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一朵薄荷


    ◎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说是化妆师不在……”陶栀眼眸亮亮地望着桌对面的邬别雪,脸上还有未散去的兴奋的红晕。


    邬别雪噙着笑意给她舀了一小勺玉米粒,看着她眼睛里盛满星星,闪个不停。


    陶栀见她这样望着自己,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羞了,埋头戳了戳金灿灿的玉米粒,咬着唇赧然道:“最后就让我去了……”


    邬别雪点点头,柔声问:“那一定做得很好,对不对?”


    “应该……没有拖后腿吧。”陶栀眨眨眼,想起明汀愉悦的神情,想来应该是满意的。


    邬别雪知道陶栀说话有时候总是谦虚。


    比如有时候她会主动亲邬别雪。很柔软纯情的吻,从唇角开始厮磨,但还是会撩拨起邬别雪的欲念。等邬别雪忍不住要再吻得深一些时,她就狡黠地离开了,还会笑吟吟问一句:“喜不喜欢呀?”


    邬别雪舔舔唇,因为意犹未尽而眸色很黯,应得也很淡:“你觉得我喜不喜欢?”


    她神色平静,甚至称得上冷如冰霜,看上去似乎没有因为这个吻产生分毫波动,但视线却不克制地在陶栀唇上流连。


    陶栀就笑了,主动凑到她身前,送给她一个深吻。


    唇舌分开后,她才微微喘着气,回答邬别雪刚才的反问:“我觉得你应该不讨厌。”


    邬别雪在心里道,不是不讨厌,而是很喜欢。很喜欢她这幅娇憨的模样,灵动狡黠的小狐狸,似乎笃定能够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陶栀自己分明也知道,但她很谦虚地用了“你应该不讨厌”,而不是“我觉得你会喜欢。”


    她很喜欢把话说得留出半步,所以她说没有拖后腿,那一定是做得很好,让对方很满意。


    于是邬别雪便放心了,又给她挟了一小筷黑椒牛柳,温声道:“期末周你每天都不开心,我以为你考完了会开心很多。”


    “但好像帮剧组化了妆,比你今天考完试更让你开心。”


    陶栀闻声,竟罕见地沉默了,开始轻咬着下唇思索。


    似乎是真的。进入大学以后,她没办法从学业上获得愉悦的感受。哪怕她成绩不错,目前的排名也足够保研和拿奖学金,但她似乎从没有在课业上获得过满足感。


    邬别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见她指节沾到了米粒,便牵过来,用湿纸巾细细地擦了擦。


    陶栀见她照顾小朋友的模样,就又笑了,屈起食指在她掌心挠了挠,话中有不自觉的轻嗔:“期末周没有人会开心的呀。”


    “邬别雪,难道你以前期末周开心吗?”


    本来是句打趣的话,但邬别雪竟还真的蹙眉想了想,然后轻轻颔首。


    陶栀睁大了双眼。


    总是从同学或者论坛上听到说邬别雪不是人的言论,她还很不开心。哪里不是人了?明明就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但此刻,她见邬别雪认真地点头,竟有几分认同了。


    “为什么呀?”她反手攥住邬别雪的手,饭也不吃了,凑到她身边,模样很是担忧,皱着眉头问。


    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邬别雪就伸手揽过她的腰,轻声细语道:“期末周没有课,每天都是自由的,可以自己安排复习和其它事,不用再挤时间,很轻松。”


    陶栀一听,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她想起什么,头一歪,靠到邬别雪肩上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小宜都被计算机的期末周折磨得想转专业了。”


    邬别雪嗯了一声,“那么,她要转吗?”


    陶栀点点头,无意识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担心,“她在和她妈妈商量。当时报这个专业,是她妈妈决定的。她不喜欢计算机,一直对心理学比较感兴趣。”


    “感觉……可能会吵架。”


    邬别雪沉吟许久。陶栀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也有些担心,便急忙拎起唇角,松开眉心,作出轻松的姿态。


    刚要开口宽慰一下邬别雪,便见她温融的眸子望来,像月光下无边无际的海。


    她说:“那你呢?”


    陶栀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


    温夜的海浪柔缓地扑到耳边,带来足够清浅,却震撼人心的波纹:“我觉得,你不喜欢药学。”


    邬别雪有听陶栀提起过她追逐自己的事,但没有细讲。陶栀似乎有所顾虑,说想要以后慢慢讲给她听。


    所以她知道陶栀从中学开始就把自己当作了她的前进目标。因此,有可能目前为止陶栀做过的选择,都是在为了和她距离更近而下意识追随她。


    从而让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有了重叠的可能性。


    包括进入一中,选了理科,以及选了江大的药学,搬进她的寝室。


    邬别雪应该感谢她的这份执念。因为如果没有这份执念,她或许不会在生命里遇见陶栀,不会和她成为恋人,不会拥有这份温暖的爱情。


    她们也许会错过。


    可她依旧觉得这样不妥。因为陶栀在日复一日的追逐中,丢失了自我。最致命的是,似乎陶栀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可怕,甚至也没想过要改变。


    邬别雪回想起陶栀啃专业书时眉头紧皱的模样,也能记起她听说实验课要解剖小鼠的恐慌。


    和今天陶栀兴高采烈回到寝室的模样截然不同。


    刚才陶栀眉眼弯弯地跟她说今天给演员化妆的事时,她觉得,陶栀在发光。


    是一种因为能做好喜欢的事而闪烁的光。


    她在专业领域内的很多大佬身上见过这样的光芒。她们提起自己钻研多年的成果,神采奕奕,全神贯注,游刃有余,也因为自己做出的成就而满足和欣慰。


    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而陶栀呢。陶栀有一双很巧的手,这双手随手一勾就能画出可爱的小兔子、漂亮的薄荷糖、栩栩如生的小鱼。


    她对审美、色彩、搭配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随手扯出两件衣服,就能让邬别雪的穿搭收获一整天的赞美。


    又像现在,邬别雪看着她清透无暇的妆面,除了在心底感概一万遍“好漂亮”以外,也会觉得她的小女朋友真的很厉害。


    所以显然,陶栀这双漂亮的手应该在艺术领域,又或者设计领域大放异彩。而不是在冰冷的实验室里,恐惧地端起溶液害怕溅出,又或者执刀面对下不去手的小鼠。


    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药学本来就不是前途多么光明的专业,不值得陶栀因为别的因素而放弃自己理想在这条路上走到黑。


    即便她家境很好,未来并不一定要从事相关职业,但邬别雪仍旧不希望她的大学生活浪费在不喜欢的学习上。


    邬别雪自己的大学生活没得选,前半段疲于生计,后半段奔波忙碌。但她希望,陶栀能够拥有不留遗憾的大学生活,能够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


    陶栀沉默了。


    在邬别雪的意料之中。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陶栀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脊背,给她一些时间来想一想。


    陶栀缩在邬别雪怀里,咬着下唇,开始无意识地掰手指。


    她确实是因为追逐邬别雪才会选择江大药学,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药学。


    没有像林静宜那样哭天喊地,是因为恰好她理科很好,能够应付得来复杂的计算和化学。


    没有像许闪闪那样生不如死,是因为她善于学习,能够安排好艰难的复习任务。


    但并不是因为她觉得热爱而感到轻松,她也从来没有享受过学习专业课的惬意。


    回想起自己出高考成绩选专业那阵,陶娇还很惊讶她会选药学。原本她和祁挽山都希望她能够选择管理学类的专业,这样两边都可以给她铺路。


    但她们一向很尊重陶栀的决定,所以没有反对,也不像林母那样独裁专断。


    陶栀回想起妈妈和妈咪对自己的支持,忽然有点想哭,但她咬着下唇,忍住了。


    她又想,如果邬别雪真的出国留学,又或者选的不是药学,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她的选择会毫不犹豫地与邬别雪重合。


    前十八年她经历过重大的转变,但唯一没有变的,是邬别雪在她心里的位置。


    后来,亲情、友情又在心里占据更多的地方,可邬别雪始终具有一席之地。


    所以她没有意识到,她的所有选择都在悄无声息中,都在她的不知不觉中,倾向邬别雪。


    ——而现在邬别雪告诉她,她需要找回她自己。


    陶栀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顶灯下扑朔,像一只载满碎钻的蝴蝶扇动翅膀,等待掀起一场跨越海洋的无声风暴。


    她在邬别雪怀里蹭了蹭,感知到对方的温度,方才升起的不安才缓慢消散。


    “我、我想一想。”陶栀将自己的面颊埋在了邬别雪怀里,感受到对方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自己的头发。


    她仰起脸,小声问道:“那你为什么选药学呢?”


    邬别雪那么聪明,做什么都做得那么好。陶栀相信,无论她选哪个专业,都能够做到行业的顶尖。


    她大可以选择现在的热门专业,陶栀知道她的高考分数足以让她随意挑选。


    所以为什么是药学呢?


    邬别雪笑了,眸中清冽的海波光粼粼,溢出的温柔堪比三月春风。


    “我啊……”她也眨了眨眼,却不是蝴蝶扇翅,而是冰层融化。


    “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她说。


    陶栀微微睁大了眼,一颗心毫无章法地跳动起来。


    她好像有预感,邬别雪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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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看情况[求求你了]今天赶高铁回家很迟了可能写不完大家不要等早点睡~明天看就好


    第72章 七十二朵薄荷


    ◎调情。◎


    “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入睡障碍了。”


    邬别雪垂着眼,半天后,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入夏的夜晚,凉风习习,窗外还没出现蝉鸣。室内很安静,安静得让那些低声的絮语也融成静谧的一部分。


    “可能是……十岁左右的时候?”也许是怕陶栀担心,邬别雪将口吻放得很淡,若无其事的模样,还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也记不太清了。”


    低垂的睫毛微微晃动,频率很慢,连带着唇边浮现的笑意也有些浅薄。陶栀的呼吸也跟着她变得滞闷,像按下慢倍速播放,又像是平涸的河床无法让河水流动。


    她想问,为什么呢?小孩子不是最缺觉了吗?为什么十岁就睡不着了?


    陶栀记得,自己十岁的时候每天要睡十个小时,还会困。


    “刚开始我的母父并不重视,直到后来,家庭医生强调了好几遍这种病对大脑发育的危害,我母亲才觉得我有些……可怜。”


    末尾两个字莫名含糊,又像是低进了尘埃,被宿舍楼不远处球场传来的哨音绞灭。


    轻薄的双唇勾起一些弧度,却似乎带着讽刺,“所以从德国买了很贵的药给我。”


    当时秦萱的神情,邬别雪现在还能记得。


    香槟色的灯光在她高贵的面容上分出利落的阴影,她面上的柔软似乎真的是因母爱而生。可邬别雪就是轻易捕捉到她微挑的双眉和戏谑的唇角弧度。


    五指的缝隙里分别卡入一小瓶文字陌生的药瓶,然后以倨傲的姿态朝邬别雪轻轻晃动,发出一些清脆的声响,却像是某种用于逗乐的玩具。


    秦萱神态悲悯,朝她微微摇摇头,眸光像是在看一只快被碾死的蚂蚁,声音却如同毒舌吐信般缠绕上邬别雪的身躯。她说:“真可怜。”


    “这药两千八一颗,你或许得好好想想,怎样才能配得上它的价值。”


    后来,幼小的邬别雪缩在柔软的床边,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将那些药全部倒出来,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一。


    两千八一颗的药效果很好。只需要一颗,邬别雪就会忘记对黑夜的恐惧和所有的如履薄冰,怀揣着并不为人所知晓的孤寂,环抱自己沉沉睡去。


    再后来,是一数到九十八,八十五数到一,一数到六十二,四十七数到一。


    等倒出来的药一目了然到不需要数的时候,邬别雪猛然发现,自己记不清最开始的数字是多少了。


    这种遗忘来得缓慢而无声,并不像尖锐的刺刀一把猛烈地划开她的记忆,而是如同源源不断的水滴,日复一日地滴落,直到将她的记忆砸出斑驳深邃的窟窿。


    直到无法弥合。


    药物作用挤压她的海马体,逼迫她不得不遗忘一些事。


    可在母父的阴影中踽踽独行太久,本能的恐惧令她不敢忘记法语怎么说,不敢忘记钢琴怎么弹,不敢忘复杂的数学公式。


    这些东西必须死死钉在她脑海里,必须成为她求生的本能,必须保留下来以证明她的价值。


    在选择被无限挤压的困境中,她的大脑替她做了选择。


    她开始忘记自己遇见过的人,和一些不重要的事。


    忘记在马术课遇见的、说好了第二天要一起上课的小姑娘。


    忘记那次奥数比赛拿了第一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忘记家里接送她上下学的佣人长什么样。


    没关系。


    没关系。邬别雪这样对自己说。


    幸好她的人际关系浅薄,所以她们都不重要,不需要她记得多么深刻。


    那时的邬别雪还没有意识到,她在本末倒置。在后来无数次人际关系的建立中,她的本末倒置都让她以淡漠的姿态置身事外。


    很多人说她清高,说她傲慢,说她不可一世,眼里放不进其她人。其实不是。这只是她被药物规训后的下意识防御措施。


    在经历过一些之后,她越来越害怕在某个时刻,有人会突然出现说,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吗?


    然后那些热切的眸子逐渐转凉,最后变得厌恶和阴森。


    邬别雪无意识地用食指指尖用力抵住拇指指腹,直到出现忽略不掉的痛意,才缓缓松开。


    “有一次,我惹邬远松生气了。”她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继续平静地开口。


    当然,背后的原因她也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邬远松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到了某个福利院,姿态轻佻地告诉她,你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


    当然是假的。


    只是这些成年人用来逗乐的玩笑话,总是以梦魇的形式不断在邬别雪浅薄的梦境里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一口吞没。


    她已经习惯了。


    “邬远松把我带回来以后,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邬别雪抬起眼,神态里有罕见的无措,“只是我真的记不清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反应……很反常。”


    是比遗忘其它记忆更惨烈千百倍的情绪。


    她不受控制地头疼,发高烧,脑子里像有无数把刻刀,在她竭力抗拒中,将她脆弱的躯体束缚起来,让她动弹不得,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刮得一干二净。


    因为大脑觉得,记住那些通用法则,才能让她在冰冷窒息的环境中获得生存的权利。


    没有多余的位置能容纳。因此任何记忆,任何多余的情愫,都应该给它们让位。


    一直到后来,邬别雪也没有记起在那个福利院发生过的事。


    “后来……”邬别雪垂眼,又轻轻勾了勾唇角,却也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十六岁时,我强迫自己把药给断了。”


    断掉一种服用了五六年的药物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邬别雪没有讲其中的痛苦,她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


    “那药是秦萱托私人药企定制研发的,市面上查不出来任何有效信息。”


    “后来也会想……如果不吃那药,是什么样的。”


    邬别雪的眉眼莫名苍白,可直到此刻,她唇边的笑意才有了几分真切,“可能……算我的执念吧。填志愿的时候没想太多,就填了药学。”


    其实比起执念,更多的是不甘,是后知后觉的无力,而不是坚定选择药学的理由。


    过去三年,她自己也记不清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敲下药学代码的了。


    邬别雪抿了抿唇,从片刻的安静中恍然回神,才发现陶栀好久都没有讲过话了。


    她下意识抬起眼,却发现面前的女孩……在哭。


    很安静地哭,好像嗓子又用不得了,连一丝气音都没有泄出。


    只是那双眼睛通红,像被暴雨摧折后寂寂飘零的海棠花,而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比那些的倾盆暴雨更令人心惊。


    邬别雪急忙抽出柔肤纸,轻轻地摁在她眼角,为她擦拭掉晶莹的泪珠。


    其实她自己已经觉得没什么了,这些矫情的伤疤比不上生活中的油盐酱醋茶来得实在。但不可否认,再强大的心脏,也会被利刃捅穿,也会需要长久时间来愈合。


    本来只是讲选专业的缘由,但不知道为什么,对陶栀说了那些她恨不得忘得一干二净的东西。但更神奇的是,她说出来后,心头积压了许久的重石,忽而悄无声息地散了。


    只是此刻看着眼前为自己哭泣的女孩,她过往年岁中那些飘零的、没有寄托之处的情绪,好像隔着遥远时差,忽然就被人温柔地接住了。


    “你在……心疼我吗?”邬别雪笑了,真心实意的,那双看起来薄凉的双眼也微微弯起,愉悦快从眼角渗出来。


    陶栀哭着哭着,见面前人笑了,忽然就愣住了。


    然后,她竖起眉,恼怒地抬起手,狠狠扬起,最后又雷声大雨点小地落在邬别雪胸前,跟蹭了蹭似的。


    邬别雪挑眉,攥住她手腕,“你这样,很像在和我调情。”


    她不想再让陶栀为她担心,选了些不着边际的荤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陶栀不哭了,一张被濯洗干净的脸嫩生生的,却又开始浮现羞赧红云。


    她缩进邬别雪怀里,咬了咬唇,闷声道:“你跟我说你以前的事,我很开心。”


    嗯,开心得都哭了。


    “我也……想跟你说说我以前的事。”陶栀小小声开口,顿了顿,又道:“但是我没有想好怎么说,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邬别雪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应道:“好。”


    “还有转专业的事,也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我不喜欢药学。但是做决定对我来说有点艰难,所以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邬别雪心想,做决定对陶栀来说真的很难吗?不是无数个时刻,都选了自己吗?


    她没掩住面上的笑,所以第二句好应得过分温和,浅浅的笑音从胸腔开始,传到陶栀耳朵里,又沿着血液一直输送到心腔。


    陶栀又在她怀里呆了会儿,才仰起通红的脸来,忍着羞赧,用近乎气音的音量道:“那现在,我要和你调情了。”


    末尾几个字,几乎是闭着唇用牙齿磨出来的,稚软含糊得像一盏糖粥。


    邬别雪微微阖起眸子,任她吻上自己唇角。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求求你了]凌晨应该还有


    第73章 七十三朵薄荷


    ◎等价交换。◎


    邬别雪没有想太多,但她好像发现当晚的陶栀很是生动。


    还是很羞,连锁骨和颈后都染上一层薄红,也不太敢看邬别雪,但回应得很主动,从亲吻到身体的起伏,活色生香。


    稍微碰一碰,就好似溢出甜汁的花瓣,彻底软了。再碰一碰,那些往日竭力收敛的声音便断断续续从喉中轻哼出来,又轻又软,像惑人心神的蛊,噬得邬别雪心底发麻。


    忍不住就想听更多。


    “……今晚怎么这么快?”她将混身发抖的陶栀搂入怀里,像揽起一条湿软的小鱼,用指尖轻轻安抚着,给她更多柔波余韵。


    被情欲沾染后的嗓子低低的发哑,却带着慵懒的风情,似乎还带了些酥麻的笑意。陶栀听见,没忍住又颤了颤,无助地屈起小腿,把底下的床单蹭乱了。


    等她彻底安定下来,邬别雪才去帮她放水洗澡,然后轻车熟路地拆下床单,送进洗衣机,又折回来把卧室的垃圾桶袋子换掉。


    每一次都是,陶栀缓过神来如果看到那些没有清理干净的痕迹,就会害羞很久很久,像只被欺负过的小鹌鹑,也不敢主动来抱她亲她了。


    邬别雪可不想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等两个人都洗完澡,相拥入眠的前一秒,陶栀附在邬别雪耳边,给她迟来的应答:“因为今天特别特别喜欢你。”


    一字一顿的气音,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搔刮着她的鼓膜和耳蜗,留下一片蜿蜒的痒痕。


    邬别雪闭着眼,猜到她今晚或许是因为听到那些经历心疼自己,所以才会特别有感觉,所以反应才会来得又快又猛,连往常竭力克制的声音都放开了悉数灌进了她耳朵里,勾得她险些刹不住车。


    但她面上未展现分毫,只从鼻腔里哼出短促的笑音,“只有今天?”


    以往她从不屑那些带着怜悯的目光。但此刻,她却觉得,用那些该被抛弃的过去来换今晚这样鲜活生动的陶栀,很值得。


    过往陈旧,而她要迎来属于她的新生。


    陶栀将脸埋进她的肩颈,仰起脸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才闷声闷气地道:“因为以后都是爱你。”


    邬别雪的呼吸猛地漏了一拍-


    转专业的事,陶栀没有想太久。


    因为第二天,温澜生妆造的路透图上热搜了,实时热度屡次冲到热搜榜前三。


    话题讨论度居高不下。评论区里有人说她是不是在江大拍摄,怎么半点风声都没透出来,有人说这样简单清寡的妆造很适合她,衬得像朵小水仙,还有更多的人不停地夸她,说感觉越长越漂亮了。


    和路透图一起泄露的,还有一段画质不太清晰的视频,摇摇晃晃的,像是拍摄者激动得手抖。


    画面里,天色将暗,视角是守在不栖湖旁路边的几个学生,安静地等着温澜生下戏。


    还是心性纯稚的大学生,没接过演员下戏,也不好意思开口喊人,就傻愣愣地守在边边上,举着手机放大六倍去看温澜生,浑身上下被蚊子咬出几十个包。


    明汀喊了收工以后敏锐地瞥见这几个女孩,但没说什么,也没再像要求之前的女孩删帖一样要求她们删视频。


    江大期末周快结束,暑假场地空出来后拍摄进程会快很多。剧组前期宣发也得开始准备,是时候该流出些消息吸引热度了。


    温澜生接过助理递来的小风扇,柔声道了两声谢,转眼便瞥见一串强烈的星星眼。


    她望向那几个女孩,见她们震惊欢呼,确认她们是在等自己以后,便抬起步子施施然走到她们身边。


    “你们好,等了很久了吗?”下了戏的温澜生有些疲惫,却衬得嗓音愈发温柔。


    “啊……啊、是是的!”女孩们口不择言,满面都是羞出的红晕。


    视频画面晃了晃,温澜生看见拍摄的手机,微微一笑,但没说什么,算是默许。


    她瞥见她们不停地抓挠胳膊和大腿,皮肤上全是挠出来的红印子,便蹙起秀眉,急忙喊助理拿来花露水,想递给她们。


    女孩们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一时忘记接过,温澜生便笑了笑,俯下身子亲自给她们喷。


    有个女孩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不好意思地接过花露水,磕磕绊绊地道谢。


    然后其她的人也反应过来了,七嘴八舌地说话,叽叽喳喳的像麻雀,翻来覆去也就是“你好漂亮”、“好喜欢你”这样的话。


    温澜生耐心听着,颔首道谢。


    视频的前半段内容就是这样。


    直到最后,有个女孩说,感觉她的妆化得好好。温澜生微微仰头,眸中忽然漾出温软笑意,说:“今天场子里化妆师不在,是一个妹妹给我化的,我也觉得化得很好。”


    于是乎,这条视频大爆特爆了。


    一同冲上热搜的还有#温澜生同款妆容、#温澜生你到底有多少个好妹妹、#温澜生新剧路透苏死我了,诸如此类的话题。


    陶栀垂着眼望着手机屏幕,近乎是小心翼翼地点开了那条讨论妆容的楼。


    指尖滑动,缓慢地在评论区翻了翻。随后,她忽而轻轻笑了。


    彼时邬别雪正在电脑前敲论文,遥遥地听见陶栀笑着喊她名字,甜蜜的发音像在她名字间隙里塞满了棉花糖。


    抬手抵了抵眼镜,邬别雪应声望去,便见陶栀眼睛亮亮地扒在门框边,小声地道:“我决定要转专业啦。”


    邬别雪也笑了,招手让她过去,又滑开椅子,让她跨坐到自己腿上。


    “想好了?”她亲亲陶栀*的下巴。


    陶栀点点头。


    邬别雪一只手扶在她腰间,另一只手从桌上拿过手机,垂着眼道:“转专业申请还有两天截止。艺设院我有认识的人,帮你联络一下问一问专业情况?”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握着纤瘦的腰肢,大拇指不轻不重地在腰侧摩挲,先是轻轻摁了一下,又小幅度地绕着圈。


    陶栀咬着下唇望向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庞,呼吸快了几分。因为办公,邬别雪戴着一副轻薄的眼镜,神色平淡得近乎没有波澜,只有手机的亮光在镜片上跃动。


    “你熟人好多哦。”陶栀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带出来,放到一旁去,又小声道:“计算机也有认识的人,艺设院也有认识的人。”


    说到后面,不情不愿的意味终于明显了些。


    邬别雪动作一顿,双眸一抬,对上陶栀的视线,微微勾起唇,连带着那双凉薄的眸子也眯了眯,好心情地道:“吃醋了?”


    陶栀抿了抿唇,不应。


    “都是因为做项目有过交集的同学,在各自专业的排名也都算顶尖。”邬别雪又将手放回她腰间,却往后游弋,覆在了她的尾椎骨处,抬了抬下巴,接着道,“学校重视的比赛项目,代理老师很喜欢把不同专业的同学凑到一个组。学科多样性代表项目完成度高,拿出去好看。”


    “一起做项目,就认识了。”


    “还有一些……是别院老师带的,给挂个名,在我组里,问问学号加分,也算是点头之交。”


    “一般有什么忙,都会愿意帮,毕竟人脉也是资源。”


    邬别雪说完,终于看见陶栀松开眉眼,下意识咬紧的下唇也松开了,出现浅浅一道牙痕。


    她抬起手,想帮她抚掉那抹痕迹,却不小心把唇瓣揉得更艳了。


    “那、那你是不是在用你的人情帮我?”陶栀听懂了,这些尖子生的你来我往都是明码标价的,涉及到利益交换,应该用在关键的地方才好。


    可是……自己前不久还刚刚让邬别雪帮小宜问了复习资料。


    回想起这点小芝麻的事,陶栀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开口说什么,便见邬别雪仰仰下颌,轻轻吻在她唇角,随后柔声道:“好了,收取一点费用,和我等价交换。”


    “不用担心,这都是小忙,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明明是六月初夏,但陶栀听着她的声音,却觉得自己心底在开一簇簇春花。


    “转专业的事,有和妈妈们讲好了吗?”邬别雪又垂下头,在手机上翻联系方式。


    陶栀因为她那句“妈妈们”忽然有些高兴,垂下眼嗯了一声,“我妈妈和妈咪都很支持我。”


    她想,今年中秋,终于可以按照陶娇的愿望把邬别雪带回家了。


    “好。”邬别雪利落地把那些资料点开看了一遍,大概了解了,就把它们合并转发给陶栀,“你的条件是满足的。选好专业,然后去教务处申请,记得联系班主任审核。”


    尾音落下,邬别雪恍然一秒,忽然自顾自笑了,“我们是同一个班主任,对吗?”


    陶栀搂着她的脖子,黏糊地应了一声。


    “很有缘。”最后,邬别雪这样说,尾音轻得好像叹息。


    不出邬别雪所料,申请提交没多久,班导王莉果然要把陶栀约到办公室谈话。


    因为药学专业转出的名额少,每一个都要由班主任亲自谈话确认,才能给名额。


    邬别雪看陶栀有些紧张,就说自己刚好有事要去找王老师一趟,于是两人便一块去了。


    “来了,坐。”王莉凝神盯着电脑屏幕,余光瞥见人影进来,头也不抬地道。


    “王老师。”邬别雪微微颔首,从齿间吐出的声音清泠泠的。


    王莉听见这把嗓子,疑惑抬头,正想开口问,便见高挑身影后又跟进来个穿桃色短裙的女孩,也乖巧喊了一声:“王老师好。”


    王莉一时没搞清楚状况,但还是摆摆手让她们先坐下。


    看看拘谨坐下的陶栀,她在心底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一口气。


    这女孩很乖,模样漂亮,连坐姿都规整知礼,很讨人喜欢,最关键的是成绩还很好。明明足够保研的排名,不知怎么想的竟要转到艺设院的美设专业去。


    又转眼瞥向姿态从容的邬别雪。


    皮肤雪白的人陷在漆黑的真皮沙发里,鲜明的色彩对比把她衬得像尊透白的冰雕,那脊背挺拔得跟玉竹似的,周身气质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漠然。


    呆了四年的大前辈和刚进校一年的小学妹坐在一处,强烈的气质对比竟莫名让人感怀。


    王莉收回目光,退出电脑界面,举起茶杯呷了一口,悠悠然道:“别雪,你来有事哇?我打算找陶栀谈话嘞。”


    邬别雪淡声应道:“有篇论文想发,药剂方面的,想请王老师帮我看一眼。”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坐得离自己远远的陶栀,笑了笑,“既然老师找师妹有事,那你们先谈,我等您。”


    一句话无波无澜的,声线清矜得像捧雪,偏偏“师妹”那两个字停顿得意味深长,微微拖着调子,显得有些暧昧。


    陶栀猛地攥紧了短裙边缘。


    她头一次听见邬别雪喊她师妹。明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从她口中吐出,便让她却莫名生出种……当着老师的面调情的错觉。


    耳尖立马便红了,她垂下眼,双手乖巧地放在并拢的双腿上,却忍不住揪着那处布料反复捻搓。


    “啊……这样哇。”王莉没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波动,抬手抚了抚黑框眼镜,含着笑道:“那刚好,别雪嘛优秀师姐来的,一起帮我劝劝陶栀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装不认识多少有些不合适了,陶栀只好微微侧过身和邬别雪打招呼:“师姐好。”


    邬别雪噙着极浅的笑意,喉骨微微动了动,却没应声,只轻轻勾了勾下巴,姿态矜傲地将双腿叠起。


    随即交错双臂,将右手搭在腿上,腕骨悬空,食指指尖在空中一下一下地轻点。


    做足了大前辈师姐的姿态。


    陶栀匆忙将视线从她净润的指尖移开,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作者有话说】


    黏糊糊的情侣日常[星星眼]


    第74章 七十四朵薄荷


    ◎姐姐。◎


    “小栀啊,我看过你的高考分数,你知道吗,去年美设专业录取线比你的分数低了二十分呀,你转进去很吃亏哇。”


    王莉推推眼镜,微微歪着脖颈,望向沙发上的陶栀,又接着道,“你专业课成绩很好呀,照这个趋势保持下去,保研是肯定没问题的……”


    她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朝邬别雪的方向努努嘴,话里带了几分调侃,语气却是骄傲,“说不定还可以像这个优秀师姐一样直博嘞。”


    陶栀闻言,赧然地点点头,小声开口道:“我知道的王老师……但是我就是,不太喜欢药学。”


    “不喜欢?”王莉放下茶杯,音量稍微高了一点,“那你当初选专业就该考虑清楚呀。怎么都快大二了,才说不喜欢呢?而且我还是觉得,对选大学选专业还是要慎重一点的哦。”


    陶栀的高考分数,在当年高考的学生里能排到前1%。这样的分数,如果对美设方面感兴趣,一开始就应该选专业的艺术设计类大学,而不是综合类的江大。


    王莉思想传统,总觉得应该锦上添花。既然分数够高,进了江大,就应该在江大排名最高的专业深耕发展,才是最好的出路。她觉得陶栀现在转去美设专业,实在像是暴殄天物。


    况且,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呢?只要有机会,就应该好好抓住才行。


    邬别雪不动声色地瞥了王莉一眼,大概知道她的想法了。


    陶栀垂下眼,正揪着手指想措辞,便听到身旁的优秀师姐开口道:“王老师,江大的美设我没记错的话,也是A+评级吧。”


    依旧云淡风轻的,似乎只是想起来这件事,所以偶然提起。


    王莉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是嘛,放在国内高校也算好专业哈。”


    “但是江大的药学是最好的呀……那前景也好些哇。”她下意识根据排级又补了一句。


    邬别雪笑了笑,道:“王老师,我有个药学的硕士朋友,也是今年毕业,能麻烦您帮她引荐一下工作吗?”


    王莉“嘶”了一声,拿出手机开始翻联系人,“这边嘛我有一些人脉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一帮的。现在工作不好找哦,尤其是我们这个专业的……”


    说着说着,她自己停住了。


    王莉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望了一眼邬别雪,却只能看见波澜不兴的面容,堪称毫无破绽。


    似乎就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王老师……选药学是……是我、我姐姐非要给我选的,我将错就错地学了,后来发现真的学得很痛苦。”陶栀咬咬下唇,不熟练地撒着谎。


    九句真话掺着一句假话一起说,加上她泛红的眼尾和垂眼的姿态,看上去似乎真的难过得快哭了。


    而邬别雪听见那句“姐姐”,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意味不明地勾起唇。


    分明是自己要跟她学的,现在甩锅给“姐姐”了。


    陶栀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心虚地又往旁边侧了侧身,都不敢让邬别雪出现在她余光里了。


    她来之前还专门跟林静宜通过话,询问对方转专业成功的经验。


    林静宜得意地说,她到办公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鬼哭狼嚎,在地上打滚,说是她妈妈逼着她选的,她学得每天都想跳楼,她妈妈也心疼她,终于同意让她转专业了。


    “我、我学得每天都想跳楼,我姐……我姐姐心疼我,终于同意让我转专业了。”陶栀还是不能像林静宜那样没脸没皮地在地上打滚,只好回忆着林静宜的说法,声情并茂地复刻了一遍她的语气。


    “我还不敢做小鼠的实验,第一次腹腔注射,我、我差点扎到自己手腕上……”


    为了让话语听起来更具有可信度,她加了一点自己的真实经历。


    陶栀从小到大几乎没撒过谎,一说谎就心虚得要命。现在也是,不敢看人,只好垂着眼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邬别雪觉得有趣,唇边笑意漾开,眼神里也带上几分兴味。


    但从王莉的角度来看,就是这乖女孩闭着眼轻轻发颤,垂着脸看不清神情,难过得似快哭了。


    那话也磕磕巴巴的,似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找自己通过转专业申请,还要自剖伤口,提到害怕的小鼠来取得她信任。


    大学老师,最怕的就是学生出现心理问题了。


    一听见“跳楼”“痛苦”这种词,王莉吓得花容失色,于是她赶紧道:“哎哟,原来是这样哇……”


    “没事,没事啊,我给你通过,给你通过。”-


    邬别雪还要在办公室里留一小会儿,陶栀就靠在走廊的墙边等,屈起一条腿,垂眼看着自己鞋尖走神。


    脸上因为说谎的温度还没散去。当然,也有可能是喊姐姐喊出来的。


    瓷白的地砖,黑色小皮鞋微微往上勾着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着。


    下一瞬,一双匀称修长的小腿停在自己身前。


    陶栀抬眼,见那张清冷面庞近在咫尺,扑面而来清冽的、属于邬别雪的香味,柔缓又霸道地将她包围。


    “走吧,”邬别雪噙着笑,后面的称呼却没出声,无声地微启双唇,用气音朝她道:“妹妹。”


    陶栀愣了一秒,红着脸上去牵过她的手,将五指一根一根嵌入她的指缝,才低声道:“干嘛占我便宜。”


    邬别雪侧过眼看她,神情装得无辜:“你自己说的。”


    陶栀就不再理她了,只是又往她的方向靠了靠,贴着她一起走。


    下午两点的光景,两人挽着手回宿舍楼。


    本科生毕业季,这几日校园里都很热闹。要毕业的师姐师兄们穿着学士服争分夺秒地校园里拍照,黄领的、粉领的、灰领的,交错绚烂,是抹开的一道道青春。


    流苏穗在空中晃动,招摇过四年不长不短的时光,四季更替后,又停留在蝉鸣的那个盛夏。


    毕业和升学,短暂地相逢在这一时刻,之后是再也不会交汇的时间线。江市的雨和太阳,此后也许再也不会抚过毕业生的面颊。


    陶栀和邬别雪走在梧桐大道上,一路踩过细碎斑驳的光影,路过一小群发出热闹哄笑的毕业生。


    望着她们的拍摄设备,陶栀莫名变得有些伤感,于是晃晃邬别雪的手,仰着脸问:“邬别雪,你为什么没有拍毕业纪念照呀?”


    邬别雪抿抿唇,道:“我还要在江大呆五年,还不算真正毕业,没什么好纪念的。”


    陶栀秀眉一皱,拽着她停了步子,“不行,再怎么说你也本科毕业了呀。之后博士毕业穿的是红袍,我感觉没有黑袍好看。”她眨眨眼,眸光清亮,带着撒娇意味道:“我给你拍,好不好?我回寝室拿ccd。”


    邬别雪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笑着问道,“是你想给我拍,还是想和我合照?”


    这几天总有学妹问她在哪里拍毕业照,想和她合照。邬别雪不喜欢拍照,以实验室忙碌的借口统统婉拒了。


    陶栀弯了弯眉眼,坦白狡黠的心思:“都想。”


    邬别雪便移开视线,唇角勾着,意味深长地道:“我记得,好像我们在一起之后,你再也没喊过我师姐了。”


    严格来说,是那次争吵以后,陶栀再也没喊过她师姐了,总是连名带姓地喊她邬别雪。


    今天在办公室的这声“姐姐”,让她莫名有些怀念以前陶栀软着嗓子喊她师姐的时候了。


    字正腔圆,尾调轻轻上钩,音色软糯清甜,甜得像汁水四溢的水蜜桃。


    能解渴。


    邬别喉骨动了动,见陶栀不说话了,便转过眼去看看她。


    陶栀站在原地,面上是明媚笑意,似乎在等她回头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藏了一把碎碎的星星,亮闪闪的。


    从梧桐大道路过的风适时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勾起漂亮的弧度。


    风在动,她在笑,近处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陶栀放轻声音,注视着邬别雪,一字一顿地道:“师姐,想和你拍毕业照。”


    她的眸光里有流转的盛夏,飘零的落叶在这里重焕生机。


    ——“师姐你好,我叫陶栀。”


    ——“耳朵旁的陶,栀子花的栀。”


    恍惚间,邬别雪好像看见了去年夏天,那个面颊泛红,出着薄汗,从床边怯生生站起身来向她打招呼的小师妹。


    一室的闷热和黏腻被今夏的风吹散,邬别雪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回答——“好。”


    邬别雪换上了学士服。


    分明都是一样的款式,但陶栀却总觉得,邬别雪穿得比其她人好看很多。


    她身高腿长,骨架漂亮,能把这身尺寸偏大的衣服撑起来,穿得像是件优雅的高定风衣,逶迤的下摆又像矜贵的宫廷风长袍。


    宽松的黑袍严实包裹着身躯,将她雪白的肌肤掩在布料下,只吝啬地露出脖颈和手腕的雪光,和沉黑色的布料对比下白得晃眼。


    不出错的搭配,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分明分明衬得上一句禁欲感,却让她显得莫名……勾人。让人想看一看,藏在袍下的皮肤,是不是也白成了雪。


    可她面色从容得过分,黑眸里的情绪很浅,唇角也放得很平。


    直到看见陶栀,那双凉薄的眸子才点亮粼粼的光彩。


    她是这个盛夏,最鲜活的色彩。


    她是过往的四季,最绚丽的生动。


    陶栀笑着小跑回来,手里捧着一大束花。她身后还跟着林静宜和许闪闪,两人乐呵呵地捧着几台照相机。


    “毕业快乐!”“毕业快乐邬师姐!”


    那捧浅紫色的满天星送到了邬别雪怀里,而她没有看花,只定定看着眼前的陶栀。因为奔跑,她的额头上浮出了一层薄汗,发丝也有些乱,微微启唇喘着气,却笑得十分灿烂。


    邬别雪垂眼,抬手帮她理了理发丝,眉眼溢出温情笑意。


    ——毕业快乐。


    有你才快乐。


    【作者有话说】


    猜猜以后桃桃会在什么时候喊师姐。[黄心]


    第75章 七十五朵薄荷


    ◎荤话。◎


    梧桐树的光影在风中摇晃,跳跃的光斑最终落入浅褐色的瞳孔,揉开一把夏日最亮的碎星星。


    穿着桃色短裙的女孩瞧向镜头,唇边两颗小梨涡盛满甜蜜笑意,望向镜头时眼睛弯成了一鸿月牙。


    身旁更加高挑的女人身着一袭黑袍,长发披散在肩侧,随着夏风晃动,摇曳出几分清冷的风情。


    风起声动,近处的梧桐叶飘摇飞落,远处有聒噪哄闹的笑声。而她垂下眼帘,侧过素白的下颌,在热闹的世界里安静地笑着望向身旁人。


    称得上清矜冷傲的姿态,在目光落定的瞬间,冬雪融尽,焕发新春。


    斑驳光影、夏日午后,湛蓝的天过分纯粹,微风摇动嫩绿的枝桠。充满生机的盛大天地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有她的倒影。


    ——咔嚓


    镜头定格瞬间,时间永垂不朽。


    陶栀很喜欢这张照片,牵着邬别雪回寝室的路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


    这张照片最后也会存进她的隐藏相册,和众多其它照片一起,成为她记录爱情的一点一滴。


    邬别雪看陶栀高兴,也不由自主扬起唇角,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晃着往宿舍楼走。


    “好热呀,你想不想喝桃汁?”陶栀停到便利店前,踮起脚尖往店里望,随口一问。


    邬别雪半天没回,等陶栀觉得奇怪回头看她,才见她勾着起唇角在笑,冷淡的眼被意味深长的笑染得生动,内眦边那颗痣也带上了几分兴味。


    “想喝桃汁。”邬别雪勾起食指,暗示般在她牵着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往上勾了两下,嗓音压得很低,像是某些时刻因欲念而沙哑的状态。


    陶栀立时便反应过来了,耳尖铺开一层绯红,羞恼般将她的手甩开,小声嗔了句:“坏蛋。”


    假正经,天天就想些有的没的,还要在外面逗她。陶栀生气了,自己进了便利店,没等邬别雪。


    邬别雪脚步从容地跟进去,一只手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两瓶桃汁,另一只手再次牵过她,垂眼问:“生气了?”


    因为她个子高,手也大,那两瓶桃汁便卡在修长指间,被她拎得很轻松。


    陶栀靠着她,赧道:“你以后不要在外面说这些……”


    这些床上的荤话。


    她咬了咬唇,不好意思说完,只等邬别雪自己体会。


    邬别雪付了款,唇边噙着笑,装不懂般问:“说什么?”


    “想喝桃汁,也不能说?”她眨眨眼,拧开一瓶递给陶栀,才又接着道:“而且,不是你问我的吗。”


    陶栀接过,跟她一起进了空荡的电梯,见四周没人,才敢大声了一些:“你明明就是在、在说荤话。”


    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末尾两个字咬的黏糊糊的,像融化的棉花糖。


    明明是在讲道理,但是……很像撒娇。


    电梯数字跳到6。


    邬别雪慢悠悠瞥她一眼,才淡声应道:“好,以后不说了。”


    八楼,她先迈步出去。


    陶栀愣了一秒,望着她不紧不慢的背影,急忙追过去,牵住她的手。


    刚进屋子,门一合,陶栀想开口说些什么,面前人便转身抵来,攫起她下颌衔住唇瓣。


    桃汁的味道很浓,陶栀的味道也很浓。


    甜得不像话。


    邬别雪微微松开她,才附在她耳边,用气音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


    她意有所指,指的是刚才两人说的那件事,陶栀听懂了。


    其实不是不喜欢,相反,陶栀很喜欢。


    邬别雪很温柔,从里到外都很温柔,柔软的唇舌更是耐心得不像话,分秒间就能让陶栀动情到失神。


    只是,每次看见在外人眼里一向矜傲到难以接近的她心甘情愿俯下身子来取悦自己,陶栀总是会……有些莫名心酸。


    不是心疼,也不是不安,是一种很微妙的心酸,又被满足和幸福填满。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珍宝,却被珍宝当作珍宝看待了。


    又像是那盏高悬天际、高高在上的孤清月亮,甘愿为她坠落,甘愿弄脏自己。


    但陶栀没说这些,她只是搂住她的脖颈,又去吻她,小猫舔水似的,在呼吸的间隙里说:“很喜欢。”


    “很……舒服。”脸颊红了。


    邬别雪笑了,双眸像汪映着月亮的温海。


    “我去做晚饭。”她抬手抚了抚陶栀的头,又在她耳朵尖落下个吻,“去休息会儿等我,别热坏了。”


    客厅空调打得不算低,但已经很凉快,陶栀趴在沙发上惬意地捧着手机看,两条莹白的小腿在空中交错着晃悠。


    偶尔抬起头时不时偷看邬别雪一眼,看见那抹高挑身影,就笑得眉眼弯弯。


    邬别雪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柔声道:“手机拿远些,对眼睛不好。”


    又转过身去切胡萝卜。


    和陶栀在一起之后,她的挑食已经没那么严重。原本有些厌恶至极的食材,现在竟也能入口了。


    没其它的原因,是陶栀每次吃饭都吃得很香。腮帮子一动一动的,眼睛微微眯起,满足得像是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看得邬别雪也很想试试,到底有没有那么好吃。


    不知道是自己厨艺有长进,还是有陶栀陪着吃饭的原因,她发现很多食物没有她印象中那么难吃了。久而久之,挑食的毛病就好了很多。


    “邬别雪——”趴在沙发上的人拖长了调子喊她,放松的口吻,像是在念着她名字玩。


    邬别雪把切好的胡萝卜装进盘子里,开水龙头洗手,没回头,还是温声应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陶栀在沙发上动了动。


    下一秒,陶栀翻身穿鞋,哒哒哒地跑进小厨房,从背后抱着她,软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空呀?”


    邬别雪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拥着她,嗯了一声,“毕业季,后面连着暑假,有一个半月的假。”


    陶栀眉眼弯弯,“那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卓师姐的房子里玩好不好?”


    她把那个三人小群的聊天记录调出来,展示给邬别雪看,“卓芊师姐邀请我、小宜和闪闪一起去她的房子里玩,说是新买的,在海边,要办一场新房聚会。”


    她又把和卓芊的聊天框单独调出来,对方最后一句是:甜心,记得把Astird一起带来「wink」


    “她说人多热闹,想我们一起去。她给你发了邀请消息你没有回,我说你在做饭。”


    邬别雪听完点点头,从衣兜里抽出手机看了眼,果然卓芊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她说她还邀请了裴絮,让她们一定要来。


    邬别雪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几条消息看了眼,敏锐地从字里行间察觉到了些情况。本来想发条消息过去问问,但一见对方那个小鱼的头像,她就有些莫名不爽。


    又想到刚才陶栀软声软调喊她师姐,于是这下消息都不想回了。


    手机锁了屏,在指尖旋过一圈,又安稳落回衣兜里。


    “嗯。”她应了陶栀一声,又转回去看砂锅里的汤,“厨房有点热,再出去玩会儿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陶栀见她同意了,便欢天喜地地跑回沙发上,在小群里汇报战况。


    林静宜建议拉一个大群,把要去聚会的人都拉进来,到时候可以商量准备些什么东西。


    陶栀就主动建了个群。


    陶栀、邬别雪、林静宜、许闪闪、裴絮,还有卓芊,六个人的群一下热闹起来。


    卓芊:wow,甜心你想得真周到。


    卓芊:大家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我提前去采购「爱心」


    林静宜:师姐我想喝点那个那个,你懂的「wink」


    许闪闪:想吃火锅师姐,吃火锅可以吗?新房子吃火锅一下就有人味了。


    陶栀:好呀好呀!火锅好吃!「猪猪期待」


    裴絮:哎呦我去这什么群


    裴絮:哟老熟人和小师妹们啊,幸会幸会


    裴絮:火锅好啊火锅,老想吃了啊,记得买点麻酱啊


    裴絮:@陶栀,你家那位怎么不说话?


    陶栀瞥一眼站在小餐桌边朝她招手的邬别雪,笑吟吟地回一句:我们要吃饭了


    卓芊的消息跟得很巧,几乎是同时发出:火锅可以,我去买食材


    刚才两人消息没连上,还察觉不到。这下两个人连着发消息,风格一致的头像排在一起,瞬间便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许闪闪没过脑子,很快地发了一句:我才发现你们的头像好像情头啊哈哈哈哈哈哈


    陶栀瞥见这条消息跳出来,吓得心跳暂停了一拍,手机差点掉地上。


    抬眼,见邬别雪也掏出了手机,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看,另一只手撑在桌沿,食指一下一下在桌面轻点。


    下一秒,许闪闪猛然撤回了。


    再下一秒,卓芊的头像一闪,顶着新换的动漫人物头像出来圆场子:哈哈哈哈哈你真会开玩笑


    她又急忙发了一条:那就说定了,大家到时候早点来,一起玩两天。房子里有机麻和Switch,还有台球桌和电影房,应该不会无聊的。


    许闪闪赶紧连发三个期待的表情包附和,算是把刚才的小插曲翻篇了。


    陶栀心虚地抬眼瞥向邬别雪,见她似乎面无波澜,忍不住吞咽一下,拖鞋在地板上蹭了蹭,才迈开步子坐到桌前。


    “邬别雪,你煲的汤都好好喝,我特别特别喜欢。”她看着邬别雪的眼色,小心翼翼抬手给她盛了碗汤,端到她面前。


    邬别雪瞥了一眼,“嗯”了一声,表情无动于衷,声音连丝起伏都没有,像块冰碴子。


    陶栀心里一跳。


    完了。


    她咬着筷子开口,刻意把声音放得很软:“你是不是看到了刚刚闪闪发的消息呀?”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撒娇的意味,轻轻眨两下,望向邬别雪的方向。


    邬别雪眼都没抬,坐在桌前的姿态有些懒怠,但脊背挺得很直。


    没有回应,面色冷如冰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像是捂不化了似的。


    陶栀当机立断放下筷子,端着板凳坐到邬别雪身边,搂着她的腰道:“你听我说好不好?”


    邬别雪终于分来了缕眼神,又轻又慢地移过来,像悬在天上的云。


    “之前期末考试,卓芊代替老师来监考。我写完了就在草稿纸上画画,交卷的时候被她看到了,她说觉得可爱,问我能不能用来当头像。”


    “我画的本来就是她的小猫鲨,我就同意了。”


    “那时候、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原本邬别雪的神情已经有些温度了,但听见陶栀的最后一句话,又给冻上了。


    陶栀见她反应平淡,急忙又把她的腰搂紧了几分,试探道:“那这样好不好?我重新画,画一个桃子和一个雪人,我们换上,这样大家一看就知道我们就是情头了。”


    冷峻的眉梢微微挑起,薄红的唇瓣也抿了抿,似乎有些松动了。


    小雪人要融化了。


    陶栀觉得她这幅闹别扭的姿态莫名可爱,于是仰起脸亲亲她的耳廓,犹豫半天,又红着脸道:“晚上我请你……”


    后面那三个字她抵在邬别雪耳边,用气音说的。


    说完,微微拉开距离,忍住羞赧,盯着邬别雪的眼睛,软软地问:“好不好?不要生气了。”


    然后她就惊奇地发现,邬别雪不自然般微微移开了视线,耳尖也开始缓慢变红了。


    只是那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还大度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写小情侣的日常写得我哈特软软[红心]


    第76章 七十六朵薄荷


    ◎下次喊姐姐。◎


    吃完饭,陶栀歇了会儿就去洗澡。


    邬别雪收拾好碗筷,便撑在厨房瓷台前,垂眼看卓芊发来的消息。眸光先在每个字上滑过一遍,又点开群聊,逐字逐句地看。


    很反常,真的很反常。卓芊明明三年后就要回法国,怎么心血来潮在中国买了套房子?


    听她那描述,还是套海边的豪华复式小别墅,不便宜。


    这两年国内房价大跌,房产已经算不上好的投资渠道,所以看起来也不是要升值资产。


    而且她在群里的表现和给自己发消息的态度都很奇怪,似乎对自己有些……殷勤了,不符合她一贯飞扬跋扈的作风。


    邬别雪眼帘翕动,薄唇轻抿着,没想通。


    恰好下一秒,卓芊给她发来条消息:方便聊一聊吗?


    邬别雪顿了会儿,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去。


    “Hey,Astrid,晚上好。”卓芊似乎有些没意料到这通电话,听起来有些意外。


    邬别雪转过身,分心听着浴室的水声,散漫地问道,“什么事。”


    卓芊沉吟两秒,开门见山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可以邀请你的姐姐来参加我的派对吗?”


    邬别雪听见这句话,没忍住轻轻挑了挑眉,随即是了然的笑意,“柏鲤?”


    “嗯……我想见她。”


    卓芊知道邬别雪是聪明人,瞒也瞒不过,于是也不想绕弯子,破罐子破摔都说了。


    “她不愿意见我,我每次去酒吧都找不到她,我打她电话,也不接。”小老外声音低低的,听起来颓丧疲惫,全然没有在群里的活跃了。


    邬别雪听她说完这句话,转过身瞥了眼卧室。


    陶栀从浴室出来了,坐在书桌前用触控笔在ipad上画她们的新头像。发梢还有些湿润,水迹在丝质睡衣上点出圆痕。


    邬别雪对卓芊说了句“holdon”,便支出半个身子,朝卧室的陶栀柔声道:“把头发吹干再画。”


    卓芊听到那头传来极轻的声音,像在隔得有些远,在撒娇:“不要,已经快干了呀。”


    然后她又听见邬别雪一向冷冽的声音此刻柔得不可思议:“再去吹吹,听话。”


    片刻*呼吸后,邬别雪的声音回到通话,依旧是冰雕出的冷冽质感,不近人情:“你知道,你的人品在我这里信用值很低,我没理由帮你牵线搭桥,让你伤害她。”


    卓芊有些着急了,急得语言系统混乱,英语法语混着说:“我不会的,请你相信我一次。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给你造成困扰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我真的很喜欢她,我想追她……”


    她怕邬别雪不信她,又急忙补了一句:“我花了一个月时间思考确认,我是真的喜欢她,爱情的那种,不是在玩了。”


    和之前轻浮的态度截然不同,认真得像是在说什么誓言。


    邬别雪也听出来了。毕竟两人生过龃龉,按照卓芊那样骄傲的性子,还愿意低声下气地来请求自己帮忙,分明就是动了真格了,又实在没了辙。


    “那她为什么要躲你?”邬别雪走到阳台,话里带了些揶揄。


    “我、我……”卓芊挠挠头,叹了口气,才道:“我前段时间有事去了趟美国,去得很急,没有和她说清楚……”


    “她以为我是在躲她,把我给拉黑了。我赶回来,这一个月一直在想办法联系她,只见到了一面。”


    “你知道吗,她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说我挡了她的路,要我滚……”


    尾音竟有些发颤,似乎在克制着哽咽。


    邬别雪用舌尖轻轻顶了顶腮,抬眼望蓝黑色的天。一小勾弯月,把周遭簇拥的密云勾破了,莹润的亮光刺破云层,稀稀疏疏地洒落。


    “你在中国买房子,是为了她吗?”邬别垂下眼,去望那棵摇晃的悬铃木。


    有两个女孩牵着手经过那里。


    卓芊抽了抽气,没想到她那么敏锐,但还是“嗯”了一声,“我去美国,和家里大吵了一架,请求我妈妈把中国的业务给我打理。”


    “原本家里是安排我毕业后回法国的。但是……我想留下来。”


    “买房子是留居中国的证明需要,也想……和她一起住。”


    邬别雪轻叹了口气。


    “你很蠢。”她启唇说。


    卓芊呼吸加快了两秒,最后却也没说什么,还是艰难地开口道:“我很想她,请你帮帮我。”


    用中文说的,出奇意料的标准,只是听上去有些难过,竟还透出几分卑微。


    邬别雪有些不适应她的转变,顿了顿,仍是道:“我不会去邀请她。”


    卓芊一听,以为她不想帮自己,急得还想再开口,便听得那把清矜的嗓子慢声道:“她是个调酒师,你知道吗?”


    “林静宜说,她想喝酒。”


    意味深长的,但点到为止,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电话挂断,卓芊想了很久,才点开和林静宜的聊天,装作不经意般提起调酒师的事。


    林静宜果然表现得很兴奋,说柏鲤姐姐调的酒就很好喝。


    之前去酒吧,她们交换过联系方式。


    卓芊顺水推舟,说自己在忙其它的采购,问她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柏鲤,请她到时候来别墅帮忙调酒,一起玩一玩。因为是临时找的,时薪可以给三倍,她出。


    还提了个特殊要求,说如果柏鲤问起来,可以说聚会上有邬别雪有陶栀,但是别说有她。


    林静宜虽然有些疑惑,但她神经和许闪闪一样大条,又想到柏鲤调的酒真的很好喝,于是还是兴高采烈地去了。


    柏鲤回得很慢,询问了一些相关情况后同意了。还说因为都是熟人不用三倍支付,可以打八折。


    卓芊收到林静宜回的截图,扬唇一笑,指尖颤着回了句谢谢。


    下一瞬,唇角又不受控制地往下一撇,抬手捂着脸,肩膀耸动,冰凉的泪水从指缝溢出。


    邬别雪把手机放回兜里,活动了一下脖颈,迈步回到寝室。


    陶栀原本端坐在桌前,纤细的手指握着电子笔。听见响声,她急忙抬眼望来,眸子亮晶晶的,“我刚好画好,你要不要看看呀?”


    邬别雪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双手撑在书桌两边,不动声色将人圈进怀里,懒声道:“我看看。”


    第一幅桃子,浅粉色调打底。


    笔触细腻清晰,饱满可爱的轮廓,色彩从内向外晕染开,凝聚灿烂的夏日,像少女脸颊微醺般的蜜色,似乎戳一戳,清甜的桃汁就会流淌欲滴。


    第二幅雪人,冷白色调渲染。


    像是冬夜雪光下积雪的冷白,用了极淡的灰蓝像素,在雪团上勾出浅薄阴影。眼睛是两颗沉静的黑色纽扣,鼻子是截橘色的胡萝卜,色彩搭配起来看上去冷冷的,又有点可爱。


    陶栀靠在邬别雪怀里,想了想,抬笔一勾,便在她空荡荡的脖颈处添了条桃粉色的围巾。暖意和鲜活瞬间诞生,让冷清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柔。


    一暖一冷,一丰盈一沉静,并排悬浮在平板屏幕上,像生出两段不同季节的灵魂,隔着一个秋天相互凝望,要成为彼此的依靠。


    “好看吗?”陶栀微微仰脸,去看邬别雪的反应。


    邬别雪弯了眉眼,用下颌蹭了蹭陶栀的发顶,“画得很好。”


    线条和色彩都搭得很好,构图漂亮,笔触极其细腻,一看就是很认真、很认真才画出来的。


    而那两条小鱼不过在草稿纸上随手一勾。


    鲜明的对比让邬别雪生出些愉悦。她垂头亲了亲陶栀的耳尖,随即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她,让她帮自己把头像换上,然后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


    进浴室的前一秒,邬别雪顿了顿,眼神在陶栀面上一点,朝自己床的方向轻轻抬了抬下巴,噙着笑道:“去床上等我。”


    陶栀这才猛然想起来她答应了邬别雪什么。


    “去邬别雪的床上”这句话已经成为她们心照不宣的暗号。


    两张床几乎各司其职。陶栀的床用来睡觉,两周换洗一次床单。而邬别雪的床……嗯,也用来睡觉,但是两三天就得换洗一次床单。


    于是陶栀又脸红了,给邬别雪换好头像以后,才慢吞吞爬到她的床上,把被子拉到头上,蒙在邬别雪的味道里玩手机。


    心如擂鼓,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同一页,半晌也没滑动。


    耳边,浴室的水声隐隐模糊,却又似乎无比清晰,响在寂静的夜里,像在陶栀心底下了场小雨,打湿她的眼睛、呼吸和身体深处。


    水声停了。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嗡鸣,数千蝴蝶振翅,在深夜海上掀起龙卷风,卷过她的欲望、理智和心底躁动。


    风声也停了。


    脚步声在地板上延伸出轻浅的声响,随后光线一黯,顶灯灭掉。床头柜上贴心地留出一盏暖黄色的小灯,烘亮寂静夜晚的一角。


    布料窸窸窣窣,两道截然不同的香气交融。


    邬别雪有攀山入水的耐心。


    她想起看过的某本游记。


    书里说,雪光会在小山上铺陈开千里,却零零散散落了场不可能的花瓣雨,红白交映,艳得逼人。


    而湿润的绿洲有最甘甜的水源,是陡生的海市蜃楼,安抚行人焦渴的心脏,蛊惑人的心神,要她食髓知味。


    陶栀开始发抖。


    眼前视线因为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五指攥紧床单边角,似乎用了所有力气,将那方布料揉得皱皱巴巴。


    游记中说,谷底新融的雪水渗透了甜美的果实,包裹之后会蹭出清甜的桃汁。


    于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堆叠起来,沿着神经猛烈蹿过,来势汹汹。


    她本能弓起腰往后缩,却因为腰.下塞了个枕头无法逃离,于是躯体不受控制地逐渐绷紧。


    想要抵御,想要让汹涌海浪来得慢一些,于是下意识要合拢,却只是徒劳。


    邬别雪攥住她的脚踝拉开,好心地放到自己肩上,给她一个着力点。


    无法反抗,逃脱不能,从里到外,全盘失守。


    邬别雪用牙齿磨了磨,惩罚般轻咬了一口,又温柔安抚,轻佻的碾转激得她脊椎酥麻。


    她咬着唇往后仰头,呼吸急促,脚趾忍不住往下踩住邬别雪的肩。


    莹白的脚背绷起纤细的筋骨,整只脚踝被细长的五指握着,留下浅浅的指痕。


    墨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蹭,呜咽声便陡然拔高,迷蒙的眼盛满失神,紧攥的布料也因脱力松开。


    “好乖。”邬别雪舔了舔唇,放开她,撑起身子把软化了的人捞进怀里,去吻她。


    陶栀融在荡漾的温水里,失神地接纳,被她填满,被动地尝到了自己的味道。


    “怎么现在到了也不叫我的名字了。”邬别雪松开她,低哑的声音沿着耳朵钻进耳蜗,抬手轻轻摸她的头。


    陶栀喘着气,半晌,才仰起脸,被吮得嫩红的双唇轻碰,欲念染透的娇软嗓音一字一顿道:“师、姐。”


    邬别雪咽了咽喉头。


    后半夜,为了乞怜,陶栀口中翻来覆去含过这两个字。可直到她哭得没有力气再开口,邬别雪才愿意放过她。


    邬别雪用湿巾和柔肤纸清理过后把她抱到干净的床上,附在她耳边用气音道:“下次喊姐姐,好不好?”


    陶栀睫毛颤了颤,眼皮都渡上层薄薄的粉色。


    累得没力气转身了,只偏了偏头,眼睛一闭,不理她。


    【作者有话说】


    [黄心][黄心][黄心]


    太难救了我崩溃了。谁还记得原版长什么样[化了]


    第77章 七十七朵薄荷


    ◎那条狗。◎


    聚会在暑假的伊始,六月底,夏至那天。


    这一天,北半球的白昼达到全年最长,夜晚被压缩到最短,适合开始一场昭告盛夏来临的的纵情狂欢。


    卓芊说自己有点其它事要办,不在别墅。她提前把采买好的物资放到了一楼的冰箱里,又把大门的密码发在群里,让大家过去自便。


    邬别雪要和裴絮去实验室处理一点东西,弄完后一起过去。陶栀原本想等邬别雪和她一起,但是林静宜和许闪闪兴奋得要命,非得拉上陶栀提前走。


    于是三个人就打了个车先过去。


    靠海修的高档别墅区,安保很严,不让外车进。她们便在门口下了车,进去后照着门牌号走,一路叽叽喳喳,看到什么都要夸张地大叫。


    小区风格典雅精致,环境很好。进门处的小喷泉扬起剔透的水珠,被炽烈的阳光穿透,水花都贵得像钻石碎末。


    平整的花砖路面整齐延伸,两旁错落有致地种植着高大挺拔的狐尾椰子。羽状蓬松的翠绿叶片宽大舒展,在咸涩的风里慵懒地婆娑摇曳,投下连绵不断的阴影。


    午后的太阳正是猛烈,往下倾倒着灼目的光瀑。不远处就是海域,凝固着整面清澈透蓝的琉璃宝石。


    此时海面上有几艘摩托艇破开珍珠白的海浪,发出尖锐的引擎声,呼啸而过。


    林静宜拽着许闪闪东瞧西看,蹦跶得像两只刚见到新大陆的麻雀,时不时发出被有钱人震惊的惊呼。


    陶栀撑着把小太阳伞跟在她们身后慢慢走着,鹅黄色的吊带连衣裙衬得气质很文静,遮在阴影底下的皮肤白得刚打发的奶油。


    她热得出了身薄汗,眼皮怠惰地耷拉着,没走两步就累得想躺着了。


    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慢悠悠掏出来看了一眼,是邬别雪发来的消息,问她到没到,说给她的包里放了藿香正气水,让她记得喝。


    陶栀翻了翻自己的包,果然看见一板藿香正气水藏在夹层。


    她笑了,摁下语音键,拉长尾调道:“到啦……”


    “你什么时候过来呀?”


    “我不想喝藿香正气水,那个好难喝呀。”


    手机放在唇边,忠实地记录这每一个换气的间隙和起伏的话音,透过手机传入另一个人的耳朵,听起来像委屈的撒娇。


    邬别雪垂着眼听她的尾调完整落下,才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动动手指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身旁猛然挤过来一个身影,裴絮挑着眉抿着唇,一脸看戏的表情,像是忍不住想笑,朝邬别雪使劲眨了眨眼。


    邬别雪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利落地把手机锁屏塞进衣兜,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淡声问道:“眼睑痉挛?”


    裴絮“啧”了一声,三两下也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了,凑到洗手池旁和邬别雪一起洗手。


    “唉!”水流声哗哗,裴絮朝她浮夸地叹气。


    邬别雪关了水龙头,用毛巾擦干净手指,微微侧过脸瞥她一眼,转身拿上包就往外走。


    裴絮“哎”“哎”地喊了两声,急忙关了水龙头跟上去,顺手把实验室门锁上。


    “不是,我说你真是个木头吧?小师妹也受得了你啊?”她追到邬别雪身边,又夸张地叹了口气,“小师妹那么乖,怎么就看上了你个冰山大木头。”


    “在你眼里我很差吗?”邬别雪终于停了步子,耐人寻味地望向她。


    裴絮被冷淡眼神看得发怵,急忙摆摆手尬笑道:“额……哈哈,不是,不是。”


    身旁还有在实验楼里穿梭的学生,裴絮抬手捂住唇,微微压低声音道:“我吧,就是觉得你有时候性格也太冷了,我怕小师妹觉得委屈。”


    “反正每次你看不懂我眼色,我就很委屈。”


    邬别雪垂着眼在手机上打车,听见她这话难得地顿了顿,睫毛轻轻颤了颤,又若无其事地往下滑。


    看眼色么……她还是很会看的。陶栀的眼神变化一点点,她都能知道她是什么感受,是不是觉得重了,又是不是想要快些。


    “谁管你委不委屈。”邬别雪把手机塞回兜里,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


    裴絮故作深沉地闭着眼道:“你看你看,你就是这样……”


    再一睁眼,邬别雪已经拉开车门坐上去。


    她急忙赶上去,俯身钻进后排座位。


    “哎,其实吧,我就是觉得挺神奇的。”裴絮靠在车窗上,歪着脑袋看她,“我真的没想象过你谈恋爱的样子,而且还是和高中的漂亮小师妹……”


    说着说着,她又自顾自地道,“对啊……小师妹她……”


    她垂头掰手指数了数,随即瞪大了眼,震惊地望向邬别雪:“我去,她二十岁都不到啊,你老牛吃嫩草呢?”


    邬别雪蹙了蹙眉,难得认真地解释了一句:“我只比她大三岁。”


    三岁,又不是三十岁,哪里来的老牛吃嫩草。


    “可、可是这也太小了!嫩得能掐出水了都!”裴絮推算了一下时间,更是痛心疾首了:“人家成年没多久就跟了你这块大冰山啊……”


    “你想清楚了啊?她这么年轻,见过的人太少了,变数也太大了。”


    邬别雪不说话了,转头盯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侧脸立体精致,却莫名紧绷。


    裴絮摇摇头,心里轻叹,也不说话了。


    两人在别墅门口下了车,撑着伞往里走。


    邬别雪从车上下来以后就一直陷在低气压里,只有在和陶栀发消息时算得上有表情。


    裴絮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啧啧称奇。


    这冰山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两人停在一栋精巧的复式小别墅前。


    这房子从外观到内里都透着一种极简克制的性冷淡风。淡雅的灰调铺陈开来,浅色系的瓷砖与墙面构成干净利落的线条。


    也不知道这小老外是不是被大富大贵的老钱家庭给熏出叛逆心思了,买了栋这样的高奢宅子来标新立异。


    邬别雪收了伞,在密码锁上输入一串数字,“咔哒”一声轻响,门应声而开。


    一股强劲的冷气裹挟着室内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的燥热。紧随其后的,是“哗啦哗啦”清脆悦耳的麻将碰撞声,以及牌桌上隐约的谈笑。


    客厅一隅的自动麻将机前围坐着四人。听到开门动静,四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笑意跟她们打招呼。


    柏鲤刚到不久就被扯来牌桌上,此刻松垮垮地靠在椅背,怠惰地抬了抬眼,随手将指间夹着的一张八条甩到桌面中央,懒声道:“哟,来了。”


    陶栀立刻转过身,看到邬别雪的身影眼睛瞬间便亮了,急忙朝她招了招手,脆声喊她:“邬别雪!”


    坐在柏鲤上家的许闪闪眼疾手快,“嘿”的一声打断林静宜正要摸牌的手。


    她笑得十分得意,“哗啦啦”将自己面前的三张八条推倒亮开:“杠八条。”


    柏鲤懒懒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许闪闪推倒的牌,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牌桌对面,便瞥见那抹高挑人影目无旁人地朝着陶栀的方向走来。


    转眼间,邬别雪走到陶栀身后,微微俯身,神色是罕见的温柔,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脖颈,问了句:“赢了吗?”


    陶栀笑吟吟地点头,“我和闪闪赢。”


    啧……


    柏鲤几不可查地撇了下嘴角,心底无声地飘过一句:腻歪死了。


    裴絮见这边麻将打得热闹,也乐呵呵地凑上前来观战,“哟,打着呢?姑奶奶我可是麻神理工毕业的高材生,我来瞧瞧……”


    话音刚落,林静宜如同见到了救星,急忙出声呼救:“裴师姐!裴麻神!救命啊!我之前没打过川麻啊,我倾家荡产了要!”


    她有点郁闷,怎么陶栀和自己都是现学的,她就能大杀四方,自己却输得一把没赢过。


    裴絮绕到林静宜身后,正摩拳擦掌准备指点江山,就听那眉钉酷姐“哎”了一声,朝她随意地招了招手:“麻神,来,你换我。”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随即又朝邬别雪那边挑了挑眉,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厨房的方向。


    邬别雪会意地点点头,轻轻揉了揉陶栀的头发,柔声道:“我马上回来。”


    厨房的磨砂玻璃滑动门无声地合拢,将客厅的喧嚣隔绝在外。


    柏鲤斜倚在宽大光洁的岩板流理台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条长腿随意地屈起,足尖轻轻点地,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


    她今天没化妆,眉眼间带着惯常的疏懒倦怠,那张白皙的脸在百叶窗透来的光线里竟显得清秀安静,只是那两颗眉钉依旧风流。


    见邬别雪进来,她抬抬下颌,言简意赅地将官司的后续进展和赔偿款的具体处理方式交代了一遍。


    那案子后面又开了几次庭,到六月初才算真正处理完。邬别雪安静听着,面上没什么波澜,只偶尔点下头表示知晓。


    末了,柏鲤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撩起眼皮,语气平淡无波地问了句:“那条狗是不是要来?”


    邬别雪闻言,没忍住从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带着点了然和无奈:“是。”


    “噢。”柏鲤从喉里哼出一个单音节,唇角勾了勾,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寻不到半分笑意,反而掠过冰冷的厌烦。


    她抬手,指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垂落的碎发,语气依旧懒散:“那我还是先撤了。等会儿要是在这儿打起来,场面不太好看。”


    她直起身,走到厨房门边。白皙的手刚搭上冰凉的金属门把,便听到客厅传来一阵笑闹。


    有人在喊卓芊的名字。


    回应的是那带着独特口音的中文。


    柏鲤搭在门把上的手猛地一顿。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停留了半秒,随即利落地收回,重新插回了宽松的工装裤兜里。


    整个动作流畅得仿佛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站姿。


    “看来迟了。”邬别雪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地拿起一个玻璃杯洗了洗,自顾自地倒了杯水。


    她没有看柏鲤,只是将水杯轻轻推到她手边的台面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说说?”


    【作者有话说】


    卓芊柏鲤这对是很黄很暴力的训狗文学(bushi),篇幅不多,主要带过一下,后面准备收尾了


    第78章 七十八朵薄荷


    ◎让我做一下。◎


    天色渐晚,白昼的灼热逐渐被大海的潮气卷走。天幕逐渐转成靛青色,海风挟裹着咸涩的凉意,沿着百叶窗钻进没开空调的厨房。


    薄透的窗帘被掀开一角,在光影里是摆荡的裙摆。


    柏鲤收回目光。在接过那杯温水时,她其实想了很多。要怎样开口讲述这段堪称抓马的过往,才能维持住自己作为一个姐姐的形象。


    更重要的是,怎样才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存有理智的正常人,看上去像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成年人。


    她随心所欲的性格绝不会允许她承认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丧失了理智思考的能力,也绝不允许出现她无法把控局面的场景。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当一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频繁想起某个人,频繁思考某件事,其实就代表着,她将更多的注意力分给了旁人。


    也就意味着,她赋予了旁人伤害她的权利。


    而越在意的,就伤得越深。被操纵,被攥住心脏,甘愿投降。


    柏鲤脆弱的自尊和过分敏锐的本能让她察觉到这样的趋势之后警铃大作,让她恐惧颤抖,想要逃离,让她警告自己要维持住自己风流坦荡的内心,和来之不易的自由。


    她用了很多时间才学会藏起真心,学会保护自己,学会不再毫无保留地付出。


    纵使她是被抛弃千万次的野猫,却也在次次伤害中,终于懂得——要在与人交往中藏起最柔软的腰腹,免于被突然挥来的棍棒击打致命。


    六岁的柏鲤想要挽回病晚期的外婆,用捡破烂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一串糖葫芦。


    那时候外婆病入膏肓,吃什么都没味道。她觉得糖葫芦是世界上最甜的东西,以为外婆吃了就会好,就会开心,就会留下来,即使她并不爱自己。


    但是外婆没有。


    临终前,她说柏鲤是拖油瓶,是柏鲤把自己的命耗干净的。


    十六岁的柏鲤为了救下街边被拖拽的女孩,敢凭瘦弱的身体和两个男人叫板,提着棍子把人揍得鼻青脸肿。


    后来警察来了,那个被拖拽的女孩录口供说,是柏鲤寻衅滋事。


    她没有在求救。


    二十六岁的柏鲤又遇到了很多很多事。被人骗,被抢劫,被污蔑,好不容易攒下了些钱,又被莫名其妙地威胁还债。


    遭遇过的所有挫折加起来足够把任何一个人击垮,但是柏鲤没有。


    她撑住了,但是却快相信命理这一说。或许她就是命中无福,亲缘浅薄,交不到朋友,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她似乎注定是来人间受惩罚的。


    所以,她告诉自己,作为一只流浪的野猫,只露出獠牙就好。


    哪怕她的獠牙其实并不凶残,哪怕只要有人耐心地再看一看,就会发现她的野蛮都是表面的武装,只是张牙舞爪地为了保护自己。


    但是,只要露出獠牙就好。


    没有人有耐心关注她,所以她故作声色的狠厉能够给她提供暂时的避风港。


    成熟了一些的柏鲤安心地缩在自己的小小避风港,再也不允许自己为了旁人付诸真心。


    这四个字在她这里等同于失控。


    但她似乎还没意识到,当她在脑中拼命找寻不出错的措辞时,在想办法解释这段复杂的关系时,其实就已经在掩盖自己失控的事实。


    客厅的笑语一浪一浪拍向厨房的门,但这方空间里却静谧得像片无声之地。


    柏鲤清楚地听见了卓芊的声音,穿过并不厚实的屏障,显得有些滞闷。


    依旧是英语和中文夹着说。


    其实柏鲤能听懂英语。她十几岁的时候在一家外国会所打过工,自学了一年,已经可以和外国人流畅地交流,即使保留着一些口音。


    初见的时候,她是故意让卓芊以为自己听不懂英语。


    因为她不想和这样的外国人纠缠。过去那些年,她在外国人手里受了太多委屈,不过没有必要让任何人知道。


    但是她没想过卓芊会为了自己主动去纠正自己的中文发音。


    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已经能字正腔圆地说出:“你就把我当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是吗?”这几个字。


    柏鲤扬扬眉梢,意兴阑珊:“不愿意就滚。”


    思绪一晃,耳边又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卓芊在笑,极其恣意。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给她留下阴霾。她有优渥的家境,漂亮的容貌,不缺钱财,受人喜欢,所以也本该如此。


    光明灿烂,和自己处于截然相反的世界。


    柏鲤垂眼,摸着裤兜里的烟盒,忽然觉得有些渴。


    其实卓芊的声音很好听。不单薄,却也不算厚重,是一种风情大盛的韵味,吐字像一瓶酿了许多年份的红酒,拔开木塞,蛊惑人心的葡萄味。


    当她第一次在酒吧用标准的美式英语向自己搭讪时,柏鲤就这么觉得了。


    但柏鲤从来没告诉过她。哪怕是在床上辗转一次又一次,两人香汗淋漓地相拥,彼此将最脆弱的一面悉数展现给对方看时,也从来没有说过。


    此刻,她扯了扯嘴角,把那杯温水放回台面,抬手拨了拨黑长发,回答邬别雪的问题。


    “如果你是问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大概是前炮友吧。”


    想了太多,似乎忘记自己要维持姐姐的形象了。


    幸而邬别雪听了也只是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没多大的反应。


    “你知道她会在的吧。”邬别雪把手放下,靠在流理台边低声开口,“但你还是来了。”


    “你也想见她?”


    话音落地,柏鲤竟生出种被人云淡风轻戳破的窘然。


    她确实知道卓芊这段日子一直在想办法见她,也知道这次聚会卓芊会在。但她答应了,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又莫名其妙地到场了。


    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可能是不止一次在酒吧角落瞥见卓芊灰心丧气的面容和一身颓废,又开始心软了。


    她总是心软。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说什么,我相信你有分寸,所有的选择都有你的道理。”邬别雪直起身子,走到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她,“不过……”


    她勾起唇角,半阖起眼帘,压着声音,“如果可以,帮我扇她一耳光。”


    “事情有转圜余地,就轻一点。事后老死不相往来,就重一些。”


    邬别雪说完,径自推开门出去了,步态从容清高,又是那轮雪山上的清月。


    柏鲤抽了抽唇角。


    牌桌上,林静宜位置上的人变成了卓芊。她打得心不在焉,坐姿松松散散的,眸光忍不住一直往厨房的方向瞥。


    等看见邬别雪从厨房出来,她心跳一乱,猛然坐直,随手推了张牌出去,便急切地望向半合的门后。


    “卓师姐,点我清一色带两根,翻四番哦~”许闪闪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散财童女没注意自己到底输了多少,只是站起身请求邬别雪替一下自己,说要去厨房准备一下晚饭的食材。


    原本是想创造一点时机好单独和柏鲤相处,结果牌桌上的众人一听,都不打了,纷纷要去厨房帮忙。


    裴絮去了,许闪闪去了,林静宜也去了。


    这下留在原地止步不前的人反而变成了卓芊。


    陶栀站起身,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顺势便套上了邬别雪的脖颈,赖在她怀里眯着眼道:“我有点困。”


    邬别雪抚了抚她的后颈,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一群人已经热热闹闹地忙开了。


    她垂着眼柔声道:“去睡会儿吧,估计还有一会儿才吃饭。”


    陶栀埋在她胸口哼哼道:“不帮忙,我有点不好意思……”


    裴絮在厨房里听见了,支出半个身子大大咧咧地道:“你们别来了啊,这厨房看着大,实际站四个人都快塞满了。去歇着吧,等会儿好了叫你们。”


    林静宜和许闪闪知道陶栀有点中暑不舒服,也忙声附和:“小栀去睡会儿吧!这还得忙一会儿呢。”


    卓芊也朝她们点点头,指了指入户电梯,“二楼是台球房和电影房,卧室在三楼,有好几间,都请人打扫过了,你们去休息会儿吧。”


    邬别雪朝她颔首,那目光平淡薄凉,但卓芊似乎看到了些波动,意味不太明晰。


    陶栀听见大家都这么说,才不好意思地牵着邬别雪的手,等着她把自己带上去。


    两人进了电梯。


    门刚合上,陶栀就转过头,扶住邬别雪的肩膀吻了上去。


    亲吻,是很奇妙的东西。


    如果只是停在唇角,只是轻轻蹭一蹭唇瓣,那说明对方只是想和你接吻。


    但如果吻你的人伸了舌头,舔吮你的唇瓣,那可能说明,对方想和你做.爱。


    陶栀递来的吻就是这样充满挑逗性质的一个吻。柔软的小舌试探性舔了舔邬别雪的唇角,赤裸裸地标明心思,想邀她一同沉溺。


    邬别雪搂过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启唇迎合,又吮过她的唇瓣。


    酥麻的感觉迅猛扩散,怀里的人嘤咛一声,腰肢软了。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吻过三层楼,时间不够她们再多迷恋。


    入目是个阔大明亮的客厅,浅咖色的装修风格,有整面落地窗,采光很好,屋外的大海一览无余。


    邬别松开她,帮她擦了擦唇角濡湿的水痕,又整理好她的衣服下摆,牵着人往房间走。


    四个房间,一间单人大床房,三间双床房。


    邬别雪和陶栀作为在场唯一一对情侣,理所当然可以住大床房,但邬别雪顿了顿脚步。


    七个人的关系在脑子里转过一瞬,脚步一转,进了间双床房。


    “为什么呀?”陶栀有些委屈,还以为她想和自己分床睡。


    邬别雪把门关上,垂头吻她,挪着步子往床上去。


    两个人倒在床上接吻,等陶栀有些换不来气,她才松开她,哑着嗓子道:“等会儿裴絮会分房间,单人房最好留给柏鲤。”


    陶栀一想,也有道理。


    小宜和闪闪本来就是室友,而裴絮和卓芊又比较熟,理所当然要住一起。


    但柏鲤和朋友们都不算熟,如果要留下来,就最好一个人住一间。反正她和邬别雪两个人睡双床房也可以躺在一张床上。


    陶栀咬着下唇,小小声地道:“那我们……”


    该说她们之间的事了。


    原本陶栀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只是进电梯的那一刻,意识到邬别雪真正属于自己之后,突然就很想吻她。


    今天的邬别雪在外人面前格外冷淡,笑都变得吝啬,但在*自己面前却温柔得过分。带着独特意味的偏爱挑拨得陶栀一颗心酥麻不已。


    所以吻上去了。


    结果没刹住车。


    到现在,她已经被唇舌相缠的吻撩拨出了欲望,浑身发烫。


    邬别雪侧着头望她,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栖息着浅浅的阴影,气息一动,忽然笑了:“很想吗?”


    陶栀没有感觉错,她今天在大家面前就是有些低气压。


    裴絮那番话在她心里留了个小钉子。


    她知道裴絮没有恶意,也是怕她在感情里受伤,才会劝她再想想,才会点破陶栀过于年轻的事实,可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陶栀确实很年轻,确实还有更多可能性,确实还会遇见许多许多优秀的人。


    即使她知道陶栀在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她并且追逐她,但她依旧有些不安。


    她不是不相信陶栀,相反,她是不相信自己。


    邬别雪有刻入骨髓的不自洽。她没有那样的自信觉得自己是陶栀遇见过最好的一个,也没有自信自己对陶栀的吸引力能够保持一辈子。


    未来的变数太大了,她们都太年轻。邬别雪一向不喜欢说不确定的话,一向喜欢谋定而后动,一向讨厌草率决定未来。


    但此刻,她却忽然想,要怎么做,才能让陶栀的未来属于自己,让她一辈子都喜欢自己。


    只喜欢自己。


    陶栀不知道她的心思多么驳杂,只望着她沉静的眼,就没忍住将手探进她的衣服下摆。


    她翻起身子,坐到邬别雪身上,垂着头道:“很想你。”


    长发微微晃荡,荡进邬别雪心底。


    “看见你的那一刻就想……你。”


    陶栀把声音放得很低,某个字眼含糊地在齿间吐出,但又没真正说出来,只做了个口型。


    她在这方面一向很羞涩,邬别雪没想到她要主动时会说这么直白裸露的话,于是讶异地挑了挑眉。


    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话会让她的身体有更诚实的反馈。


    那只手已经从腰线开始往上游弋,最终停留在脆弱处,轻轻勾了勾。


    邬别雪刚想说话,开口却是带喘的呼吸,在陶栀指尖诞生的陡然一声,低柔的声音变了调,听得她浑身发麻,尾椎骨都发烫。


    “好不好?我带了指套。”陶栀有些忍不住了,撩开她衣摆,让雪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邬别雪侧过薄红的双眼,缓了缓呼吸,忍住汹涌的反应,轻声问她:“为什么今天这么想我?”


    想听她亲口说。


    陶栀俯在她身上,耳尖红透了,面色也有些羞赧,偏偏另一只手在往下游弋,呼吸很乱地回:“今天你在别人面前很冷淡。”


    “但是对我很温柔。”


    “我喜欢这样的你,很爱这样的你。”


    “所以想要你。”


    “想……你。”


    又是那个字。


    邬别雪没动,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急促的气息,艰涩地开口道:“等晚上……”


    “等不了了。”


    陶栀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还没开过封。


    “让我做一下。”她用撒娇的声音,望进邬别雪因情欲染红的双眼,咬着舌尖喊她,“姐姐。”


    【作者有话说】


    我家cp好爽啊,你们觉得呢[星星眼]


    下章训训狗[黄心]


    第79章 七十九朵薄荷


    ◎你想被你的妹妹看见你这幅模样吗?◎


    陶栀此刻终于懂得了,为什么过往每次当她抵达巅峰颤声乞停之后,邬别雪却总会按捺不住,诱哄着索求更多,有时甚至哄着她再来一次。


    因为破碎又稠丽的美实在太漂亮,漂亮得让人想看到更多。


    浓墨似的发丝散乱不堪地在素白的枕头上泼洒,凌乱无序的黑却越发衬得那张瓷白的脸格外出尘。


    她看着这样清冷疏离的一张面庞被汹涌的情潮缓慢浸透,像是不沾世俗的、高高在上的月亮一点一点被涂抹上欲望的色彩。


    湿意弥漫的、动人心魄的潮红从耳根一路晕染到颈侧,再悄无声息往锁骨之下蔓延,为她平添了无比生动的艳光。


    她隐忍蹙紧的眉尖,微微发颤的睫毛下迷离的眼神,用力咬住的下唇……那些因克制而绷紧的线条,因承受而轻颤的姿态,无一不透出令人心魂摇荡的极致诱惑。


    漂亮得要命。


    欲望是一种食髓知味的东西,而陶栀是刚尝到甜头的小兽。


    所以在意识到她的手又要开始撩拨时,邬别雪喘着气握住了她的手腕。


    “好了。”她的声音低哑,欲念纵荡后的眼神在陶栀面上一点,咽了咽喉咙,哑声道:“要吃饭了。”


    陶栀动了动手腕,抬起单薄的眼帘望向邬别雪,眼尾末梢是和她如出一辙的潮红。


    见邬别雪圈着她的手腕半分不松手,明显不让她再做了,于是有些委屈。


    “还想要。”她凑到邬别雪怀里,用鼻尖蹭蹭她的脖颈,泄气般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以前我说不要,你硬要给。现在我想要,你又不让。”


    “姐姐,你好坏。”


    陶栀有一把不需刻意就足够甜美的嗓音,你能在她的声音里听见砂糖溶进白水,蜂蜜点滴汇聚,草莓裹进糖霜。


    所以当她刻意在自己的声音里放把小钩子时,你会心甘情愿地上钩,被她拽住鼓膜,攥住心脏。


    即使你知道她是故意的。


    邬别雪闭了闭眼,耳边依旧是她刻意喊出的“姐姐”二字,萦绕盘选,久久不散,让她又想起那一刻浑身痉挛的无力感。


    之前说下次让她喊,她确实很听话,很主动,也确实……太坏了。


    邬别雪平复着呼吸,任由她又黏糊糊地开始亲自己的脖子,才从喉腔里哼出极轻的笑音:“不知道谁更坏。”


    两人再在床上腻了会儿,便收到群里催吃饭的消息,于是起身收拾干净,换套干净的衣服,下楼吃饭。


    邬别雪的衣服又穿得规规整整了,一丝不苟。黑色的衬衫下摆扎进系带短裙里,纽扣扣到了最顶端。


    缓过神后,面色一如既往冷淡禁欲,再看不出半分方才放荡的风情。


    极强的反差感让陶栀想起她那一刻的失神表情,就忍不住脸红。


    晚上吃火锅,牛油锅底和菌菇锅底,备了很多新鲜的食材。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桌上笑语往来,吃得心满意足。


    除了卓芊。


    她一整天都没找到和柏鲤单独相处的机会,对方也一个正眼都没给过她。


    “欸,老卓啊,我说你咋今天一整天魂不守舍的?这脸色黑成啥了都?咋的,打麻将输了记到现在啊?”裴絮夹了筷肥牛淹进麻酱里,开玩笑打趣她。


    桌上五道视线便齐齐往卓芊的方向聚焦。


    除了柏鲤。


    她眼都没抬,漫不经心戳着碗里的虾滑。


    许闪闪坐在柏鲤的旁边,从上桌就开始感受到卓芊若有似无的视线,原本还觉得奇怪,这下听裴絮这么一说,惊恐地把筷子一放双手合十:“怪不得卓师姐老往我这看,我真的没赢你多少啊,求放过!”


    大家笑了。


    卓芊摸摸鼻子,笑着道:“没有,可能是有点累了。闪闪你别紧张,我可是很大方的。”


    裴絮听她说累了,接过话道:“那你等会儿早点休息啊。欸对,我听你说有四个房间是吧?”


    然后果然按照邬别雪的预想开始分房间,“那这样,闪闪和小宜本来就是室友嘛,你们睡一起。这对小情侣也不用说了,打包带走。至于你和我呢,比较熟,我们就一起睡,把大床房留给柏鲤姐,行不?”


    柏鲤难得掀起眼帘,朝裴絮笑笑:“谢谢。”


    众人都没有异议,唯一有异议的也不敢表现出来,于是就这么敲定了。


    柏鲤没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于是提前下了桌,问了嘴大家想喝什么酒。


    林静宜双眼发亮,捂着鼓鼓的腮帮子,举手抢答:“柏鲤姐,我要喝你调的长岛冰茶!上次在酒吧喝过之后就念念不忘了!”


    许闪闪也举手道:“还有那个玛格丽特!血腥玛丽!吉姆雷特……”


    陶栀听着她点了一长串,没忍住抽抽唇角,小声道:“柏鲤姐姐,你随意调吧,你调的酒都好喝。”


    换来邬别雪不咸不淡的一个眼神。


    陶栀急忙抿唇,凑到她身边低声说:“我没、我没喝过,是闪闪和小宜跟我说的……”


    许闪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附和了两句。


    柏鲤颔首,起身挽了挽袖口,曳着身姿往厨房去,黑色长发在腰际晃荡,透出几分慵懒的随性。


    卓芊望着她的背影,不着痕迹地咬住下唇,克制地又等了三十秒,才起身道:“我把冰块冻在隐藏层里,她可能不知道,我去看看。”


    她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正常,但是邬别雪看见她迈进厨房时,脚底踉跄了一下。


    阔大明亮的厨房里,柏鲤懒散地半偎在流理台边,翻手把量杯里的金酒倒进雪克壶。冰块哗啦一声落入壶里,清脆,却像倾倒它的人一样漫不经心。


    厨房的灯光是干净利落的冷白,不是昏暗夜场里暧昧丛生的斑斓。但落在柏鲤不施粉黛的面庞上,却生出比夜场放纵千百倍的风情。


    她的银色眉钉,淡漠双眼,优越的唇鼻,弧度精致的下颌,微微一抬下巴,便是睥睨意味十足的疏离。


    不受束缚的本性,在坦荡的光线里比黑夜里舞动的人群更具有吸引力,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吸引力。


    柏鲤听见有人进来,也听见厨房的滑动门被合上,但她连眼都不曾抬。


    如果目光是不必收取酬劳的施舍恩赐,那她显得过于吝啬。


    她单手扣上雪克壶盖,双手轻握开始摇晃,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倦怠,让那些冰块在温柔的晃动中撞击旋转,发出这方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纯澈酒液从壶里倾倒出,落入宽方的古典杯。


    握住杯子的那只手皮肤腻白得像从月亮上扒下来的,修长分明的五指似乎能游刃有余地掌控所有。


    柏鲤仰头,把这杯尼格罗尼喝掉。


    卓芊走到流理台前,等她放下酒杯,才艰涩地开口道:“我想和你谈谈。”


    柏鲤终于掀起眼帘,眸色没被酒意沾染分毫,反而染上了冰块的冷淡。


    “我不觉得和自己的前炮友有什么好谈的。”她又垂下眼,开始调林静宜点的酒。


    卓芊听见那三个字,蔚蓝的瞳孔猛地一颤,呼吸也乱掉了。维持了许久的得体,在对方一针见血的不留情中,土崩瓦解。


    她咬了咬后槽牙,猛然攥住卓芊的手腕,出口的话带着怒意,“你就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吗?”


    柏鲤手一顿,似是觉得有些好笑,“不然还能怎么看?”


    “哦……”她的眼神带着戏谑,落在卓芊优越的眉骨,然后旖旎地往下滑落,在一寸一寸的丈量中漫不经心道:“还是想通了,真的愿意当我的狗了?”


    卓芊攥住她的力道没忍住大了几分。


    柏鲤吃痛,皱了皱眉,想要挣脱,却徒劳地让细瘦手腕挂上一圈红痕。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我们之间的关系能正常一些……”卓芊忍着心头猛窜的火苗,试图将她拉进怀里,好好解释。


    “正常?”柏鲤不为所动,抗拒她的贴近,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拜托你清醒点,我们就只是做了几次爱的关系。一言不发要上我的人是你,睡完就跑的人也是你,你现在在这里又当又立地跟我说要正常?”柏鲤的口吻比一旁的冰块桶还要冷淡,但却带着隐隐的颤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攥得痛。


    “你他爹的还给我打钱,剽资是吧,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给钱就能做,做完就能走。”柏鲤呼吸短促,胸口起伏剧烈,蕴着浓烈的情绪。


    卓芊见她手腕已经红了一大片,急忙松开了些,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


    那笔钱是她被母亲强硬地召回美国之前打的。家里近两年出了许多乱子,温馨家庭破碎,她母父一个想让她回美国,一个想让她回法国,她和家里闹掰了,周旋的结果并不明朗。


    她很怕自己不能再回来,很怕柏鲤再遇到需要钱的事没人能帮她,才打进她的卡里的。


    可是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开口。


    柏鲤收回手,自顾自地揉着手腕,深吸一口气,又拿起量酒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睡两次也不是什么大事,好聚好散吧。”


    “我不喜欢吃回头草,也有点腻了。不过和外国人做的感觉还不错,如果你还有认识的……”


    她话没说完,卓芊终于忍不住震颤的怒意,欺身而上,攥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在流理台上,凶狠地吻上她的唇。


    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她恐惧柏鲤说腻了她,愤怒她说要再找别的人,却又因为她这样自轻自贱难过。


    明明柏鲤,根本不是她表现出来这样轻佻浪荡的一个人。


    明明她之前从来没有和别的人发生过关系,却还要装出这样从容的姿态。


    卓芊的心被无数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着,疼得让她发颤,让她流泪。


    柏鲤倒在阔大的台面上,唇鼻间被张扬的玫瑰香水味包裹侵入,挣扎间打翻了一瓶白兰地,浓郁的酒气弥漫上眉眼,却在唇舌间染出一片辛辣的血腥。


    卓芊屈膝抵进她的腿间,不管不顾地将手伸入她的衣服下摆,近乎长驱直入。


    柏鲤抬起腿要踹她,却在抬腿的间隙提供出绝妙的进攻机会,让卓芊的膝狠狠一蹭。


    从喉间溢出压抑的喘息,柏鲤扬起脖颈,纠缠间,雪克杯也掉落在地,在大理石地砖上砸出一声“当啷”脆响。


    门外响起几道脚步声,随即是裴絮的声音,说厨房里好像打碎了东西。


    柏鲤偏头挣扎出说话空隙,听见门外的动静,急促地道:“放开我……”


    卓芊没动,望着她慌乱的神情,竟扬唇笑了,金色的长卷发微微晃荡,盛开风情。


    “你很害怕被别人看见我在做你是吗。”她压低声音,将手放在柏鲤的裤腰处。


    “……没事,我去看看吧。”邬别雪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门外传来。


    卓芊将她压在台上,半分不退,指尖戏谑地勾开裤腰,不紧不慢地微微往下拉扯,“你想被你的妹妹看见你这幅模样吗?”


    柏鲤终于挣脱右手,咬着牙抬手狠狠扇了身上人一个耳光,用尽了仅剩的力气。


    卓芊微微偏开头,怔愣的一瞬,柏鲤已经从她身下逃脱,起身整理自己的着装。


    邬别雪在门外刻意喊了陶栀一声,问她等下要不要去海边,像是恰如其分的提醒。


    回应的声音很模糊。


    又过了半分钟,滑动门才缓缓拉开。


    厨房里的两个人诡异的沉默,站得隔了很远。


    邬别雪瞥见一地狼藉和卓芊颊侧鲜明的指印,诧异地挑了挑眉梢。


    看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扇了。


    【作者有话说】


    预估错误,这章被狗咬了,下章才能训狗了[星星眼]


    对抗路小情侣就这样做恨[黄心]


    第80章 八十朵薄荷(卓芊x柏鲤,不喜欢可以不买)


    ◎现在,自己做给我看。◎


    当天晚上的酒,卓芊没怎么喝。


    脸上顶着片红痕,不太好见人。她早早上了楼洗漱,坐在顶层单独辟出来的书房处理公司的事。


    她母亲还没有真正同意把中国的公司交给她,最近她得表现得殷勤点。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有场跨洋线上会议要开。


    她洗完澡换了身质地柔滑的丝质衬衫和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裤,随即在宽大的书桌前坐定,点亮了桌面柔和的阅读灯,将背后落地窗映衬的临海夜色留作背景。


    指尖在桌上轻敲几下,卓芊微微调整了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角度,让它对准自己完好无损的左半边侧脸,随后按下了“加入会议”的按钮。


    会议进程顺利,重点讨论的合作项目流程与合同条款逐一敲定,很快临近尾声。


    卓芊垂眸翻阅着手中纸质文件的最后几页,用流利的英文淡声道:“Elise,麻烦将最终确认的项目方案发送到我邮箱。谢谢。”


    屏幕上位于左下角视频窗里的Elise爽快应下:“好的,Flora。”随即又轻笑出声,带着点半真半假的好奇打趣道:“不过,Flora,今晚这场线上会议,为什么你只慷慨地向大家展示你的左脸呢?这可不常见哦。”


    屏幕里其他仍在线的同事闻言也发出会意的轻笑,视频窗口里几双眼睛都带着善意的好奇望过来,会议室间的气氛一时轻松融洽。


    卓芊唇角向上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目光仍未离开文件,用略带慵懒的声线回应:“右脸被家里新养的猫不小心抓破了,”她语气微顿,笑意却不散,“着实有些惨不忍睹。”


    “OhMyGod!”Elise在屏幕那头惊呼一声,立即关切道:“那你得赶紧去打疫苗啊!千万不能耽误!”


    “对对,”另一个同事的窗口传来声音,带着过来人的经验传授:“是小猫崽吧?小猫崽更得好好管教,规矩立住才行!该打的时候千万别心软!太惯着反倒容易闯祸!”


    卓芊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易察觉的阴影,掩去了冰蓝色眸子里近乎促狭的兴味。


    可不是什么小猫崽,比她还要大几岁的野猫,很叛逆的那种。


    她面上不显分毫,只是牵了牵唇角,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温声道:“多谢关心,大家辛苦了,会议就到这吧。”


    笔记本屏幕的冷光熄灭,书房陷入更深的静谧。卓芊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修长的手指抬起,用力按揉着因久坐而微微僵硬的脖颈后侧。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卓芊捞起来一看,是群里的消息。她们还在楼下玩桌游,招呼她开完会下去一起。


    林静宜随手甩了张照片上来。视角很低,只拍到一群人围在沙发茶几前的手部特写。花花绿绿的纸牌被不同肤色的手指捏着,在暖色灯光下交错。


    卓芊指尖轻点,放大了图片。


    目光迅速扫过那些暴露在镜头下的手腕,纤细的、骨感的、戴着饰品的,但全都干干净净。


    这说明柏鲤不在下面。


    她今天看见,柏鲤在左手腕靠近小臂的地方纹了圈荆棘玫瑰,边缘甚至带着点未消退的微红肿胀,显然是刚纹不久。


    卓芊想到那圈红痕,没来由地蹙了蹙眉心。


    柏鲤总是这样。


    明明一身细皮嫩肉敏感得要命,连吮得重些都会留下久久不褪的淤痕,卓芊没怎么用力她都会皱着眉头喊痛,有时候情难自抑没收住,她真的会把人做哭。


    这样怕痛的一个人,偏偏热衷于用针尖刺破皮肤,将那些浓墨重彩的图案,一笔一划地刻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像纤润小臂内侧那条仿佛随时会摆尾游走的鲤鱼,和腰侧那只尾翼翩跹的青蓝色蝴蝶。


    这些图案在她清瘦得近乎贫瘠的躯体上,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绽放出令人心惊的、风流又脆弱的生命力。


    卓芊不懂纹身,潜意识里也谈不上欣赏。但柏鲤身上的这两处,却让她不得不承认,它们漂亮得惊人。精致得像大师笔下的微型工笔画,甚至丝毫不逊于那些被世人追捧的水墨长卷。


    但她听说,脂肪层越薄的地方纹身越痛。而柏鲤的手腕,细得她能用拇指和食指轻松圈起。


    那些刺针在最贴近骨骼的薄皮上穿梭勾勒,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想到柏鲤坐在躺椅里乖乖把手腕拿出去让别人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施虐,兴许还会疼得哼出声,卓芊没来由地闷了口浊气。


    像在胸腔里堵塞的一团棉絮,怎么呼吸都没办法排出去。上面还隐隐燃了簇邪火,一直烧到肋骨和喉腔。


    舌头顶了顶腮侧的口腔内壁,她在群里回复说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让大家玩得尽兴,一切随意就好。


    拉开书桌的第一格抽屉,里面有一大串丁零作响的钥匙。她用指尖拨了拨,取下其中一把。


    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贴着手心。她起身,没坐电梯,而是推开厚重的书房门,沿着光线昏暗的旋转楼梯,一级一级地向下走去。


    身高腿长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沉默而迅捷的剪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几不可闻,竟透出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做贼心虚的鬼祟。


    大床房卧室门前,钥匙插进去,转动两圈,门应声而开。


    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低矮的落地灯在角落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晕。


    正对着门的巨大落地窗敞开着,夜风裹挟着咸涩的海潮气息,毫无阻碍地汹涌贯入。


    窗帘被高高掀起,如同翻飞的巨大蝶翼。而坐在床尾边缘的清瘦身影应声转头,望向门口。


    她的眸子里连一丝诧异都没有,似乎已经料到了卓芊今晚会打开她锁上的房门。


    墨黑如瀑的长发被风卷起,在她肩颈和脸颊旁飞舞缠绕,却并不杂乱,似乎每一缕发丝扬起的弧度都带着摄人心魄的意味。


    卓芊停在原地,让智能管家把落地窗合上,顺带把厚重的窗帘也拉上。


    在缓缓落定的气氛里,在屏蔽掉狂乱海风的安静里,她终于看清,柏鲤曼妙的身姿裹在纯白睡袍里,坐在床尾交叠着双腿,手里还拿着一盏红酒。


    勾起的足尖一晃一晃,拖鞋在半空中松松垮垮,她姿态慵懒,举手投足间又是漫不经心的轻佻,却足够蛊惑人心。


    “你来干什么?”柏鲤慢悠悠收回视线,抬起手腕,抿了一口红酒,唇瓣也染上薄薄的一层酒液。


    她这幅放荡从容的模样让卓芊心腔里那团邪火烧得更旺了。


    于是她舔舔唇,迈开长腿走到柏鲤身前,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回答她:“你。”


    柏鲤动作一顿,掀起眼帘,自下而上地望她,发出声疑惑的语气词,“嗯?”


    卓芊俯眼。这张五官精致的脸不施粉黛后显得尤为纯净乖巧,野性和放荡再无痕迹,偏偏她随性的气质半分不收敛。


    就好像,伪装成白开水的烈酒,入喉才知辛辣。又或者一株纯白的罂粟花,你会被她吸引,会心甘情愿被她拽着走向深渊。


    强烈的对比让她喉间发痒,心底征服的欲望却勃然而生,促使那团邪火将她烧得体无完肤。她吞咽一下,好心地把话补充完整:“来干你。”


    “把白天没做完的事做完。”


    话音落地。卓芊垂着眼,将她所有的一切收在眼底,她的表情,她的动作。


    在来之前,卓芊已经预料过她的反应。


    或许会蹙眉厌恶让她滚,或许会恼怒地破口大骂,又或许又会说一些前炮友的话来气她。


    但是柏鲤,通通没有。


    她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梢,眼尾溢出几分兴味,被酒液染红的薄唇一勾,用漫不经心的嗓音道:“可以。”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她微微倾身,伸出右手,放在卓芊裤腰的皮带处,然后单手解开卡扣,慢条斯理地取下来,折叠放在手里。


    卓芊看着她的动作,心跳猛然失控了。


    她的心脏像是化成了一尾饥渴已久的游鱼,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下了柏鲤随意抛下的鱼饵,随后被她拽着收线,连半分挣扎都少有。


    呼吸猛然变快,她本就不想克制。可正要上前,就被柏鲤伸出的足尖猝不及防地抵住了膝盖。


    柏鲤微微歪着脖子,轻轻晃了晃手里那盏红酒,眼神缓慢地在她面上一点,红唇启合,用暧昧的气音朝她道:“下来。”


    卓芊愣了愣,对上她含着轻佻笑意的眸子,了然般也勾了勾唇。


    她想玩,那就陪陪她。


    卓芊顺从地屈膝往下,双腿分开,跪坐在她面前。


    需要仰视的人成了她,而柏鲤本就轻浮的目光成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更添玩味。


    折叠的皮带轻轻抵在她的右颊侧,生硬又柔软的皮革蹭了蹭她白天被扇过耳光的地方,激起一阵酥麻的电流。


    “张嘴。”盛着红酒的波尔多杯抵到了她唇边。


    卓芊盯着柏鲤漾起笑意的眼,启唇含住杯口,任由对方倾起手腕,以掌控般的姿态将酒悉数喂进她嘴里。


    柏鲤满意地把酒杯放到一边,用皮带挑起她的下颌,凑近她道:“好乖。”


    卓芊吞咽一下,没忍住往前凑了凑,似是想去衔她的唇,又像是在讨要奖励。


    身体重心不稳,她只好把双手撑在了柏鲤的身侧,看上去像是把人圈起来了。


    身在下位,还是这么张扬,不知收敛。


    柏鲤收起笑意,面色冷淡地往后拉开些许距离,左手攥住皮带,不轻不重地扇在她左脸。


    卓芊愣了愣。


    柏鲤似乎怕皮带把人抽痛,没用力气,以至于这一下来得极为轻佻,不像在打人,像在调情。


    隔靴搔痒的焦渴顺着左脸往下蔓延,路过喉腔,直达心脏。


    卓芊眸色晦暗地盯着她的手看。


    白皙纤长的五指握住乌沉的皮带,鲜明的对比瞧上去无端涩情,尤其是她细瘦的手腕处还有一圈孱弱的红痕和鲜研的玫瑰纹身。


    再转眼,柏鲤将皮带展开,套上了她的脖子。


    垂眸耐心而精确地调整卡扣,堪堪留出两指宽的空隙。多余的皮带段被她收在掌心,向后只那么轻轻一带,卓芊便失了平衡,下颌重重抵在对方的膝头。


    “我让你往前,你才能往前。”柏鲤眼波潋滟,笑得风情弥漫,“听懂了么?”


    卓芊死死盯着她含笑的双眼,在心底无声冷笑。


    原来是把她当狗在训。


    她面上不动声色,唇边却藏了一抹几乎没有痕迹的笑意。既然如此,等会儿就别怪她……以牙还牙。


    柏鲤看不见她在想什么,只看见她垂下的眼帘,长长的睫毛随着并不稳妥的呼吸一起一伏,像是在酝酿一次反叛的怒意。


    正好,她不怕卓芊生气,只怕卓芊不生气。于是她勾了勾足尖,毫不留情地踩在对方腿上,意有所指地挪了挪。


    她满意地看着卓芊微微发颤,随即慵懒地支起下颌,含笑道:“好了,拿出点诚意来。”


    【作者有话说】


    浪荡野猫x赛级金毛相爱相杀组[星星眼]


    锁后修了点味儿都给我修没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