢,这点小事肯定能办到。”
阳光被阴云遮住,空旷的墓地中央,只有风吹过绿叶的簌簌声和他们相依的身影。
沈书澜胸前的衣襟湿透了一片。迟故无声地流泪,只有偶尔压抑不住的细微啜泣,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过了许久,迟故抬起红肿的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哥,我难过。”
温柔地梳理着迟故微湿额发的手顿住,声音低沉:“感受到了?”
“嗯。”
“强烈吗?”
“嗯…心疼。”
“很疼么?”沈书澜追问,指腹轻轻拂过他湿润的眼角。
迟故用力点头。
沈书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着怀中人痛苦的模样,自己心里也揪着,但似乎,迟故那铺天盖地的绝望情绪并没有突然“涌”进来。
“我没感受到。”
两人目光无声交汇,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迟故眼中忽然闪过一点奇异的光,很快,他挣脱沈书澜的怀抱,“等我会儿。”
留下一句话就转身跑开。
不一会儿,他捧着一束花回来,郑重地放在爷爷碑前。
他蹲下去,将那些积压的思念、悔恨、期盼,颠三倒四地,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随着话语缓慢地倾吐,那伤感似乎真的被风带走了一些。
沈书澜站在一旁,缓缓望着迟故的背影,随后又转到墓碑上的照片。
爷爷身着藏青衬衣,即使是皱纹也掩盖不住那硬朗的气质。
迟故用手拢在唇边,对着石碑压得极低极低,
“爷爷,明年……我带外孙来看您。”
微风卷过,拂动沈书澜的衣角。他的背影似乎极其细微地僵滞了一瞬,快得像错觉。
迟故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阵风。他低头,精准地抓住了沈书澜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手指强硬地嵌进去,扣紧。
十指瞬间交缠,指环冰冷的金属感硌着彼此的皮肤。
他抬起泛红的眼,声音带着未散的鼻音,却异常认真:“别难过,爷爷说让我照顾好您。”
沈书澜看着他,嘴角习惯性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个“好”字的尾音还未落下,就被对方拖着,转身就朝墓园外大步走去,没有丝毫停顿。
沈书澜的目光落在迟故紧绷的侧脸和被风吹乱的发梢上,又垂眼看向两人紧紧交缠、指环相抵的手。
迟故的掌心滚烫,那热度透过皮肤,一路灼烧上来。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冰冷的仪器贴片连接着迟故的身体。
两个小时的检查,结果清晰地显示:迟故被封闭的情绪感知能力,在强烈的外部刺激下,出现了显著的、突破性的恢复。
那些汹涌的悲伤、尖锐的心疼,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尝”到了滋味。
与此同时,沈书澜看着报告,陷入沉思。
迟故的感知越强烈,他们之间那条无形的纽带就断裂一分。
虽然突然的情绪有时会令人烦躁,但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迟故的存在。
迟故拿着报告单,冷淡的眸子里盛着丝希望,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猛地扑进沈书澜怀里,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我会很快好的。”
*
飞机撕裂碧空,轰鸣着降落在平阳机场。
热浪瞬间舔舐上来,庆幸出门就钻进了冷气充足的车里。
虞欣妍虽然在冠杰身边待过,知道有钱能奢侈到什么地步,但沈书澜这种有钱又如此贴心的,还是第一次见。
车是沈书澜安排的,但沈书澜有事这两天都抽不开身,还是迟故恳求了半天,对方才肯放他先回来。
“哎,”虞欣妍对着小镜子仔细补口红,这是她多年职场养成的习惯,“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迟故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你和我妹妹很像。”
“啧,”虞欣妍收起口红,侧头看他,“不是,你平常是不是没朋友?”
迟故一愣。
记忆中妹妹清脆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哥,你总这样会没朋友的!”
“为什么这么说?”他下意识反问。
“语言呢,讲究委婉!”虞欣妍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能想什么就说什么,懂吗?”她凑近一点,眼神带着审视,“你这不就是拿我当替身?”
“我没有。”迟故答得认真又坦荡,反倒逗得虞欣妍噗嗤笑出声,肩膀直抖。
她笑够了,才说:“我比你大,按规矩,你得叫我姐。”
“姐。”迟故从善如流。
虞欣妍笑容淡了些,透出真诚:“说真的,谢谢你。不是你,我大概不会活到现在,而且冠杰那混蛋还在外面逍遥。”
“不是,是很多人的努力。”迟故摇头纠正道,眼前闪过段清枫、孙渠、秦字慕……还有沈书澜。
一路走来,除了江小渔,他还认识了很多朋友。
“谦虚过头了。”虞欣妍不由分说,塞给他一张卡,“拿着,之前欠你的食宿费。”那段被冠杰追查的日子,她不敢动自己的钱,全靠迟故。
正午阳光毒辣。
他们随便找了个街边的快餐店简单解决午饭。车子驶向隔壁镇,一路上多是虞欣妍在说。她显然更熟悉这片土地,迟故只记得儿时几条老路,倒像个初来乍到的外人。
咔嚓——
迟故对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拍了张照,指尖飞快发送。
“又发你男朋友啊?”虞欣妍揶揄。这一路,迟故手机就没离手,恨不得把每一帧风景都分享过去。“啧啧,发消息的时候嘴角都翘着,谈恋爱真好啊。”
“有么?”迟故摸了摸嘴角。
“嗯,藏不住。”虞欣妍眼神飘向窗外,突然回忆道:“我高中时有个初恋,我们感情也很好,后来我去A市上大学,分了。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不想拖累他。”
她望向迟故盯着她看,半开玩笑道:
“你开个直播?随时随地分享,还能说话。”
迟故当真想了想,摇头:“他在工作,不方便。”
他提前回来,主要是想把老家那三四个月没住人的房子收拾一下——潮气重,怕是成了虫蚁乐园。
下午四点,车子抵达虞欣妍老家的小镇。
“住一晚再走?让你尝尝姐的拿手菜,保证喜欢。”
迟故不善推辞,点了头。
两人一起买了菜,迟故也下厨做了两道。
“哟,手艺不错啊!”虞欣妍尝了一口,真心夸赞。
“小时候常做,妹妹爱吃。”
“有你这哥哥,挺福气的。”虞欣妍轻声道。
晚饭后,夕阳将坠。迟故帮虞欣妍清理她家小院的杂物。刚忙了不到十分钟,就见她抱着一叠法院的无罪判决书复印件,深吸一口气,走向邻居家。
迟故默默跟在几步后。
他看着虞欣妍一家家敲门,挺直背脊,清晰地说:“我爸不是杀人犯!他是被冤枉的!法院判了!”
回应各异:不耐烦的关门、恶毒的咒骂、甚至有人推搡着想动手,被虞欣妍利落地格开。走了近十五家,唯有一户老太太,接过资料,惋惜地叹了口气。
大多数人脸上挂着漠然,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
十年了。有些人搬走了,新面孔不认识旧事。只有虞欣妍,固执地困在那个冤屈的牢笼里,徒劳地寻求一丝迟来的、渺茫的和解。
深夜,迟故躺在虞欣妍家东屋的旧木板床上。稍微一动,床板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夏夜闷热,只有一架老旧风扇在头顶费力地“呼呼”转动,搅动着粘稠的空气。窗户开着,夜风勉强带来一丝凉意,却也放大了窗外聒噪的蝉鸣。
太久没一个人睡了。
身边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气息,没有温热的体温。
迟故闭上眼,又睁开。
黑暗里,他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眯了眯眼。指尖悬在沈书澜的名字上,最后只落下三个字:
“睡了吗?”
手机屏幕的光刺眼,映着迟故的脸。那边秒回:
“没呢,怎么了?”
“睡不着。” 迟故指尖飞快打字,“想您了。”
他紧接着又问,“您什么时候到?我买了小风扇,这边没空调,等您来了用。”
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光标闪烁了好一会儿,才跳出一条:
“后天早晨到。我也想你了,宝宝。”
“晚上睡觉把右边胳膊垫高点,别压着。”
迟故盯着那些字,脑海里几乎能想到沈书澜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嗯。”
“快十二点了,别熬夜,乖,睡觉。”
“嗯,哥哥晚安——”
迟故放下手机,闭上眼,思绪却像脱缰野马一般乱飞——要买什么菜、带沈书澜去哪里逛、要添哪些洗漱用品……越想越精神。
许久后,他刚想翻身,想到自己的胳膊,又老实地平躺着。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更空。他猛地又抓起手机。
迟故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指尖悬停片刻,找了个借口:“想看看猫猫……它睡了吗?”
“没睡着?”
“嗯,您怎么也不睡?”
倏地,一张照片弹出来:猫蜷在猫窝里睡得正香。
不过照片角度不对。
刘姨拍照才喜欢这种俯身贴脸的角度。沈书澜不会。
他根本不在家?
迟故心一沉,在指尖即将戳到语音通话的图标时,沈书澜率先打了过来。
“怎么了?” 沈书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似乎有些空旷的回音。
“想您…好热。” 迟故的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燥意,身体深处隐隐的渴望被这通电话点燃,像有小火苗在烧。
“是不是快发情期了?” 沈书澜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了然的敏锐,“带抑制剂了吗?”
“嗯…带了。” 迟故声音闷闷的,之前还以为是天气作祟,原来是想沈书澜的味道了,“我中午吃抑制药了。”
“乖,现在去用。” 沈书澜的语气不容置疑,又放软了些,“听话。”
迟故不情不愿地爬下床,翻出抑制剂,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时,他对着手机低哼:“打好了…还是想您。”
“我知道。” 沈书澜的声音像带着温度,“我会快些过去的。”
“嗯…” 迟故应着,却没挂断。他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屏息凝听。听筒里传来极细微的风声,还有…隐约像是车门关上的轻响?
“要听摇篮曲吗?” 沈书澜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带着点诱哄的味道。
“不要…幼稚。” 迟故嘴上嫌弃,身体却诚实地缩了缩,手机捂得更紧,“就想听您说话。”
“好。” 沈书澜低笑一声,听筒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调整了姿势,“想听什么?故事?还是…”
“您怎么在外面?” 迟故忍不住打断。
“嗯,刚处理完公司的事,正往家里赶。” 沈书澜避重就轻,“不是想听我说话?躺好,闭眼。”
迟故依言躺好,闭上眼睛。
黑暗中,沈书澜低沉舒缓的嗓音流淌过来,像温热的泉水包裹着他。
说着一些毫无逻辑的琐事,平平无奇的语句,被他特有的沉稳声线念出来,就是最好的安眠曲。
匀速的语调带着魔力,迟故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意识渐渐模糊。就在快要沉入睡眠的边缘,那声音停了。
迟故没动,也没出声,他觉得对方该睡觉了,不能耽误对方休息。
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沈书澜轻缓而规律的呼吸声。
沈书澜也没问迟故是否睡着了,默契地维持着这份无声的陪伴。过了好一会儿,大约两分钟,那呼吸声才消失,通话被轻轻切断。
迟故在残留的、仿佛还带着沈书澜气息的静谧里,睁着眼盯着旋转的扇叶。
淡淡的难过浮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摸着戒指,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沉沉睡去。
而手机屏幕上,凌晨五点,一条未读消息悄然亮起。
“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