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我是谁 > 280-290
    第281章 霞云之下


    我首次参与的柱合会议,连续开了三天。


    内容很多是一方面。要分析上一年鬼出现的频率和数量和地区分布,从中推断十二鬼月或者鬼舞辻无惨有可能出现的区域;要分析新入队剑士的数量质量和入队原因,继而调配不同分区的人手;


    要分析暗中支持鬼杀队的家族和官员,紫藤花之家和源氏分别是前后者的代表;要分析隐部队的人员和部门分配,资金和物资都不是无限的,合理的利用好过裁剪;还要分析……


    很多,真的很多。归根到底还是两个原因:鬼太能藏了,人在鬼面前又太弱了。


    不过这个时间其实很有水分,因为耀哉身体不好,晚上不能熬夜,三餐不能耽误,午后还要小憩一会儿。不过柱们忙了一年,这段时间正好也能休息一下,就总是去茶室或演练场松快,聊聊辖区的异事,活动活动筋骨。


    我跟着听了不少八卦,连带着跟音柱也熟悉了起来。


    刚开始他还别别扭扭的,因为我们的初次见面非常愉快——单方面的愉快。用他的话来说,被一个小孩子吓到实在是太不华丽了,很丢他祭典之神的面子,必须得想个办法找回场子才行。


    所以宇髄天元,这位身高两米的成年已婚男性,决定堂堂正正地跟我挑战,惊吓回来。


    我:“?”


    好幼稚啊,宇髄。


    集体活动更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宇髄的活泼(?)岩柱的沉稳,不死川的反差,忍小姐的腹黑,以及富冈的不合群……


    是真不合群,凭一张嘴就能树敌,没被打全靠队内不许斗殴的规矩。


    不死川和忍小姐经历过一下午的冲击,已经很习惯在富冈冷不丁开嘲讽的时候看向我,寻求人工翻译的帮助了。宇髄还是第一次见,很快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当点读机,戳着富冈让他说话,说一句就让我翻译一句。


    来回几次后我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看老老实实坐在我旁边的富冈,再看看对面坐了一排、时不时发出快乐的笑声的柱们:“……”


    “这是在看漫才表演吗?”我忍不住发出疑问,“那我们是不是还要站起来?”


    富冈理解片刻,认真表态:“可以。”


    我:“……”


    柱们:“……”


    音柱举着小本本:“这句好短,还能翻译吗?”


    “不能,谢谢。”


    他露出了非常真实的遗憾的表情……你在遗憾什么啊?不死川和忍小姐又遗憾什么啊!


    “啊……”岩柱双手合十,热泪盈眶,“多么遗憾啊……”


    够了!探究富冈语就这么让你们快乐吗?!


    富完全没理解我们在说什么冈思考片刻,发出了试图安慰的声音:“只有无能为力的人才会留下遗憾……”


    对上音柱的小本本和满是求知欲的眼神,我:“……你先别说话了,富冈。”


    义勇很困惑.jpg


    除了迫害水柱,我也去演练场上看了些热闹。


    除了不在场的炎柱不清楚底细,五柱里最强的莫过于岩柱。两米二的大个子不是白长的,跟岩之呼吸沉重雄厚的特性无比契合,都不用拿兵器,光是挥舞佛珠,那股大力就够对手受的了。


    特制的花岗岩地面都一砸一裂纹,加上呼吸法的加持,整一个浑身腱子肉的萤草。


    其次就是不死川和富冈了。他们俩一个风一个水,一个狂暴一个沉稳,一个偏进攻一个偏防守,偏偏不死川对富冈还有些意见,富冈又认认真真奉陪,打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看了一会儿我们就叫停了,要不然跟循环播放似的……


    宇髄看戏看得很快乐,但自己上就不太愿意,拒绝的理由还很正当:“我的音之呼吸是雷之呼吸的衍生,用起来声音特——别大,把主公惊吓到了怎么办?”


    不死川在旁边狂点头。


    “而且我以前是忍者啊忍者,”他仗着大高个子俯视我,还臭屁地竖着一根手指摇来摇去,“会用道具的,比如火|药,不能在这里用,no,懂吗?小孩?”


    不死川在旁边拱火:“晃什么手指,凉,跳起来掰断它!快上啊哈哈!”


    那笑声太欠太像反派了,我俩就转头去怼不死川。


    忍小姐就坐在一脸茫然的富冈旁边看我们怼来怼去互相伤害。她倒是没拒绝,给我们演示了一下虫之呼吸,只是没用毒。


    她的日轮刀是特制的没有刀刃的类型,还是直刃,整体看来就像蝴蝶的口器。直刃的刀多用来刺,她力气虽小,爆发力却强,一刀下去能把石头都刺出个深坑来。


    毒在刀柄里,用特意预留的空洞储存,需*要时现场调配,然后通过口器的尖端注入鬼的体内。


    “其实也能杀人的,”她一脸无害,“紫藤花对人类来说也有毒性,只要剂量够大,或者浓度够高……”


    “好的好的这个就不用演示了!”


    论武力,忍小姐可能是在场人里最弱的。


    但论杀鬼,她绝对是最专业的……


    “那你呢?”宇髄好奇,“在主公院子里那会儿,为什么别人都没发现你?那是你的呼吸法吗?”


    “是幻术。”


    “催眠?”


    “可以这么说,有相通之处,但不完全一样,”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抬起完全被绷带缠住了的“左手”,“捏一下试试。”


    “什么?”他依言捏了两下,“就手啊。”


    我把绷带解开,把空空如也的内里展示给他看:“惊喜!”


    宇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整体画风都崩坏成了简笔画:“?!!”


    他不信,叫得像只尖叫鸡,一边怪叫一边伸手扒拉我袖子:“手呢?!缩进去了吗?怎么会!我不信!!!”


    然后他摸到了左手臂上已经长光滑了的断口。


    漫长而窒息的沉默里,富冈默默靠前,斟酌半晌,关切提问:“音柱,你怕鬼吗?”


    “……”


    宇髄梗着脖子嘎吱嘎吱地转头去看他,忍小姐干笑着把富冈一扯一扯地扯走:


    “不要管他,你们继续。”


    第282章 霞云之下


    幻术的演示最后以切磋告终。


    骸是术士中的异类,因为正统的术士都是法师,身体很脆弱,更没有人会用幻术来辅助近战。我的幻术师承于他,虽然当时没有办法学他的体术,但用来辅助剑术也是正好。


    “幻术的本质是欺骗,”我握着切磋专用的木刀,虽然有点不称手,但除了忍小姐大家都用一样的,并没有谁吃亏了这一说,“是混淆虚实。”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真假参半,最难分辨。


    再加上一点,最高明的幻术,是欺骗人的心。


    宇髄出身忍者家族,至今没能摆脱忍者的影子,那就利用忍者敏锐多疑的特性,故意搞得花里胡哨然后露出破绽,在假装落败之后现出“本体”,再在他二次放松的时候一击必杀;


    不死川看似狂暴实则细心,风之呼吸高速高攻,很难钻空子,那就人为手动制造空子,在攻防中引导他刀势更快更重更强,再在他刀势失控的瞬间反扑;


    富冈气息绵长地盘沉稳,防守几乎无懈可击,那就不让他防守,引他进攻,引他冒进,引他……他怎么又开始回防了???


    我一脸懵地停在原地:“?”


    富冈同样一脸茫然:“?”


    “你‘?’什么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接连动手也出了不少汗,干脆不打了,“水之呼吸都这么稳的吗?太犯规了吧。”


    这次富冈竟然接上了话题,“水之呼吸的修行要求心如止水明镜,我学习不精,远不如鳞泷先生。”


    场边观战的不死川嗤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宇髄托着脸蹲坐旁边,指指点点:“凉的剑术里有忍者的影子,速度流的遇到富冈这种确实不占优势。这就像属性相生相克,我跟凉流派相似,但速度不及他多矣,可以说是被幻术完克;


    你的剑术在队里属于一流水平,风之呼吸也很强,一旦形成节奏就能掌握战场,但偏重主动输出,回防余地不足,而凉擅长的就是打断别人的节奏,有幻术辅助,正好跟你互相克制,要不是他现在年龄还小,气力终究不如成年人,你最后输得会更明显;


    至于富冈……”


    他拖长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确实是占了大便宜。”


    富冈也把木刀放回去,点头应是:“没有杀气,只是切磋而已,看不出真实水平。”


    “……”


    柱们齐齐失语,不死川一脸麻木:“首先排除一个错误解法,富冈的意思肯定不是‘只是切磋而已,我没尽全力都赢了,你们这群切磋都输了的垃圾’。”


    他说着露出死鱼眼,不得不说很有神韵。


    富冈迷惑地看着不死川。


    宇髄跃跃欲试,从怀里掏出小本子:“让我来试试!这句‘没有杀气’的人称应该是凉!这样就能说通了!富冈这句话的翻译应该是‘凉没有尽全力,切磋有限制,这不是凉的真实水平’!”


    他说着举起小本子,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


    富冈惊喜地看着宇髄!都变成Q版了!眼睛里都能看到星星了!


    忍小姐啪啪啪鼓掌,笑容自带花花滤镜,好像在主持颁奖:“太好了富冈先生!又多了一个理解你的人!太厉害了宇髄先生!你离队友的心又近了一步!”


    富冈郑重点头,宇髄得意的表情逐渐萎缩:“不,这个还是算了吧……”


    空气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一片其乐融融中,就连因为目盲而看不到幻术效果,所以没参与切磋和后期讨论的岩柱也欣慰地双手合十,流下两行热泪:


    “啊……多么和谐啊……”


    三天后,这样相互伤害的日子结束了。


    大家愉快道别,然后各自踏上杀鬼的返程。


    不死川还是跟岩柱一起走,叉着腰不耐烦:“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过几天蝶屋还能再见。”


    那你堵在这儿干嘛呀。


    音柱带着三位美丽的女性,双手交叉在背后托着脑袋,笑得特别可恶:“没别的意思,就是这几天她们都在忙,没能跟你见面。下次再介绍你们认识吧。怎么样,漂亮吧?羡慕吗?”


    我微笑挥手:“你在跟小孩子说什么呢。”


    “……”富冈还是没表情:“灶门的家人,交给你了。”


    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可以不说,这个话题也太生硬了。


    不过我还是点头答应了,并衷心送上了新年祝愿:“希望下次见面,能理解你的人会变多。”


    富冈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瘫着脸说:“不用下次。”


    翻译一下,已经变多了。


    连忍小姐都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确实如此。”


    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笑着感叹:“难得一次这么愉快的会议啊……希望下次见面还是这些人,或者再加几个新的伙伴。虽然很难,但还是希望……”


    “不要在这种时候立Flag啊忍小姐!”我一把捂住她的嘴,急中生智,“快把后半句去掉!”


    要用Flag打败Flag,所以立个反向的就够了!


    忍小姐:“……唔?”


    ……


    之后就是代表耀哉去拜访炼狱一家。


    炼狱家离鬼杀队总部很近。


    毕竟是几百年来一直在传承炎柱之位的家族,在鬼杀队的位置可以用元老来形容。而且这里毕竟是鬼杀队当主的宅邸,周围只有一个蝶屋、一位虫柱作为护卫也太冒险了。


    以我跟无一郎的速度,只走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炼狱家所在的小镇子上。这种小镇只有两三条街的规模,人家不多,乡里乡亲都互相认识,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人都很明显。


    所以我俩一进去就被路边交谈的大叔大妈们注意到了。


    “双生子吗?是双生子啊……”


    “这是谁家的亲戚吗?怎么自己在外面?”


    “也没听说过谁家有双生子的亲戚啊……”


    无一郎瘫着脸往我身后躲了躲,小声说:“哥哥,我想去练剑。”


    “……那你留在蝶屋练剑不好吗,跟来做什么?”


    其实本来只有我一个人来的,带着耀哉的信物。但我刚吃完早饭,连出门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无一郎就抱着衣服冲过来了,坚持要跟着一起出门。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角和嘴角都很细微地耷拉下来,显示出几分小心的委屈:“可我都三天没见到哥哥了。”


    这个直球打得过于有力了。


    就是,想想我在产屋敷宅邸跟柱们热热闹闹地过了三天,一点都没想到无一郎,而人家还这么想我……就很难不心虚。


    而且他还小呢,天音夫人说时透兄弟的诞生日在八月,去年在蝶屋昏迷着度过了十一岁的尾巴,今年也才十二岁。


    想想我十二岁的时候在干嘛?


    ……哦,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找机会搭上彭格列,主动给他们当二五仔搞垮老东家,带着我那位搞科研的天才堂姐跳槽了。


    没办法,组织对叛徒的态度太极端了,不是处死就是处死。我当时虽然没多么想活,但也不想死,只能先下手为强把他们搞死了。


    由此可见人性化的福利待遇对一个组织来说有多重要……不过我的情况特殊,是情非得已,没有可比性。


    所以正常小孩十二岁的时候在干嘛?


    小时候的纲吉勉强符合要求,十二岁的纲吉可还是个会被吉娃娃追得满街乱跑、走路都会平地摔的小朋友呢。无一郎现在已经能满山乱窜修行剑术了,只是粘他哥哥而已,多正常啊。


    我走神很多,但时间不久,拉着无一郎往身后送了送,还有余裕跟热情的人们聊聊天。


    “不是亲戚,是来拜访长辈朋友的。”


    “这不是年节刚过,炼狱先生许久没有消息传出,实在让人担忧……啊什么,炼狱道场早就不开了,把弟子都赶走了?炼狱夫人去世后就不见炼狱先生了?”


    “原来如此,”我很主动地融入其中,跟着长吁短叹的阿婆一起叹气,“真是遗憾啊。”


    炎柱颓靡不振的原因,鬼杀队内都没几个人清楚。


    耀哉对队员关心入微,甚至能戴上非一般的滤镜,却也只知道当年的炼狱夫人缠绵病榻,一朝去世,把本就心绪不安的炎柱彻底打垮。


    至于他为什么心绪不安,很自然的,都以为是他忧心妻子的疾病。


    但只是为了妻子而颓丧的人,为什么要把道场里的弟子都赶出去?


    炼狱家又不是没有孩子,大儿子比我都大,提前继承个道场一点困难都没有。语气说是无力经营,倒不如说,那位炎柱先生对修习剑术的人产生了某种不好的情绪。


    一位杀鬼救人好多年的柱,竟然会对剑士产生负面情绪。


    是迁怒吗?因为自己忙于鬼杀队内的工作,而忽视了妻子,直到妻子死后才幡然悔悟?


    是恐惧吗?因为怎么也挽救不了妻子的生命,所以对生死之事产生了阴影,对持刀都心怀畏惧?


    还是怨怼?因为自己是个凡人,对生死无能为力,所以对什么都心怀不满?


    还是……嫉妒?


    我微笑着跟已经把我当成自家人的居民们挥手告别,带着无一郎走到炼狱家的大门外,抬手敲门。


    “是时透君吗?主公大人信里说过的……”


    好像一直都有人守着,门吱呀一声打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刘海外翻、发色像橙黄的火焰、只在发尾泛红的脑袋来。


    男孩瞪着一双大眼睛,眉毛极张扬,配上发型发色,像一只小猫头鹰。


    无一郎忽然上前一步。


    在我和男孩迷惑的眼神中,他一脸惊叹,指着男孩的脑袋回头对我说:“哥哥快看!他的头发好像炸虾!”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跟一脸茫然的男孩面面相觑:“……”


    对不起,这孩子不太会说话……


    第283章 霞云之下


    给我们开门的孩子叫做炼狱千寿郎,是炼狱家的次子,看起来跟无一郎差不多大。


    不同于这副张扬热烈的长相,千寿郎的性格很是温和,虽然对无一郎的“炸虾”说法有些怔愣,想必是没见过会当着当事人的面这样说的人,但也没生气。


    还反过来劝我不要责怪无一郎。


    “两种颜色的头发确实很少见啦……”


    他卡了一下,因为时透兄弟的头发也是黑色和薄荷绿两种……然后立刻打补丁:“尤其是金色和红色。从好几百年前我们家的人就是这个发色了,大哥也说可能是吃炸虾吃的呢。”


    他说的大哥应该就是耀哉说的很有天赋的杏寿郎了。


    还会跟弟弟开玩笑,听起来他们兄弟的关系很好,倒是没有受到父亲的影响……


    然后我就跟着千寿郎走到他们的演练场,看到了一只好像是把他等比例放大的,叫声很响亮的,很有精神的,大号猫头鹰。


    我:“……”


    无一郎:“哥……”


    他话还没出口,我就眼疾手快把他嘴捂住了:“如果是跟炸虾有关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的弟。”


    他无辜脸点头。


    我试探性地松手:“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他无辜脸摇头。


    彳亍口八。我也没强求,跟旁边已经收了刀的杏寿郎打招呼,并说明来意。


    跟身为弟弟的千寿郎不同,杏寿郎的性格就比较……嗯,正经,连打招呼都一板一眼,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洪亮气势十足:“你们好!我是炼狱杏寿郎!”


    他的喊声好有感染力,我不自觉地打起精神重新来过:“你好!我是时透有一郎!”


    然后就愣住了。


    我在做什么?


    炼狱兄弟明显也没想到,纷纷露出了“虽然我不理解但是要礼貌捧场”的茫然微笑,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抿成V型,整个人的表情就是OvO这样……


    然后一片难言的尴尬中,无一郎突然回神,瘫着脸跟上队形:“你好!我是时透无一郎!”


    “……”救命。


    这种时候就别复读了啊我的弟!


    ……


    最后大家奇异地融洽了起来,杏寿郎热情地请我们吃烤地瓜,四个人排排坐,在走廊边上人手一个。


    至于拜见炎柱……千寿郎去居室看了一趟,回来以后歉意地说父亲喝多了酒,现在还没醒,可能到下午之前都起不来了。


    我没为难他们,只说本来就是上门叨扰,炎柱先生不方便,跟他们兄弟说话也是一样的。


    还有耀哉的礼物,用小盒子装的火焰状刀镡,也一并交给千寿郎提进去了。


    那里面可能寄托了耀哉的厚望,也可能没有,但不管有没有,在主人家避而不见之后就都注定不会起作用了。


    其实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杏寿郎的地瓜好香,虽然外皮有点焦,但掰开以后就软软的甜甜的,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个好地瓜。


    他吃得也好香,还会边吃边大赞“好吃!”,是会让厨子幸福到落泪的那类食客,一时之间半个院子都是“好吃”“好吃”的声音。


    我就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吃着吃着忽然想到:“耀哉生病食欲不振的时候,要是有你坐在对面一起用饭,至少能多吃大半碗。”


    “?”杏寿郎转过头来,嘴上还沾着一点橙红色,“是这样吗?那下次我向主公大人问安的时候就申请一下。不过不可以对主公大人不敬,要喊主公大人!”


    “我不是鬼杀队的下属啦,”我点了点嘴角,示意他擦擦,“是产屋敷的合作伙伴,所以可以喊耀哉。”


    “……”杏寿郎OvO脸郑重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我们明年会去参加藤袭山的选拔,到时候就也是鬼杀队的剑士了,”我看了一眼杏寿郎身上的黑色制服,“到时候大家就是同僚了。听耀哉说你在剑术上很有天分,估计两年内就能升为柱了。”


    “唔姆,”他坦然点头,“我会努力的!”


    顿了顿,他说:“其实我大概能想到主公大人的意思。”


    我给无一郎擦了擦脸,歪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的父亲早就想辞去炎柱的职务了。母亲去后不久,他就放弃了炎柱的传承,整日沉迷于酗酒,赶走了所有弟子,也不再指导我和千寿郎。”


    旁边千寿郎听到自己的名字看了过来,被兄长拍了拍脑袋,又塞了一个热乎的地瓜过去:“多吃点,长力气!”


    无一郎左右看看,有样学样,又想跟队形……被我先下手为强反手堵嘴:“多吃点,长力气!”


    他又瘫回去了。


    我大彻大悟,就该用复读打败复读。


    “但你方才的剑术很好啊,千寿郎手上的茧子也不少,”我转回去问杏寿郎,“你们是在自己练习吗?”


    “千寿郎是我指导的,我是根据家里前人的手札自学的。也幸好炎之呼吸的传承一直都没有断过,父亲当时给我和千寿郎打的基础很坚实……”


    大小猫头鹰的毛毛都有点蔫了。


    我吃完了手里剩下的,擦擦手,拍拍他肩膀:“那你可要继续努力了。”


    “反正队里也没禁止有相同呼吸法的剑士同时成为柱,你两年内成为柱,到时候再鼓舞着炼狱先生振作起来,你们家就有两位炎柱啦!”


    杏寿郎的眼睛亮了亮,“唔姆”着重重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对了,你和无一郎君的呼吸法是什么样的,可以说吗?”


    “可以啊,”我先说了无一郎的,“我弟弟天赋可强了,训练不到一个月就能保持常中,跟风柱学习了不到三个月就领悟了风之呼吸的衍生,现在用的是霞之呼吸。”


    朦胧隐秘,捉摸不定,既有倏忽如霞的速度,又有风呼主进攻的特性,很契合当初我跟忍小姐对他身体数据的判断。


    “至于我……”


    我其实是没有特地钻研什么呼吸法的,但时透兄弟是天生的双子,后续又一直生活在一起,除了对剑术的领悟能力,有一郎的身体跟无一郎是一样的。


    所以我偏向的其实也是风之呼吸。


    但我的剑术已经自成一体了,还有幻术的加持,就算融入呼吸法,也跟无一郎的相差甚远。用切磋后宇髄的话来说,我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对上谁都能打。


    这样想来,我的路子已经很偏向幻术师了,而我的幻术师承于骸,骸又答应了成为纲吉家族的守护者……


    无中生有有中生无,迷惑敌人,不断制造虚假的幻影,让敌人无法抓住实体的雾①


    两相结合,在宇髄问我用的是什么呼吸法的时候,我言之凿凿地——


    “是雾之呼吸,”我对杏寿郎说,“是我自创的呼吸法,也算是风之呼吸的衍生。大概。”


    第284章 霞云之下


    说完了呼吸法,原本也是该上场提刀练一练的。


    但炼狱家的大门忽然被拍响,女孩子娇俏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伴着木板开裂的嘎吱一声:“师父!我探亲回来啦!”


    ……等等,嘎吱一声?!


    女孩果然又惊呼道:“啊!糟糕,门又……!”


    又?


    我回想了一下那个看起来很有年头很结实的大门,又估量了一下这道声音的主人的大概年龄,再想想普通人随手拍门会用几分力量。


    “……”


    倒抽一口凉气好吗。虽然过往我遇到的人里力气大的比比皆是,但那是什么世界背景,不是妖怪就是外星人,而这个可是灵气稀薄得连呼吸法都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世界啊!


    而且还叫杏寿郎师父,在炎柱把弟子都赶走后还收了一名女弟子,虽然力气大成这样不学武可惜,但现在这个时代……


    我对杏寿郎的印象又好了许多,对门口那位也平添几分好奇:“师父?是杏寿郎的弟子吗?”


    千寿郎高高兴兴地抢先应了一声“是的”就站起来,一溜烟跑走了:“大哥,我去给蜜璃姐姐开门!”


    杏寿郎咽下嘴里的食物,大声叮嘱:“千寿郎!让她直接过来,不用管门了!”


    “好的!”


    叮嘱完他才兴致勃勃地给我介绍:“哦!这是我的弟子甘露寺蜜璃!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力气很大,四肢灵巧,还很细心,对剑术也很有天赋。年前总共学习了不到一个月,但已经能使出威力不小的剑招了!”


    天赋。


    耀哉没跟我提起过这位甘露寺蜜璃,就可见她来拜师学艺的时间之短,且之前甘露寺说她是“探亲回来”……


    “那这位甘露寺小姐也想加入鬼杀队吗?”


    我问杏寿郎,但这话的当事人已经牵着千寿郎的手小步跑过来了。笑容灿烂的女孩子穿着樱粉色的和服,粉色的头发下半部分竟然是草绿色的,扎成左右两股麻花辫垂在肩膀上,貌似背后还有一股,左右眼下各有一颗小痣,给单纯甜美的面容增添了一丝艳丽。


    她笑得过于爽朗了,长相又是这种甜蜜的风格,打眼一看就好似撞进了春天。


    而春天是……恋爱的季节。


    看到我和无一郎后,她肉眼可见的放慢了步子,有点害羞地红了脸,但还是坦率又热情地回答了:“是的!因为听说鬼杀队的剑士很强,所以想找一位比我还强的夫君!”


    我:“……?”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去看杏寿郎,杏寿郎也转过头,OvO脸看着我:“嗯!就是这样!”


    “那这可有点难,”我故作苦恼,“以甘露寺小姐的天赋,要成长起来会很快,以后说不定会成为柱呢。虽然现在的柱里只有一位女性,其他都是男性,但据我所见,那群人更适合跟自己的刀过一辈子……”


    甘露寺“欸”了一声,不知所措地捂脸:“怎么会!那、那我岂不是……”


    按理来说女孩子的亲事外人不应该插嘴,但按理来说女孩子还不应该学剑呢。


    “岂不是嫁不出去了?”我笑眯眯接口,“怎么可能,甘露寺小姐的长相性格都这么好,还有力气和剑术,明明应该是想追求你的男性自卑于配不上你才对。”


    “不是、但是,我……”她脸都红透了,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窘迫极了,“但是我的头发这么奇怪!吃的也好多!从前那些人都不要我……也没有人追求我呜……”


    “呜哇……”


    我又看了看杏寿郎,他对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对着甘露寺举起了地瓜。


    她挂着泪珠子唔了一声:“谢谢,我不饿……”


    “我是想说,这样的地瓜,杏寿郎当点心吃了八个,”我又示意了一下,把头发的尾端挑起来给她看,“而且坐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黑头发。”


    “呜……哎?”


    甘露寺愣愣地看着我和无一郎:“你们、你们是吃多了薄荷叶吗?”


    ……这个说法,又有炸虾说在前,我大概猜到她头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我摇头又点头:“可能是祖先吃多了呢。我跟无一郎是天生的,不过头发的颜色本来就有很多种,而且城里的西洋店铺还有专门给头发染色的服务呢。”


    想想我在梦境世界里瞎溜达看到的灯红酒绿:“樱饼色多好看啊。”


    “是、是吗……”


    “所以,奇怪的是那些自己没见识、没有钱让家人吃饱饭,却还要把责任推给对方的家伙才对,甘露寺小姐离开了他们,明明是及时止损啊,太幸运了!”


    杏寿郎微笑着连连点头。


    除了他之外,千寿郎的表情晕乎乎的,无一郎也快睡着了,只有甘露寺还在努力理解:“是、是这样吗……我很幸运,没有嫁给他们……?”


    “是啊,这是上天的恩赐,”我张口就来,虽然让我来说什么上天有些黑色幽默,“给甘露寺小姐一个觅得良配的机会。”


    她草绿色的大眼睛都变得一圈一圈的了:“觅得良配……但、但你刚刚不是说,很难找到比我还强的……”


    “比你强的,就是良配吗?”


    我冷酷无情地举例子:“如果有一个老得满脸都是褶子,丑得像食人鬼的强者向你求亲,你觉得他是良配吗?”


    “这、如果他是真心喜欢我……”


    “……”


    看来她是没什么概念。


    我拿袖子遮掩了一下,用幻术在脸上建了个模,就取材于某只倒霉的被风柱召唤过的老鬼:“这样呢?”


    效果拔群,甘露寺蜜璃当场被吓哭!


    “对不起!我不喜欢……蜜璃不想要这样的人当丈夫呜哇!”


    无一郎也有点受不了,悄悄地挪远了一点,瘫着脸抗议:“哥哥,变回去,好恶心。”


    有趣。我又用这张脸去吓千寿郎,被杏寿郎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声音难得隐忍,颤颤巍巍地:“有一郎君,收了它吧,我有点想……唔呕……”


    “大哥/师父!”


    我:“……对不起。”


    ……


    那天下午我早早地回产屋敷宅邸复命了。


    耀哉问我见到炎柱没有,在炼狱家做了什么,跟杏寿郎相处得开心吗。


    我说没有,吃了地瓜,开导了一下杏寿郎的弟子让她知道了找伴侣只要自己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刚开始还挺开心的……


    耀哉不愧是连富冈都能说可爱的狼火,刚听完还夸我心思细腻、擅长开导年轻人、对感情问题也信手拈来,夸得人飘飘然如沐春风。


    然后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刚开始?后来你们起冲突了吗?”


    “那倒没有,”我低头捂脸,深觉丢人,“就是我做了个鬼脸,把杏寿郎恶心吐了。”


    虽说帮忙开解甘露寺也有杏寿郎的示意,但最后一不小心玩脱了确实是我的错……


    耀哉沉思许久,表情逐渐失去管理:“是我想的那个鬼脸吗?”


    “……嗯。”


    沉默,是今天的产屋敷。


    “不过甘露寺确实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我转移话题,“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她练习,但她单手就能毫不费力地把杏寿郎和我一起举起来,代价只是食量稍微多了一点。这体质甚至比大部分鬼都强了。”


    “英才辈出啊。”耀哉感慨,“最近下方的讨伐队里也上报说,有一位身怀特异、能够豢养蛇类为己所用的剑士即将升上甲级,再加上你、无一郎、杏寿郎、甘露寺……两年内的柱的数量,会达到鬼杀队历史上的巅峰吧。”


    “只是数量吗?”


    耀哉笑而不语。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对他说,“人与鬼纠缠千年,宿命相连,人才有了,对应的鬼肯定也会有异动,鬼杀队达到巅峰,说不定鬼王便会出世。”


    到时候,今天还在与我笑谈的鲜活的人,还有几个能安然无恙?


    “但是,太不巧了,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给宿命这种东西搞破坏。”


    时间也差不多,该准备告辞了。


    “用不着两年时间,这世上就没有鬼舞辻无惨了。”


    第285章 霞云之下


    新年之后,我跟无一郎在蝶屋的生活回到正轨。


    这个正轨是指,训练刀术,教导风柱,跟忍小姐一起给蝶屋闹鬼的流言添砖加瓦,顺便晚上锻炼幻术,在各种梦境里溜达。


    精神世界里的有一郎还是有些呆呆的,但已经不是最初那种融入银杏树林也毫无违和感的呆了。我从遛弯的梦境回来,常常能看到他坐在水上,静静地用手描摹水下的画面里无一郎那糟糕的睡相。


    我强行分割侵蚀出去的损伤也慢慢恢复了一点,偶尔能把无一郎的精神带进有一郎的,让他们兄弟团聚。


    然后第二天无一郎翘着两搓呆毛醒来,非常悲伤地扯着我的衣角说:“哥哥,我梦到你傻了……”


    “……”


    我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幸好他亲哥“傻”了,不然这话一出,迟早得挨一顿打。


    二月下旬,不死川再次从蝶屋启程去辖区巡视的时候,带上了无一郎。


    无一郎不想和我分开,原本想让我一起的,但我当时正跟忍小姐探索新世界。虽然鬼就在那里,不死不灭,但抛下实验了一半的鬼体结构就那么出去,总有种不尽兴的感觉,就算回来还能继续也不一样了。


    我就没去。


    等到三月的时候,俩人再回来,无一郎的气势整个就不一样了。见过血了,真正意义上的挥过剑了,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瘫着脸喊哥哥的孩子了。


    我摸了摸他已经有锋锐之意显露的眼角,颇感欣慰:“是个大孩子了啊,无一郎。”


    他就抿着唇无辜无害地笑起来,一副被夸得很高兴的样子:“嗯,我能保护哥哥了。哦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他掏出一张不死川画的符咒,撕开,放出了两只……


    两条被紫藤花腌着的鬼棍。


    像跌碎了坛子摔出来的咸菜团,那两张本来就丑的脸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了,血呼啦差还被紫藤花腐蚀得不轻,要不是我见多了,还真认不出来这玩意儿是什么。


    鬼落地就哭了,用只剩半截的舌头哭喊着自己想晒太阳,跟我对上眼*后,可能是觉得我这么惊讶可能是个好人,还不停地哀求我。


    可怜极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半蹲下去注视着它们,无一郎不骄傲了,还有些无措,小声解释说它们都吃了好几个人,所以他才把它们捉回来当礼物的……


    我叹了口气:“那也不至于这样对待它们啊。”


    鬼感动坏了,全力点头,看我的眼神无比热切。


    “但是我这么善良,要亲手把你们放到太阳底下烧死也不忍心,怎么办?”我慢慢地轻轻地说,温声软语提建议,“不如你们自杀吧。听说鬼舞辻无惨不允许下属喊他的名字,只要喊了,他就会一瞬间把喊他名字的鬼杀死……”


    两只鬼战战兢兢:“可是、可是……”


    “可是鬼舞辻无惨很可怕吗?”我刮了一点紫藤花汁,浇到它们的眼睛上,“比这样还可怕吗?”


    “————!!!”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尖锐嘶喊后,它们照做了。


    鬼舞辻无惨制造鬼,统御鬼,控制鬼,靠得都是他留在鬼身体里的自己的血。就像感染性很强的病毒,在把周围细胞都同化了之后,自己依然保有本体的能力。


    我跟忍小姐都亲眼见过,摘除了所有脏器、空无一物的血腔内,从无到有的产生了一点组织,继而是迅速的增值、分化,尚未来得及分化出皮肤,血肉模糊的畸形手掌就已经准确地捏上了解剖台上躺着的鬼的脑颅,狠狠用力——


    只是低级的鬼的体内,甚至不到半滴的微量的血液而已。


    咸菜们的情况也大差不差。我挡在无一郎的身前,跟闻讯赶来站在门口的忍小姐对上视线,听到她苦恼地问:


    “怎么能吃独食呢,有一郎君?”


    “这种吃透了的材料已经没用了吧,忍小姐。”我踢了那只巨大的手一脚,血肉还在蠕动,咸菜微微抽搐,因为幻术的作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没有化为飞灰,“当培养皿倒是正好。”


    擅长研究鬼的忍小姐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们来研究‘鬼王’吧。”


    研究完了的废料不要扔,裹上紫藤花,扔到太阳底下烤得金黄,隔壁大蛇都馋得流口水啦——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鬼舞辻无惨的血肉自然是不能留在鬼杀队的,刚开始忍小姐的意思是用完了就是医疗垃圾了,放在太阳底下晒没了就行了。


    但我觉得这么污秽、阴气这么重的东西扔了太可惜了,毕竟是千年老鬼的血肉,当个饲料喂养一下不死川收服的那几只R级小鬼也不错。


    但是不死川不在。


    我就想到了还在昏迷不醒的灶门一家。他们身上有八岐大蛇的气息,只是很微弱,听富冈的描述也是力量用尽陷入沉睡的状态,吃点东西还能恢复得早一点。


    大蛇也没辜负我的期待,虽然蛇没醒,但阴气窸窸窣窣,自动自发地席卷过来,蚕吃桑叶一样吞食了那几条手臂肉。


    还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相互摩擦,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简单明了,饿饿饭饭。


    第286章 霞云之下


    喂养一群只知道吃和喊饿饿饭饭的阴气,感觉其实和在蝶屋养了一群猪差不多。


    刚开始它们还只吃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增值出来的东西。但妖本性贪婪,不知克制,在食欲上更是学不会收敛,而我也不是每天都能搞出如此高质量的医疗垃圾来,很快,这些阴气就不得不妥协于蝴蝶家也没余粮了的现实,给啥吃啥,放弃挑食。


    到这个时候,时间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它们也已经能从气态变成还有些涣散的半固态半气态……看起来就像长了毛,但总算有个蛇的样子了。


    我觉得有点恶心。


    蛇的触感其实大部分是干爽的,小动物皮毛上的毛绒绒也很可爱,但这两者叠加起来,哪怕我知道这只是视觉上的,也只能起到正正得负的效果。


    不过忍小姐很喜欢。


    在我把第一只不死川召唤出的鬼提到她面前想不想研究一下的时候,她就好像走上了什么奇怪的道路。地下密室的建立是我提出来的,但其中的器械却是她一力准备的,无一郎和不死川都在的白天我都在外面,晚上也有精神方面的事要忙,能留给她的时间其实不多,但蝶屋还是流传起了闹鬼的传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不是传闻了……


    “虽然我也很想继续遵循姐姐的意志,寻找人与鬼和睦共处的办法,但既然都是吃了人还毫无悔过之心的渣滓,用来给医学和研究鬼的事业做贡献,岂不是更有意义吗?”


    她堪称慈爱地用手里血呼啦差的肉块喂着神似长毛的小蛇们,一边用细细的手指磨挲着小蛇的脑袋一边微笑的说着细思极恐的话:“乖~乖~好好吃,快长大,记住这种味道哦……”


    小蛇们堪称乖巧地盘踞在忍小姐手边,紫黑色的脑袋上能看到黑豆豆似的眼。因为体型太小,豆豆眼太黑,甚至连眼白都没有,那蛇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法看清。


    甚至像没有表情。


    就很憨,就很像从前那些只知道缩在八岐大蛇袖子里盘来盘去的蛇魔。从本源来看,长毛蛇也确实应该是蛇魔中的一种,但谁让八岐大蛇没醒呢?


    他不醒,蛇魔就没人指挥,更没人附体控制。以前我有过交流的蛇魔都是里面有蛇神夹心的,近距离接触这种纯天然无添加的还是第一次。


    确实很憨,就像忍小姐在蝶屋里养了一群给啥吃啥、啥都敢吃的猪。


    第287章 霞云之下


    又过了一个月,阴气幻化的小蛇形状已经完全挑不出问题了,我和无一郎也要启程去藤袭山了。


    这期间无一郎又跟着不死川出去了一次,还去隔壁岩柱的辖区转了一圈,带回来三只新的培养皿。这两位鬼杀队的柱级前辈都说无一郎的水平已经相当于丙级的剑士了,这还是在他体力和时间都有限的情况下。


    我的实力也在柱合会议期间展示过了,而且我还跟鬼杀队的东家产屋敷是直接合作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无一郎其实是不需要参加藤袭山考核的。


    所以这次出行的目的,走流程参加考核还是顺便,主要任务是履行我新年时期对耀哉的承诺,去把藤袭山里的鬼的情况都大致摸一遍,看看那里面到底有什么能吸引鬼舞辻无惨的东西。


    不过这件事,耀哉没告诉别人,我也没刻意宣扬,蝶屋里除了忍小姐和不死川,就只有与我同行的无一郎知道。就连小葵也以为我们是要顺路回家里看看才提前出发的。


    “记住时间啊,别错过了。”


    她来帮忙收拾行李,一边把装着饭团的油纸包放好,一边表情无奈地吐槽:“不过也不用着急,要是以无一郎君的水平都通不过选拔,估计这一年鬼杀队都别想进新人了。”


    我在旁边手把手地教无一郎把羽织卷成平滑还不占地方的小卷,听到这话与有荣焉:“那是当然,我们无一郎就是最棒的!”


    无一郎瘫着脸冒小红花,郑重点头:“嗯!”


    “就是家务相当苦手呢,看这衣服都皱成什么样子了……”


    无一郎瘫着脸沉默片刻,沉重低头:“嗯。”


    他好失落,听起来好委屈。


    就连小葵都忍不住将眼神投过来,张开口,目测是要说些安慰的话了,但我只觉得有被可爱到,只想笑他一笑。


    “不擅长就不擅长呗,”我抚摸他脑袋上那两搓翘得跟双马尾一样的头毛,满怀慈爱,“不就是做家务嘛,又不是必需的,而且这世上哪有无所不能、什么都会的人啊?”


    无一郎本来在乖乖地用脑袋反过来蹭我的手,听到这里突然一顿,然后幽幽抬眼,认真道:“有的。”


    “?”我反应了一下才理解他的回答,顿时哭笑不得,“这个重点抓的……怎么可能,没有人是完美的!”


    “有的!”他脸上少见地出现了表情波动,连眼睛都比平常睁大了一些,嘴角也紧抿着,一脸倔强的……


    盯着我。


    我:“……”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无一郎表情理解能力了。


    小葵想了想,哎了一声:“确实啊,除了身体不好,有一郎你好像真的……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会做呢。你还能教风柱识字,还会帮忍小姐救治病人,做家务比我还熟练,甚至还很擅长照顾小孩子……”


    “这些不算什么吧?”


    教风柱识字是教他阴阳术,帮忍小姐救人是因为幻术能用来兜底,做家务熟练是以前打杂练出来的,最后一条就不知道原因了,我好像一直都很容易打入孩子堆里。


    而且主要是他们试图照顾我……听起来很奇怪,但这是事实……


    不过身体不好这一点就是小葵的错觉了。


    有一郎的身体修养了这么长时间,还经常跟不死川这么大一个移动灵力源接触,那点失血和感官错乱内脏衰竭之类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早就好了。而且时透兄弟的底子好啊,他们可是小小年纪就在山里砍柴谋生的,就算这半年我疏于锻炼,肌肉线条也没消下去。


    这可是肌肉啊!


    我自己的身体都没这么明显的肌肉啊!


    小葵一脸莫名:“这些还不算什么吗?而且你怎么突然这个表情,好不服气的样子……?”


    “我哪有!”


    “你急了。”


    “我没有!”


    “你看你脸都红了!”


    我迅速幻术降温,面无表情,说话像含着冰碴,一字一句十分淡定从容:“我,没,有。”


    小葵眯眼,姣好的面容都皱起来:“……”


    无一郎看看我看看她,又好奇又迷惑:“哥哥,你们换话题了吗?”


    “呃,好像是的,”我问小葵,“要换回去吗?”


    小葵捂脸以示认输:“真是被你们打败了……算了快收拾吧!无一郎剑术那么好不用担心,你只有脑子聪明、啊有时候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就,语无伦次了都。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根据我有限的几次经验来说,我猜她是被气的。


    按照忍小姐的说法,这种情况下,只要我闭嘴就好了。


    于是我用两根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刻意乖巧地看着小葵,等她顺好气再听她要说啥。


    小葵:“……”


    最后我们是被小葵赶出蝶屋的。


    忍小姐揽着香奈乎出来给我们送行,肩膀上还盘着一条豆豆眼的小蛇,也没问为什么小葵气呼呼的,只是笑着对我们说一路小心。


    “以及,如果有合适的材料要被替换的话,带回蝶屋来吧。”她单独对我说。


    我竖起大拇指:“没问题。”


    第288章 霞云之下


    藤袭山离鬼杀队的本部不算很远。


    想想也是,忍小姐说每年鬼杀队的选拔仪式都是由产屋敷的家主亲自举行,而因为诅咒的关系,他们的身体都弱得不得了,这年头的交通条件又不是很好,要是鬼杀队的当主因为路途劳顿倒下了,鬼舞辻无惨估计做梦都要笑醒。


    虽然鬼一般也不会做梦就是了。


    不过忍小姐还说过,耀哉的身体前几年就不好了,而产屋敷家的女孩和幼时的男孩受诅咒的影响还不算大,所以最近几年都是让辉利哉和他的一个姐妹代替耀哉出面。


    说这么多是想表示,我和无一郎没有在赶路上花很长时间。第一天早上出发,第三天傍晚就到了离藤袭山最近的小镇,期间还拐了个弯去探查某地闹鬼的传闻,耽搁了半天。


    最后结果当然是没有鬼的,毕竟这里在鬼杀队总部和选拔新人的地点之间,剑士来往堪称频繁。


    也因为这个,我和无一郎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甚至还见到了几个同样气息悠长、用羽织衣摆遮掩腰间佩刀的少年,目测是提前赶来参加选拔的。他们大概赶了不少的路,个个风尘仆仆,没精打采,也不住旅店,自己在街上转两圈,就找到地方过夜了。


    无一郎大为震撼:“消失了。”


    “是借宿了吧。”我也不确定他们具体去哪里了,拉着无一郎进旅店定房间,“今晚要休息吗?还是直接开工?”


    “之前都是晚上巡逻的,”他眼睛隐隐发亮,“哥哥要休息吗?我还是第一次和哥哥一起出来……”


    期盼之情不言而喻。


    我算了算时间,觉得在选拔开始前完成任务绰绰有余,就没着急进山,而是和无一郎一起在那个镇子里……巡逻了一晚上。


    没有办法,地方太小,晚上没有娱乐活动,无一郎跟着不死川出去几趟也只学会了巡逻,在自己实力足够的前提下,这确实也跟出去玩差不多。


    由此也可以看出不死川的敬业程度……


    第二天我们在旅店休息了一个白天,在傍晚时候提着刀和老板帮忙准备的干粮进了藤袭山。


    为了便于探查,耀哉给我找了一个早期的藤袭山地形图。说是地图,其实也没有多少内容,只是一个环形代表从山脚到山腰的紫藤花林,环形里面的圈是山腰到山顶的鬼的活动范围,范围里按东南西北分了四个区域。


    靠南方向的环形内圈线上是一座鸟居的标志,意为选拔开始之地,也是藤袭山的入口。我跟无一郎就是顺着台阶,通过鸟居进去的。


    “在神道教的传统里,鸟居是区分人与神鬼聚居之地的标志,”我垂着手走在石阶上,给习惯性揪着我衣角的无一郎补课,“立在这种关押鬼的地方,也起着镇守的作用吧。”


    “有吗?”他手指紧了一下,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好臭。”


    我也闻到了。


    腐朽的尸体的气息,经年累积的血腥味,某种类似于野兽的恶臭,以及夹杂在其中的阴冷的不祥。


    所以我能确定八岐大蛇绝对没有恢复神志,不然就以他吃个饭都要折两枝樱花来边玩边吃的性子,绝对吃不下那种需要分类处理的垃圾。


    至于他恢复以后发现我竟然喂他吃这个……吃鬼的是阴气和蛇魔,关他八岐大蛇什么事?


    只要我先替他开脱,他就不会再觉得羞恼,就不会跟我闹了。


    “有的,”我对无一郎说,“虽然作用不大。”


    无一郎茫然地呆了一会儿,这表情一般象征着没懂,但他对不感兴趣的话题很少追问,就乖乖地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此时已经入夜,我们直接开工,从南边的区域开始检查。


    鬼是没有理智的生物。


    尤其是藤袭山里已经饿了一年、甚至一年以上的那些,甚至与野兽无异。它们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了,只有肢体还勉强像个人形,闻到生人的味道就想往上扑,但又会在同类死亡的时候,顺应最原始的恐惧而退去。


    这是最低级的鬼,无一郎轻描淡写地杀了四五只,就能震慑住了。


    不过每走远一点就要再来一次这样的震慑……看来鬼并非群居性的生物,至少本性上是这样的。


    而且智商也不高,挺傻的。


    我看得直叹气,最后按住无一郎说别杀了,再杀下去过几天考核都没鬼了……


    无一郎闷闷抱怨:“可是好烦。”


    确实,不会造成威胁但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的杂兵,在视觉嗅觉和听觉上都“辣”过头了,不应该是我和无一郎这等无辜少年会遭受的折磨。


    于是我活捉了一只长得挺东西的小别致,掏出了好久没用的链子,把它能动的胳膊腿都绑住,像遛一条不太活泼的狗子一样当先迈步。


    效果立竿见影,尤其是在无一郎嫌它叫得吵,一刀堵上它的嘴之后,再遇到的就是高级一点的鬼了。


    这种就是吃过人的了,力量要稍微强上那么一点,外形也更接近人类,至少能看清脸和后脑勺的正反面。它们的智商脱离了野兽的范畴,虽然还是不高,但也勉强能交流,甚至能说一两句流畅的人话。


    而我的链子是成双的。


    于是就有了两只不怎么活泼、还总是想原地打滚的不听话的小狗。


    无一郎对此显得很在意,等到天亮,我去把它们栓到晒不到太阳的树荫下的时候,他还问我,是不是想养宠物了。


    “之前在城里看到的,”小朋友瘫着脸努力回忆,描述得也磕磕绊绊,“很小的狗狗,像云一样白白的,软软的,还很乖……”


    “?”


    我大概明白他的逻辑,因为我拴着它俩走了一路,所以误以为我喜欢这样,四舍五入就是我想养个宠物。


    但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把丑了吧唧的鬼和宠物狗放在一起比较的……


    “狗狗听了会哭吧。”


    他理解了一会儿,摇头表示自己没理解,又问了一遍:“那你想养吗?”


    我摸摸他脑袋,软软的,乖乖的,很好摸:“不想哦。”


    宠物哪有弟弟可爱。


    第289章 霞云之下


    我很少在描述自己感受的时候说假话。


    时透有一郎的弟弟,时透无一郎,确实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安静乖巧,懂事可靠,完全顺从哥哥的话,让他去哪他去哪儿,还很会主动帮哥哥做事,一点私心都没有。


    ……这样说似乎显得我只是满意他好控制。


    好吧这个原因确实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我用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的侵蚀者发誓,我还没有完全变态,对人的情感也还没畸形到那个地步。


    ……这话的可信度是不是有点低。


    算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总之,无一郎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尤其是当你是他的哥哥的时候。


    幻术是个很好的技能,从前我还会为了自己这窃贼一样的“附身”和“与原主认识的人产生纠葛”而羞耻愧疚,现在却已经完全不会了。过高的道德感只存在于有道德的人身上,而不会让人有道德……人话就是我不当好人了。


    只要我坦荡接受自己是个恶役角色的定位,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不过反派跟反派也是有区别的,没有道德至少得有点格调。我并没有刻意伪装有一郎,也没有抢夺他身份的意思,本来也想对无一郎坦白的。


    只是他失忆了。


    “失去哥哥”的刺激对单纯的小孩子来说还是太大了。哪怕现在,有我顶着有一郎的身份跟他同吃同住一起活动,他也只是嘴上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着。


    正常的孩子不会除了哥哥谁都不认得。


    也不会在哥哥之外的事上什么都不记得。


    更不会第一次猎鬼就能做到把鬼削成鬼棍还面不改色。


    潜意识里他是不认同我的,还沉浸在失去至亲的悲痛中。所以醒来之始,迄今为止,无一郎都没有恢复记忆,做事风格异于常人,且毫无自觉。


    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哥哥,但哪怕外表一模一样,心也先一步拒绝了替代品。


    因为这就是他的全部了。


    ……


    啊。


    这难道,不可爱吗?


    ……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外表也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在整个山头都藏着鬼,而我有一个被动技能是看到代表罪业的红光的时候。


    就,很难用阳间的语言形容我的视角,白天有自然光还好,到了晚上简直就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蹦迪现场。大大小小的红色光源上树下河满地乱爬,打两个滚,踢几脚头,赛几趟跑,捉几回内脏……


    还是被动技能关不掉。


    虽说只是吃了几个人的罪孽,跟白兰那种能映红半边天的没法比,但无论谁好好的走在路上一直被手电筒晃眼,都会觉得烦躁吧?


    还是那么丑的手电!


    这时候无一郎的优越性就被突显出来了,长得好看能洗眼,安静乖巧不乱动,遛着鬼走在旁边的时候,就很让人心平气和。


    有了他全程陪同,就算看到幽灵拦路,我也能淡定地问一句“怎么了”然后继续向前走了。


    双手比叉的幽灵:“……”


    不明所以的无一郎:“是不是起雾了?”


    第290章 霞云之下


    幽灵。


    通常是对死后因为种种原因而逗留于世,在某人身边或某个地方徘徊不去的人形能量体的称呼。大部分神志不清,也没有杀伤力,对无关人士的有害性很低,只要不异化成恶鬼、因为复仇或者报应等原因造成大的骚乱,就不需要处理。


    简而言之,是“弱小”。


    当然异化了就是另一种东西了。平安京时期阴阳混淆,人鬼界限暧昧,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又有人凄惨死去然后变成鬼回来报仇,结果一不小心杀红了眼吃上了头、试图潜逃流窜作案……亟待支援的消息。


    现在回头再看,就算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平安京的混乱也是独一份的,也难怪源赖光一听说要搞“阴阳分离”就主动入伙,连跟他最讨厌的妖怪合作都不要紧。


    阴阳分离之后,需要阴气灵力共同作用才能形成的恶鬼确实消失了,反而是弱小而无害的幽灵还能出现。只是太弱小了,连让人看到都不能,除非这个人濒临死去,或者……


    借助一些特殊的环境。


    ——此处的人特指普通人,学了阴阳术的不死川不算在内,外挂本挂也不。


    而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后者。


    “没有那种讨厌的感觉,好像不是血鬼术。”


    无一郎警惕地拉着袖子不让我继续向前走,偏了偏头,低声说:“不要走了,哥哥,前面的雾不对劲。”


    “无一郎看见了什么?”


    “影子,站着的,人形的影子……”


    “只是影子吗?”


    “……”


    他不说话了,拉着我衣袖的手握紧,眉头也皱起来,薄荷色眼瞳中清晰倒映出狐面的剑士的身形。


    就在这几句话间,雾气彻底弥漫开来,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几步之外的树丛都看不见。唯独那个少年模样的幽灵,一步踏出,成了白雾中唯一清晰的存在。


    那大概是最终选拔中死去的新人,斜戴着消灾面具,腰间佩着断裂的刀剑,深色羽织披在肩上,颇为不羁的样子。要不是我们都看到了他从虚影变真人的现场,恐怕会以为他是个活人。


    无一郎第一次目睹大变活鬼现场,大为震撼,还很迷惑,看看我又看看幽灵君:“不是鬼……?”


    “当然不是,”对方用自带缥缈音效的声音回答,“虽然死掉好多年了,但我还记得自己从前可是人类啊。”


    他微笑着,并不生气,看起来很友善。我想起他刚才比比划划的伸着手画×号的动作,主动提问:“你是想阻止我们往前走吗?”


    “是的,前面很危险,”他伸手指了另一个方向,“趁着它还没嗅到你们的味道,从那里走吧,不要靠近这片树林。跟鬼杀队的人说一下,这里有一只藏了很久、吃了五十多人的危险的鬼,不是新人能对付的……”


    五十多人。


    按照鬼吃人越多、实力越强的规则,那确实早已超出了藤袭山的难度,不管是耀哉还是小葵,都说过,藤袭山里的鬼最多只吃了两三人。


    杀鬼五十只都可以晋升为柱了,吃人五十又怎么算?


    这还是一直被紫藤花困在这样一座山里,如果是在外界,如果有血鬼术,如果能跟鬼王接触……


    我跟无一郎对视一眼,找到了,藤袭山的异常。


    “对了,你们是不是记错了,现在还没到考核开始的时间吧?太危险了……”


    那好心的幽灵还在碎碎念,我摇头打断:“没有记错。”


    “哎?”


    “这是任务,”无一郎瘫着脸说,“我们就是从鬼杀队来的。”


    为表实力,他还顺着绳子把那两只没精打采的宠物牵过来了,虽然形象猎奇了一些,缺了些比较重要的肢体,但勉强还能看出是鬼的五官……


    这次换幽灵愣住了,眼睛微微瞪大,张嘴欲言又止。我做好了他会埋怨“你们怎么才来”之类的话的准备,但直到无一郎有些不耐的动了动脚,以目光示意我怎么还不走,幽灵也没有口出恶言。


    他只是愣了一会儿,就笑开了,轻松又释然地抱起双臂:“这样啊,太好了,以后就不用再愁着带新、新幽灵了。那我来带路吧,跟我来。”


    这话说得真快乐,但稍微一想,就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牵着无一郎的手跟在幽灵身后,在树林中穿行:“你们这里……人很多吗?”


    “还好吧,除了我们同门的兄弟姐妹,就只有几个执念太深、不愿成佛的,加起来大概二十?”他扶了扶面具,轻松地笑,很是健谈,“可惜我们碰不到现世的东西,不然一人一刀都能把手鬼斩杀了。”


    我意识到哪里不对:“除了几个,总共二十,也就是说你们有十几人都是同一个培育师?”


    这概率是不是有点过高了?散落各地的培育师虽然少,但也有二十之数,再加上一些在职的甲级或柱级的剑士,大概能到三十左右。那个所谓的“手鬼”总共吃了五十几人,有三分之一都是同一个培育师的……


    “伺机报复?”我又仔细打量了前面的少年一下,“消灾面具?”


    鬼被困在不见天日的山里,只能靠一些标志性的东西认人,这个幽灵穿着打扮都无什显眼之处,只有那个消灾面具,做工精细,鲜艳又亮眼……


    等一下。


    几十年里培养了十几人,但是活着出师、加入了鬼杀队的很少很少,少到只有一个人。


    “是鳞泷老先生吗?”我想起耀哉说的富冈和锖兔的故事,“狭雾山的前水柱培育师?”


    “这么好猜吗?”他不笑了,“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一定让老师蒙羞了吧?培育不出弟子的培育师,我从真菰那里听说过……”


    “没有这回事,一点都不好猜,”我一点都不谦虚地否认了,“我能一下子就猜出来,是因为我聪明,还记性好。”


    幽灵的低语一下子卡住了,他转过头来看我,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好吧,确实聪明。”


    “我哥哥是最聪明的!”无一郎骄傲强调。


    我:“……”默默捂住无一郎的嘴巴。


    虽然是我自己先提的,但小朋友这么认真,就很让人羞耻。


    他真的很会唤醒人沉睡的良心和羞耻心之类的东西!


    幽灵:“噗。”


    又走了一会儿,他低声说:“就是这里了。”


    我听见了。


    新鲜的人类的味道,对已经饿了至少一年的鬼来说具有十分的吸引力,只看那两只惨成这样还在流口水的宠物就知道了。距离这么近,那只鬼已经在窃窃的发出惊喜的笑声了。


    无一郎看了我一眼,向前两步,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露出一片被暴力摧折过的平地。月光洒在那堆肉山一样的青绿色的躯体和周围或坐或站的诸多身影上,被渲染上诡异的血红色。


    真是浪费了这片豁然开朗的好风景。


    “哥哥,它好丑。”无一郎也有同感。


    肉山挣了挣,裹挟在它身体表层的一只只手臂层层叠叠,枯木死皮,污水起浪,像爬了满身的蠕虫,看着既恶心又掉san。


    难怪幽灵叫它手鬼。


    “小,兔,子~”它嘻嘻的笑,难得露在外面的眼睛眯成两道弧线,说话自带混响,“还是两只一样的,是雄的,还是雌的?一定很好吃吧~”


    无一郎瘫着脸:“哥哥,尸体在说话。”


    “忍小姐说想要试验品,”我摇头,“还是拆了带回去吧。”


    “好的。”无一郎仰头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拔出刀来,“我尽量——”


    这一刀出得轻飘飘不含烟火气,薄荷色弧光如雾中水汽,在银亮月光下薄薄的氤氲开来,把皎皎明月都打上一层霞光。


    “——切完整点。”


    金石相击的铿锵声里,两条被手臂环绕着的腿,沉沉的掉到地上,肉山也轰然倒地,激起大片烟尘。


    无一郎落在烟尘的另一边,在手鬼的怒号声中无悲无喜地转身,连发型都没乱,就很有天赋流选手的格调。


    然后他低头打了一串喷嚏。


    就是,鬼都臭烘烘的嘛,还扬了好多沙子。


    我也打了一个,然后再抬眼就看到面前一只手急速放大,手后面是长长、长长的手臂,再往后是手鬼那蠕动着的躯体*。


    在幽灵的惊呼声里,它把我抓了过去,紧紧贴在自己的脖颈边。


    “别乱动,小兔子,不然他就要变成肉泥了。”


    无一郎打完喷嚏,捂着鼻子抬起头,眼睛都有点发红了:“你在威胁我?”


    “是啊,谁让你一上来就砍掉了我的腿。既然你这么强,那我总得想办法逃走。”


    “……”无一郎张了张嘴,无奈道:“哥哥。”


    “原来是兄弟。”手鬼眼睛弯弯,“真好啊,兄弟情。”


    我好奇提问:“你还知道兄弟情?你有兄弟吗?”


    “我当然知道,除了兄弟情,我还知道师徒情,你知道吗?”它全身的手都游动起来,挠痒抠地,刨土扯树,就像犯了多动症。


    各种各样令人牙酸的噪音里,它打开了话匣子:“就像鳞泷左近次,就像那个人一样,我吃了他所有的弟子,你说,他会痛苦吗?嘻嘻,他的弟子痛苦得不得了,就像那个小女孩,愤怒得连刀都拿不稳了,被撕开的时候还在骂我呢……”


    我默默地看着它。


    “但那只是暂时的。”它又神经质地平静了下来:“死的痛苦只是一时的,只有活着,无休止的活着,才能感受真正的痛苦。嘻嘻,你觉得呢?”


    手鬼问无一郎:“你觉得呢?你想要死,还是要痛苦?”


    幽灵们默默地注视着这里,无一郎也默默地注视着这里,于是它又笑开了:“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你们兄弟,今天只能活一个……你选哪个?”


    “我们的选择不重要吧。”


    我打断它的自我陶醉:“但你活到现在,明明有这么多白天,明明有这么多晒太阳死去的机会,却还是苟活到了现在,你的选择已经很明确了。”


    无一郎手腕一振,收刀回鞘,转过身来扫了它一眼。我从原地溜达着走过来,把稀里哗啦撒了一地的零件装进符咒,低头跟它茫然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你怎么咯……我怎么咯咯咯……”


    手鬼没有手了,在它慷慨激昂发表演说的时候,幻境外的无一郎蘸着忍小姐特供的特制药肢解了它,那是一种麻醉的毒素,可以有效阻止鬼的再生。


    也没有声带了,无一郎不喜欢它说的话,肢解到脖子的时候干脆削掉了。


    现在一想好像是有点残忍了,我蹲下,决定带上我弟弟的份,给它一波临终关怀。


    “我是怎么做到的?这是我的特技,你没见过,当然防不住啦。”


    “什咯、么……”


    “雾之呼吸,一之型,”我一字一顿,“反派死于话多。”


    还是教科书级。


    麻醉终于作用到它脑子了,它长长的咯了一声,当即死不瞑目地昏了过去。


    “……”


    一片奇怪的沉默里,幽灵有点艰涩地问:“那个,你这个招式,认真的吗?”


    我很想说是,但这艺术在这个时代可能还是超前了一点。


    而且想想其他呼吸法的名称,什么垂天远霞晴岚风树流流舞……万一以后大家一起出任务,别人一句霞散的飞沫,我来一句反派死于话多……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吧?


    “开玩笑的,”最后还是屈服于脑海中的画面,我想了想,还是改口了,“这一招是利用声音诱导作用于感官和大脑,修改神经元突触对各种神经递质的敏感度,让视觉和感觉被无限削弱然后……”


    说到这里,施术的契机也很明显了,就是在手鬼倒地发出老大一声响的时候。鬼的感官比人类强好多倍,欺骗起来事半功倍。


    但无一郎和幽灵君都露出了已经升华的表情。


    无一郎:“哥哥……”


    幽灵君:“这是什么……”


    “这是生物学!”我没忍住,狠搓了一把无一郎的呆呆脸,就很尴尬,“算了总之就是借助声音的意思……所以这招就叫寂静之地、唔,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很顺口。


    我沉思片刻,没思出来,但还是很郑重地顺从了本心:


    “这一招,就叫寂静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