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一朵薄荷(卓芊x柏鲤,不喜欢可以不买)


    ◎这房子隔音不好。◎


    卓芊依然低眉敛目地跪在原处。


    轻薄的丝质衬衫松松覆住身体,勾勒出看似纤细单薄的轮廓。


    此刻她低垂着眼睑,微微抿起唇线,耀眼的金发滑落肩头,蜿蜒在身前。那张得天独厚的混血面庞,竟意外地透出一种近乎无辜的脆弱感。


    看起来像是某条被遗忘街角、蒙上尘土的昂贵芭比娃娃。


    但柏鲤清楚地知道,她身上雕刻着流畅清晰的肌肉线条,和长期健身拥有的绝对力量。而这张此刻显得温驯的锐利面孔,也绝不会有真正屈服讨饶的时刻。


    乖这个字,和卓芊半点都不沾边。她是优渥家境和顺遂命运供养出的张扬灵魂,配得感强烈到会认为世界上所有东西都该属于她。


    她把“得到”这件事看得理所应当,所以也不从珍惜手里拥有的一切。金钱、感情、权利,只要她愿意,这些东西都会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任她随意挑选。


    而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此刻跪在柏鲤身前,下颌线像绷紧的弦,连呼吸都压抑得近乎无声。


    柏鲤的目光落在她轻颤的长睫,沿着立体笔直的鼻梁往下,最终停留在线条清晰的唇线。


    陡然间,一切乏味得令人生厌,柏鲤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人向她俯首,能满足她扭曲的掌控欲和报复心理,能让她感觉到令人震颤的快意。


    可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似乎有点把自己想得太坏了。


    无论她过得再潦倒支离,时常感到不甘,日日斥骂命运,却也从未真正憎恨过象牙塔里的人。


    她想过为什么有人生下来就可以拥有一切,而她要拼尽全力才能在泥泞里争得方寸喘息空间。


    但也只是想想。


    人各有命,是她在逐渐麻木的生活中领悟出的真理。


    而她的烂命,不该和眼前高贵的命运产生任何重叠。偶有的交集,也不过是意外中的意外,过了便该忘了。


    她没理由,也没资格让一个生来就众星捧月的人为她伏低做小。


    这段关系已经足够畸形,她不想再火上浇油。毕竟在卓芊手里吃过的亏,比不上她过往年岁遭遇过的千分之一。


    不就是睡了她么,反正她也挺爽的。


    反正她连灵魂都已经献祭给生活,身体于她而言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而卓芊那样的人,怕是生来就从没被欺负过。遇见她,应该已经是整个人生里最倒霉的部分。


    到底是谁很吃亏,她一时间还真的有点说不准。


    柏鲤放下腿,将足尖移开,眼神低了低,意兴阑珊道:“不愿意就算了。”


    意欲收回的脚踝却被狠狠攥住。


    卓芊圈住她系着红绳的脚踝,呼吸快了几分,掀起单薄的眼帘,用那双蔚蓝的眼睛自下而上地望向她。


    很深邃的一双眼睛,绝非温和的天湖色,也不是梦幻的矢车菊蓝。是纯粹到深邃、深邃到锐利的冰川蓝,像两颗冰冷的蓝宝石,连散发的光泽都有些不近人情。


    但柏鲤似乎在里面捕捉到了一些波动的情感。


    她来不及分清到底是什么,因为下一秒,她看见卓芊咬着下唇,模样脆弱地问她:“不愿意就算了,还是不愿意就滚?”


    卓芊眸中有湿涔涔的水光,语气没有起伏地把最后一次见面时,柏鲤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上一次,我问你是不是把我当你的狗,你说的是不愿意就滚。”


    柏鲤来不及分辨她话里的*含义,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突然提起之前,便猛然睁大了双眸。


    因为她看见卓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移动,然后开始顺从她的指令。


    “如果你真的想看,那我愿意。”


    愿意什么?前者还是后者?还是都有?柏鲤大脑有些宕机。


    面前的人姿态低微,脖颈上仍旧系着那圈皮带,连神情都称得上一句脆弱,像极了乖巧宠物。


    可她用左手用力攥着柏鲤的脚踝。


    滚烫的掌心死死贴着她的皮肤,像是要灼穿她的血管。


    施加的力度之大,像酝酿着征服的欲望,澎湃的野心毫不收敛,和乖顺的表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恍惚中,柏鲤觉得自己的踝骨快被捏碎了。她终于缓慢意识到,卓芊骨子里就没有示弱这一说,想要让这样的人服软更是堪称无稽之谈。


    藏得再好,装得再像,也还是会露馅。


    佯装的顺从不过是手段。而自己,现在才是真正被她攥进掌心的猎物。


    柏鲤喉骨微微耸动,本能地想向后撤身,却惊觉自己被箍住,动弹不得。


    卓芊的头颅垂得极低,璀璨的金发如瀑垂落,遮蔽了所有神情。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胸口的起伏缓慢变得剧烈,吐息陡然变得灼烫。


    柏鲤看不到她任何表情,视线被迫停留在对方绷紧的脊线上。


    单薄的脊背随着动作缓缓绷紧,几乎弯成一座倔犟的拱桥,紧握她脚踝的手指也止不住地细碎颤抖。


    呼吸从卓芊紧咬的唇缝间无可抑制地渗出,又被她那副天生酿着葡萄酒的声线晕染、裹挟,竟氤氲出一股惑人心神的韵味。


    支离破碎地钻入耳蜗,让柏鲤僵了身子。


    “够了……可以了。”柏鲤别过脸,强忍踝骨处被紧攥的细微锐痛,下意识用手背抵住自己的唇。


    可卓芊的动作并未停滞分毫,甚至在攀升的热意中缓缓仰起脸庞,眼帘懒怠地抬起,直直看向柏鲤。


    湿漉漉的眸光撞入柏鲤意欲躲闪的眼帘。那目光被汹汹情潮反复冲刷,摇摇欲坠,像要将她一起拖入失控的漩涡。


    卓芊未再刻意压抑声音,咬着下唇绷直身体,垂着头抵上柏鲤的膝头。


    握住脚踝的那只手有些无力地放松了,却还是圈着。


    卓芊仍在细细碎碎地颤,呼吸也断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烫得吓人,像在发烧。


    她脆弱的模样,柏鲤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这一次,却让她陡然生出比过往强烈千百倍的情感。


    卓芊藏着叛逆心思,服从她无理的指令,为了挽留她,心甘情愿把自己悉数展现给她看。


    心脏好像在跳动间膨胀到无穷大,装进了她脆弱的神情、弯曲的脊背,装进她眼睛里藏着的蓝色冰洋,装进她傲慢无比却为她低头的灵魂。


    喉咙干涩得发痛,连带着眼眶都发胀。柏鲤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抚了抚毛茸茸的金色发顶。


    她还是太容易心软。


    于是出口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近乎喑哑的温和:“……好了。”


    掌下的紧绷似乎缓和了一些。卓芊的呼吸,如同退潮般,缓慢回落到平稳的频率。


    捕捉到这一丝松弛的瞬间,柏鲤便立刻试图抽身撤离。然而指尖尚未完全收回,脚踝又猛然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死死攥住。


    卓芊缓缓抬起眼。


    涌动的暴风雨虽已停歇,那双眼眸深处却依旧氤氲着浑浊的雾气。


    另一种更为本质、更为赤裸的东西,带着毫不掩饰的掠夺凶光,清晰无比地渗出瞳孔。


    柏鲤心里警铃大作,猛地向后缩退,却迟了半步。


    卓芊倾身上前,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抬手迅速解下自己脖子上的束缚,动作流畅得好似早就在脑中预演了千万遍。


    乌沉的皮带还有尚存的体温和金属冷光,在卓芊指间灵活翻飞,闪电般绞缠住试图抵抗的双腕。


    一双细瘦腕骨被利落交叠,却系得不紧,只是松松束起。


    “神经病……放开我!”柏鲤下意识挣扎,身体在压制下绷成反弓。


    白皙腕骨在粗糙皮带里徒劳地摩擦,眨眼间便泛出一道刺目的凄艳红痕。


    小臂上纹的那条鲤鱼似乎也跟着拍打鱼尾,意图挣扎。


    可她挣脱不开。于是本能促使她往后躲,却又被上方的人轻易拽住,拉回身前。


    “听话,别动了,会很痛的。你最怕痛了,不是吗?”卓芊心疼地拨开她额前微乱的碎发,唇边却噙着一抹从容玩味的笑意,眼底哪里还有半分脆弱。


    指尖游刃有余地挑开松垮系带,睡袍衣襟便顺从地向两侧彻底退去。


    那只盘踞在纤薄腰线、攀附着隐约肋骨线条的青蓝色蝴蝶再次撞入卓芊视野。


    此刻,这只用针和染料刺出来的蝴蝶在起伏的频率上剧烈地振翅蹀躞,仿佛随时要冲破那片单薄瓷白的皮肤蹁跹而去。


    “……滚开!你这个疯子!”柏鲤咬着牙咒骂出声,屈膝蓄力,狠狠踹向对方胸口。


    柏鲤觉得自己这辈子做错了许多事。但是此刻最觉得后悔的,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对这条不知廉耻的疯狗心软,让她有机会能咬住自己,狠狠叼下她的骨肉。


    卓芊似乎早有预料,单手便轻巧截住她,轻声道:“嘘……小声些,这房子隔音不太好。”


    她伸手抚了抚那个蝴蝶纹身的轮廓,寸寸辗转。


    柏鲤闷哼一声,浑身不受控制地绷紧,胸口起伏的频率如同濒死的鲤鱼。


    “这么有感觉?”卓芊陷入惊心蚀骨的柔情,眉梢讶异地挑起,唇角笑意更深,“我不是还没干什么吗。”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她从容动作几下,柏鲤就再无力吐出半个凶狠的字句。


    “是不是刚才看着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卓芊俯下身子,用直白露骨的话语挑拨柏鲤的神经。


    柏鲤睁着猩红的眸子望向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卓芊知道她嘴硬,于是挑挑眉没再说话,自顾自地继续着。


    她很清楚柏鲤的底线,究竟想不想要也不是她上面那张嘴能说清的。


    片刻沉默,空气里只有死死压抑的呼吸和窗外海浪拍岸的水声。


    在眼睁睁看着柏鲤咬紧下唇的的那一刻,卓芊利落地离开,不带半分眷恋地拉开距离,微笑着望着她道:“好,如你所愿。”


    身体被捞到半空又狠狠坠落,柏鲤弓起的身躯又无力地急速塌下,一双眼已经被不得纾解的情绪磨得鲜红欲滴。


    柏鲤抑制着空虚的不适和想揍人的冲动,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正想开口骂人,卓芊便又好整以暇地回到原处。


    柏鲤真的快疯了。


    等好不容易解开束缚的后半夜,几乎脱力的身体,仍是蓄起最后所有的力气,狠狠扬手扇去。


    只是这一巴掌孱弱得没能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近乎缠绵的抚摸。


    卓芊仿若未觉,只怜惜般握住她的手腕,偏头亲了亲,柔声问道:“怎么还有力气打人,手痛不痛?”


    她怜爱地垂头吻过柏鲤溢出生理性泪水的双眼,轻声哄道:“好了,把剩下的力气留着吧。”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存在问题,暂时锁定


    第82章 八十二朵薄荷(卓芊x柏鲤,不喜欢可以不买)


    ◎拖久了会坏掉。◎


    第二天,许闪闪、林静宜、裴絮三个人换了泳装去海边玩水,留在房子里的自然是不方便穿泳装的几个人。


    其中包括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柏鲤。她几乎是咬着牙撑起沉重的躯体,感觉浑身骨头都像被重物狠狠碾过一遍,快散架了似的,连维持端正的坐姿都要耗尽所有力气。


    背靠冰冷的床头板,目光向下垂落。


    窗帘厚重遮光,她的躯体在昏暗的光线里盈盈生光。但赤裸的皮肤上,那些红痕像藤蔓般疯长交错,重叠纵横,从锁骨蜿蜒至小腹,甚至脚踝也没被放过。


    回想起昨夜卓芊像条不知餍足的疯狗在她身上一遍又一遍地留下这些不堪,她心口就被一股灼热的气血就顶得发疼。


    再一抬腕,瞥见左手手腕缠了圈浅薄的纱布,但右手没有,只涂了些药膏。


    她夏天纹的身,本来就容易发炎恢复不好,昨天再被皮带一绑,挣扎得太剧烈,磨破流血也是意料之中。


    最让人心烦意乱的是,柏鲤知道卓芊绑得很松,如果她不挣扎,就根本不会痛。


    是不忍束缚的不甘,变成了自作自受的后果。


    柏鲤烦躁地随手拆掉那圈纱布扔到一边,仔细端详起那圈荆棘玫瑰,看有没有需要重刻的地方。


    幸好图案保留得还很完整。纹这个图案疼得快要了她半条命,要是真磨花了,她估计也不想再遭一次罪了。


    卧室门发出轻微的转动声,柏鲤听见,急忙拉起被子遮住胸口,目光散漫地望向来人。


    卓芊换了身衣服,依旧是长袖衬衫和西裤,金色长发挽在脑后,高挺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可能是刚开了会,瞧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


    她瞥了一眼坐起的柏鲤,便端着粥步态从容走到床边,把瓷碗放到床头柜上。


    “先喝点粥,再休息会儿,等会儿下去吃饭。或者我也可以给你端上来。”卓芊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敏锐地瞥见她把那圈纱布拆了下来,没忍住皱了皱眉问:“怎么拆下来了,是缠得太紧了不舒服吗?”


    她想去握柏鲤的手,却被对方一躲,咬牙切齿冷声道:“别碰我,滚远点。”


    卓芊动作一顿,眼眸轻轻眯了眯,却也没再强迫她,只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道:“你总是口是心非,这张嘴还是昨晚说话比较好听。”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你一会儿说太快,一会儿又说太慢,最后还求我……”


    柏鲤不敢再听,愠怒地倾身用掌心捂住她的话音。动作间,身上的薄被微微滑落,胸口斑驳艳靡的红痕明晃晃暴露在空气里。


    卓芊瞥了一眼,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她轻轻握住柏鲤的小臂,侧过头将唇印在她掌心,又用侧颊亲昵地蹭了蹭,柔声道:“好了,乖一点。”


    卓芊不认为自己很了解柏鲤,但她清楚地知道,事后的清晨是她最为温和的时刻,表面的张牙舞爪都是羞出来的。


    只需要她稍微展现出乖顺和柔情,就能不出所料地换来柏鲤难得的好脸色。


    很可爱。


    于是卓芊再次试着拉过柏鲤的手腕时,她果然没有再躲。


    卓芊重新拈起一支新棉签,小心地蘸饱了清凉的药膏,细致地涂抹在那圈刺目的伤痕上。


    零星的血迹沾染上荆棘的脉络,将那几朵缠绕其间的玫瑰浸润得愈发浓艳,近乎妖异。


    深色的纹路蜿蜒而下,仿佛正贪婪汲取着柏鲤自身的血肉和痛楚,才在荆棘的束缚中盛放得如此灼目,风情入骨。


    涂抹完毕,卓芊的目光落在正对着伤处的一朵盛放的玫瑰上。仔细打量后,忽然饶有兴致地开口,语调慵懒又带着几分玩味:“你这纹的,不会和我有点关系吧?”


    她的名字叫Flora,是英文单词“Flower”的变体,拉丁语意也就是“花朵”。


    熟悉她的人常笑说,人如其名,卓芊就像风中摇曳的花枝,妍丽不可方物。


    如果非要指明,那肆意绽放,带点野性和征服欲的玫瑰,无疑最贴切她摇曳生姿的风情。


    玫瑰像她,而荆棘像柏鲤。


    外表带刺,凶蛮狠戾,似乎谁碰谁流血。但是卓芊清楚地知道,她的内里藏着柔嫩的汁液,蕴着蓬勃不屈的生命力,是她想要牢牢攥紧、永不放手的一整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可卓芊也比谁都明白,柏鲤是燎原的野火,是断线的风筝,是山野间永不驻足的呼啸疾风。


    这样的人不可能会用这样缠绵隐晦的方式将自己束进一段关系里,所以她那句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诌。


    毕竟,向往自由的灵魂怎么会允许她身上存在与别人有羁绊的烙印。


    可柏鲤越是无拘无束,卓芊心底那股想要将其独占的欲念,就越是疯长盘踞。


    她疯狂地想要占据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里所有的角落,渴求将那副倔强的躯体永远留在自己目之所及之处。


    最浓烈的某些瞬间,她甚至会极端地想,买一栋房子吧,四面是墙,只有她自己有钥匙,把这只不安分、会伤人却更诱人的野猫关进去,只让她看着自己。


    驯服她,拥有她,占有她。


    卓芊垂着眼,吮了吮口腔内壁,唇角最后一丝弧度隐退放平。


    下一秒,手中的温热骤然消失。


    柏鲤猛然将手抽回藏在身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皱着鼻尖连珠炮似的甩出刻薄的话:“早就说过你脑子有病,想的东西都恶心得要死。”


    “我想纹什么就纹什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我就算扎个窟窿也轮不到你来说。”


    “神经病,自恋死了。”


    气焰未消,音量却陡然低落下去,变成一声含混的咕哝:“……看着你就心烦。”


    尾音消失在齿间。


    柏鲤想掀开被子下床,又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着寸缕,于是抬起的手捏着被子,突兀地停在了半空,显得有些局促。


    卓芊微微阖了阖眼眸,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略显仓皇的视线,带着浓烈的探究意味。


    视线再次试图交汇,又一次被狼狈地弹开。卓芊挑了挑眉梢,克制不住心底的喜意,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


    柏鲤察觉到了那抹笑意,眉头刚恼怒地蹙起,卓芊却已欺近身前。


    她凑上前吻了吻柏鲤的唇角,柔声道:“我去给你拿衣服。”


    卓芊的每件衣服都被她的玫瑰香水染了个透。柏鲤颇为嫌弃地套着卓芊的长袖衫和长裤,总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狗味。


    跟那什么,被标记了似的。


    她洗漱完喝了点粥,有些力气了,见卓芊又回了书房,于是径直坐电梯往下,准备跑路。


    大房子也住了,吃饱了喝足了,狗也扇了,爽也爽过了,不跑是傻子。


    她静步出了电梯,没在一楼客厅见到人,但厨房里有些声响。


    柏鲤瞥了一眼,看见流理台前的两道背影。是邬别雪和陶栀,挨得很近,黏黏糊糊的,时不时有娇声撒娇和带着笑意的回应。


    她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脖子,正要转身离开,就被无声无息的高挑身影堵了个正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卓芊站在她身后,朝她挑挑眉,“去哪里?”


    柏鲤不耐烦地“啧”了声,“回去啊,还能去哪?”


    “吃了饭再走吧,我开车送你。”卓芊面色平静,微微笑着开口道,“出去要用业主卡,你一个人不方便。”


    柏鲤面对她的笑脸无声翻了个白眼。


    这小老外,还真的知道她伸手不打笑脸狗。


    两人交谈的声音吸引了厨房里的邬别雪和陶栀。


    “柏鲤姐姐,你就要回去啦?”陶栀隔着小半个厨房回头望,出声挽留道:“快到中午了,吃完饭再走吧?就快做好了,我们还点了些海鲜,马上就到了。”


    柏鲤眼见面前身高腿长的外国人半分不让,她想走也走不掉,于是干脆利落地转了身进厨房,“好啊,我也来帮忙吧。”


    倚在流理台边的邬别雪掀起眼帘,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她一丝不苟扣到顶的衬衫领口,以及熨帖笔直的长裤,旋即了然地垂了垂眼。


    下一秒,陶栀小小惊呼了一声,“姐姐,你的手腕怎么了呀?怎么缠了纱布呀?”


    柏鲤挽袖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将袖子拉回原位,欲盖弥彰地往下抻了抻。


    邬别雪抿了抿唇,适时卡进两人之前,遮掉陶栀的目光,“她纹了身还没恢复好,你昨天也看到了是不是?”


    陶栀刚想回应,又被邬别雪猝不及防摸了摸发顶,柔声问她:“辛苦你去海边叫裴絮她们回来吃饭,好不好?”


    大门推开,清秀的身影步伐轻快地消失在门外。


    邬别雪撑在瓷台边,垂眼盯着柏鲤的手腕,没再说话。


    柏鲤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什么,纹身发炎了,涂了点药。”


    邬别雪神色如常地颔首,意味深长道:“伤口还是得好好处理,不然拖久了,会坏掉。”


    “到时候再想治,就很难了。”


    她转过身,眸色平淡地看向门外的身影,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你觉得呢?”


    卓芊低着眼帘,指尖在身侧安静地垂着,半晌才抬起头望向柏鲤,声音极轻:“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邬别雪:玩这么花别带坏我女朋友[化了]


    上章要素过多实在太难救了,修了快二十遍还没过[爆哭]现在只能随缘了什么时候解锁什么时候看吧只有训狗没什么剧情含量所以不影响接下来的更新


    第83章 八十三朵薄荷


    ◎所以你,等等我的情书。◎


    从海边那次聚会回去以后,滚烫的七月和八月立刻用并不温和的姿态闯进北半球。


    江大放了暑假,校园空空荡荡。


    邬别雪依旧申请了留校,但这一次并不如过往假期一般冷清孤寂。


    因为陶栀转专业的申请通过了。等大二开学,她得补很多学分课,压力会很大,所以她也申请了留校提前准备相关专业知识。


    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心思。


    总之无论如何,冰冷的空间一旦共享了不止一个人的温度,就会变得温馨许多。


    而陶栀很喜欢这种温馨。留校的这段时间,她甚至开始想,以后要在哪里买一个房子当两个人的小窝,好延续这样的幸福。


    明明两人都还有好几年才毕业,但她总是不受控制地发散思维想到以后,回过神来又开始脸热。


    她好像有些……太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把邬别雪安排进她往后生命的每个角落,甚至都没有问过邬别雪愿不愿意。


    空调的冷风下落,坠到耳尖,在后脖颈上勾起丝丝涟漪。陶栀回神,望向立着的手机屏幕。


    “原本小姨还想说这个月一起去意大利看果冻海耶。”陶娇在镜头前,边把面膜敷上脸,边针对陶黎的出游计划做出评价,“本来都热得要死,还要往地中海跑。我就说小栀下个月就开学了,现在要留校准备转专业,让她自己去啦。”


    手机画面微微凑近,陶娇仔细端详了会儿陶栀的脸,神情立马带上些许心疼,但敷着面膜说话又有些含糊,“宝贝你学习不要太累喔,妈咪怎么感觉你都瘦了?哎哟,明天回家吧,妈咪给你做好吃的。”


    “让妈妈开车来接你,就不会晒太阳。”


    陶栀的视线落在桌上的信笺纸,指尖的钢笔旋过一圈,眉目温软地朝她笑,“妈咪,我前天刚回过家呀。”


    “我和……师姐一起留校,她每天都有做好吃的给我啦,我今天刚称过体重,没有瘦,你不要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再提起“师姐”这两个字,脑子里总浮现出些不合时宜的画面,陶栀就觉得莫名羞窘。


    于是口齿便有些模糊,像是牙齿和唇舌一起软掉了,含不住那两个字。


    电话那头的陶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揶揄地挑挑眉,“那就好。那你也要对你的师姐好喔。”


    话音刚落,卧室门咔哒一声轻开。


    陶栀转眼瞥向来人,局促地应了声好,就挂掉了电话。


    她匆匆扯来本原文书,将那页信笺纸给挡住,故作镇定地朝邬别雪笑:“你回来啦。”


    邬别雪瞥见她欲盖弥彰的动作,探究的视线落到她压紧书页的指尖,微微眯了眯眼,没说什么,只应了一声,也坐到书桌前开电脑。


    她的小女朋友,这几天似乎有了点小秘密,有时候会下意识躲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事。


    邬别雪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掌控欲多强的人,也不想那样霸道专制地剥夺陶栀的所有私人空间,于是按耐着心底悄然而生的焦灼,面无波澜地盯紧了电脑屏幕。


    只是,裴絮在去海边前的那番话,她花了好长时间也没能成功代谢掉,甚至在她心底愈演愈烈,导致现在有些风吹草动她都忍不住去在意。


    更可怕的是,她清楚感知到,自己对陶栀的喜欢正不受控制地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量日夜滋长,波涛汹涌。


    陶栀这个人,本来就很讨人喜欢。而离她越近,就越容易被她吸引,无法避免地喜欢上她,爱上她。


    而陶栀转了专业,等开了学,就会转到艺设院上课,一个她并不熟悉、也无法轻易窥探的地方。


    天才和缪斯共舞的殿堂,会有无数熠熠生辉的影子自带光芒闯进她的世界,和她本就应该绽放的灵魂共鸣。


    而自己作为她直系学姐的光环,在不断削弱。


    邬别雪从来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但此刻,心底攀升的焦灼清晰无比地告诉她:她在害怕。


    害怕陶栀的喜欢里存在对优秀年长者的敬仰,害怕这份敬仰是可以替代的,也是会剥落的。


    害怕陶栀的喜欢不及她的多,不及她的深,不及她这般,已然疯长至无处安放的地步。


    可是问题根本不在陶栀身上,她已经表现得足够好。于是邬别雪终于惊觉,是自己,是自己在感情里已经贪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很多时候,她会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还不知足呢?能拥有陶栀就已经很幸运了,更何况现在的她们感情很好,她应该知足。


    可是,可是。她没办法用止于表面的语言安抚藏在心底的欲念。甚至光是想到陶栀会把更多的视线放在别人身上,她就已经开始止不住地烦躁。


    过往的二十一年她足够寡欲,无欲无求,对什么都不在意,导致她很不熟悉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不知道要怎样和这么吝啬的自己共处。


    像只膨胀狰狞的巨兽,在她单薄的心腔里日夜嚎啕,渴求不止。


    她不明白这贪得无厌的巨兽到底在索求什么。明明陶栀就在她身边,明明陶栀足够喜欢她,但她似乎……还是感觉不安。


    邬别雪不动声色地蜷了蜷手指,呼出的气息微微延长,听起来像无意的轻叹。


    陶栀小心翼翼瞥她一眼,见她侧颜立体精致,双眸无波无澜,偏偏唇线抿得很紧。


    她已经很懂邬别雪了,这样的神情,代表她有些不开心。


    “我们晚上吃什么呀?”陶栀起身走到邬别雪身前,面对面跨坐到她腿上,将脑袋埋到她肩颈处,亲昵地蹭蹭。


    邬别雪眼睫翕动,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亲亲她的额头,“有什么想吃的吗?冰箱里没多少东西了,等会儿叫个闪送吧。”


    陶栀缓慢地将脸埋进她衣服里,耳尖发红,含含糊糊地说了声:“想吃……你。”


    “嗯?”放在她后脑的手一顿。


    陶栀抬起头,一张小脸被闷得有些红,猝不及防凑上前吻在她唇边,轻软地说:“我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开心。”


    “不对,好像是从上次去海边开始,你就一直有些不开心。”


    邬别雪惊讶于她的敏锐,却也只是温和地笑笑,习惯性地否认道:“没有呀。”


    她自己都为这份苍白而无解的情绪感到无奈,自然也不想袒露给陶栀看。


    “你就有。”陶栀有些着急了,秀气的眉毛皱起,无意识地咬紧下唇,试探性开口问:“是不是最近压力有些大呀?”


    邬别雪望着她认真的小脸,觉得可爱,于是没克制住凑上前亲了她一口,勾着唇道:“不是。”


    “那、那是不是我最近老是在看专业课,忽视你的感受了?”陶栀绞尽脑汁地回想,磕磕绊绊地又道,“还是说我晚上睡得有点迟……”


    邬别雪眼睁睁看着她费尽心思地在自己身上找寻并不存在的罪行,心下轻叹,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腰。


    陶栀不受控制地从喉中溢出一声嘤咛,自己听到后都头皮发麻,于是急忙闭了嘴,用嗔怒的眼神看着邬别雪。


    “都不是。你很好,从没让我不开心,所以不要在自己身上找问题。”邬别雪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方才捏过的腰窝,带着安抚的力度。


    陶栀的耳朵尖敏感地抖了抖,眼睛弯成两轮狡黠的月牙:“那你就是承认你不开心了,只是不关我的事。”


    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贴上邬别雪的锁骨,“我要知道原因。告诉我。”


    陶栀知道邬别雪很寡言。她不喜欢说太多,很少为自己申辩,更不习惯为自己争取什么。


    否则,她们也不会浪费那几个月的时间,无言对峙。陶栀庆幸她自己发现了债务的事,才让这段关系有了起死回生的空间,她们没有错过彼此。


    但她从来没有觉得邬别雪的不善言辞是一个麻烦。


    相反,她会觉得,这也是邬别雪吸引她的地方。


    她受过的创伤,她的内敛沉默,她偶有的失语,铸就了她看见的疏离冷清的邬别雪。


    而这样的邬别雪,只对她温柔。她喜欢这样独一无二的温柔。


    “我很在意你的感受,不想你不开心。”陶栀的指尖抚上邬别雪微凉的耳垂,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你的情绪,对我而言很重要,所以不要吝啬,也让我知道。”


    见对方仍陷在沉默里,她放软了语调,“如果不知道从哪说起,那我来问,你回答,好不好?”


    邬别雪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轻轻点了点头。


    “真的和我没关系吗?”陶栀看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又轻轻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


    邬别雪的唇线立刻绷得笔直,视线不自然地移开,整只耳朵都红透了。热意从耳尖一路蔓延,直直冲往胸腔。


    “明明就和我有关系。”陶栀笃定地笑了,小笑涡里盛满了甜意。


    邬别雪望着她,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宠溺:“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小得意。”


    “你的情绪会因我而波动,这说明你很爱我,”陶栀眨着无辜的眼睛,笑得却像只偷到腥的狐狸,“难道我不该得意吗?”


    邬别雪也跟着轻轻笑了笑,但笑意很快消散在唇角。


    就在陶栀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她突然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那你呢?”


    陶栀愣了一瞬。


    她望向邬别雪苍白的眉眼,似乎从她轻而低的声线里隐隐抓住了什么关键。


    看似无懈可击的邬别雪……似乎在亲密关系里很没有安全感。


    是自己做什么让她没有安全感的事了吗?是自己表现得还不够喜欢她,所以让她难过了?


    未及细想,邬别雪已经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小栀,我……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我明明知道你很喜欢我很爱我,明明也觉得现在很幸福,但还是会为没发生的事害怕。”


    尾音消散在微颤的呼吸里。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宛若一只被雨水打湿的蝶,徒劳地在水面试图振翅,却只能无力地沉浮,变得湿漉漉。


    陶栀觉得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攥住。


    此前的很多时刻,陶栀都觉得邬别雪像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好像从来不会失控,好像从来都游刃有余。


    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扰乱她的节奏,好像世界上的一切她都能得心应手地处理。


    可是现在,邬别雪明晃晃地告诉她,不是这样。


    她在因为感情困扰,她在感情面前变得笨拙,她因为不安而慌乱。


    一个惯常掌控一切的人,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一个足够清心寡欲的人,此刻正因为最不擅长却也最渴望的感情而茫然失措,向她求助。


    陶栀心里冒出了好多可乐泡泡,咕嘟咕嘟的,盈涨了整个胸腔。


    她觉得现在邬别雪垂着眉眼的模样莫名性感,但是她没说,只是按耐住心里的悸动,轻声问她:“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邬别雪似乎觉得有些羞窘,耳尖泛起薄红,唇瓣轻轻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她迟疑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去海边的那天,我和裴絮聊了会儿天。”


    邬别雪知道因为别人无心的一句话而变得患得患失是堪称脆弱的表现,但此刻,她还是忍住了那份逃离的冲动,咬着牙把自己的所有悉数剖开给陶栀看。


    因为她觉得陶栀说得很对。她也想和陶栀在一起很久很久,所以她得学会表达自己,得学会解决问题。


    即使在这方面她笨拙得像蹒跚学步的孩童,但她相信,陶栀会耐心接住她的脆弱。


    “我知道她不是有意的,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但还是忍不住……一直在想。”


    或许是觉得背后议论她人不妥,陶栀惊讶地发现,向来清冷的邬别雪脸上竟浮现出近乎腼腆的羞赧神色,连眼尾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妈呀……怎么可爱成这样。


    陶栀忍不住了,凑上前狠狠亲了她一口,才又接着问:“那她说了什么?我也想听,也告诉我好不好?”


    “嗯……”邬别雪缓缓眨了眨眼,抬头望向她,说得很慢,但却字字清晰,“她说……我们都还太年轻,你也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喉骨微微颤动,仿佛接下来的字句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吐出:“所以……我好像在害怕,害怕你会遇到比我更优秀的人,然后……被别人吸引。”


    邬别雪还是不习惯把所有的都说开,言尽于此,却足够让她脸颊发烫。


    陶栀怔住了。


    在自己的认知里,一直都是她在执着地追逐邬别雪。


    所以,由时间积淀的仰视视角,好不容易的得偿所愿,让她不自觉地就将邬别雪放在了高位,放在了需要更多爱意供养的、更加从容的位置。


    因此她从未想过,在她眼里堪比高岭之花的邬别雪,内心深处竟也会滋生这样酸涩的敏感。


    她也会像之前的自己一样,患得患失。


    她害*怕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没办法吸引陶栀一辈子,害怕经营不好这份感情。


    这样宛若天月的一个人,被别人仰望追逐的人,在对自己感到不自信。


    一颗心忽然就酸胀得发疼。


    陶栀小声地抽气,竭力将声音放得足够平和:“邬别雪,你这个样子好性感啊。”


    “嗯?”邬别雪似乎没有意料到这个回答,抬起的目光带着怔然。


    “你还记得吗?之前我告诉你,等有一天我会把追逐你的过程告诉你。”陶栀搂住她的脖颈,眼眶有些发红,“我在写了。”


    “邬别雪,再等等我,好不好?”


    她撑起身子,把原文书下的那张信笺纸拿出来,有些赧然地道:“我很想讲好我们之间的故事,很想……告诉你,你忘掉的东西,我都有好好记着。”


    “想告诉你枱南的夏天长什么样,想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来江市,想告诉你,你对我的吸引力,比你想得还要大,很多很多倍。”


    “想告诉你,我们的缘分,比你想得还要深。”


    “所以你,等等我的情书。”


    【作者有话说】


    完结预备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