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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宇智波斑的心情很糟糕。


    因为最近没发生一件好事。


    比如他原本和千手柱间不相上下,但祖传的写轮眼进化到万花筒后竟然会越用越接近失明,最近一次的战斗已经明显能感觉到力有不足;


    比如宇智波原本应和千手势均力敌,可卑鄙的千手老二开发新术,重创了自己的弟弟,使本就心思浮动的族人更是厌战成风;


    比如泉奈本应在自己的庇护下好生活着,却年纪轻轻就战死、挖眼给自己不说,还被一个小贼利用了尸体……


    利用了尸体!


    可恨他一开始神情恍惚,听到棺内响动的时候,竟然真的以为是他的弟弟不忍心抛下他和族人们死去,挣扎着从黄泉中回到他的身边。


    毕竟那可是他少年时就许下誓言要一直保护、这么久的时间里一直和他站在一起的弟弟啊,既然会为了哥哥而死,为哥哥而复活也不是毫无可能不是吗?


    在他幼年失去兄弟、少年断绝梦想、成年失去父亲之时都没有任何反应,几乎已经被认定了不存在的神明,这次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吗?


    斑已经回想不起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和怎样的想法扑过去将棺材打开,扶起里面蜷缩着的青年:“泉奈!……你想说什么?”


    然后灵堂上的所有人就都听到了“宇智波泉奈”向“宇智波斑”幽幽呼唤的缥缈声音,见证了似乎下一秒就要血溅灵堂的诈尸索命现场。


    斑:“……”裂开来。


    情感暴击。


    但理智完全回归!他的泉奈才不会做这种事,就算真的是被兄长为了力量夺取了眼睛,也绝对不会!


    不知道是究竟是理智还是情感的得出结论——这是个假泉奈。


    但身体确确实实是自己弟弟的。那个瞬间宇智波斑想了很多,从通灵忍术到鬼之国的女巫,从千手家的虎视眈眈到忍界里其它忍族的隐秘窥探,从震惊骚乱的族人们想到……想到泉奈微笑的脸。


    阖着眼睛的,眼皮凹陷的,流着两道血痕的脸。


    叮嘱自己一定要拥有力量,守护好宇智波,打败千手家的脸。


    “愣着做什么?”他从关于弟弟的回忆里汲取了力量,向不知所措的、惊魂未定的、炸开油锅似的族人们下达命令,“泉奈刚刚醒来,伤重未愈,需要好好休息。火核,把他送回房间,之后你先负责照顾他。”


    “其他人把该收拾的收拾干净,”进阶后的永恒万花筒瞪出殷红炽烈的花纹,来自地位与力量的威慑自他的眼中扩散开来,镇压所有心思不纯:


    “今天的事,严禁外传。”


    “是!族长!”


    但流言还是传开了。


    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族中渐渐流传起“族长是夺取了弟弟的眼睛才会被泉奈大人的鬼魂缠上”的说法,还一句比一句离谱,逐渐向他能生吃小孩的方向迈进。这其中有多少外族人的手笔并不可知,族内有多少人信了也不可知,但宇智波族长的风评日益糟糕,这一点还是能肯定的。


    火核汇报的时候小心觑他神情,但他意外地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感觉。


    人心不齐,只是这样而已。宇智波已经战斗了太久,久到这一代的宇智波已经忘记了家族的荣光,被仇恨填满胸膛,难以脱离战场;也久到长久的生离死别被族人们深深厌倦,战争失去了相互掠夺的本质,只剩下循环往复的复仇。


    宛如泥泞深潭,一旦陷入便难以自拔,厌倦烦恶,却无法抽身——一个恶性循环。


    而千手柱间,那个和自己同时继任了族长之位的昔日挚友,力量越发强大不说,还一直真心憧憬着建立一个和平的村子,让所有下一代都能够安全的成长起来,简直就是给泥潭里的所有人架了一把伸手就能够到的梯|子。


    于是有些族人伸手了。伸手的人还越来越多。


    他能怎么样呢?身为那架梯|子曾经的构造者之一,他敢说他没想伸手过吗?


    可是泉奈死了。


    宇智波斑的梦想的根源,死在他还心怀憧憬的时候,梦想将要实现的前夕。


    ……


    整理好思绪、处理好几乎所有杂事已经是几天之后了。斑挥退了暗中看守的火核,决定独自与不知内里是谁的“泉奈”见面。


    青年穿着白色里衣,微垂着头坐在平平整整的被褥里,一点身为“被抓包当场的宵小之徒”的惶恐慌乱都不见。


    正相反,他整个人也坐得跟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被子一样,端端正正,脊背笔直,半长的发辫散落下来,垂在颈后与脸颊两边,把整个脸颊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闻声转头而来时,就连蒙眼的布条尾端都飘飞起来……


    等等这是不是哪里不对?


    柔和的青年偏头来看他,微微一笑。偏过的角度很有讲究,以前护送大名家的公子姬君时,当时参与任务的几个宇智波还曾经专门研究过;嘴角弯起的弧度也很有讲究,明明大家都是人,都只长了一张嘴,这个人笑起来就能看出来三分淡漠三分自矜和四份优雅柔和……


    不这肯定有哪里不对吧?!


    宇智波斑斟酌了好几天的审问的腹稿,瞬间和表情一起变成完全的空白:“……”


    这是哪国,哪家,或者哪个神鬼妖怪的风格吗?族长大人恍恍惚惚,要不是宇智波祖传的矜持内敛已经刻入他骨子里,说不定会问一句“你的画风为何在我之上”……


    就是有点浮夸和造作,就算下一刻有花瓣无中生有飘飞出来,斑也不觉得意外了。


    然后浮夸又造作的青年张口就是一句非常没有数的真诚疑问:“……真的没有让您产生温馨欣慰感动之类的感受吗?”


    斑瞳孔地震,再次空白:“?”


    这可能就是正经人和有病不自知的人之间的壁垒吧。


    他一瞬间产生了很多想说的话,但一瞬间后又都吞回去了,写轮眼自发转动想要做点什么,在看清那张熟悉进他骨子里的脸之后又艰难停止。


    最后斑只能忍耐着这莫名而来的违和之气,艰难地说:“好好说话。”


    简而言之一句话,你要不是用了我弟弟的身体,早就被我打死了。


    ——在知道“野凉”这个人的底细之前。


    “还是用本来面貌来拜见您比较好。”


    随着这句话展开的是完全新形式的术,虽然也叫幻术,但跟宇智波的瞳术完全不同。后者主要依仗的是查克拉与精神力量,中间所需的媒介便是写轮眼,但前者,从媒介上来说就要自由得多。


    “您可以叫我‘野凉’,这是我的真名。我与泉奈,现在应该是契约关系。他给我作媒介,我维持他的生命。”


    他们进入精神的世界里。脚下黑泥般的水面打底,下方郁郁葱葱地长出花开得热烈的白槿,四周是碎裂的影像闪烁着来去,凝神去看时,能看到妖怪与刀剑付丧神的世界,和穿着奇装异服的各种各样的人。


    白槿簇拥的中心有冰雪封盖,这个世界的主人倒提红伞坐在雪上,见他来时便拍拍衣服上的雪屑,从容地站了起来。


    宽衣黑发的少年人一脸稚气,眼神却平静无底,面对写轮眼也含着笑意:“虽然他的意识现在好像还没醒来,但身体痊愈之后,那也是迟早的事。”


    斑没说话。


    野凉就歪了歪头:“你不信我吗?这么大这么多的记忆,总不可能是我伪造的,还证明不了我说的话吗?”


    “……没有,不是这个问题。”宇智波斑摇了摇头,停顿片刻,眼神复杂,“我只是想问,你哭什么?”


    少年脚下的水面上,正泛起圈圈涟漪。


    ……


    ……


    我终于见到宇智波斑了。


    不管从字面意义还是实际意义上,精神世界的见面,都是我第一次见到斑的真实样貌。跟声音一样,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诠释着“桀骜”和“不好惹”之类的词。


    在背后炸起来、一看就知道发质会硬到扎手的长长头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立领长袍黑色手套黑色长裤,和一片黑色包围下越发显白的脸和长着很明显的卧蚕的眼睛。


    年轻。不驯。超凶。锐利无匹。


    但却会为了已死的弟弟束手束脚,能说是人不可貌相吗?


    这点就和泉奈不一样了。我的契约者、附身者的意识,因为死亡而濒临溃散,于是被我保存在我身|下的冰雪里,既是保鲜又是冷藏,不久之后就能被唤醒。泉奈的容貌也是锋利那一挂的,这可能是宇智波家的特色,却远远没有斑那么强的侵略性和压迫感,甚至称得上一句“端丽”,做起事来却果决狠辣,为了兄长和家族,连挖眼都毫不含糊。


    我几乎是在用赞叹的眼光和心情来看斑了,全没想到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对一个陌生人应有的关注和情绪。


    直到他问:“你哭什么?”


    侵蚀者也疑惑:【你到底……?】


    我才愣愣地低下头,摊手接住一串精神世界里的虚拟的眼泪,看着它们溃散在手心里,像某种迅速升起又迅速沉寂的感情。


    我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


    一定是这样。


    我张了张嘴,听到自己细微的声音:“斑哥……?”


    第212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


    “我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泉奈?有人这样叫过我……”


    “不可能,”白头发的青年说,“你不是他。”


    “……?”】


    *


    丢人。


    好丢人啊。


    想一想吧,四天之前,我还是个深谋远虑、心思深沉的正经高端幻术师——虽然这个形象大概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里——连落地成棺的死亡开局都能完美打破,只等熟悉局势,就能开始搞事!何等意气风发!


    然后意气风发的高端幻术师就端着架子展开幻术,并在对方震惊的目光里哭得稀里哗啦,无法自拔,还一边哭一边喊“斑哥”,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几乎哭成一条狗子。


    当时的斑:“……你叫我什么?”


    现在的我:啊啊啊杀了我吧就现在!


    除了小时候不懂事那会儿我就从来没哭得这么投入过!什么叫矜持啊!什么叫体面啊!我好歹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严重怀疑是泉奈残留的意志影响了我的。


    到现在,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四天了,我还是不能看到斑……宇智波斑的脸。一看到他我就想起来自己曾经多么丢人,尴尬到用侵蚀者扣地扣出一整座宇智波大宅。


    侵蚀者说:【你不对劲。】


    我在心里回它说这不是废话吗,哪个对劲的人会对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看那么久还莫名其妙掉眼泪的?


    把我之前辛辛苦苦营造的牌面都掉光了。


    它卡顿了一下,又说:【不是这个不对劲。】


    我在被子里扭成一坨的动作顿住了:‘啊……不是吧,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还真想参与宇智波家的族地建设啊?’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它竟然没借机怼我,【反正也没人比你还能搞事。】


    我收回上一句话。


    不过侵蚀者说的也不是全错,我不一定最能搞事,搞事的人里却一定有我。既然“对陌生人深情流露”是不可能的,那就从变量开始分析,要么对我来说宇智波斑不是陌生人,要么那些眼泪都是宇智波泉奈的。


    首先排除后者。虽然给自己找理由的时候说着“可能是泉奈残留的意志的影响”,但不管是我本人还是侵蚀者,我们都清楚,灵魂的相互影响是有强弱之分的。泉奈今年才二十四岁,不管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跟我这个不知道几百年了的“老人家”相比。


    而前者,可能发生的情况太多了。我没有与这个世界有关的任何印象,也没有预知类的能力,那就只能说明我失去了一段记忆。


    过去的,与宇智波斑有关的,深刻到让我再一次见到他就失态如此的记忆。


    结合一下在平安京积攒的——被鹤丸国永时期的我坑的——经验,与这段记忆有关的,又可以分成两个方向。一个向前,是我与过去的斑相遇,一个向后,是我曾遇见未来的斑。


    因为还没搞清楚这个世界的大体情况,两种猜测暂时保留。


    不过在可能性还是有些偏颇的。


    我问侵蚀者,有没有发现跟以前几个世界有关的气息或者痕迹?


    它说没有。


    它嘲讽我说,平时不都自诩为大人了吗,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想家?


    我没说话,继续去被窝里窝着了。


    ——没有的话,应该能说明时之政府不在这里,所以可能性更大的是向前的方向,我与过去的斑见过?


    【想家的话就早点把这里的事搞完,我们一起想办法回去。】侵蚀者接着说,【以你我现在的力量,只要不是黄泉女神级别的神明,都有胜算。】


    哦对了,也存在“侵蚀者受到没失忆的我的指示一起瞒着现在的我搞事”的可能,所以我也不能完全相信它。


    但是现在的我的反应,应该会被没失忆的我完全预料到吧?


    ‘好啊,那我就把安全问题都交给你了。’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做,套娃是可耻的!


    我对它说:‘不要让我失望啊,侵蚀。’


    第213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有被窥探的感觉……宇智波那边有情况吗,泉奈?”


    “没有啊,最近挺安静的,也没人来上报异常。”


    “如果连写轮眼都没有发现……”


    “说明被盯上的是你们千手家吧,”青年想了想,很没有同事爱地啪啪拍手,“要小心啊,柱间大哥!”】


    *


    侵蚀者。


    在讲宇智波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再花费一些笔墨去写关于它的事,虽然之前已经大致讲过了。


    但就跟我一直在搞事(?)一样,它也在跟随我的脚步一起进步。例如在平安京时融合了海底下留下的一半本体,在黄泉时一直在吞噬瘴气和失控的丑女妖魔,在小朋友那里时悄悄地跟我一起学幻术……


    以及在决战大魔王时还吸收了战败方不知多少个世界融合出来的同位体。


    这也是它跟我说【只要不是黄泉女神那等程度的神明……】的原因。某种意义上,它的底气是比我足的,所以我虽然会怼它,却从不轻视它。


    所以,既然我能从宫野凉那里得到礼物,那它也可以从自己的同位体那里得到记忆,对吧?


    结合它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包括且不限于怼我次数的明显减少、肉眼可见的态度软化、令人窒息的细致关怀,以及越发严密的探查保护——得到了另一个自己记忆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


    剩下百分之二十是在那段“缺失的记忆”里,我可能又出了什么事。但在无缘无故对着斑猛虎落泪之后,我就仔细检查过自己了,并没有找到异常的地方。


    如果失忆不算异常的话……?


    算了,不要纠结这些细节。


    回到侵蚀者的话题。目前的情况是,我不知道【失忆前的我】想要做什么、有没有做什么,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不确定是否失忆的侵蚀者】。


    但也没有他人可用。被斑派来照顾监视我的火核君是个送分的好心题,跟他一起来的某些处理杂务的人员也代表着某些信息,我能从他们身上看出些什么,却也仅限于此了。


    关于整个名为“宇智波”的族群,在这个房间之外所发生的的一切,甚至是当前,在宇智波之外变幻着的局势……


    【我不能离开你太远,能看到的情报有限。】


    ……都是它展开视角共享给我的。


    【如果要看得更详细,我们得找一个可以完美控制住的媒介,这样你也可以自由外出活动一下了。关在屋子里不会觉得很闷吗?】


    我就说它关怀过度了。


    以及,它强调的所谓“完美”控制,我很怀疑那其实是在暗示……尸体,或者被强行变成尸体的人。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在普通人的国与国之间,忍者以家族制的构成互相厮杀,互相争夺。在没有贵族们的大型委托的时候,中小家族或可联盟,相依为命,大型家族却只能靠最原始的联姻和所谓义气决定立场。


    而在委托到来之际,为了那些用作消耗和存储的钱粮物资,哪怕昨日还在战场上拼杀,今日也必须并肩作战,达成委托人的目的。


    简而言之,就是无法追逐感情,只能把一切与利益挂钩的忍者世界。


    宇智波就是大族之一,与宇智波敌对的,仅仅只隔着一条南贺川的千手也是。


    看着侵蚀者在南贺川捞了好几天的我:‘……放下它们,我不想寄宿在被泡发的尸体身上!’


    【你不是可以用幻术……】


    ‘那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啊!’我简直听不下去了,它那种仿佛纵容无理取闹熊孩子的语气,听起来真是让人毛骨悚然,‘非必要情况下你就把我当个正常人就行,别把我当变|态了……’


    它嗤笑起来,笑到一半又憋回去了,颇为艰难地应和说:【对,没错,你就是个正常人。】


    拳头硬了。


    我好想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侵蚀者对宫野凉到底戴了个什么滤镜,这么厚这么深,把我这边的侵蚀者都带跑偏成这样。


    不过,虽然我没把那些不幸葬身于莽莽河川之内的战死忍者打上烙印,变成附身出去玩的媒介,该占的便宜还是要占的。


    比如搜刮它们生前的记忆,扩充自己在侵蚀者无法到达的范围内的情报。


    这个功能还是要依靠侵蚀者,让它去吞噬死者影子里的东西就行,可能是灵魂,也可能是意识薄弱到不知道自己诞生了意识的瘴气、阴气、诅咒之类的……随便什么东西。


    我从这些里了解到了忍界一些有名有姓的家族。


    还是以宇智波为例,他们之所以能成为豪门大族,主要是因为家族内以血脉为媒介流传的能力——忍者们称这种传承式的能力为“血继限界”——写轮眼。


    在我第一次被斑关起来、第二次见到斑之前,我就跟侵蚀者仔细询问过灵堂上的场景。


    发言里百分之七十都是在与我互怼的与世隔绝老头子嘴巴比较笨,重点却还是能讲清楚的,尤其是斑和火核的眼睛……


    【能量波动十分明显,虹膜从黑色变成殷红,就像充血后的……总之你自己想象一下。瞳孔周围还出现了勾玉状的黑色花纹,情绪激动时会迅速旋转。】


    【这是除了你之外,厉鬼诈尸现场的最大的特异之处。】


    那几天我也让侵蚀者在宇智波大宅里转悠了几圈,流言虽乱,信息量却还是有一些的。结合泉奈被挖去双眼的事实,我在面见宇智波斑时直接撤去了共享而来的视觉。


    不管他们的眼睛有什么特异之处,只要看不见,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我是这样想的。也是由此打了斑一个措手不及,从一族之长那里夺得了实施展幻术的主动权。


    ……后面发生的闹剧不算,那是意外。


    而在忍界里,宇智波的眼睛通常被形容为“魔性”,还有不要直视宇智波的眼睛的战场常识,由此可知写轮眼的威力如何。同时,也能从侧面看出,与宇智波一直势均力敌的千手家族……


    据说他们家出了木遁使,能操纵植物什么的,暂时不提。


    既然身在宇智波家,我当下落笔的重点当然还是“本家”。


    嗯,就从……宇智波斑说起?


    因为他,我对泉奈的了解都进一步加深了。


    ——因为斑实在是个很好懂的人。


    身为一位族长,却还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着堪称天真的心情,不说源赖光那个在平安京大染缸里泡透了、还能反过来搅动风云的人,也不说森鸥外那个心黑手黑、坑起人不要钱的家伙,就连白兰……算了,没有可比性。


    和这些人相比简直就是在欺负老实人。


    这两句话并没有贬义,之前所说的“天真”也是实打实的褒义词。一定要说的话,有些类似于纲吉,那好懂的性格一看就属于正派人物。


    真稀奇,我身边竟然也会出现正派人。


    但这不就更说明泉奈的性格了吗?年轻的、好懂的族长,如果只有他一个,在这种存在时间很长的大家族里是站不了多稳当的,被架空成为傀儡也很正常。所以他身边必定站着能稳定族内局势的第二人。


    再从这几天火核越来越压抑不住的急躁表现、宇智波族内越来越明显的躁动气氛来看,这个第二人就是泉奈。


    侵蚀者:【……你是不是跳过了什么?】


    它插话插得突兀,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没问题,你只是正常发挥而已。】


    哦,懂了,是解释的步骤。


    ‘宇智波家最近出事了,斑哥压不住,’我说,‘这是已知的结果。’


    【你叫他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假装没听见,那句哥也不是我叫的:‘而从前是没有这些问题的,或者问题比较小,只是最近激化了,这是推断一。’


    ‘说明斑对这些事不熟悉,他手下的人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处理,这是推断二。’


    ‘所以之前一定有一个擅长处理这些事的人,这是三。’


    ‘之前有而现在没有的人,火核君每次看到我欲言又止的焦虑表情,其他人对泉奈的尊敬和温和态度,加起来想一想,就是最终结论了。’


    ‘动动脑子吧,侵蚀,这个人就是泉奈。’


    ‘宇智波的二当家,负责缓和年轻凶戾的族长与族人们之间的气氛,有资格与最强战力交换眼睛的强者,怎么听都是个不能离开太久的重要人物。’


    我回到本体,继续以扭来扭曲扭成一团的姿势躲在被子里,笑着问近在咫尺的黑影:‘猜猜看,侵蚀,他们会什么时候请我出去帮忙?’


    【你……】


    哗啦一声。


    黑暗中,遮盖得紧紧的被子被强行向上拉起,抖开,微暖的空气流动过来,如果我能看到的话,一定会被骤然大亮的光明刺到眼睛吧。


    我僵硬了一下,听到头顶上方,有人叹了口气。


    “还要躲到什么时候?那天的事我都忘记了,没看见,可以了吗?”


    停顿了一会儿,斑缓慢而艰难的说:“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能谈谈吗?”


    ‘你看,这不就来了。’


    我摸索着坐起来,仰头对准声音发出的方向,像那天与斑对峙的情境一样。


    我对他重重点头:“请说吧。”


    第214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


    “为了一点小事就劳动自家少族长到学校来,宇智波还真是爱护子弟的家族啊。”


    “后辈不就是前辈们战斗的理由吗?连子弟都不用心教导的家族也延续不了多久吧。”


    青年笑眯眯的,跟抱着手臂站在办公桌另一面的人呛声:“而且,说的好像一听学校出事就飞雷神跑来的人不是你一样——千手扉间。”


    他们对视一眼,齐齐冷哼一声。】


    *


    宇智波斑在床铺边大马金刀地坐下,先把被子三两下裹回我身上,然后才沉默片刻,提出了要求:


    “我想请你帮忙假扮泉奈一段时间。”


    他大概是从训练场过来,也可能是刚刚处理了什么东西的牢房或刑室,身上带着一股肃杀的戾气,还有不明显的血腥味道。伤害性不大,压迫感极强,却都控制在一个不会让人不适的度上,能明显看出是尽力收敛过了。


    我默默围拢脖颈处的被子,把脸埋在里面。


    其实不用斑哥、斑说,我知道他想要我做什么。


    理由就是我跟侵蚀者说的,现在的宇智波离不了人,宇智波斑也离不开宇智波泉奈。就像昔年的森鸥外会为了组织让我假扮成太宰君,还毫不客气地让我演了好几出叛逃-假叛逃的戏剧一样,身为一族之长,斑也会选择同样的做法。


    当然只是前半部分。


    我也知道,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跟我提这件事的。


    恼怒于自己竟然无法解决族中的事,羞耻于要找我这样一个“小孩子”来帮忙,惭愧于又要让我重蹈回忆中假扮他人的“阴影”,担忧于泉奈的身体至今还脆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第一条是根据他的性格推断的,第二条第三条是我故意让他在精神世界里看见的,最后一条是我故意通过医疗忍者透露给他的。


    简而言之,不是我干的,但也差不多。


    对此,侵蚀者表示没有话说。


    【没什么好说的,看到你正常发挥,有些人估计会很欣慰吧……】听起来好重的怨气。


    ‘谢谢夸奖?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吧,这些不都是事实吗,我只是让他知道而已。’


    ‘做了辛苦的事当然要说给别人知道啊,自己藏着掖着多吃亏啊,’莫名的恼怒和嘲讽的情绪涌了上来,我说着说着都要冷笑起来了,‘以为只靠自己一个就能拯救所有人,未免也太……’


    等等,我在想什么?


    只靠自己一个拯救所有人……这形容的是我吗?在我心里给自己戴的是这种高帽吗?不至于吧,我觉得自己还挺谦虚的。


    ……好羞耻啊。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放到自己身上会很羞耻,用来形容别人的话,是一点不对都没有的。听起来也不像是要做什么坏事的样子,暂时就先放到一边吧。


    跑题了咳,说回最后一条,关于泉奈的身体。


    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就是“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


    最根本的原因是宇智波泉奈已经死了,现在在活动的本应是一具尸体。


    他现在还能坐起来、能跟人说话、能向人微笑,全是靠我的幻术支撑的,用欺骗的手段挽回了这具身体已经不存在的生机。也就是说,都是假象。


    致命伤在胸腹部,是贯穿而后撕裂的刀伤。用精神透视这具身体,可以看到沿着肋骨的边缘,从肾脏到右边肺叶都有坏死甚至溃烂的部分。


    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敌人从身前来,不知道怎样躲过了泉奈的写轮眼,以高速带动刀刃,劈出极为凶狠的一刀。


    而泉奈没有、或者说没来得及防御,伤重不治,最终身亡。


    临死前还不忘挖个眼给他哥哥升级写轮眼……


    也是因为这点,原本板上钉钉的重伤而亡被披上了“杀人夺眼”的奇诡流言。真该让那群脑子直通口水的家伙亲眼看看,斑私下里能为了弟弟温柔成什么样。


    至于第二个原因,就主要是我的责任了。


    看看这个时代的发展水平,就知道现在的医疗水平不会高到哪里。宇智波家的医疗忍者当时没能把泉奈救回来,仅仅几天过去,当然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治好现在的我。


    而我也深知泉奈不可能永远依靠幻术来维持生命。他跟骸收养的那个孩子不一样。那孩子已经失去了几乎全部内脏,从根本上就失去了能够痊愈的可能,跟着骸学习幻术才是最好的出路。


    但泉奈只是受伤。


    在有机会恢复健康的情况下,还是慢慢治愈伤势比较好。


    两相考虑之下,我减弱了伤口周围的幻术效果,只是保证了最基础的生理机能,顺便再防止一下发炎感染并发症之类的——事实上,没有感染和并发症,伤口的危害就已经消减一大半了,剩下的只需要刺激周围组织的活性,促使它们长好——然后就把空间让给医疗忍者施展钻研。


    不会死的素材世间罕有,不会死且纵容那群人任意施为的素材就更稀缺了。据火核说这段时间医疗忍者是家族里最快乐的人,走路都带风,跟整个宇智波气氛都格格不入……


    但这群快乐的人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因为一具薛定谔的尸体要从哪里找活性还是个未知数……


    总而言之,我只是收回了对这具身体的虚假治愈中的一半,别的什么也没做。


    也什么都没做到。


    不管是从火核还是从每天都会去给族长汇报治疗进度的医疗忍者那里,斑得到的都会是一样的坏消息。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公平,泉奈借身体给你,你帮泉奈维持生命,你和宇智波之间本来已经两清了。但是……”


    斑还在说,只是中途沉默了一会儿,空气里有片刻的凝滞。我不知道他这时想什么,只是在我心里,还是挺惊讶的。


    这种时候,这种处境,这种家族,想说公平,无疑是很可笑的。


    这样一看,斑不仅称得上是天真,正派得不像是我身边能出现的人,还因为过于正常而显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足以称得上是“异类”了。


    我侧了侧头,吸引他的注意力:“我还以为,您会用武力、或者其他的东西,来胁迫*我就范呢。”


    过于无害会与我给斑看的记忆碎片产生矛盾,所以要主动一点,至少表示自己并不是一个傻白甜……


    宇智波斑哼笑一声:“如果你是会轻易就被胁迫的人,或者对宇智波有不轨之心,我会这样做的。”


    我朝着他的方向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到,下意识出声催促:“然后……?”


    “然后?”停顿了一下,斑说,“然后你也不用处理太多的事,只要定时召见几个人,随便说两句关心的话就行。不要说多余的话,也不要做多余的事……”


    等等。


    这跟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他完全没明白我说的话,完全是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啊……!


    可能是我沉默的时间太长了,斑巴拉巴拉说完听起来是警告、但其实什么用都没有的一堆话之后,伸手敲了敲我们之间的榻榻米:“在听吗?”


    “……嗯嗯。不要说多余的话,不要做多余的事……”


    要不是眼上还蒙得严严实实的,我几乎想伸手抹一把脸了。我一边随口复述,一边在心里震惊,强行找侵蚀者吐槽。


    ‘什么情况,他是真的正派过头不懂这些,还是因为泉奈在我手里所以不敢对我做什么啊……’


    ‘我看起来很像穷凶极恶的绑匪吗?我明明对人质、不是,对泉奈那么好。’


    【……别说话了,听我的,只要你闭嘴,所有人都不会讨厌你的。】


    这是在说什么话。


    ‘就算我不闭嘴,也没有人讨厌我啊。’


    抢在它之前,我很善解人意地开口解释:‘你又不是人。’


    【……】


    其它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算斑不说,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的。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对新生活积极主动,难听点就是掌控欲越来越强,根本就接受不了受人摆布的可能。


    所以,就算斑的请求其实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连条件都忘了开,根本就掩饰不了他的紧张……我也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这是实话,“我想帮助你。”


    对面的呼吸声停顿了一拍。


    “你觉得错了,这个世道没有好人,”听起来有些不自在,一点都不坦率,“轻信别人的下场,你是知道的吧?以后别说这种话,太蠢了。”


    被人坑了都不知道的人是谁啊。


    我艰难地维持住笑容,礼节性地应了一声:“好的,斑哥。”


    “……你叫我什么?”


    “斑哥啊,既然要扮演好泉奈,还是按照他的方式来称呼你比较好吧。你说呢,斑哥?”


    他随便应了一声,又胡乱嘱咐了些什么,脚下生风地迅速离开了,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向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


    外面阳光很好。


    是个适合做点什么的好天气。


    第215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


    “如果觉得累的话,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吧。”


    散会后,有后辈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说了这样的话。


    青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公文,略显讶异地看过去:“为什么这样说……我没在族会的时候表现出很累的样子吧?”


    “不,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后辈是个爱笑的少年人,性格和他的卷毛一样,是宇智波中少见的好脾气,“毕竟现在族长外出,族里只靠您一个人撑着……”


    “没有的事,你们也帮了很多忙。”


    披着焰团扇族徽羽织的青年笑了笑,接着又关怀了几句什么,是很温和、很有遮风挡雨的前辈风范的姿态。这种姿态前,谁也不会分心去思考别的,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正越发飘忽。


    只有一个人……吗?


    但是我好像记得,应该还有一个……谁来着?】


    *


    我开挂了。


    拿着在源氏升职加薪走上妖生大裂谷的经验来攻略宇智波一族,这种事,简直就是满级玩家重回新手村。


    不是踩一捧一,只是陈述事实。


    平安京那根本不是正常环境,就是在养蛊。群魔乱舞里杀出来源赖光这个奇葩,带着整个家族怼神怼妖怼贵族、甚至掉过头来自己怼自己也毫不手软。反观忍界,连事关家族存亡的争斗都只依靠着大型聚众械斗,是不是也太天然了一点……


    归根到底还是大环境的原因。


    战乱时代的人均寿命很低,忍者又是信奉力量的族群,再加上敌人只是其他忍族,内外因叠加的影响下,整个忍界的风气其实都挺淳朴的……当然,聪明人也有,但相比源氏那个地方,就连一直在搞事的“聪明人”都变可爱了。


    我吐槽的念头太强烈,侵蚀者都听不下去了,不得不从吃瓜中回神,试图说一句公道话:【题材不同不要强行比较,平安京的武士也不能从嘴里吐出火球。】


    这倒是真的。


    忍者是神奇的生物。


    他们能收集并运用全身细胞运作时产生的能量,通过做出不同的手印来引导能量的运行,施展出各式各样的术。能量被称为查克拉,术则被叫做忍术,还有各种属性和血继限界的划分。


    以宇智波为例,他们的查克拉属性多偏向火和雷,血继限界则是写轮眼。


    除此之外,还有精神力量一说,跟幻术体系里的精神力有些相通之处,但并不完全重合。我正在研究这个。


    不,并不是为了用武力压制族里的某些人……或者说,如果在这里还要用武力的手段的话,未免也太对不起我之前给自己找的那些麻烦了。


    “威逼,利诱,恐吓,借力打力,随便什么手段都可以。”


    火核小心翼翼地前来探询近来族中动静的时候,我也没有藏着掖着,很轻快地说了:“并非只有武力上才能分出强弱,只要心中有所求,人就是弱小的。”


    侵蚀者角度的视野里,青年屏住呼吸,露出了瞳孔地震的神情。


    ……哦对,我在他那里的形象还是个被关着、被监视、受着重伤还要被抓起来干活的小可怜来着。突然说出这么崩人设的话,旁人被吓一跳是正常的。


    但是现在,既然搞事的时候没有掩盖自己下手的动静,就说明我没有想要隐藏起来的想法。


    也没有隐藏的必要。


    我端起茶壶,扶着衣袖给两边的杯子添上茶水,而后抬起脸,用与常人无异的动作“看”向越发惊疑的火核君。


    他的小动作在无死角的视野里暴|露无遗,案桌后的手已经握紧了宽大族服的衣袖,眼睛也死死盯在了我的眼睛的位置。我抬手摸了摸还有明显凹陷的布条,微笑示意:“怎么了吗?”


    “不……”他移开目光,艰难地说:“没什么。”


    至于他内心是怎么想的,那就不重要了。我既然这么自然轻松地显露出“我其实能看见”这件事,就说明这一点无关紧要,被人知道也不会有影响。而他作为族长的亲信,分析出这点信息是应该的。


    所以他应该放弃纠结,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


    于是火核又说:“只是想问……如果,如果有人能做到无欲无求呢?面对那样的人,又该怎么做?”


    真是个好问题。


    “那不是更好吗,”我觉得有趣,就笑得更愉悦了一点,“愚蠢的恶人可能会因为看不清形势而添乱,佛祖却一定会为了无辜之人的性命而割肉喂鹰。没有欲|求的人只是怀有另一个水平面上的渴求,没有弱点的人只是还没有人去给他制造弱点。”


    “就像找不到自己生存意义的人,只要你稍微给一点提示,就会对你死心塌地、成为你最忠心的武器一样,亲手制造的弱点,总比别人展露出来的好用得多。”


    等等,这话说得好变态啊。


    我咂摸了一下。不过道理是没差的,变态不变态的,听听就行,风里雨里战场等你的忍者,应该不会在意这点细节?


    果然,在短暂的沉寂中,侵蚀者着重展示了一下火核从“变态竟在我身边”到“不过听起来很有道理”,最后“原来还可以这样”的表情变化过程。


    “受教了。”他郑重地低头,整个人身上都是大写的“学到了”。


    【污染源。】侵蚀者佩服地嗤笑了一声。


    我:“……”良心一痛。


    宇智波,一个唤醒良心的好地方。


    “总之,这个问题其实是不成立的。”我艰难维持自己从容的表象,慢吞吞地说,“无欲无求的圣人,那是不存在的。”


    他们早就死了。


    火核深以为然,重重点头。


    “那么,”他换上了敬语,第一次不是因为泉奈,而是对我本身表示尊敬,“您所求的,是什么呢?”


    ……


    什么?


    我愣了一下,想说只是想让家族里安分一点,不要让斑为这些琐事分心而已。但斑并没有提出这个要求,他只是让我扮演好泉奈,让别人知道泉奈真的还好好活着就行。


    斑可能相信我,也可能不相信,但不管他相不相信,都是要派人来打探一下情况的。我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明目张胆地搞事,“胡作非为”起来。


    换句话说,我是很相信斑,很想帮助斑的。但从表面上看,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这么亲近,不仅别人,就连我自己也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失忆前的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想想起来,但越想越茫然,脑海里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空白下藏着无数细密的针。


    【你曾经……】


    我喃喃地说,在刺痛中努力挖掘剩下的内容,“我曾经…有一位兄长……”


    “……您怎么了?!冷静一下……”


    【别想了……停下……】


    视野连接中断了。我想问侵蚀到底怎么回事,但思维已然失控,连带着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


    【他叫斑,是我最有天赋的儿子。】


    “族长!您快来看……我什么都没有做!茶水里也没有发现投毒!”


    “怎么回事,泉奈、凉?”


    “……”


    “野凉!”


    锁链声哗啦作响,我听到了斑的声音。一片黑暗里他扶着这具身体的肩背,另一只手虚虚捂着这具身体的口鼻……?


    【过呼吸。】侵蚀者的声音有些疲惫,【你情绪起伏太大,幻术刺激加强,肺部运转失控了。】


    ‘……只有肺部吗?’


    【肾破了,其他内脏失不失控没区别。】


    所以是它替我切断了幻术?


    出于某种心理,我松了口气,主动把视野连回来,握住了斑的手腕:“抱歉,一不小心失控了。”


    “现在是道歉的时候吗?火核已经去叫医师来了,你先躺下休息……”


    “不,正相反,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我握得更紧了一点,“您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


    “看来是没有。那换我来问了,您想做什么?”


    斑紧紧皱眉,看表情凶得不行,周身气势也很像是要动手打人的样子,但我半点不怵:“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回答吗?那我问得再详细一点,明天,在宇智波和千手决战的战场上——”


    “你想怎么改变宇智波即将被吞并的事实?”


    嘭的一声。


    已经走到门口的火核和他身后的医师们都僵住了,医药箱沉沉坠地,表情惊骇欲绝。


    第216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


    争吵是家常便饭。


    即使是在本应庄严、再胡闹的忍者都不敢造次的火影办公室里。不,应该说,特别是在这里。谁让相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平时都有意识避开,碰面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呢?


    距离火影楼今日被拆迁,还有五分钟:


    “宇智波是魔性的一族!”


    “闭嘴吧白毛你想打架吗?!”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大家都是同伴……”


    “该闭嘴的是你!宇智波泉奈!”愤怒到气都喘不匀的千手二当家被他大哥拦腰拦着,还在挥舞着属下递交的报告书,顽强地跟黑发黑眼的青年对线:


    “竟然对大名派来的使者动手!还伪装山匪抢劫?火隐村附近要是有山匪我把大哥送去宇智波给你们种地!离经叛道!你真的是忍者吗?!你平时任性就算了,这种大事……”


    “哎?等等,为什么要把我送去种地……?”


    “什么叫我平时任性?!”


    抱着双手站在一边的青年也忍不住了,啪啪地开始拍桌子:“说得好像制定计划的人没有你一样!不就是小辈们没忍住多打了他一顿吗?!又不是没洗去他的记忆!”


    “等一等,我好像听到了‘又’这个字?你们之前做什么了……”


    “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宇智波的施术痕迹吗?被发现了你们要怎么办!啊?!忍一忍又能怎么样?!”


    “发现就发现……不是,关你什么事?”


    青年一愣,表情古怪起来。


    “……啊,”最后是一直在状况外吃瓜的火影大人反应过来,很没有眼色地直接道明:“所以扉间,你其实是在担心宇智波吗?”


    令人窒息的安静。


    距离火影楼今日被拆迁,还有五秒钟。】


    *


    很出人意料的,当面对一个自负于武力的年轻族长说你们家族马上就要被死对头家给吞并啦——这种事的后果,并没有火核和医师他们想的那么严重。


    当然,上一段的“人”不包括我。


    斑是自负没错,但也相当坦然。技不如人也好,家族势弱也罢,都是客观存在的。


    如果有人敢对此加以恶意的嘲讽或不自量力的挑衅,他当然会毫不客气地动手,让对方亲身体验一下宇智波的力量,但我并无恶意,也非挑衅,所以我知道他不会对我怎样。


    在把战战兢兢的医师拎进来做了一套例行的检查——其实什么用都没有——之后,火核很有眼色地拎着医师离开,而他看起来堪称心平气和地在我旁边坐下了。


    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我:“……”


    我微仰着头看他,努力表现出乖巧的假象。


    斑斟酌了一会儿:“其实形势还没到你说的那个地步。”


    “在泉奈的……帮助下,我已经得到了新的力量。新的术式,和清晰了许多的视力,至少不会如之前那样,战斗起来连自己的兄弟都无暇关注了。”他隔着眼皮磨挲自己的右眼,力道渐渐加重,又在我想要阻拦之前把手放下,“他许愿我将这力量用于保护族人,我也将这样做。”


    “可不要小看了写轮眼啊,野凉。”


    “但你还没熟悉那种力量吧。”我没有被迷惑。


    避重就轻的逞强方式确实很好用,也确实很容易糊弄住别人——如果被糊弄的对象不是我的话。


    我继续说:“而且,从我醒来到现在,半个月都快要过去了,千手一族却还没有动作。这意味着什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半个月说长不长,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已经能改变很多事情了。就这样千手一族还能保持平静,意味着他们根本就不怕宇智波在这半个月间重整旗鼓。


    意味着他们有自信,或者说他们的族长千手柱间有自信,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后继续压制住宇智波。


    当然,如果是因为之前的形势就断定将来的蠢货,也不能带领着家族存活这么久,所以在这半个月里,很有可能,千手柱间也进步了很多。


    总之,根本就没有斑说得那么轻松。


    斑沉默了。


    他只是太过刚直,并非愚蠢,刻意想要隐瞒的东西被人毫不留情地撕开,这瞬间无言以对是正常的。


    如果他再脆弱一点,可能会问“那我该怎么办”,甚至恼羞成怒,将怒气发泄到别人身上。


    但那样就不是宇智波斑了。


    宇智波的情形确实不好。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在说它是与千手抗衡的两大忍族之一,但截止到上一次,也就是泉奈牺牲的那一场战斗,劣势已经很明显了。


    而且因为急着把重伤的泉奈带回来接受治疗,斑当时是直接下令撤退、用烟雾弹遁走的,有相当一部分的族人被留在了战场上,没能跟着回来。


    能上那种主要战线的,不说全都是青壮年,至少也是适龄的劳动力了,有妻有子,不可或缺。虽说在这种情况——这种,千手一族的族长一直在坚持和解建村,且最近希望越发鲜明的情况——下,千手一族应该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但族里的其他人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些……


    他们只会看到,身为族里最强者的族长,并不能完美履行族长的职责,并不能保护族里的所有人。


    这也是最近流言尘嚣日上的原因之一。败者是没有尊严的。


    人类就是这样,即使是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追赶不上的人,只要失败过一次,就可以拿来做谈资,甚至加以报复性的侮辱。我对这样无知的蝼蚁自然没有好感,甚至轻蔑于他们不知感恩、毫无被庇护着的自觉,便不吝于使用火核眼里堪称酷烈的手段。


    这样的人,就是有一天被斑抛弃了,我也只会觉得是他们应得的大好结局。


    但现在年轻的族长还在为族人们的未来忧心。


    且丝毫没有想要向我倾吐烦恼、寻求开解的迹象。


    由此也可以看出,斑其实是有一种很符合时代观念的强弱观的。他认定强者保护弱者,强者限制弱者,于是便对弱者的污蔑也好、诋毁也罢,都不看在眼里,也不会指望弱者能做什么。


    这种时候,要做的很简单,只要证明在这种事情上,我才是“强者”就好了。


    于是我假装没看到他沉默之下隐藏的纠结和繁琐的思绪,很轻松地、用我之前对火核说话的语气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如就接受千手家的条件吧。”


    “可是……!”


    “可是作为战败的一方,宇智波会遭遇的,不可预料,是吗。”我再次打断他,侧了侧头:“那又怎样?只是战败而已,还没有到灭亡的地步呢。”


    “能压制一个家族的方法有很多。能把一个家族捧上高处再狠狠摔下来、彻底毁灭它的方法更多——从内部,从外部,从火之国的贵族,从联合后的其他族群,从这片大陆上的其他国家。”


    “斑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鼓舞道:“放心吧,只要你想,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宇智波。斑哥——”


    他的手怎么有点凉……?


    可能是屋子里晒不到太阳,我没在意,只是又给他捂紧了些:“你想吗?”


    第217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


    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小小的困难。


    “父亲。”


    被族人传讯后,青年从正在办公的火影楼告假,匆匆赶回大宅。临时变动工作安排费了些功夫,身为族长的父亲已经在书房里等待许久了。


    门窗紧闭,光线昏暗,中年人抱着手臂坐在书架的影子里,气氛凝滞。青年拉开门后停顿一秒,偏了偏头,伸手啪的一下打开了灯。


    电灯的光明驱散了刻意为之的深沉。


    灯光挥洒的瞬间,他弯起眼睛,露出族人们最熟悉的温和笑脸:“几日不见,您看起来还是这么康健。这真是太好了。”


    “泉奈。”


    但是曾经濒死、至今也残存着后遗症在身上的族长完全没有配合自己幼子寒暄的意思。出现在他脸上的,是从未在自己仅存的继承人面前显露的严肃和质疑。


    “今日族会,为何不出席?”


    “今日族会有什么要事吗?”青年爽朗地反问。


    然后自问自答:“没有,只是例行的集会而已,只是族老们觉得我这个少族长不老老实实地在自己家的会议上坐着,反而要去千手家的地盘上尽心竭力、兢兢业业,觉得丢了宇智波身为大族的脸面而已。”


    “要说为什么,因为这个村子的影是千手柱间?因为决战时是宇智波败了,如败犬一般惶惶加入木叶的?因为我这个少族长只能在族里耀武扬威,出了族地的大门还不是要被千手兄弟驱使?”


    “‘嘴上说是火影的助手,其实也只是被呼来喝去的劳役而已’,那个不知道是谁带进密室的人,是这么说的吧?老实说,我在办公室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呢。”


    他的表情还是很温和,和缓得像是把那种笑容刻成面具长在了脸上,黑色的眼瞳里却已经有近乎冷酷的漠然流露出来。


    “当然,我说的也是经过了美化的版本,因为实在不想在作为父亲的您面前失礼。但这些事情您自己决定就好,我还没成为这一族的族长,您的时代还不到过去的时候呢。”


    “在那之前,辛苦您了。”


    这话的意味过于丰富了,如果是被认识这父子俩的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听到,能借机引起宇智波的内乱也说不定。


    但作为当事人,此处特指被暗示被威胁了的作为父亲和族长的那一位,宇智波田岛却毫无反感之意,甚至还露出了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的欣慰表情。


    “看来我最中意的怀刃还没有被锈蚀。”


    他点点头,看着幼子身上的锋芒和危险气息一点点淡去,一点点收敛回归到那个好接近的少族长的模样,一时感慨:


    “如果你的兄长还在,你们兄弟相互扶持……辛苦你了,泉奈。”


    “……兄长?”】


    *


    ‘怎会如此。’


    玩脱了。


    我又被写作休息读作软禁的关起来了。


    在给斑举了个详细的例子试图给自己增加一点说服力之后。


    ‘为什么?’我想不通,有点生气,还有点委屈,‘明明之前火核的反应就很积极,那会他在外面听着,也没说什么啊。现在怎么就反应这么大?’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喂,侵蚀,’我弯腰向地板,很严肃地拍了拍它,‘你怎么不说话?’


    侵蚀者耐心十足,非常温柔地说:【你可闭嘴吧。】


    ‘?’


    【现在老夫不想嘲笑你,更不想骂你,只能辛苦你先闭嘴了。答应我好吗?】


    ‘……’


    生气.jpg


    我什么都没听见,刚才有谁说话了吗?没有。


    不过仔细想想,斑的拒绝还挺正常的,也不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毕竟他是正派阵营的嘛,正派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接受这么偷偷摸摸阴险下作的计划呢?


    斑那么骄傲的人,一看就是很守武德,就算要打也是打上门那种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算了,就算是戴上滤镜说话,这种程度也太过脱离现实,我编不下去了。


    总之,之后不出意料就是要跟千手一族商量结盟了,些许细节应该不重要,不需要浪费精力去做无谓的纠结。


    就这样吧。


    这样想着,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准备去找谁嘱咐点什么的我,一拉开门就被端端正正跪坐在檐下的青年堵了个正着。


    火核一脸坚毅:“泉奈大人,日安。”


    我看了看他,看了看不大的院子里藏着的一二三四个少年青年,再看了看他堪称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表情,缓缓抬手——关上了门。


    ‘什么意思,’我还没回过神来,‘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再开一次还是火核,青年露出点无可奈何的笑的表情,微微直起身来看着我:“就算您再开几次,在这里的还是我。请见谅,这是族长大人的吩咐,让我们务必寸步不离地、无微不至地保护您。”


    “开什么玩笑,你们这种水平的部下不带上战场,反而留在我身边?”我问他,“斑哥有没有交代别的?”


    “没有。”


    出大问题。我干脆转身回到房间,不再跟很明显只听斑命令的火核浪费时间。


    把一群人留在一个人身边,作用只有三个,要么陪伴,要么保护,要么监视。我这么大一个人,首先第一个选项是可以彻底排除掉的。


    余下二三是保护和监视。目前看来斑是信任我的,但昨天的事证明了,信任我和想要看着我不让我乱来之间并不冲突,监视的作用也可以排除一半。


    最后剩下的就是保护了。虽然很想说,我在斑面前的表现根本就和“需要保护”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但排除和排除之间也是有优先级的。除去最不可能的,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了。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在这种情况下,在斑的庇护下,在宇智波家的族长大宅里,我有什么需要保护的?


    ‘准备一下,侵蚀,一会儿全程盯紧斑,’我想了想,补充,‘也随时筛选可供操控的躯体。’


    【你又发现了什么?】


    ‘不是发现,充其量只是推测到而已,连蒙带猜。’


    事实证明我又犯了跟之前相似的错误。


    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来说属于题材性的压制,所以就把他人的想法给忽略了吗?宇智波斑的动作就是一记很响亮的耳光,告诉我自己一个人想再多也没有用,因为人类的脑回路并不相通,尤其是在了解还不够全面深刻的情况下。


    ——人类是有主观能动性的,不能因为自己最能搞事,就忽略了他人也会搞事的可能。


    就像我对斑。


    就像斑对泉奈。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不爽吧……用了泉奈的身体就要替他承受来自兄长的“回报”。


    ‘只要斑在,泉奈就不需要别人来保护。这个事实的前提条件是斑一直都在。’我一边调整侵蚀者共享来的视角,一边进行简短的解释:‘而且别人没有来伤害泉奈的理由。’


    ‘斑,理由,再加上时间的限定,同时满足这三点的,只有斑在决战时与敌对方的某个重要人物同归于尽,或者带给对方巨大的损失,使千手对宇智波的仇恨加剧,从而导致宇智波被吞并后的日子越发难过——这样的发展。’


    剩下的就不用说了。侵蚀者的来源是世界的恶意,对人们的负面情绪尤其熟悉,听到开头就能脑补出结尾。


    【因为无法对占据主导地位的千手一族宣泄不满和仇恨,所以开始怨恨将他们推入此等境地的前族长宇智波斑,又因为宇智波斑早已经死去,所以只能迁怒斑的弟弟泉奈……】它似是笑了一声,【合情合理。唯一意外的就是,现在你成了斑的弟弟泉奈。】


    ‘不,泉奈是泉奈,我是我。’


    现在我已经能很有底气地说出这种话了:‘我有名字,就是野凉。斑也早就说了,我帮他只是交易的一项而已。我们互不相欠,多的算我乐于助人。’


    【把人助上寻死的道路吗?】


    ‘这点是我的疏忽。’我很坦然地承认了,‘都是因为我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讯息,就冒昧采取了行动。’


    例子能举出很多,比如我只知道斑骄傲,却没仔细思考他个人的骄傲与这个时代的大环境都脱不了干系;只看到他对弟弟的关爱,却忽略了他对宇智波一族的责任感并不弱于对泉奈的;只评判他天真不似一族之长,却忘了族长这个位置不能只依赖于心机手段……


    还需要气节和胸怀。


    我昨天的表现的确是有用的,有用到让他以为即使失去了作为武力震慑的族长,宇智波一族也不会没落到何种境地,所以今天才能这么大胆地准备放下一切、拼死搏一把。


    用自己的死来警示敌人,即使战败了,宇智波的傲骨也不会被打断,以此来给族人们夺回尊严。


    这是他的目的。


    但他同时也想到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可能,所以把忠心可靠的部下留在了泉奈的身边。


    ‘只要对方还活着,自己死了也没关系。’我终于发现这对兄弟除了长相之外的相似之处了,‘真是兄弟情深……就是不这么疯就好了。’


    【等一等,】侵蚀者忽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感慨,【找到了。】


    借用尚还未来得及打扫的战场边的遗体,侵蚀者终于把视线连接到斑所处的地方。我又调了一下视野的角度和聚焦,让画面变得更清晰了一点。


    可以看到斑抱臂而立,站在上百个族人的身前,正对着敌方千手家族的领头人。


    千手那边的规模比宇智波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毕竟虽说上次撤退时被抓走了不少人,但看守俘虏也是需要人手的——需要注意的只有千手一族的最前面。那里站着的,除了正对斑哥的千手族长,还有一个戴着毛领的少白头青年……


    ‘那应该是泉奈的对手,’我认真地观察了他很久,认真地发表感言,‘不然我不可能这么想骂他。’


    第218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


    “泉奈大人,当初为什么会赞同和千手一族结盟建村的决定呢?”


    “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吗?”青年一手抱着刚刚上课用的教材,另一手把耳边的碎发向后撩开,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学校的测验好像没说会出这样的题?”


    “抱歉泉奈大人,其*实我也想问……因为当时,包括千手一族在内,根本就没多少人看好初代目大人的想法,也没有您与初代目大人有过私交的记载。我想知道,您是出于何种意志、何种诉求……”


    向来形影不离的两个后辈,现年还没从忍校毕业呢,就问出了从来没被人问过的问题。


    “真了不起啊,看着你们就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青年揉了揉一直一卷的两头黑毛,促狭地笑起来,“其实记载并没有出错,不管是教材还是族志,都没有篡改过‘真实’。”


    “之所以没有记录,嗯,一个是因为比较丢人吧。柱间大哥真的很能打,其他忍族没有一个人能打败他,宇智波当然也没能例外。我第一次对上他和扉间,还是靠着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才勉强全身而退的呢。不加入的话,不就只能等着被吞并了吗。”


    “另一个原因就是……当时我也正好在寻找这样的合作伙伴,有强大的武力,最好还有高尚的理想和赤忱的心,还通情达理很好说话。”


    青年点到即止,没有说自己当时是为什么忽然想找人合作,也没说自己暗中观察了千手柱间多久才终于确定这个人选,又悄悄准备了多少后手。


    反正结果是好的,这种无伤大雅的细节就不用特地拿出来了吧。


    虽然贤值很高的两个少年已经凭本能觉得这段话好像没有听起来这么简单了……


    他们对视一眼,紧接着就听到他们的前辈略带了些冷笑的继续说:“就是有些人比较可恶。要不是扉间那家伙一直阻拦,木叶现在已经占领半个大陆了,哪还轮到云隐的家伙口出狂言……”


    后辈们:“……”


    所以您果然是做了些可怕的事,所以那段时间的族志才没有记载吧?!】


    *


    对千手扉间的讨厌来得很没有道理。


    毕竟俗话说得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至于之前说受了泉奈的影响,哦,我骗侵蚀者的。不是一直都在说吗,我没有泉奈的记忆,青年那区区二十四年的灵魂也造成不了多少影响。


    所以我推测,对白毛……千手扉间的坏印象,应该还是来自我失去了的那一段记忆。这也是我要哄骗侵蚀者的理由。


    当然,因为这不是能在短期内掰扯清楚的问题,所以今天的重点还是在斑哥和千手柱间的战斗上。


    然后我就通过侵蚀者尽心尽力高清□□1080p的转播看到了一场奥特曼和哥斯拉之间的战斗。


    这个形容肯定是有点问题。但双方突然纷纷变身,拔地而起超过百米、一个双头一个四臂、双刀一挥犁地几十里、十米粗的藤蔓铺天盖地的景象,我只在纲吉很喜欢看的特摄片里看到过,只能打出这样的比喻。就算是平安京的大妖们,也爱惜羽毛,轻易不会打出这么大的动静:


    “千手柱间!”


    “斑!”


    ……不我说的不是他们一边打还一边喊得很大声这件事。


    说起来他们为什么要给自己配音?茨木好像也有这个习惯来着,可茨木跟酒吞是挚友啊。


    一块石头飞出老远砸在附近,侵蚀者发出哦呦的声音。


    偷看有风险,移动需谨慎,虽然在战斗的两位当事人都有意无意地远离了有尸体的这一边,没有损坏尸体的意思,但这好像不是人能决定的……


    我悄悄地换了具附身的尸体继续偷窥:‘怎么感觉……稍微有些不对劲啊。’


    我想象中的斑哥:为了族群尊严孤身赴死,把生的未来和希望留给族人和弟弟,形容肃穆,气氛悲壮,连掠过战场的风都奏响一曲挽歌。


    现实中的斑哥:虽然还是赴死没错,但怎么看怎么高兴,满脸都写着狂热,时不时还会传出狂笑,连对方家的族长都吼得越来越豪放……


    山崩,崩得碎石滚滚落下砸出一个个巨坑;地裂,裂出数道堪比峡谷的巨大缝隙。蓝色天狗和木质佛像所过之处,地形改变,植被翻覆,飞沙走石,黄沙蔽日,雷火木石咣咣对轰,宛如天灾活体过境。


    仅仅两个人,打得两个家族都不得不停战避险。宇智波早早退远自不必说,就连千手扉间,都扒在大石头后面呼喊着指挥族人后退再后退……


    两位当事人打得热火朝天激愤至极:


    “马达啦——!”


    “哈西辣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就打个痛快——!”


    随着蓝色天狗和巨大木人扭打在一起,大地再一次轰隆摇动,裂开的地缝差点把千手族人们藏身的大石头都吞进地下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族长们还在狂笑和一口一个马达啦的咆哮。


    这一刻,千手扉间的表情,像狰狞又似心梗,熟练麻木得令人心疼。


    这一刻,我问侵蚀者:‘是笨蛋吗。’


    【……是笨蛋吧。】


    千手家的族长,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亚子。


    等下,我为什么要说‘也’?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鏖战还在继续。


    一上午过去了,还在继续。


    半个下午过去了,还在继续。


    也就是忍者们有名叫“兵粮丸”的东西,类压缩食品,吃一颗可以顶一天的饿,不然我都怀疑自己会看到远方打打杀杀近处架柴烧锅的奇葩场景……


    临近傍晚时,他们终于分出胜负了。


    不出我之前预料的,千手柱间比斑哥略胜一筹。如果能再拖延一段时间,让斑哥的万花筒趋于稳定,也许他们能打成平手,但也仅此而已了。


    还有千手扉间在呢,宇智波的败落从泉奈死去的那一刻起,就是定局。


    我看着斑哥倒在地上,而千手族长站在旁边,身后是抱着双臂的千手扉间和一群虎视眈眈面含快意的千手。宇智波的族人已经投降了,干脆利落地,大概是提前被族长吩咐过。


    黑影在夕阳的微光下动了动,侵蚀者一边热身一边问:【现在动手吗?】


    ‘再等等。’


    它调了下视角,狐疑道:【你不会是觉得千手柱间跟你想的不一样,所以想再观察他一会儿吧?】


    哇,它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这还真是吓到我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就是觉得,嗯,有点我的味道?’我专注地看着它,用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第二次的温柔声音轻声问,‘侵蚀,你是不是被我带坏了?’


    【……】


    竟然没吐。


    真遗憾,看来是有点什么了。


    ‘我以为你会表示一下恶心,但是你没有。’顿了一下,‘不过看你都学不会掩饰,还是这么笨的样子,我可以理解为你只是在听失忆前的我的话吗?’


    【……】


    果然如此。


    我还想继续逼问出一些其他的东西,但斑哥那边骤然形势剧变,已经进行到千手族长准备自己捅自己的场景了……虽然不知道一把小小的苦无能不能真的捅死一个活体天灾,但很明显的,斑哥信了。


    他满脸都写着斗大的“动容”几个字,撑着刚刚连坐都坐不起来的身体,一把抓住了千手族长握着苦无的爪子。


    “我相信你,柱间。”


    ……


    ……


    我估计我当时的表情跟千手扉间一样黑,尤其是千手老大那家伙顺势反握住斑哥的手之后。


    他们真的很不对劲。


    以及斑哥是真的好哄。


    再以及,千手家的人真讨厌。


    这样的对比下,好像连侵蚀者的隐瞒都不是什么大事了。反正隐瞒归隐瞒,它最终听的还是“我”的话,经历过平安京的事,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再一次那样坑我了。


    那就没问题了,现在的首要目标已经换人了。


    【……你好像在想不好的事,】侵蚀者的声音干巴巴的,【是对着千手柱间?】


    看把老头子吓得。


    我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表示否认,虽然千手老大看起来哪里不对千手老二确实有很多不对,但身边的家伙更不对劲。


    达成一致了的斑哥和千手老大握手言和,然后带着族人打扫战场——不,除了他俩的战斗痕迹其实完全没什么可打扫的,千手柱间甚至开始指着某些沟壑和平整的山头夸赞说不愧是斑了——眼看就要各回各家。


    宇智波泉奈闭门“睡”了将近一天,也该醒了。


    【所以……?】


    “所以,”这次是直接操纵侵蚀的黑泥在现实中出声的,用更加直白的话来说,尸体说话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比较好。”


    瞬间的凝滞后,黑泥们相互追逐起来。


    被侵蚀者围追堵截的东西是和它类似的流体,黑泥质地,只是比侵蚀者稀薄一点……这是什么奇怪又恶心的形容词。但那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侵蚀者,反而还带着令人厌恶的某种气息。


    最后它被堵住了,不得不从“被侵蚀者吞噬”和“乖乖地留下来”之间做出选择。


    在某一具差一点就被远离了的尸体上,纵向的一半人形显现出来,操纵着那具身体扭头,将死不瞑目的双眼格拉一声扭向这边,眼球显现出某种澄澄的柿子黄。


    ……看到长相以后更让人讨厌了,比千手扉间还讨厌,比千手家宇智波家某些人加起来还讨厌……


    比看到斑哥的时候更凶猛更极端的,已经完全超越讨厌范畴的……


    不,这是“仇恨”了吧?


    我深深的、深深的憎恨、仇视着这个黑泥状的东西。


    “真丑啊,”我勉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想试试被吃的感受吗,丑东西?”


    第219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


    “关于最近一直在窥探千手家的东西……”


    办公室话题。


    因为某两个人超乎寻常的警惕心,火影楼整个二层都被结界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站在外面充样子的寥寥几个暗部,连守卫都不需要——所以谈论起来无所顾忌。


    哦,有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白发青年额角青筋直跳:“能严肃一点吗宇智波泉奈——你往情报上倒墨水做什么?!”


    因为危险总是来自于内部。


    被控诉的青年头也不抬,举着手中墨笔欣赏自己的大作:“真失礼啊千手扉间,这可是我一笔一笔精心画成的……”


    “画成一滩黑水?!”


    “没有写轮眼也不至于瞎成这个样子吧!这明明是黑泥!你看不见它层次分明的质感吗?!”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开始思考写轮眼对人体造成的影响里包不包括选择性失明,或者间歇性失智。


    饱沾着墨汁的笔被丢进他面前的笔筒里,他躲开四溅的黑水,愠怒道:“宇智波泉奈!”


    却见到刚刚还一脸“我要使坏”的青年交叠双手托着下巴,凝重又疑惑道:“我就是……觉得它应该是黑泥的样子……”


    ——还喜欢躲在人的影子里。


    磨磨唧唧的,很爱唠叨,像个老头子。


    他是这样想的。


    只是安静下来,什么都没再说。】


    *


    两滩黑泥,面面相觑。


    柿子精反射性的后退了一下,反应过来无能狂怒:“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抓住我?!”


    侵蚀者沉默片刻,开始叹气:【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我是真心想搞死这个丑东西的。


    如果目光能有攻击力,这玩意儿在被我看清的第一秒就原地蒸发死无全尸了,至今还能蹦跶在尸体上滋儿哇乱叫,难道还不够说明我的冷静吗?


    但侵蚀者说你不是真正的冷静。


    【你哥喊你回家吃饭,】它甚至为此对宇智波斑使用了尊称,【快了,火核已经在告状了。】


    我低头看它:“你吃个点心应该不需要多久。”


    【仅此而已吗,】老头子磨磨唧唧,就是不想听我的,【想想你以前是怎么做的,直接杀死是回报最低的做法。你不想搞事吗?现在一个搞大事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


    “……”


    谢谢,感觉有被内涵到。


    但它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我信了它的邪,转头盯着柿子精看了好久。


    ……果然还是很想直接搞死。


    【凉。】


    侵蚀者慢慢地说:【斑在敲门了。】


    如果我坚持要动手,它应该会妥协:它向来是把选择的余地交到我手里的。但既然它主动拒绝了一次,就说明没失忆前的我对这个柿子是有安排的。


    有用,但还不到非用不可的程度,所以可杀可不杀,只是最好不杀。


    那就暂时不杀吧。


    情绪落空的感觉空落落的,再加上蹲点一天,泉奈的身体又不好,我只感到无趣和疲乏。


    “跟上去,盯着它,”我当着柿子精的面对侵蚀者说,又当着侵蚀者的面对柿子精说,“下次我想见你之前想好措辞,别走太远,最好随叫随到……也别想逃跑,不然立刻杀了你。”


    它看起来不是很老实,于是我让侵蚀者现场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吃”点心。


    据说味道不怎么样,有一点像黄泉的污秽,还冷飕飕的。


    但至少它安分下来了,还在神志不清中吐露了自己的姓名:“绝!我是绝……啊啊啊啊啊!不要!母亲!我还没有……——!”


    最后一声都破音了。


    听起来还是个孝子。


    我觉得有点滑稽,就慢慢地微笑起来:“这不是能听话吗?……好乖。”


    ……


    意识转回泉奈身体的时候,门口的人已经在哐哐捶门,看起来是忍不住要暴力开门了:


    “泉奈!听得到吗?再不出声我就进去了!”


    斑哥的声音。因为门外有他和火核之外的别人,所以只是喊了泉奈的名字。


    联想这一天我反锁房门看了一天现场转播,连饭都没吃的行为,他会着急也是正常的……才怪啊没看火核都那么淡定吗?半死不活的身体进不进食都一样,倒不如说安分躺着等伤口长好才是最合适的。


    我从被褥里爬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拉门。


    宇智波斑捶门的手停在半空。


    我缓缓抬头,向他露出一个幽幽微笑:“你回来啦?”


    “那我们来讨论一下,关于您想让火核怎样保护我,的问题吧。”


    宇智波斑的整个身体僵硬了一下,嗓子眼里发出了疑似被梗住的“呃”的一声。


    他向左看,左边的火核仰头望天,他向右看,右边的守卫们一脸无辜茫然。


    他沉默了很久,抬手捂住嘴角边的那一小点淤青,用稀烂的演技酝酿了又很久,才啊了一声:“对了刚刚穗子喊我过去医忍那里擦药……”


    “……”


    难为他还知道要演得像一点,吸两口凉气什么的……但千手柱间兴高采烈地给他治疗了那么久,我要是没看见,说不定就信了。


    而且以前的斑哥多稳重,出门一趟都知道装受伤逃避问题了。


    归根到底,万恶之源,果然还是千手柱间吧?


    侵蚀者忽然出声:【等等?你这是在迁怒吗?】


    ‘暂时没你的事,你先安分藏好,别吸引我的注意力。’


    它不出声了,老老实实缩回影子里,噤若寒蝉。


    我接着看向满脸都写着尴尬的宇智波斑:“想让我不告状、让泉奈不追究,其实也可以。”


    我摸了摸他那晚回来一会儿就来不及让别人看见、自己消失了的淤青,很温柔地提出了条件,“只要斑哥同意我盯着千手和宇智波结盟的会面,这件事就能永远消失。”


    是错觉吗,斑哥的炸毛好像更炸了。


    “当然可以!你是我的……弟弟,出席会面当然没问题。”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顿了顿,我弯着眼睛重复了一遍:“那真是,太好了。”


    第220章 只有爱没有恨的世界


    【


    两个大家族的结盟不是小事。


    尤其是在忍界已混战多年的背景下,这两个家族又分别是千手和宇智波的时候。


    “光火之国内,就要拿出能让其他小家族心悦诚服、让大名和贵族都说不出反对的话来的成果。前者程序琐碎,但难度很低,只要拿出切实的利益,或者能让他们得到切实利益的证据就好了,麻烦的是大名那边。除非千手族长现在已经做好了以力治|国的准备,不然就只能徐徐图之……”


    是在决定结盟建村之后,年轻一辈的领头者们的小型聚会上,公认最擅长这类事务的宇智波家少族长的发言。


    细思极恐的点有很多,比如要怎么让别人说不出话,比如为什么会一步跳到治|国上,再比如最后那个“徐徐图之”怎么听怎么充斥着大逆不道的意味,微妙极了。


    这里所说“公认”的“公”,包括而不限于在场的千手家的族长兄弟。就算是心胸广阔宽厚的千手柱间,最擅于挖掘他人闪光点、聊天堪比是在夸夸群里拿钱干活、从不屑于说别人坏话的好人,也不得不承认,宇智波泉奈是忍者群体中的一朵奇葩。


    这个形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褒义,但也非贬义,至少比他兄弟千手扉间的言辞要温和得多,而且还很贴切。


    盖因那位宇智波家的少族长确实与忍界画风格格不入。


    他确实是忍者,虽然比不上千手柱间之流,但忍法幻术都用得精妙老辣,体术刀术在巨力的加持下悍勇无匹,就连千手扉间都不能等闲相待,乍一看并无异常。


    但从来没有忍者能那么熟练阴险的玩弄人心、挑拨离间、坑蒙拐骗。对大名胡说八道,跟贵族谈天说地,与武士谈笑风生,哪怕对敌人也更喜欢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偏偏还每次都能达成目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忍者是追求利益的族群,过程怎样不是重点,只要目的达到就行。而宇智波尤其慕强,所以族内整个方向都被带偏,人均心黑手脏只有脸是白的……


    就,家族不像什么正派家族,人也不像什么正派人物。不然宇智波也不会在没有能与千手柱间正面对抗的战力的情况下,还与千手分庭抗礼了这么多年。


    放到别的世界别的作品,大概会成为历史悠久的家族式Mafia组织吧,走出去会被人以为是看脸选人的那种。


    大概。


    而始作俑者还在侃侃而谈,姿态松散随意地靠在茶桌上,手里甚至花式把玩着一只茶盏。


    宇智波的皮相是忍族出了名的好——当然也不排除是某人在贵族里玩得太开故意造的势——但黑发黑眼白皮肤,对比鲜明的时候就是容易让人惊艳,再加上源自雷火属性和写轮眼的锋利的魔性,就是比大部分忍族要好看些。


    宇智波泉奈是其中的翘楚,他是属于端丽挂的,从身量到手感偏硬的头发丝都挑不出毛病,还擅长伪装,收敛自身危险的气息,只要不是在被精神碾压、恐吓的对象的眼里,他的外表就很有迷惑性。


    ……只要不是在碾压、恐吓别人。


    “眼光放长远一点,看向火之国以外的话,能操作的空间就更多了。国内忍族集结一村,失去争端便是失去控制,大名如何放得下心?若他国忍者举国集结,而你是本国国主,又如何还能安寝?”


    在座的都可以说是自己人,他就没拿腔拿调,文绉绉的遣词转瞬即逝,大白话听得人心梗:“睡不着的,就算在梦里也要担心,会不会今晚就被别国的忍者暗杀掉。”


    “所以,建村必须成功,而一旦成功就会成为趋势。新的制度会因此而起,忍者们承担国战,承担不幸的成本,历史也会以此为开端,若干年后被人提起……”


    千手柱间表情逐渐空茫,而千手扉间已经麻了,再看看各自的心腹,千手家的不明觉厉,宇智波则若有所思……甚至开始记笔记,还眼神乱飞无声讨论。


    自然得令人害怕。


    扉间:在沉默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们宇智波平时都在思考什么?


    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


    两个大家族的结盟不是小事。


    尤其是在忍界已混战多年的背景下,这两个家族又分别是千手和宇智波的时候。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名那边并没有拖延很久,就很好说话地派来了使者和神官,连结盟的地点都任由斑哥和千手族长自行决定,而非某个神社……或者他们理应更看好的千手族地。


    不,代入一下不是很简单吗?虽然从各种方面来说,忍者都有遵循国内律法、服从大名的理由,但谁会真的将掌握着非凡力量的忍者当成无害的羊羔呢?尤其斑哥和千手的最后一战,被削成平原的山川残骸还在呢。


    是人就会有畏惧之心,这是正常的。


    但这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就像我之前对斑哥说过的,搞垮一个家族的方法有很多。而忍者不事生产,在力量之外的方面又与常人无异,弱点十分明显。


    不如说,忍者现在的生存方式就很让人惊奇。


    “……泉奈大人、泉奈大人?”


    可能是终于确定了我在走神——蒙着半张脸就是这点不好,不方便部下意会神情,也让有些蠢材更不会察言观色了——火核放下手里的纸张,有点无奈地提醒:“虽然只是核对、确认流程的小事,您也多少认真一点……”


    “我觉得我的腰带有点松。”我很认真。


    火核没说话,伸手来任劳任怨地帮忙扎紧一点。


    我很满意,点着头夸他:“比斑哥系得好多了,这样就不担心到时候打起来会不方便了。”


    青年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如果是刚认识时候的火核,现在可能已经抖着嗓子请我别开这样的玩笑了,但经过上次没什么保留的谈话,他已经……进化了。


    “下次有这种安排请提前通知,泉奈大人,”屋子里还有其他请来帮忙收拾的人,所以他说得很克制,“毁、处理后续需要时间。”


    他是不是想说毁尸灭迹来着?


    倒是没问为什么,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大名的使者面前,宇智波与千手的关系不能太融洽。尤其是两位族长,已经用武力威慑了对方一番——虽然那两个人应该没有这个意思——现在还是递出个方便拿捏的把柄更好一些。


    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给人家一双鞋穿也没什么。


    千手扉间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这家伙在结盟现场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脱口而出了一句非常真切的震惊:“你没死?!”


    感情之真挚,语调之急切,听起来好像他之前真的以为泉奈已经死了一样……


    斑哥和千手柱间就不默契多了,一个当场瞪出万花筒,按着桌子身体前倾:“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了什么?”


    一个流着冷汗哈哈打圆场,挡在弟弟面前满口喊斑,示弱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战胜族的族长:“扉间他没有恶意……”


    “让开!柱间!”


    “不要啊!斑!”


    他们又开始了。


    侵蚀者共享来的视角里,使者的表情已经从“他们不会要在这里打起来吧”的紧张,变成了大写的“我不理解”。


    我只觉得无话可说,而千手扉间已经麻了,再看看各自的族人,宇智波们还好,对千手柱间的喊话已经挺适应了,千手家的则复杂得多……甚至开始交换眼神,三分丢人三分嫌弃,还有四分族长又开始了的坦然。


    调色盘过于显眼,但这不是重点。


    我只想问,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为什么这么习惯啊?!


    ……


    所幸大家都还有理智,没有忘记两族联盟这回事。


    时间一到,杀牲歃血,告誓神明,宣读盟书。


    没有牲,两族之间的血仇从今日开始消弭,用的便是各自族人的血。一人一刀割在手上,滴入坛子的血混在一起溶入水中,又被舀起,诸人同举杯,今日结兄弟。


    味道不是很好,除了血腥味以外,还有人哭有人笑。在场的每个人手上都不干净,每个人都有亲友长幼丧命于他人之手,但从今日开始,为了今日之后的安宁,每个人都要与曾经的仇敌称兄道弟了。


    我看着他们,观察了包括斑哥在内的所有人的神情,发现唯一一个全心全意高兴的,竟然只有千手柱间一人。


    第二步是祭拜先祖和神明。先祖就算了,为了防止族人们情绪失控,这部分祭祀已经在前一天由各自族内自行完成了。神明拜的是六道仙人,这个世界的神话体系与忍者的历史完全融合,我所熟知的三贵子等要么成了忍术,要么成了历史人物……


    那位神官就是用在这里的,虽然不是神社,只是南贺川上临时搭建的场地而已,也完全没影响到靠干这行吃饭的神官的发挥。两位族长在他的带领下净手、熏香、摇绳,向一幅糊到看不出人脸的画卷拍手参拜。


    说实话,六道仙人长得还挺朴素的……尤其是跟我以前见过的神明们相比。


    第三步就是宣读盟书了。两位族长先讲点,讲得某柱间名人士热泪盈眶,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大名使者再讲点,讲得人想打哈欠又不能打,眼睛憋红得比千手柱间还厉害;一个比一个漫长的讲话结束了,那个估计以后还会再见几次的老头子才慢吞吞地掏出文书,宣读大名的意思。


    就,比前面三位的加起来还要长,恨不得从六道仙人消失讲起,各种天灾人祸国家更迭都数一遍,再说忍族合并敌对的历史……我就听到这儿,后面的不知道了。


    反正他又不可能反对,我就借着自己是伤员的便利光明正大地睡着了。真睡假睡不是重点,总之醒来是在松软过头的被子里,跟宇智波家的味道不一样,透着股厚重的草木香。


    可能是千手家的地方……?


    我醒了醒神,还没连上侵蚀者,果然听到斑哥和某个人压低声音的交谈。


    隔着一重屏障……拉门或是屏风之类的东西吧。


    身边还有一个人,不是他们,也没有火核的熟悉的气息,剩下会守在这里的人就很明显了。


    “千手扉间?”我慢慢地问,很冷静。


    有点熟悉的青年声音近在咫尺:“别动,宇智波泉奈。”


    听起来不情愿极了。但是他不高兴了,泉奈就会感到由衷的高兴,我已经做好听听他哪里倒霉然后嘲笑一通的准备了。


    然后就听他说:“大哥正在想办法给你治疗,你别添乱。”


    “……”


    高兴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