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交锋 早在国中时期,山本就被评价……
早在国中时期, 山本就被评价为天生适合做杀手的人。当时他对这个称号并没有什么实质感触,虽然自认性格淡漠,却绝非残忍冷酷, 因此哪怕知道这不是所谓的黑手党游戏依然坚持着刀背决斗的底线。
但是在刀剑组成的世界里走得越深,他就越能体会到Reborn那句话的含义。
他心中有着向阳面和背阴面,向阳面温暖善良, 背阴面漠然漆黑,两边泾渭分明,却又毫不违和地糅杂在一起。平日里温和亲切的棒球手,必要的时候也能挥动刀具,取人性命于眨眼之间。
“如果阿纲看见我这样, 会怎么想呢?”有时候山本会陷入这样的迷思。
不过阿纲应该是知道的。
他第一次杀人是在阿纲面前——杀死自己。在天台上他第一次流露出黑暗的一面,谁能听不懂那其中的恶意呢?要是识趣的早就愤愤离开了。
可是那双眼睛虽然惊惶不安,却依然纯粹。坠落的时候, 火焰从他身上倾泻而出, 他在那双眼里面看见了被照亮的自己。
第二次杀人是在未来战选择游戏中,他打破了不伤人的底线,将刀尖对准白兰那个部下。
真是奇怪, 沾上人的性命是一件多么可怕而沉重的事情, 呕吐、颤抖、自我怀疑甚至是精神崩溃都是常见的反应——无论是影视还是文学作品都是这样描述的吧?
可是他没有,他能感觉到自己心中没有任何犹豫和迷惘, 手牢牢握着剑柄没有丝毫颤抖。刀锋的速度、力度、甚至是风速在他大脑中交织出一副冷静的动态图案。
人最薄弱的部位——脖颈、心脏还有脊椎骨, 他像是手术中的主刀精准地瞄准那些部位。只有一定要赢的念头牢牢盘踞住全部心神。
甚至在“杀死”对方后,依然没有悔恨和茫然, 只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帮上阿纲的忙了。
拥有以看人见长的彭格列的血脉,阿纲有可能会看不懂他的心吗?当然不会。
但是人都是有私心的, 哪怕是普度众生的神明。而对于阿纲来说,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就是他的私心,他纵容他们的冒犯,也包容着他们性格中阴暗的一面。
但那是十四岁的纲吉。
在刚刚,接触到纲吉目光的一瞬间,山本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阿纲。”山本向来稳如泰山的手颤抖起来,他向前一步,一种恐惧忽然漫上心头,“别走。”
纲吉颤动了一下,目光四处乱飘,像是寻找离开的路径。
山本飞快跑到露台下,凭借着强大的弹跳性越上台阶,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拦住他的去路。
“你先听我说,阿纲。安德烈偷走了码头安防图,导致了八个干部身死,四人重伤。码头小队队长是我亲手招上来的学弟,你知道吗阿纲,这使他第一次亲自带队重要任务,出行前兴高采烈地和所有人打了招呼,说回来后给所有人请客。”
山本紧紧扣住他的肩膀,浅色眼睛仿佛要把他捕捉住:“你为他的死哀悼吗?那个人十恶不赦,如果你为他哀悼,被他害死的人该如何申冤?”
“那里奥和莱特夫人呢?”
女人和孩子,他们也十恶不赦吗?
山本沉默片刻,再开口时,温和的声音带了一丝苦涩:“阿纲,我不会对你说这是正义的制裁。如你所见,这一切确实是为了家族。”
“可是阿纲,如果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呢?安德烈虽然是个人渣,但每年都会汇许多款给这对母子,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他害死的人中也有母亲、儿子,足足十二个!他们的亲人永远离去了,安德烈的亲人却因为他的庇护活得富足安康。你觉得只是一个安德烈能够平息他们的怒火吗?”
“何况那个男孩不像你想像的那样无害,他知道安德烈的身份,也接触过安德烈的秘密。一个高级干部知道多少秘密?谁也说不清楚他会不会把这些散播出去,或者是藏了其他备份。”
纲吉感到一阵眩晕,他抬手撑住摇摇欲坠的栏杆,似乎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
理智上他知道山本说的没错,没有人可以容忍自己的秘密掌握在一个十几岁孩子手里。任何一个黑手党组织恐怕都会做出这种决定——将所有潜在的隐患消灭掐死。
可是啊,只是行差将错一步,就要搭上性命吗?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孩子的心态——好奇、叛逆、想要博取关注、或者是单纯地对父亲的赌气。
一个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呢?一只精致华美的蝴蝶,只是翅膀卷入暴风最边缘,就足够让它被风暴撕得粉碎了。
可是尽管他没法认同这样的制度,但也知道黑手党的统治正是建立在强大的威慑力之上。山本在做的事情就是维护它的威慑力。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那孩子已经被判死刑了是吗?”白兰微笑着,“为了保全家族的秘密,将所有见识到秘密的人全部清除掉,山本君,这就是你在彭格列的工作吗?”
山本看向白兰,眼眸里几乎全是冰冷的杀意。
他早就得知了纲吉被白兰劫持走的消息,几乎是彻夜难眠。
白兰那个人,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说实在的,山本觉得那家伙有没有亲近的人这个概念还是个未知数)。他猜不透白兰要做什么,但谁都知道未来战他做了什么,山本没法去赌他是不是想重复上演之前的事情。
他飞速定位到安德烈的位置,本来该更加谨慎隐蔽的暗杀行动变成了平推。本来应该一到两周的任务,被他硬生生压缩到一到两天之间。
然而在看到白兰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白兰的目的。
白兰这次针对的并不是纲吉,而是整个彭格列家族。
山本盯住他:“杰索家族短短几年发展成为美国第一大黑手党家族,威逼利诱暗杀清剿,手段连彭格列都要甘拜下风。你要扮演正义的伙伴,恐怕不适合吧?”
“我当然不是正义伙伴,甚至也不是好人。”白兰一摊手,神色如常,“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这是什么很承认的事情吗?如果是我的话,为了保守一个秘密,就是牺牲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也没有问题。”
对白兰这种人道德绑架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道德这种东西。山本几乎要气笑了:“我是不是该夸你至少还挺诚实?”
“我只是觉得欺骗纲吉君是一件十分可耻的事情。明明都是不还好意的狼,偏偏有人要装作温顺的绵羊,这难道不是诈骗?”
白兰含笑道:“而且这难道不是很有趣吗?一个没有加入彭格列,而是在光明世界长大的纲吉君。当他意识到彭格列背负的罪孽之后,他会做出来什么选择呢?”
山本握住纲吉的肩膀猛然一紧:“阿纲——”
“我不会让你杀死里奥和莱特夫人。如果害怕泄露秘密,就抹除他们的记忆,或者监禁起来,但绝对不能直接宣判死刑。如果你坚持那么做,我会——我一定会打败你。”纲吉抿了抿嘴,抬头直视山本武,眼睛中似乎燃烧起执着的火焰,“白兰也会帮我。”
“要打架吗?”白兰兴奋道,“我和纲吉君联合还无法打败的人,应该不存在在的吧?”
“我知道了。”山本屈服下来,朝着部下吩咐几句,“还有什么要求吗,阿纲?”
“我不会继承这个制度。”纲吉说道,“其他我管不了,但是我的心属于我自己。我绝不会成为利益至上黑手党!”
可怕的预感在这一刻落地,细密的痛感涌上心脏,让山本一时间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你要离开我们吗,阿纲?”他问道,“你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对吧?”
他不会不懂他的阿纲。
在阿纲看不见的角落,他总是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迟到喜欢的食物会眯起眼睛,趴在桌子上睡觉时喜欢枕着左边胳膊,思考时咬笔头,说谎时习惯攥住左手,低落时总是第一时间垂下眼睛掩饰住心情。
每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心底就涌上一股无以言表的满足和喜悦。
这是他的少年、他的同伴,无法宣之于口的爱人,甘心效忠一生首领。
凭着这样察言观色的能力,他可以一点点接近他,扮演好一个亲近朋友的角色,比任何人都更能获取他的信任和依赖。
即使是在战斗中,他也无法从他身上离开目光。他曾经无数次看到阿纲那个神情——痛苦迷茫,却又在挣扎中显出不可动摇的决绝。
就如同他现在的神情。
如果这时候任他离开,恐怕就再也没有办法将他找回来了吧?
“怎么样纲吉君,要和我回去吗?”白兰凑热闹,“我的话,不管纲吉君要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纲吉君一起哦?”
“你自己下地狱去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道,同时一声枪响。白兰脚下的位置被开了一个洞。
“Reborn?!”
“瓦里安那边找到了他的位置,结果路上遇见杰索家族的拦截,耽搁了一点时间。”Reborn说道,“劫持诱拐彭格列继承人,你是要和彭格列作对吗,白兰?”
“如果纲吉君继承彭格列的话当然不会,但是如果纲吉君决定离开彭格列,那么就什么都无所谓了。”白兰微笑这说。
“阿纲不会离开。”Reborn冷冷道,“无论现在如何,他最终都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彭格列首领。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我才不会!”这种自话自说的无视态度点燃了纲吉的怒火,他紧紧盯住Reborn,“我不会让你决定我的人生!”
“你会的。”Reborn语气依然冷静,甚至可以称之为冷酷,他一只手搭上纲吉的肩膀用力,“行了,瓦里安马上要来了,你不想和他们撞一起吧?赶紧回去。”
纲吉甩开Reborn的手掌,几乎是愕然地看着他:“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为什么到现在还理所当然地摆出平常的样子?为什么如此坦然?为什么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Reborn盯着自己手掌看了半秒,没有再试图接近纲吉。“山本,把他带走。”
山本叹息一声。
“和我们一起回去吧,阿纲。”山本伸出手,悬停在他面前几厘米的位置,只要他稍微伸手就能够到,他神色中带着一丝恳求,“我们是家人,忘了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去说呢?蓝波因为他哥哥的失踪,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睡觉了。你还说过会看我打棒球。”
过去发生的事情随着山本这句话如同藤蔓慢慢缠绕上纲吉的心脏。
每一天晚餐桌子边弥漫的笑语、卷着袖子在厨房一起学做日本料理、深蓝色夜空中朵朵炸开的烟花,还有那种时不时浮现出来、令人想要落泪的熟悉感和亲切感,现在回想起来几乎令人灵魂颤抖。
可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格外无法容忍、格外无法接受。
“回到哪里去呢,山本。”他的眼睛中弥漫起苦雨,“我不能接受。”
山本将手垂下,轻叹一声:“这样吗?我知道了。”
他抬起手,在纲吉反应过来之前朝着他的脖颈劈下。伸手接住他软下来的身体,动作轻柔地像是接住情人的拥抱。
在被黑色淹没前,纲吉听到了一句抱歉——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存稿忘记设置定时发了,抹泪,我的小红花没了
为了防止卡不上点,我决定把更文时间挪到0点以后(握拳)
第62章 无可奈何 眼前一片漆黑,神思昏沉。……
眼前一片漆黑, 神思昏沉。纲吉睁开眼,茫然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彭格列城堡自己那个房间。库洛姆挑选的漂亮风铃正在天花板上缓缓转动。
再下面一点的架子上摆着他们在自己生日那天蓝色星空的合照和一排棉花玩偶。桌子上的玻璃瓶中摆着狱寺隼人每天早晨雷打不动送来的温棚中采来的鲜花。
一切如常。除了因为昨天的突发情况没有来得及更换的百合花略微有些枯萎之外。
“十代目,您醒了吗?”一个声音慌慌张张, 他看到银色发丝在他上空晃,“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要不要喝点水?”
昏迷前的经历如同过电影一样一幕幕闪现,最后定格到山本那一声微弱的抱歉。纲吉不舒服地扭过去脑袋, 沉默看着墙上的纹路表明自己消极抵抗的态度。
“十代目。”见纲吉沉默不语,狱寺隼人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恐惧像是刺骨的北风,从破洞漏风的缝隙中呼啸而来。
他忽然后退一步跪在地板上:“十代目,让您在彭格列被人劫持, 是属下的失职!请您责罚我!”
额头撞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叩击声,纲吉没法再装作没看见。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狱寺君?”他叹一口气, 手肘撑了下床板坐起来, “我为什么要责罚你?又不关你的事。”
狱寺隼人将脑袋深深埋进地面里,声音充满悔恨和痛恨:“我早就知道那些下属没有用!如果我能亲自巡逻、如果我能多巡逻几遍,白兰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潜进来!作为守护者, 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
“”照这么说, 暗道的消息还是他传出去的。他这个首领(虽然是挂名)岂不是得拉出去来回枪毙五分钟?
“起来吧狱寺君。”纲吉摇了摇头,“这和你没关系。对了, 白兰呢?”
狱寺隼人犹豫了一下, 抬起头说道:“Reborn先生和他打了一架。据说他回去养伤了。”
“他受伤了?严重吗?”
“Reborn先生很生气。”狱寺隼人委婉说道。
Reborn何止是生气,简直是要气疯了。
虽然他表现出来的依然冷静克制、有条不紊, 但是压制不住的杀气冰冷尖锐,如同利刀一般切割着周围人的神经。即使是已经久经沙场的狱寺隼人也不得不咬紧牙关抵御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种状态下,狱寺隼人觉得Reborn就算一枪崩死那个白翅膀鸡也不奇怪, 但只是重伤了他。
为了过安检,白兰甚至没有带什么像样的武器,然而大空优越的制动性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两个人都是百无禁忌的主,这一架差不多掀了半座建筑。
最后还是桔梗和其他六吊花及时赶来,把白兰从战场上抢了一条命回去。
当然桔梗还和姗姗来迟的xanxus又打了一架,这是后话。于是硕果仅存的剩余半座建筑也被终于被毁掉了。
圣泉宫是彭格列收入的一个大头,这惊天动地的一架简直是在疯狂自己掐自己脖子。修补建筑的钱倒是其次,主要是耽搁生意和日后政府检查实在是个问题。就算用幻术修补,至少也拖上两个星期。
但当时谁也没有在意这一点,每个人都揣着火,恨不得一枪炸掉全世界。
“”
纲吉听懂了狱寺隼人的暗示。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可以理解为:白兰没死,但是也差不多了。
他本来气得想要痛殴白兰,但听说白兰被Reborn揍成那样,忽然又觉得白兰罪不至此了。
“Reborn现在在哪里?”纲吉问道。
“和瓦里安、其他守护者他们在开会。”
纲吉沉默片刻,没有再问山本在哪里。
“对了,十代目,您的手机。”狱寺隼人连忙说道,“离开总部的时候您落在屋子里了。”
纲吉接过来点开手机,发现侦探社的群聊中国木田独步发了一张照片,是侦探社最近的任务完成清单和横滨假面异能暗杀者的新闻。
不愧是国木田先生,少了太宰治掣肘,任务完成进度简直是飞快。
纲吉点了个赞。
很快国木田的回信就发送来了。
【你现在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纲吉:【?】
【我听乱步说你被一个极其危险的人劫持走了,那边陷入了一团混乱,真的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国木田先生的语气好像在问你胳膊腿是否健在。混乱是真的,但是从后果判断,白兰的危险程度现在比不上Reborn。
纲吉斟酌着回信:【还好啦,就是折腾得有点累了。】
【人生总是会面临坎坷曲折!还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不要灰心,有什么问题回来后与谢野医生都能帮你解决!】
完全没有听进去嘛!纲吉只好抠抠索索打字:【用不着与谢野医生,我真的没有受伤。国木田先生,假面异能暗杀者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陆陆续续发生了两起,这种事情经常有,用不着担心。】
【还是稍微谨慎一点。我总觉得有点危险。】
【这是什么?超直感吗?】
【怎么连国木田先生都知道了啊?!】
【太宰那家伙经常在群里分享你那边的趣事,还有乱步。你前几天去舞会的装扮很帅气呢!】
【什么群?我怎么不知道!!】
【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回头注意一下这件事情就是了。】
【不要转移话题啊!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建立了这么一个群聊!】
门开合,一个侍者推着餐车进来。狱寺隼人将他赶出去,推着小车来到纲吉床边:“十代目,吃点东西吧。”
虽然没有到餐桌上,晚饭却依然很精致丰盛,一半意式一半日式,阿尔巴地区的白松露、地中海的蓝鳍金枪鱼,昂贵的藏红花和牛骨髓炖饭、只用盐、胡椒和橄榄油简单调味的炭烤到外焦里嫩奥斯卓牛肉。
纲吉却忽然没有了胃口。
“我现在不太想吃,狱寺君。”
狱寺隼人有些焦虑:“可是您差不多十个小时没吃饭了。这些菜不合您胃口吗?我让厨房再做!”
“别去,狱寺君。”纲吉叫住他,“不用麻烦了,我是真的不想吃。你也不用在这里守着我,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我没问题,十代目——”
“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狱寺君。”纲吉重复了一遍,语气强硬了一些。
狱寺挣扎片刻,低下头:“那么属下先退下了。您有任何事情记得叫我。”
纲吉点了点头,看着银发男人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房间。
他吐出一口气,捂住自己的额头,终于显露出一点脆弱的意思。
山本那时冷漠的侧脸依然在他脑海中不断挥之不去,还有白兰的话语,它们交织在一起,令他想要呕吐。
荣光、权力、财富,听上去金光闪耀的词汇,却是建立在无比残忍冷酷的制度之上。这个地方建立在重重罪孽之上,他口中所食、身上所穿,都是血与罚的化身。
而他居然要成为这种罪孽的延续人?
纲吉伸出手,宝蓝色戒指在月光下熠熠闪光。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这么小巧漂亮的东西,居然背负着这种难以想象的黑暗。
他将戒指摘下来,抬手做出一个扔的动作。但最后他只是将它轻轻放在桌子上。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晚被一阵踏踏的皮鞋声打破。
“听狱寺说你拒绝吃饭?”Reborn推开屋门,他全身穿着黑色衣服,配合上一米八往上的身高,像是一道影子走进屋里。
“我不想吃。”纲吉语气有些生硬。
“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但是不吃饭可不行。或者你想打点滴?”
Reborn走进了点,一眼就看见他光秃秃的手指——这个珍贵的戒指大概从没有想过自己有如此遭人嫌弃的一天:“还在闹别扭?”
闹别扭这三个字戳到了纲吉的神经,他咬紧牙齿:“闹别扭?在你眼里,我一直就只是闹别扭吗?”
“别误会,阿纲。”见他反应强烈,Reborn语气软下来,“你一天没吃东西,又在飞机上度过那么长时间,我担心你情绪起伏过大晕倒过去。”
他语气神态如此平静自然,就像是经历一次平常吵架后哄孩子吃饭的家长。纲吉感到不可思议:“你、你怎么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假装和平时一样?还在关注他有没有吃饭?
“我没有打算假装这一切不曾发生,。但你要知道这是黑手党,不是吗?”
之前的教导中,Reborn尽可能隐藏起它凶煞的一面,却从来没有否认过黑手党的黑暗。
纲吉大致知道黑手党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又不是真正温室里的花朵。但是知道和亲眼所见是不一样的。
比方说港口黑手党,也算是作恶多端,杀人放火、走私货物、勒索暗杀,每个人在特务科的案底摞起来比人高。
但是他对港口黑手党早有认识,就算他们搞出什么丧心病狂的大新闻他也不会很惊讶,大概只会感到痛恨或者惋惜,然后再是“毕竟是黑手党啊,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只能说黑手党和黑手党也是不一样的。他认识港口黑手党的标签早于认识港口黑手党成员,虽然天长日久打交道也有几个熟人,但毕竟是敌对组织,说有多么亲近是不可能的。
倘若你站在对岸,自然可以洞若观火。可是如果他什么时候已经处于火海之中了呢?
第63章 决意 每一片土地上都有太阳照不……
每一片土地上都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于是黑暗中诞生出了以暴力手段维持统治的黑手党组织。
日本也有不少黑手党组织,通常称为“极道”,比如在整个里世界都颇有影响力的山口组。幸运的是并盛是云雀恭弥的地盘, 虽然也有些霸道野蛮的作风,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保护作用远大于其他。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纲吉接触这些黑手党都是在电视漫画中, 穿着西装、叼着雪茄、藐视人命、贪财好色(且通常都是反派)。
直到到了横滨纲吉才见识到真正的黑手党,果真是西装革履,十分有钱,不过和他想象中大汉形象相差甚远。
如果说政府掌控横滨的白昼,港口黑手党就掌管着横滨的夜幕。国木田先生将他们视为邪恶的化身, 是必须被铲除的对象。与谢野医生和谷崎兄妹提到它也总是憎恶或者警惕。
不管怎么说,港口黑手党是侦探社的敌人,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那个时候纲吉还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被迫成为一名黑手党。
“你也不是没有从来见识过黑暗, 可是今天反应这么大, 让我猜猜——”Reborn说道,“你无非是受不了最亲近的朋友成为刽子手,你没法再自欺欺人假装他们还是好人, 对吗?”
“我不是!”
“做了错事, 就要承担代价。你可能觉得一个孩子罪不至此,可是如果一个孩子都能掌握彭格列的秘密, 那么彭格列的威严也就不复存在。”
“那就监禁他的行动、抹掉他的记忆, 这是能做到的吧?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不可?”
“谁能保证他会没有备份?谁能保证他不会想尽办法逃走?”
Reborn说道:“当然,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保住他的命, 那么以首领身份下令,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你要想清楚,保下来一个, 还会有上百上千个,你要都保下来吗?”
Reborn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中有些失真:“你听说过博物馆难题吗?一个价值连城的古画和一只猫咪,你会选择救什么呢?”
不得不说,Reborn的确算得上是一个语言或者谈判专家。他擅长掌握一段谈话的主动权,就比如现在,即使纲吉心中抵抗情绪已经到达了巅峰,也不由顺着他的话语思考起来这个经典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还有很多延伸。如果这个古籍记载了一种药房,可以给一位学者启发,在未来救无数人的性命呢?如果不是猫咪,而是换成婴儿呢?”
“所以重点不是要救什么,阿纲。大火注定会带来灾难,如果你是动物保护者,就救猫咪,如果你是古籍爱好者,就救古籍。”
“阿纲,我们都处在这个着火的博物馆,所做的只有保全自己所爱的东西。不只是我们,彭格列属下组织高达两万之多,他们给家族创造价值、祈求庇护。大火面前我们就必须优先保全他们。他们、我们全都没有退路可言。”
纲吉将头埋进膝盖,像是一个沉默抵抗的木偶。但是Reborn知道他其实听进去了。
Reborn走到他身边,将手掌放在他肩膀上,他感到手掌下面的身体僵硬一瞬,然后那团木偶一声不吭往旁边挪了挪,撂开了他的手。
Reborn说道:“你知道彭格列最开始是什么吗?”
是自卫队,他心中默念。Reborn督促下他早就将彭格列历史背得滚瓜烂熟。
“没错。一世为了保护当地居民建立了彭格列,那你知道彭格列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却没有遭到大规模反抗,反而还有不少支持者的原因?”
“”难道不是因为打不过吗?
“别傻了,暴力只能镇压一时,能长久发展的事物必然有它存在的原因。”Reborn说道,“黑手党在法律管不到的地方,为居民提供了保护。塞莱斯特区曾经是斯特拉托家族的辖区,后来被彭格列占据后,当地居民几乎是夹道相迎,因为比起横行霸道的斯特拉托,他们相信彭格列能给他们带去光明。”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大的人掌控世界,将一部分人庇护在自己权力之下,同时给试图挑衅权威的人降下惩罚。如果你不掌握这个权力,就有更加恶劣的人替你掌握。他们会比彭格列过分百倍,你懂吗阿纲?”
纲吉不得不承认或许Reborn说的并不是瞎胡扯。这个可恶的、狡猾的杀手,他了解自己就像了解世界上任何一种枪械,而他的语言艺术就像是组装枪械那样高超熟练。
“可是这是不对的。”纲吉对这种说法感到隐隐不舒服,“不应该是这样的。”
“强者凌驾在其他人头上,没有实力的人只能受人刀俎,难道这样才反而是正确的?”
庇护一部分人,然后对剩余的进行恐吓威胁,以此维护家族的威慑力,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应该的吗?
“照这么说,任何人挡在前面,任何人威胁了家族利益,就要把它干掉?哪怕他们是无辜的女人或者孩子?”
“我可没这么说。”
“可是你就是这么想的!”纲吉语气有些尖锐,“你到现在还在试图让我也接受这个该死的制度!你难道不是一直让我做这个吗?”
他褐色的眼睛里起了蒙蒙细雾:“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对你来说我又算什么?”
他咬着牙,神情中呈现出一种迷惘和痛苦交织混杂的状态。Reborn感到自己百毒不侵的心脏也像是浸泡在海里一般沉重苦涩起来。
他曾经有几个箱子,专门装着任务对象资料和照片,那些对他来说并不构成罪恶,也无所谓愧疚。桂冠下总是堆满失败者的残骸,每个辉煌国度背后都是无数尸骨垒成的基石,这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的学生身上流淌着黑手党的血脉,却生出一副圣人的心肠,注定要承受过多苦难。
“我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阿纲。”他张开双臂强行将他按在怀里,按住他的肩膀,“你尽可以怨恨我,但是不要折磨自己。”
纲吉额头抵着杀手质地硬挺顺滑的西装外套,心中积攒的愤怒、难过和一点不为人知的委屈化成泪水,大滴大滴流出来,渗入深色布料中去。
Reborn凝视着他的发旋,将泪水从他脸颊上擦去,动作轻柔如同擦拭什么举世罕见的珍宝。
要说的话,这也确实是珍宝,举世罕见不足以形容他的宝贵——他从来没有对纲吉说过这种话,但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至少在他度过的堪称漫长的年岁、见识过的万千风景中,还不曾见到过第二个这样的奇迹。
也许对于沢田纲吉来说,他并不是让人高兴的存在。他的到来意味着彭格列的阴影终于覆盖到这个年轻人身上,从此他会慢慢断开与光明世界的联系,不可避免地走入越来越深的泥潭之中。
如果沢田纲吉要怨恨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为此他愿意承接纲吉的任何情绪,成为一切的罪魁祸首,成为他怨恨的对象。而他会像这样拥抱住他,任由他发泄委屈、泪水或者是怒火。
“我讨厌你。”纲吉低声说道。
“我知道。”
“但是我原谅你。”
Reborn有些惊讶,对上怀中的年轻人的视线。他仰头看着自己,目光却如同十字架上垂首俯视人间的圣象:“你习惯了黑手党的生活方式,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但是我还是原谅你,原谅你对我做的一切。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但是没办法真的怨恨你。”
屋子里一片安静,月光如水。沢田纲吉融在一片皎洁的银光之中,显得柔和圣洁、又无比端庄。
“我承认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但是如果踩在其他人身上才能站稳,那这样的世界,不如毁了更好。”
Reborn用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一股柔情不受控制地从心脏倾泻而出,让他几乎浑身颤栗。
他一点也不惊讶他能说出这种话,在很久以前他就听过他决绝的誓言。但再一次听到依然会感到震撼和无以复加的骄傲。
“如果是你的话,我期待着。”他说道。
沢田纲吉偏过一点目光:“我还以为你会嘲笑我。”
“嘲笑你什么?”
“‘连拉丁文都没有掌握’、‘连黑手党家族最基本的介绍知识都背不下来’,‘说这种话还早了点什么的’什么的。你不是经常说吗?”
“你恐怕有些误会。想在黑手党世界混只凭拳头是行不通的,但如果你有能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力量,那就另当别论了。说到底里世界最重要的还是暴力和利益。”
“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力量?你是说我?”
Reborn说道:“过度谦虚是一种自负,阿纲。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随便吧。”
纲吉不纠缠这个问题。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的在黑手党世界登个基什么的。等三天过去,计划时间到,他就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横滨去。
其他人也许会伤心吧。但是他能怎么办呢?他跟这里始终格格不入,而且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会留在这里。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等他离开后,他们依然会振作起来,寻找下一个首领备选或者是像原来一样,负荷起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转。
不过令人头疼的是,这件事之后,总部的防卫手段提升了不止一点。原来两只巡逻小队已经足够难应付了,现在人数恨不得在后面加上一个零。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听说为了防止白兰打晕巡逻人员闯进来的情况发生,巡逻人员全部配备了生命检测仪器,一旦生命特征低于某个值就会触发警报。
如果三天后他们要到达F1区,那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正面遇到巡逻人员。
也就是说一旦被巡逻发现,既不能将巡逻打晕(会触发报警),也不能转身逃跑(被当做可疑人员同样会触发警报)。纲吉看着守外面的人,光是这间屋子外面目测就大约有四五个。
事情变成这样,怎么想都是白兰的错!
而且山本也回来了,他没想到山本回来的这么快。这会儿纲吉就开始庆幸沢田家光那一通电话了,否则难度系数简直不敢想象。
*
人和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隔阂,就连山海也无法填平。
多么令人不甘心啊。明明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心却永远没有办法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山本大人,您要上去看看吗?”
第三次经过首领卧室楼下时,楼下一个下属小心翼翼问道。
“不了,boss现在大概不会想见到我。”山本轻轻摇头,“啊,到现在还没有睡吗?发生了那样的事,大概是睡不着的。”
下属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接话。但很快山本又问道:“都有谁来过?”
“呃,Reborn先生在两个小时前来过,晴守大人来了十几分钟后就离开了。现在里面大概还有雷守和雾守大人。”
“他们吗?”
倒也不出意料:“狱寺呢?”
“岚守大人——岚守大人似乎一直呆在里面,没有出来。”
“山本武,你在这里做什么?”
山本回头,看见云雀从黑影中走过来,身上还披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作战服,肩膀上停着叫做云豆的小雀。
“啊,是云雀学长。”山本笑道,“我恰好经过,你要去看阿纲吗?阿纲状态不是很好,恐怕应付不了云雀学长。”
“你教我做事?”云雀扫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而且你笑得很恶心。”
惯常的笑意逐渐笑容消失无踪。山本低垂着眼睛,平日温柔亲和的脸上只剩下令人心惊的漠然。
“有些弱者会为了生存伪装成强者的模样,我还很少见到强者伪装成弱者。”云雀越过他,留下一片衣角,“山本武,你每天这样不累吗?”
“”山本望着云雀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还真是任性啊,云雀学长。但是无论是什么伪装,都是为了得到什么。不是谁都像是你那样别无所求的。”
“巡逻队伍可以在外围增加一点,注意隐藏身形,不要打扰到boss。另外除了提防外人靠近,也要谨慎对待里面的人。”山本武谨慎叮嘱,“要打起来十二分精神,知道吗?”
“是!”
第64章 前夜 云雀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
云雀走到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蓝波!不要胡闹啊!”
“蓝波大人这是在担心你!笨蛋阿纲!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家伙杀过你啊!”
“什么?你说白兰?他确实有点奇怪,但是还好吧”
“boss,您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一个女声道, “那个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我害怕您被他伤害。”
“好了好了我提防着就是了。说起来乱步君在哪里啊?”
“总部出事后,乱步先生就被贴身保护起来了。boss想要找他吗?”
“啊啊, 那就算了。”
云雀听得心烦,撞开门。屋子里声音一下子安静了。沢田纲吉坐在床上张大了嘴:“云、云雀学长?”
一副完全意料之外的样子。
云雀看到这幅样子心情就不好:“让他们出去!”
“是、是!”纲吉条件反射,“库洛姆,你先带蓝波出去吧?”
库洛姆点了点头。
“云雀学长,您来做什么?”
“看你。”云雀恭弥言简意赅, “听说你状态很不好。白兰都跟你说了什么?”
“倒、倒也没有。”纲吉磕磕碰碰地从床上起来翻找书架上的茶叶,他还记得云雀学长似乎保持着日本喝清茶的习惯,“玉露茶可以吗?”
云雀恭弥看了他一眼, 颔首默许。于是热水壶咕嘟嘟的声音响起来, 冒出清晨山岚一样的白雾,深青色茶叶在其中起起伏伏。云雀恭弥看着他,忽然开口道:
“你想离开彭格列吗?”
沢田纲吉手一抖, 差点将茶盏打翻。他没有回头, 背对着云雀恭弥:“你在说什么啊云雀学长?”
“我申请了回日本的任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云雀恭弥淡淡地说道, “我以为你会想出去散散心。”
纲吉摇摇头:“我不想出去散心, 而且Reborn肯定不会答应的。”
“我可以带你出去,你要你愿意。”
“那就更不行了。”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按照云雀恭弥的风格, 秋风扫落叶突破防线一定不是问题。但是这之后再想出去恐怕就难了,他可不想再给自己上难度了。
纲吉回了个Reborn最常说的:“外面不安全。”
云雀恭弥哼了一声。纲吉猜测那应该是束手束脚、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意思。
“为什么取下了戒指?”云雀恭弥忽然转了个话题。
纲吉有些不自在地蜷曲起手指:“我不想戴那个,很冰。”
云雀恭弥静静地看着他:“我要听实话。”
纲吉叹了口气:“云雀学长, 它不适合我。”
云雀恭弥眼睛中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疑惑。据他所知,戒指里面的英灵早在多少年前就一门心思认定了这个继承人,曾经也有其他人短暂的到过它,但就像灰姑娘的两个继姐无论如何也不被承认。
这简直是年度最大笑话——如果说沢田纲吉不适合,那天底下就再也没有人适合了。
“因为我害怕,云雀学长。”纲吉轻声说道,“我见到了白兰。他大概不是什么好人,但说的话却很中肯。”
“Reborn总是在告诉我,‘你是彭格列的首领,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任何,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你的脚步’。我知道这不是空话,但正是如此让我觉得可怕。”纲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云雀恭弥皱起眉头:“这有什么错吗?想要什么就去得到,被什么挡住就摧毁,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我就是害怕,有一天我会成为觉得‘无论什么都理所应当’的人。”纲吉说道。
实际上赌场那天,看到面临威胁的里奥母子,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想方设法拯救而是逃避。仿佛只要没有看见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而且,他已经没办法不去思考彭格列的立场——如果里奥掌握的是特级秘密,如果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将这份秘密公之于众,他的朋友们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如果你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给别人带来伤害,你就不能感到不害怕。”纲吉伸出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我害怕我有一天我会认为‘牺牲一个孩子换取平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抬头,看着我。”
纲吉抬起头,对上云雀恭弥的视线。那双让人想起寒冬凛冽的双眼中透出些微的柔和。
“你太畏首畏尾了,沢田纲吉。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容忍你成为我的首领吗?”
云雀恭弥向来独裁,从他嘴里吐出首领两个字简直让纲吉一哆嗦。“难道不是因为彭格列的安排?”
“谁也安排不了我,如果是其他人,即使是那个阿尔克巴雷诺我也会咬杀的。我接受你成为首领,是因为你。”
“沢田纲吉,你很好,你应该对这一点有更明确的意识。在我见过的人中,你是最值得别人仰慕拥戴的人,也是适合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因为害怕自己会行差将错就逃避,简直是最可笑的事情。”
纲吉猛然接受这样的夸赞,还是来自云雀恭弥的夸赞,脸色涨红:“我、我没有云雀学长你说的这么好。”
“你想离开彭格列吗?”云雀恭弥忽然问道,“我是说,彻底离开。”
纲吉本来想要否认,但是不知道怎么,神使鬼差地问道:“如果我要离开,云雀学长会阻拦吗?”
云雀恭弥抿了口茶:“小动物向往自由式很正常的事情,但往往外面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美好。你也知道,彭格列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当然知道。
“呆在这里不好吗?你不是一个坚定强硬的人,也没有必须要争取的东西。既然如此,走上别人为你铺好的道路也不是件坏事。”
“可是我不愿意走上那条道路。”
云雀恭弥看着他好一会,轻声开口。
“如果你想离开,就和我打一架吧。”他轻叩着茶盏边缘,“我不会说愿意放你离开这种虚伪的话,但是如果你想要自由,并且有实力获得自由的话,就连我也没有办法阻拦你。”
*
对于纲吉来说,要打败云雀恭弥无异于单挑奥特曼。
从纲吉少年时代起,云雀恭弥就是并盛每一个人心中的阴影。你可以不知道日本首相的名字,但一定会知道云雀恭弥。
“天哪天哪到底该怎么办啊!”
纲吉觉得自己真傻,他就不应该和云雀学长讨论这件事,偷偷溜走不就行了吗?现在好了,自己给自己上难度。
难道真要和云雀学长打?那不如提前给自己挖一个坟选好墓碑。他简直想要为自己掉泪。
“BOSS。”门响了几声,库洛姆走了进来。
纲吉问道:“库洛姆,蓝波呢?”
“他回去做功课了,boss。”库洛姆神态有些低落,“您打算离开彭格列吗?”
“库洛姆?”纲吉吃惊地看着眼前女孩,“你怎么——”
“我刚才听到了您和云雀先生的对话。”库洛姆执着道,“您要离开我们吗?”
对于库洛姆,纲吉始终没法提起警戒。不仅因为对方性格少见的柔软善良,还因为从最初库洛姆就想发设发保护他,而且总是不求回报。他踯躅道:“如果我说想要离开,库洛姆会反对吗?”
“boss希望离开这里吧?骸大人也支持boss的想法。”库洛姆声音很低,“我不想要boss和骸大人失望。”
“不要总是说骸啦。他是他,你是你,干嘛总是要管他怎么想?库洛姆只要关注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我不想要boss离开。”库洛姆忽然有些急促地说道,“我想要和BOSS在一起,我现在可以保护BOSS,可以帮BOSS做事——”
“库洛姆。”纲吉温柔地打断她,“你用不着为我去做什么。在这段时间里,你一直在保护、帮助我不是吗?”
“因为我想要boss留下来。”库洛姆惭愧地垂下头,“我欺骗了您,瞒着您曾经的过往,还企图让您永远留在这里。”
纲吉道:“呃,这没有什么值得愧疚的,偶尔心态失衡什么的也正常。你看Reborn,他就从来不内耗。”
“那是因为Reborn先生知道无论怎么样,BOSS都不会真的怪他吧。”少女轻声道,“真好啊,能得到BOSS的偏爱。”
“不要这么说啊,库洛姆。我不会怪Reborn,同样也不会怪你,你也一样是我的家人啊。”
少女抬起眼睛,紫罗兰色的瞳孔显出决绝之色:“那么假如有一天我们站在了对立面,您会怪我阻止您离开吗?”
纲吉叹了口气:“我不会怪你,我会努力打败你的,库洛姆。”
库洛姆忽然伸出手,取下一个发夹夹在纲吉上衣处。“那么让我给您一个祝福,boss。”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这个能够给你一点小小的帮助,以此弥补我的私心给您带来的麻烦。”
此时距离计划只剩下两天时间。
纲吉上床很早,早早为逃跑大计做准备。梦里果然又见到了六道骸。
“计划更改,时间定在明天凌晨两点。”六道骸简明扼要地说道,然而第一句话就把纲吉震碎了。
“为什么?”
“F1区巡逻队伍时间出了点变故,之前安排不能用了。”六道骸说道,“江户川乱步那边也知道了,你还有二十个小时准备时间。”
“可是Reborn——”
“我用幻术做了伪装,已经通知沢田家光更改了时间。但是早晨两点——”六道骸啧了一声,“不知道沢田家光能不能把那个阿尔克巴雷诺弄出来。”
纲吉露出绝望的神情。
“好了别露出那种神情。”六道骸挑剔道,“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忽然间,他露出警惕的神色:“沢田纲吉,谁在你身边?”
“我身边?”纲吉露出不太理解的神情,“现在可是半夜,我身边应该没有其他人。”
“我是不会弄错的!”六道骸咬着牙,“快点醒来!沢田纲吉,你不能再睡了!”
随着六道骸这句话,梦境如同雾气一般消散,沢田纲吉感到一种可怕的失重感,仿佛是从高楼上一脚踩空直直坠落到地面。
在这种可怕的失重感下,沢田纲吉睁开眼,黑暗中他对上一双浅色眼睛,乍一看如同猛兽在阴影中匍匐,然而片刻后那双眼睛恢复成温柔的琥珀色。
“醒了啊,阿纲。”——
作者有话说:笹川了平也来看望过沢田纲吉。
他其实根本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单纯以为只是白兰挟持了纲吉。
“要振作起来啊,沢田!”了平拍着纲吉肩膀,“要不要和我下去绕着彭格列跑步?跑完十圈神清气爽,你就不会想白兰的事情了!”
然后了平就被狱寺隼人赶了下去。
第65章 夜奔 纲吉顿时醒了:“山本?” ……
纲吉顿时醒了:“山本?”
窗帘还紧紧拉着, 后面是一片厚沉的暗色。整个城堡还在沉睡之中。
“山本?你在这里做什么?”
“守护者轮流守卫,今天到我。”山本语气自然平静,“阿纲怎么忽然醒了?”
守护者轮流守卫?他怎么不知道?纲吉脑子虽然有些迷蒙, 但也知道守卫一般都是在附近,没听说有登堂入室守在床边的。
“继续睡吧。”山本忽然俯身过来,伸手掖了掖被角。
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即使闭上眼, 依然可以感觉到视线笼罩在自己身上。山本的视线并不像Reborn那样富有侵略性,也不像是云雀那样如同审视什么静物,他的视线专注平静,却让人从心中觉出一股不安。
第三次翻身后,他听到山本的声音:“睡不着, 阿纲?”
是的所以请再不要盯着我看了!
“既然睡不着,不如看会儿电影吧。”
“大半夜看电影?”纲吉苦着脸,“饶了我吧。”
“就当是陪我吧。”
最后还是打开了投影仪。
纲吉很快就沉浸在剧情之中, 因此忽略了山本注视着他的目光。
山本手托着下巴, 侧过去一点头,在电影背景音掩饰下肆无忌惮描摹着纲吉还稍显青涩的侧脸。他看起来是那么柔软,套在毛绒睡衣中的身体舒展纤长, 像是一棵刚刚冒出绿意的柔软垂柳。
简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专注地看着屏幕, 看起来毫无防备,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够扣在掌心, 任由你做出一切想要做的事情。
他心中仿佛生出一个裂缝, 现在已经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山本武忽然拾起遥控器,关掉了投影器。播放到一半的电影戛然而止, 房间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山本?”纲吉惊讶。平日山本总是随和亲切,让人放松舒服,现在他心中不知道为何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今天先看一半, 剩下一半留到以后再看。”山本微笑着说,“我忽然有种感觉,我感觉你就要抛下我们了,阿纲。”
纲吉心中不安更甚,将毛毯捏成一团:“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感觉吧。”山本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毕竟你是那样的人啊。”
他抬起手碰了碰他棕色的头发,又点过他的额头、鼻子,最后到脸颊,动作轻柔,眼睛中却酝酿起风暴:“你心中总是装着太多人,希望所有人都好。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不要那么无私、不要随便让其他什么人牵动你的情绪。”
“山本——”纲吉察觉到风雨雨来的气息,想要打断,却被山本武伸手捂住了嘴。
“你恐怕不记得了,阿纲。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的命是被你救起来的。从那时我就只能看到你了。”
“我不害怕下地狱,也无所谓背负罪孽和惩罚。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离开的结局。阿纲,我和你不同,永远做不到你那样无私。如果失去你,我会死掉的。”
是真的、真的会死掉的哦。
“山本——”纲吉表情有些迷茫惶然。他大概一直见他当做可以依靠信赖的朋友,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副模样吧。山本心中一个声音说道,毕竟在阿纲面前他一直表现得像真正的温柔可靠的人。
“你还想要拯救我吗?”山本武问道。
“拯救这个词也太过了。”纲吉抿了抿嘴,“山本不是很极端的人,你有热爱的事物、有很多朋友、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呢?”
他并不像狱寺将性命寄托于摇摇欲坠的高塔之上,也不像是库洛姆接手六道骸的一部分生命走入黑暗,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遍布罪恶和杀孽的道路呢?
“我和你想象中的不同,所以你无论如何不能原谅、不能接受我吗?”山本轻声地问道。
纲吉愣了一下,摇摇头。
山本为什么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是因为他啊。
“我不喜欢那样的山本,也没办法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但是——”纲吉吐出一口气,“如果山本最后结局是地狱,我也不可能一个人上天堂。”
山本久久凝视着他,说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纲吉没有犹豫,张开双臂以一个毫无戒心的姿势靠过来,像是一只亲近人的小动物。
山本揽住他,低低叹息一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如此温柔,如此乖顺。即使看到了他最卑劣的一面,依然会敞开拥抱。
让人想要他永远留下,让人舍不得伤害他半分。
离开了房间后,山本武将袖子里小拇指大小的针剂取出来,扔到了口袋里。
麻醉剂加上肌肉松弛剂,哪怕是一头牛也会在半秒钟之内倒下。对于阿纲他从来不敢掉以轻心,这是他亲自去找药师配的药剂,药效最快,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不过嘛,这一次就先算了。
*
不知道是没有睡好还是太过紧张,纲吉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份心不在焉表现为:把芥末当做冰淇淋喂了蓝波、着急慌忙找水时又差点用了Reborn的杯子。最后Reborn将两个倒霉蛋一人揍了一顿,当场打电话叫了一辆车把蓝波打包送去了学校。
“你怎么回事?”Reborn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纲吉心中一跳,反射性想要攥拳,注意到Reborn的目光又慢慢将手松开:“不是啦,山本昨天拉着我一起看电影,没有睡好觉。”
“山本武?”Reborn心中不快,“他心眼太多,你脑子笨,少和他玩,知不知道?别什么时候被骗得团团转还不知道。”
“我怎么就脑子笨了?”纲吉抗议。
“我晚上出去一趟,你要老老实实的,知不知道?”
纲吉心跳快了一秒,道:“知道知道。”
“你不问我出去干什么?”Reborn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我干嘛要问你干什么!”纲吉心虚反驳,“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回到房间,纲吉将戒指藏进了纸袋,又塞进游戏卡带盒放到了床底——正好是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仔细找又很容易找到的程度。
他将通讯器也藏到了床底——这是早就商量好的,为了防止有定位器一类的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纲吉一会儿觉得过得飞快,一会儿又觉得太过缓慢,简直让人煎熬。
晚上十二点四十,纲吉蹑手蹑脚推开门。黑洞洞的回廊像是一个张着大嘴的巨型怪物,静悄悄等待他走入。
纲吉摸出手机,试探地向乱步发了个“1”,片刻后那边回复了一个“ok”。纲吉松了口气,关上门,回头看见一双幽绿的眼睛。
狱寺隼人安静地靠着墙裙坐在阴影里,开门时正好被木门挡住的身形现在完全暴漏出来。他面色看起来很苍白,幽绿的眼睛如同鬼魅。
“十代目。”狱寺隼人轻声说道,“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纲吉心跳几乎停摆了一秒。
大半夜狱寺君怎么在这里?难道还真像是山本说的那样,守护者轮流警戒?狱寺君在这里多长时间了?他就在门口,自己为什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
不不不,重要的是现在要怎么办?
纲吉努力展露出一个微笑:“我房间里水龙头坏了,正向找人修理。真好狱寺君在这里,你能来看看吗?”
狱寺隼人反应有些迟缓,愣了半秒才点点头,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
纲吉注意到他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摇晃,似乎是保持一个姿势太长时间导致的僵硬。
不会真的呆了一天吧。纲吉连忙伸出双臂扶住他。
“不用这样,十代目。”狱寺隼人慌慌张张地挣脱,俯下身子似乎是要请罪,弯腰时却又趔趄一下,这一次差点栽倒在地上。
“先休息休息吧,狱寺君!”纲吉生怕他真的撞到地板或者墙裙,手疾眼快一把搂住他的腰,把那对方的胳膊也死死夹在臂膀下面,“靠在我身上一会儿,狱寺君,这是命令!”
纲吉感到怀里狱寺隼人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手无措地贴着裤子。纲吉摸了摸他的背部,用哄几岁孩子的手法顺着脊背往下摸。渐渐的狱寺的身体软下来,像是在慢慢解冻。
狱寺的头颅试探性靠上他的肩膀,没用多大力气,像是小猫轻轻试探地靠在人身上。纲吉欣慰:“对嘛,累了就休息一下啊。狱寺君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吗?”
狱寺隼人摇摇头,银色发丝柔软地扫过纲吉脖颈。“我的身体、一切都属于您,十代目。我之前答应过您会珍惜自己,因为想要和您一直站在一起,因为想要成为您需要的人,那时候我也是这么做的。可是如果您不再需要我,我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狱寺隼人额头抵着纲吉肩膀,看不清表情。纲吉却觉得那双眼睛依然看着自己,像是一只被仍在路上的茫然的家犬。
要分离的酸楚似乎一下子涌了出来,纲吉感到自己心脏仿佛被鱼钩勾住了一样。
“十代目,我不该这么说的。您尽可以抛弃我,但是如果您要抛弃了我还一边要求活下去,抱歉我做不到。”
纲吉紧紧回抱住狱寺,任由对方泪水沾湿自己的肩膀。
“狱寺君。”过了好一会儿,纲吉重新整理好心情,“不要站在门口了,进里面呆一会儿吧。”
狱寺隼人也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站直道:“十代目,您刚才说灯坏了是吗?”
纲吉心虚地点点头,领着他走进卫生间:“这里。需要我关下电闸吗?”
“我先看看里面的保险丝,十代目。”狱寺隼人说道。他背对着纲吉,没有一点防备,纲吉心脏怦怦跳起来,愧疚和理智在心里打架。
狱寺隼人摘掉戒指卷起袖子,很快就摘掉了电路开关,皱眉看了片刻,忽然转过头:“十代目,这似乎没有什么问——”
纲吉一掌劈下去,狱寺隼人用瞳孔骤然扩大,接着整个人软绵绵倒下去。
纲吉费力接住他,又使了吃奶的力气将他拖到床上——没有意识的人搬起来可真比有意识时沉多了。
“对不住了狱寺君。”纲吉双手合十道歉,“你就现在这里睡个好觉吧。”
没有办法,时间马上要到了。纲吉穿过走廊,来到乱步房间门口。
“两个守卫被我支使走了,大概会有半个小时的反映时间。”乱步简单说道,他指了一下行李——大概有二十升纯净水桶那么大的行李囊!
“别忘了帮我背行李。”乱步兴致勃勃,“太沉了我提不动。”
那就不要拿那么多行李啊!纲吉腹诽,但还是老老实实背上了行李袋子。
“外面巡逻太多,计划要更改。”乱步说道,“不能走原路线了。”
“那要走哪里?”
“守护者专用的密道。”乱步言简意赅,“上次劫持你的那个人所走的路线。”——
作者有话说:昨天两个今天两个,守护者们轮流和首领进行一对一心灵沟通。
排忧解难、心理疏导、激情表白,大家一个一个的都不白来哈。
第66章 地牢里的人 曾经短暂享受过辉煌的疯子……
守护者密道, 据说是一世时候流传下来的,在之后几世一直被保留下来。到现在虽然已经不怎么使用,但是保存依然完好。
白兰事情之后, 密道改造计划就被提上了议案,但是改造需要时间精力,至少几天之内不会有大的变动。
纲吉道:“可是要开启密道, 要用到戒指和火焰,而且必须是彭格列戒指七个中的一个才行。我把戒指给他们留下来了。”
“嗯哼,我早就想到了。”乱步得意地一抬下巴,“我们知道密道的位置,只要轰一下把墙壁强行破开, 就用不着什么钥匙和火焰打开机关。”
众所周知,开门有几种方法,一种是用钥匙, 中规中矩;一种是用铁丝, 一拧一旋,兵走险招。
而他们用了第三种:暴力平推。
“可是,”纲吉有些为难, “要打碎墙壁, 还是太”
“看这个。”乱步手一样,拿出一粒蓝色药片微微笑, 俨然一副早就料到全部的模样, “能够帮助你进入死气模式的药物,我和你那位秘书要来的。”
“巴吉尔吗?”纲吉惊叹, “你怎么和他要到的?”
要知道这东西即使在彭格列也是非常稀罕的东西!
“你被劫持走之后我就处在看管状态下,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见你,但是作为补偿, 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都可以被满足。”乱步高兴地说道,“我说我也想试一试能不能燃起火焰,他拗不过我,就给了一颗,我悄悄扣下了。虽然只有一颗,不过也够用了吧?”
当然足够了,再多即使是乱步恐怕也没法轻易拿到。
城堡无论是走廊还是旋转楼梯铺着华美的地毯,踩在上面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极大方便了纲吉和乱步行动。
墙壁上的油画人像在深夜如同有实体一般,目光幽幽地看着两个人从空旷的走廊跑下去,绕着楼梯往下。拐角处的甲胄士兵拿着长矛或者刀剑,像是随时会动起来活动关节,或者等你走进猝不及防给你一刀。呼啸的风穿过树林和钟楼,声音如同孩童绵延不绝的尖利哭嚎。
乱步很少有这样不得不剧烈运动的时候,这会正地小声抱怨着,这让空旷寂静的城堡诡异感减弱了不少。
纲吉真庆幸身边还有一个乱步,他的胆子向来不是很大,只这么一会儿脑子里就开始排练各种恐怖片了。
忽然间,纲吉一顿。万籁俱寂中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反手捂住了乱步的嘴:“有人。”
脚步声逐渐变得明显、清晰,夹杂着传来几个声音。
“我刚才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是老鼠吧,话说这城堡也有些年头了。放轻松点伙计,这几天岚守大人不是守在那位大人门口就是在附近巡逻警卫,有什么动静能瞒过岚守大人的耳朵?”
“有道理。但万一呢?不管怎么说,还是看看为好。”
纲吉手疾眼快,一把将乱步塞进旁边酒红色的窗帘帷幔中,自己也躲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就在他跟前。纲吉屏住了呼吸。
虽然是深夜,但巡逻随时可能拉响警报。Reborn还没有回来,但是山本、云雀和库洛姆还在本部,赶过来只需要不到几分钟。
“总感觉似乎有人,应该不会听错,就是在这附近啊”男人轻轻嘟囔着,脚步在附近转来转去。
忽然纲吉听见脚步声停在他面前,大约十几厘米的地方。接着唰的一声,窗帘被扯开,一张胡子拉碴、目露凶光的脸露了出来。
被发现了!
有那么一瞬,纲吉感觉自己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他脑子飞速转动——要怎么办?打晕他?可是他身上装着生命检测装置,一旦本人晕过去就会触发警报,那么一切努力就前功尽弃。
那就只有在警报装置还没有拉响时把它打碎,只有一瞬间——纲吉咬牙,刚要抬起手臂就被人拉住了手。
乱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平光眼镜,翠绿色的眼睛沉静无比,他冲他摇了摇头。
“不在?”大汉挠了挠头,目光掠过窗帘背后,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两个,“真是见鬼。难道真是老鼠?”
直到对方完全离开,纲吉才重新找回呼吸。大概是太紧张,脚腕僵硬麻木差点倒下去。
“刚才是怎么回事?”
“看这个,纲吉君。”乱步从地上拾起一个紫色水晶发夹,它本来别在纲吉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下来,“是这个东西让他没有看到我们。”
“这个是库洛姆?”纲吉想到库洛姆把这个别在他衣襟上时说的话,他小声对发夹道,“是你吗?”
紫色水晶发夹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闪烁着光芒。
乱步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只能用一次。我们得快点走,不然就有麻烦了。”
密道入口在地下一层一处看似普通的油画中。灌注火焰,拧动旁边伪装成雕刻装饰的机关,密道就会显现出来。
乱步一寸寸敲过墙面,又检查了楼板梁、屋架、承重墙的布置:“空腔中心就在这个地方,但是藏得很深,对着这里用尽力气砸下去吧。上面有横梁和屋架承重,不用担心倒坍问题。”
纲吉点了点头,吃下药片。一种神奇感觉从心中升起,涌上血管流遍全身。
“乱步君,后退。”纲吉再次睁开眼睛,手心已经跃起金色的火焰,他的手按在墙上,仅仅一压,整面墙壁就轰然倒塌。
潮湿的、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一条黑洞洞的通道出现在视线里。
远处有风声从密道穿进来,可是除此之外纲吉似乎还听见什么声音,有点像是尖叫声,又像是利爪摩擦在玻璃上发出的刺耳声音。
纲吉打了个寒战:“乱步君,你听到了吗?”
“什么声音?我只听到有风声。”
“不不,似乎有人在尖叫。”纲吉不知道为何,忽然萌生出一种想要退却的冲动,他真的后退了半步。
“风声太急促的话,经过这种洞口听起来会很像是尖叫或者哭泣。”乱步拽住了他,“纲吉君,你不能后退。”
“我、我只是有些不舒服。”纲吉吸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呼吸有些急促,“那真的不是风声,乱步君。”
“也许吧,不管是不是我们都得从这出去。明白吗纲吉君?”他握住了纲吉的手。
纲吉僵硬着点了点头。
走得越近,他离这声音也就越近,刺耳的、厉鬼一样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纲吉不受控制地抓住乱步胳膊,心中七上八下。
一座坚固的铁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纲吉心中的不安到达顶点,连抓住乱步的手都有些颤抖。
乱步还没有见过纲吉这副模样。纲吉胆子只有麻雀点大,很容易被吓到,但是哆哆嗦嗦的样子更多让人觉得可爱,而不是现在这样沉重到空气都要凝固。
他安慰道:“看见这里的楼梯了吗?前面大概是彭格列地牢,有几个犯人什么的也正常,不要太往心里去。”
“谢谢你,乱步,但是我并不害怕。”纲吉深吸一口气,出乎意料地他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低了许多,“我只是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仿佛是从灵魂传来。
“说不定我上辈子和那人有仇。”纲吉干巴巴开了个玩笑。
然而等到看清铁门里的人,纲吉就笑不出来了。
铁门中只有一个人,樱粉色的长发脏乱遮住脸颊,手指如同枯瘦的树枝,看不出年纪,甚至看不出性别。
乱步皱着眉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铁门,却立即被电了一下,立即弹开。“这不是简单的牢房。”他说道,“这层东西大概是用来防止里面人逃脱出来的。”
“不止如此。这是幻术和电属性火焰做出来屏障,屏蔽一切信息,同时禁锢精神,防止灵魂逃逸出来。”纲吉从脑海中不知道哪个小角落扒拉出一段知识。
“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用这种手段单开一个牢房?”乱步喃喃,围着她看了一圈。
忽然间,那人睁开双眼,怨毒的目光直射向纲吉。看到纲吉的一瞬间,她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尖声叫起来:“是你!沢、田、纲、吉!你果然是回来了!打败了我,看到这个样子的我,你是不是得意极了?!”
“你是什么人?”纲吉退后了一步。
“我是什么人?”那个人咧开嘴角,“你居然不知道我?我想起来了,你的记忆被封印了是吗?怎么,那些人居然也没有告诉你吗?!”
“纲吉君,不要和她说话!”乱步上前一步,拦在纲吉前面。然而那个人已经说咬牙切齿说出了口:“告诉你!我是彭格列首领,我是未来世界的王!我是战胜了你的藤咲樱羽!”
“传闻中凭空消失了的彭格列十代候选?”乱步微微一笑,语气却流露出冰冷的气息,“这倒是有意思,传说中立下丰功伟绩、受人拥戴的十代候选怎么会被关在这种地牢里呢?虽然黑手党头目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流落至此还是太糟糕了点。”
“如果不是你抢走了我的位置,我又怎么可能会被关进这种见鬼的地方!”藤咲樱羽尖声道,几乎是不顾电流扑向铁门,“大空戒指呢?你点燃了火焰?他们又把你捧回来了是不是!果然是良心狗肺的家伙!我才是彭格列的首领!”
“你到底在说什么?!”纲吉忍不住大声道,“什么彭格列首领!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抢走谁的位置!”
“你到现在还说这种话!”藤咲樱羽道,“如果不是觊觎这个位置,你为什么偏偏处处和我作对!既然你不想要这个位置,让给更合适的人又有什么不对!”
看着眼前年轻人干净的、皱着眉的脸,她几乎要发笑了。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爱和羁绊,因此无论如何不能理解沢田纲吉不愿意继承彭格列这种事情。
那是占据了整个里世界百分之五十以上财富的庞大家族,全世界最知名的奢华酒店,彭格列就占据三个;各种珠宝、矿产和石油资源,还有最高新的科技产业都有他们的身影。
它在暗中掌控着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大到议会上通过的某个决意草案或者某个小国突然改变的外交政策,小到街边一个卖花女卖出一朵红玫瑰。而掌控着这样家族的首领,就是整个里世界的皇帝。
这样的财富、这样的权力,怎么不让人目眩神迷?拒绝这份力量的沢田纲吉,不是过分怯懦愚蠢,就是过分虚伪狡诈。
可是她机关算尽,却还是输给了她看不起的人,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看着敌人干干净净、带着胜利光辉站在自己面前,又怎么不让人怨恨嫉妒?——
作者有话说:上个世界的大反派拉出来溜溜,权当弥补那些年我被伤害到的幼小心灵
第67章 彭格列的最后一晚 在这方面,我们还真……
藤咲樱羽曾经很纵情享乐过一段日子。
纲来到这个世界时, 她就通过系统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大致信息。沢田纲吉身边那群守护者的能力、经历过的战役和本人性格。
后来她在系统帮助下成功改造了世界意识,使得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十代目候选人”,虽然过程辛苦了点, 但是结果值得。
作为彭格列首领,她几乎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大门会向她关闭。她喜欢喝葡萄酒, 就有最好葡萄酒庄她生产最高端的葡萄酒;她多看几眼哪个人,第二天就会被包裹上丝织绸缎和金银送到总部来。而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组织,只要一个呼吸间决定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不持久,她很快就和守护者们离了心。
最先离开的是云守。他发现藤咲樱羽不再能令他兴奋,不再能令他生出战斗欲和除此之外一些其他的欲望了。
和她再次打了一场后, 他确定了她的腐烂和堕落,于是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日本。
然后是晴守。
晴之守护者在她看来是最不稳定的因素——生长于表世界,和黑手党并没多深的联系, 甚至到最后都像只是一时起兴加入了黑手党家族。
这样的人, 一旦哪一天厌倦了,退出几乎是板上钉钉。
这怎么行呢?为了绑住晴之守护者,她将笹川了平的妹妹, 那个叫京子的女孩拉到了黑手党之中。
——想要保护你妹妹吗?那就最好不要想着脱离彭格列。
当然她做的很隐秘, 她把这件事交给了一个同盟小家族,以后即使被质问, 也可以装作是对方想要讨好彭格列做出的行为, 自己丝毫不知情。
这件事进行十分顺利,那个叫做笹川京子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 对黑手党世界似乎颇有兴趣,在高中就自学了意大利语和经济学相关的课程,毕业后接手黑手党工作也十分顺遂。
当然也效果非常好。那个热血笨蛋听到消息后立即冲到了他办公室, 不问原因也不要解释,对着她就是一拳。把她打得几乎要吐血。
好在最后京子劝住了这个可恶的笹川了平。
但是在这之后不到一年,兄妹两个好像双双对黑手党失去了兴趣。虽然退出彭格列,却隐退到了日本,和总部来往只剩下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公文。
守护者固然由首领任命、受首领支配,但其实两方相互牵扯,要更换守护者并不是件容易事,更别说像这样大范围更换守护者。
尤其是这一届守护者能力超群,恐怕很难再找到能比肩那群怪物的人。如果下一任守护者水平太低,彭格列的威慑力恐怕还要再降一降。
嘴上说着情谊羁绊,实际上也就值这两三年。藤咲樱羽恨恨咬着指甲,考虑着下一任守护者的人选。
藤咲樱羽最满意的其实是雾守。
和根本控制不住的其他守护者比起来,库洛姆乖巧听话,从来不生是非,无论是出任务还是处理公文都是一把好手。
而六道骸行踪缥缈,虽然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但是她总是能将心底最隐秘的任务交给他,而不必担心损坏自己的形象。
比如说暗杀沢田纲吉,和他那一众令人讨厌的伙伴。
六道骸是个狠心手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虽然最后都没能捉住沢田纲吉,却也给他造成了很大打击。
他新交的同伴一个个死于幻术之下,而沢田纲吉也似乎终于控制不住,一改曾经的逃避态度,开始反抗起她的统治。
藤咲樱羽心中一振。
沢田纲吉此前一直龟缩在日本,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正常上学读书的平民。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守护者是多么敏锐,如果用太大手段对付一个这样一个和她毫无干系的普通人,恐怕会引起注意和怀疑。
可是假若沢田纲吉反抗她的统治,那么她反击回去也合情合理对吧?
然而藤咲樱羽没有想到,沢田纲吉选择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寻找杰索家族的援助。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白兰·杰索几乎是立即接受了这个可恶家伙的求助。
杰索家族是彭格列之外的另一大家族,垄断了北美百分之四十的石油矿产资源,在制药、高新科技行业甚至连彭格列都要甘拜下风。
她自然知道沢田纲吉和白兰亦敌亦友的关系。
十年后的彭格列不敌杰索家族,直到沢田纲吉打败白兰·杰索,两个家族才缔结盟友关系。
当初知道这段故事时,她还狠狠吐槽过。
一个大学生建立的新兴家族,哪里来搜罗来那么多厉害人才,又是怎么短短时间内研究出那么多科技成果,竟然能把一个有着如此庞大财富和能力古老家族打到连连退败。
一个才训练了两年不到的、怯懦废柴国中生,又是怎么战胜了把控世界命脉的大魔头。
纯靠开挂吗?
她也向白兰抛过橄榄枝,然而那个棉花糖精真不是人能揣测的。
谈判桌子上笑眯眯的,转眼就对彭格列军火线发起攻击。两名毫无准备的守护者被猝不及防的奇袭重伤,更别说其他各方面的损失。
白兰居然还笑眯眯表示彭格列似乎也没有从前那样让他充满新鲜感,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他就要对彭格列发起真正的攻击了。
藤咲樱羽简直要咬碎了牙。
这个变态!极端危险分子!该死的眯眯眼!
现在他居然和沢田纲吉勾结到了一起!
是他恢复了记忆吗?还是说他终于又厌倦了彭格列十代目这个玩具,想要重演十年后的未来了?
她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于是做了最错误的一个选择:将山本武派去暗杀沢田纲吉。
山本武被评价为天生的杀手,没有什么任务对象能够逃得过他的手心。
谁也不知道山本武经历了什么,反正那次他前所未有的失败了。而在那之后,原本和首领感情最深的岚守、雨守,也隐隐有了割席的意思。
过去种种浮现上心头,此刻藤咲樱羽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强烈的不甘从心底溢出来,让她无法保持冷静。
“你早晚也会落到我这个地步!你经历过无休止的背叛、暗算吗?!你以为那些守护者对你都毫无二心吗?他们早晚会变成捅向你的剑,就像是我一样!”
乱步打断她的话:“纲吉君跟你可不是同一类人,你这么说太抬高自己了。”
乱步说道:“我早就觉得奇怪了。要说纲吉君失忆了还好,可是纲吉君空白的记忆只有一到两年,而彭格列那些人多出的记忆却显然不止。而你,古怪小姐,你似乎和他们一样,多出了一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藤咲樱羽惊恐地看向乱步:“你是什么人?你是沢田纲吉的同伴?不、不对,上个世界沢田纲吉可没有这样的同伴,你是彭格列的人?”
“上个世界?”乱步一拍掌,“这就对了!你们其实并不是处在同一个时间线对吧?我猜猜——不是你被纲吉君抢了位置,而是你抢夺了纲吉君的东西,这样就对了!”
“我没有!”藤咲樱羽咆哮,“你是什么人,敢对我指三道四!”
“你就是有!”乱步也有点不高兴了,翠绿的眼睛倔强地睁开,“听好了,名侦探的推理是不会出现错误的。你身上的一切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他声音一转,语气变得得意:“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纲吉君已经下定决心离开黑手党了,他现在属于我们侦探社。侦探社不会对社员置之不理。”
“乱步君——”纲吉有些感动。他其实不是很懂乱步在说什么,但是对自己的维护意味是显而易见的。
“好了,快走吧。”乱步说道,“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对她那样顾忌。不管怎么说,我们可没有时间再浪费到这里了。”
乱步不是喜欢体育运动的人。
但是不得不运动的时候,因此他有很多规避到这种麻烦又讨人嫌运动的办法。
“麻烦都解决了,接下来你可以自己走。”乱步拿出一本书,“我要休息一会儿了。你可要保护好这本书,知道吗?”
在乱步接触到书页的瞬间,一道金光将他淹没。乱步消失在书页之中。
既然被称为守护者密道,就不只有一两个出口。这条密道四通八达,在彭格列土底下三十来米的地方蔓延伸展,像是一条巨型蚁穴。
这条密道的地图后来被Reborn逼着背了下来,此刻就派上了用场。纲吉数着自己的心跳计算时间,差不多二十来分钟之后,他感受到一阵轻微流动的风。
密道到头了。
前面就是台阶,只要往上,然后开门,就可以到D区边缘,然后绕开巡逻想办法到和侦探社约定的地点。但是不太对劲。
纲吉并没有松下一口气,反而提起了心脏。
要改造保密级别这么高的密道显然不是件容易事,但既然已经被白兰知道,总部的人可能会什么防护措施都不做吗?
显然不可能。
可是一路到这里,他都没有遇见任何防护装置,想象中的枪弹火焰攻击都没有到来,今晚的运气似乎好过了头。
但是再想别的也没有用。纲吉小心翼翼走上钢铁铸成的台阶,轻轻撬动铁板打开最后一道门。
浓郁深黑的星空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人。
纲吉不由自主跑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块,像是一只被返归野外的动物。
D区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好在外围巡逻不多,而且基本都是荒原,到处是树林灌木,很容易找到掩护躲避起来。
星空可以指引方向。
纲吉穿过一片白烨林,踩着枯枝败叶往前跑,到了彭格列总部边缘的位置。一栋矮墙外,纲吉看到几个人影在对面公路上靠着一辆汽车焦急地等待着。
时针正好走到凌晨两点。
“纲吉先生!”斜刘海的白发少年一眼就看见了他,紧张地招手,看了眼一边的少女,“看吧,我早就说有人接近,你还不相信。”
“白虎的力量不管多少次都让人惊叹。”泉镜花说道,“我没有不相信你,但我刚才确实什么也没听到。”
中岛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也许是我太紧张了,一直全神贯注。太宰先生不在、乱步先生也不在,我真担心事情搞砸了。”
因此一直警惕着、担心着。
“用不着太担心。”泉镜花安慰道,“在关键时候你总是能爆发出力量。”
纲吉精神已经有些疲惫了,但是看到这两个人的一瞬间精神一振,像是冷空气充满了肺叶的气泡,整个人又打起了精神。
白发少年焦急地朝他挥着手,他曾经见过一面的墨蓝色长发少女也拔出了剑严阵以待。纲吉手撑起身体越过短墙,此刻距离已经近得可以看清两个人的瞳孔了。
汽车开始发动,中岛敦冲他伸出手,两个人指尖即将挨到一起。
然而下一秒,空气中凭空显现一张紫色的网,如同防护罩一般将整个世界分成网内和网外两部分。纲吉整个人被网面兜住,没法再迈一步。
“对不起,boss。”紫色长发的少女显现出来,身后跟着背着剑、神色莫测的黑发青年。
纲吉感到一股冷雨从头上浇下来,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不安终于化成现实:“山本、库洛姆?你们是什么时候——”
“是从你一开始打算离开哦。”黑发青年开口,他一只手放在心口,“我总有种感觉,感觉你就要抛下我们了,我这样说过的吧,阿纲?”
“在这方面,我们还真是可悲的心有灵犀呢。”
第68章 混战大舞台 “干什么说那么多?既然被……
“干什么说那么多?既然被发现了, 那就杀出去好了。”泉镜花神色冷静沉着。她的异能夜叉白雪——一个身穿着雪白绫罗,腰间佩剑,淡蓝色龙女自背后升起, 冷眼看着对方。
库洛姆扬起手中的三叉戟,一簇莲花编制的藤蔓就拔地而起,警惕地在夜叉白雪四周注视着它的行动。
战场上不分男女, 也不分年纪。有些看上去天真稚嫩的孩童怀中藏着几斤炸弹,足够让所有人同归于尽。
要足够警惕、剔除一切隐患。这就是他们一直在做的。
“你是来阻止的吗,山本?”纲吉不动声色动了动,将中岛敦和泉镜花拦在背后。
山本身后总是背着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是薛定谔的武士刀或者棒球袋, 经常有人把它们搞混,弄出“雨守大人要在棒球场上大开杀戒”或者“雨守大人的武器居然是棒球吗”之类的笑话。但纲吉从来没有搞混过。
纲吉神色恳切:“带着库洛姆回去吧,山本?我不想和你战斗, 难道你真的要对我拔刀吗?”
“我的刀锋怎么可能对准你呢, 阿纲?”山本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动物,你的对手是我。”一个声音响起来,云雀恭弥出现在纲吉视野里。他没有穿作战服, 而是穿着深色和服, 袖子下面浮萍拐冰冷反光的如同冬日的冰凌。
纲吉心中一紧。
怕什么,来什么。如果只是山本的话, 他还有希望用言语感化打动, 但云雀学长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他有自己一套行事逻辑,偏偏还强得离谱。
“弱小的动物应该老实呆在强者圈定的地盘, 但是你也许除外。”云雀盯着他,漆黑的眼睛中战意凛然,“来吧, 证明给我看,你有着不逊于任何人的力量。”
纲吉无法阻止这一场战斗。
云雀学长简直是大魔王中的大魔王,浮萍拐带着火焰又快又狠,每个招式都强悍得可怕。都那么熟了还下手那么狠,放一点水又能怎么样!
纲吉真希望自己能一招把这个暴力狂控制住,但现实是他只能连滚带爬地躲闪着,根本无从招架。他连武器都没有,空手接白刃恐怕只能把自己手震碎。
不远处,夜叉白雪和库洛姆的三叉戟碰在一起,白虎则和时雨时金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天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雀学长也就算了,为什么山本他们也忽然就打起来了?
他们两边彼此没什么交情,万一下手不知道轻重,哪边受伤了——
怕什么来什么,纲吉听到一阵白虎的咆哮。他反射性回头看,一下子被飞来的浮萍拐抽中,滚出去几米,缓了好半天才呲牙咧嘴爬起来。
“你居然还能分神?”云雀恭弥眯起眼睛,“站起来!你不会只有这点能耐!”
纲吉摇摇晃晃扶着树站起来。如果他还能燃起火焰就好了,如果还有死气丸,如果——
云雀恭弥没有给他休息时间的打算,转眼又袭击过来。浮萍拐在他眼前反射出一道冷光,纲吉躲闪不及,只能抬起手臂祈求将伤害降到最小。
忽然间,一道黑色骨架、红色屏障在他面前撑开。
“不准你伤害十代目!”一个熟悉的怒吼炸开,狱寺隼人挡在他面前,衣角被风吹动张开一道利落的弧线,一头银发凛凛威风。
他们贴得很近,纲吉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狱寺君?”纲吉愣住了。
“十代目!您没事吧?”狱寺隼人焦急地回头,想看他有没有受伤,“属下来晚了!”
“可是、可是——”
狱寺隼人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将我的生命和永远的忠诚献给您。无论十代目想要什么,属下会全部、全部替您达成!”
哪怕是他要抛弃自己。
哪怕明知道自己会因此坠入无边的深渊。
“哇哦,还真是感人至深的主仆情。你要和我打架吗,狱寺隼人?”云雀恭弥语气冰冷。
狱寺隼人毫不动摇:“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十代目一分一毫!即使是你!”
*
很少有人能拥有对抗幻术,这种直接作用于人神经的法术玄而又玄,即使是云雀恭弥、Reborn那样的强者也会不慎中招的时候。
好在也很少能有人这份古怪的力量,大多数民间幻术师都只能让人流个鼻血、栽个跟头。
而不巧的是,库洛姆刚好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高阶幻术师。
遍生的藤蔓如同天罗地网,斩了又生、生了又斩,直到它们将夜叉白雪紧紧缠绕住。
泉镜花也被捆进藤蔓之中,双手双脚都被缠绕几圈,明晃晃的短刀也嘡啷掉在地上。
“抱歉。”库洛姆看着挣扎的杀手女孩。
这个女孩很有天赋、异能也相当强大,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个可怕的杀手。然而此时此刻,她还不是她的对手。
“kufufufu,我亲爱的库洛姆。你果然有很大进步。”一声轻笑风一样飘过。
库洛姆倏而睁大眼睛:“骸大人?”
靛青色长发的男人慢慢凝聚成为实体。他手指一动,地上长出的藤蔓在紫色火焰催动下慢慢缩回地壳。被缠绕着的夜叉白雪重获自由。
“居然做出和我相反的选择吗?我该称赞你一句勇气可嘉,库洛姆。”
库洛姆垂了垂目光:“对不起,骸大人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但是我和骸大人,是不一样的。”
骸大人早就找到了boss,却隐瞒着所有人,如果不是被发现还不知道要隐瞒多久。
当然她不是责怪骸大人,因为骸大人当然是为了她好(尽管她内心怀疑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想要独占boss什么的,但是她尽量不去想,那太坏了)。但是她真的一直很想念boss!真的很想念!
她每天都期盼能对那个会给带她饭团的棕发少年再次说句话。
而这些日子里骸大人一直和boss在一起,她却丝毫不知道。她没法平静坦然地告诉自己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
既然想要就只能争取,骸大人这么告诉过她。她错过了太多,只能尽自己力量争取一些胜算。
她和骸大人最大的不同是,骸大人可以无所谓boss是什么身份,身处什么地方。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一层灵魂上斩不破的羁绊,即使boss不是彭格列十代目,骸大人依然可以伴随boss身边。
可是自己不能啊!
库洛姆一想起这个就焦急不已、急躁不已,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只能尽力把boss留在彭格列。
反正山本武也这么说,boss在那个侦探社做的都是很危险的任务,没有几个钱还免不了受伤受苦。那还不如呆在彭格列。
但是库洛姆还是觉得对不起骸大人,这点私心让她几乎抬不起头:“您生气吗,骸大人?”
“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六道骸微笑着看着对面的女孩,“你长大了,库洛姆。现在,让我来做你的敌人吧。”
库洛姆和狱寺隼人的加入使得情形斗转。
紫色、蓝色、红色和靛青色的火焰四处乱窜,战场简直是一片混乱。纲吉焦急呼喊的声音被淹没在乒乒乓乓混战声音之中,根本没有人理会。
就在这时,一只手揪住了纲吉后衣领。
“你们在做什么?”Reborn的声音轻柔但阴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阿纲,我只是出去几个小时,你就憋了这么大一个惊喜给我啊。”
“Re、Re、Re、Reborn——”纲吉不敢回头。绝望从来没有像这样一样如有实质地压在心头,完蛋了三个字具象化地从脑海里跳了出来,让他两眼都发黑。
Reborn怎么会在这个关键点回来?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不不不、Reborn这个家伙,无论做出来什么都是可以想象的吧,要怪就怪他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是老天爷,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下,他怎么能做到保证百分百成功率的万全准备呢?
纲吉手肘往后一击,身子往前扑,想要脱离Reborn的掌控。对方却速度极快地制住他双臂往后一拧。
他们都太熟悉彼此的招式。
“家光那家伙拖着不肯让我走。这是你的主意吧,阿纲?”Reborn凑到他耳边轻声地道,“把我调开,嗯?不得不说是个明智的计划,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不过你还是失败了。”
战场上,狱寺隼人被云雀恭弥的匣兵器困住。
“结束了,沢田纲吉。”云雀恭弥目光看过来,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你什么时候失去了孤注一掷的魄力,变得这样畏首畏尾?这样的你,也想挣脱牢笼?”
“云雀恭弥!”狱寺隼人拼命在紫色刺球发射火焰想要挣脱,“还没有完!”
“这场闹剧已经结束了。”云雀恭弥打了个哈欠,“无聊。我要回去睡觉了。”
山本紧紧握着时雨时金,动作越快,大脑就越是镇静。
他和白虎完全属于不同的战斗类型。白虎依赖的事是野兽本能和强大的身体素质,而他确是依靠无数次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剑术技巧。
武士道,杀人剑。
这并非真正的战场,他不会真的杀死对方,惹得阿纲伤心,只能避开巨大体型和力量加持下的正面攻击,周旋并不断试探,直到找到最合适的突破口——就是这里。
手腕翻转,刀锋闪过雪亮的光。剑刃上到映出山本冷静到极致的半张脸。
就在这时,红光如闪电从天边划过,带着力敌千钧的力量劈下来,一道砸向山本的剑刃,一道砸向Reborn桎梏着纲吉的手臂。
Reborn、山本同时皱眉,动作迟滞了一刻。
纲吉就在那一瞬间挣脱了Reborn的束缚。这种似曾相识的攻击手段使他不由自主想起一个人。
他似有所感抬起头。直升机螺旋桨卷起疾劲的气流,在这样气流漩涡中,一个橘红色头发、戴着圆顶礼帽的青年踩着直升机开启的侧门,露出自信又张扬的笑容。
“又在干蠢事啊!侦探社!”中原中也身后黑色斗篷迎着风猎猎飞扬,他嘴角一扬,“逢老大的指示,我来领你们回去了。”
“纲君~”黑发鸢眼的青年笑眯眯出现在中也身后,黑发在强风中有些凌乱。他手一抬,从空中抛下一个什么下来,顺着风势正好落到纲吉伸开的手中。
那是一双软乎乎的毛绒手套。
“到了这种危急时刻,纲君也该振作起来了吧?”太宰手卷成喇叭微笑着喊道,“我们可是等着纲君带我们回家的哦?”——
作者有话说:恭喜库洛姆来到精神弑父环节(划掉)
正方:中岛敦、泉镜花、纲吉、狱寺隼人、六道骸、太宰治(无战力人员)、中原中也
反方:山本武、库洛姆、云雀恭弥、Reborn
哎呀哎呀感觉都强得可怕呢。让我们分析一下战况,首先是库洛姆对六道骸,显然六道骸方实力更胜一筹,然而父女之战,重在友谊,姑且算个平局吧。
其次山本武对上小老虎。山本有雨燕和柴犬,小老虎只有小老虎,山本武一胜。
小老虎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和撕裂空间的能力(但是文野撕裂空间什么的太常见,这个能力感觉就没怎么用),山本武只能靠别人医治,此为小老虎一胜。
不过考虑到这是友谊战,不会发生断胳膊断腿流血事件。感觉山本会更强,但毕竟小老虎是主角,总而言之暂且算平局吧。
然后是狱寺隼人对上云雀恭弥。我们看到狱寺方有着强大的意志力、决命的魄力以及粉碎一切的信念,众所周知家教是意志决定物质,而且他有破坏性最强的岚属性。综上云雀恭弥胜!
毕竟是最强守护者嘛。
最后是纲吉对上27。虽然Reborn水平都能和百慕达比划两下甚至有来有回了,但是纲吉那可是已知确定完全战胜百慕达了的。唯一缺点可能是对上Reborn可能使不出杀伤力强的那一招,但是问题来了,Reborn对27就能使出杀招吗?
怎么看都不能的吧综合考虑谁胜都有可能,但是作者偏心27一点,所以27胜!
中也君对上Reborn,这个感觉不太好比诶。两边战力设定不太一样,硬比的话应该是Reborn强?毕竟家教战力太夸张了,同样是重力系我记得家教古里炎真似乎能搞出来黑洞了(我记得当时还吐槽什么鬼设定),但是中也也有污浊这种怪东西,总而言之吸取一下大家意见
其实跨世界观比较战力本来就不太公平,所以就当是开开玩笑吧。其实比来比去也没法下重手,都是感情上拉扯,所以只有纲吉所在一方的会赢罢辽。
中也最后一句话是来自动画第四季,他那个救场真的好帅!
第69章 拉扯的心 兔子小动拳脚
Reborn毫不犹豫地上膛, 对着天空就连按下扳机。
然而往日百发百中的子弹却被重力截停到了空中,然后如同雪花一般洋洋洒洒落在地上。中也按了按帽子,嘴角轻松愉悦扬起来。
“区区子弹, 也能反抗得了重力吗?”
是吗?
Reborn向来不屑于让没用的知识占据自己尊贵的大脑,偏安一隅的小型组织并不在他的知识范围。但是横滨不同,那个城市一切情报权重都大大上调, 程度则与和纲吉关联性成正比。
因此他不会不认得这个人——那个横滨黑手党的四大干部之一,以体术和异能见长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据情报局消息,纲吉和那个黑手党来往不少,他如今身手中有一部分就来自这位重力使影响。
□□白道联手了啊,Reborn冷笑一声。看来是下了血本, 非要把人抢回去不可。
不过弱小的组织就是弱小的组织,即使抱团依然不能改变本质。
面对高空中的敌人,中短射程的捷克手枪的确没法发挥优势。他手腕一翻, 列恩迅速变成翠色蜥蜴爬到他肩膀上, 他单手架起胳膊做出托的动作,变成射手步枪的蜥蜴精准落在手中。
太宰治在机舱里面探出来一点脑袋:“可不要大意哦,中也。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个男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他可是——”太宰治在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那双鸢色眼睛笑意全无地沉下来,“那个最强七人之一啊。”
操控重力需要反应时间, 零点零几秒时间内可以完成上膛、瞄准等一系列动作的速度让第一杀手有自信粉碎一切敌人。
Reborn娴熟左手上膛, 瞄准目标。M110,射程足够大、速度足够快, 他有自信能够躲过重力干扰,将子弹送进他想要的任何地方。
“重力而已。”Reborn笑了一声,“等我把你们打下来再谈吧。”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一个声音响起。
Reborn微微眯起眼, 看向前方戴上手套的棕发青年。他看上去不安而警惕,身子还有些发抖,像是一只护着鸡仔鼓起勇气和猛禽对峙的母鸡。
但是只要看见那双眼睛,你就会明白他的决心。
眼睛闭上再睁开,柔软的褐色眼睛变成无机制的金红色。璀璨的火焰从他身上流淌出来,随着呼吸一明一灭,映衬得整张脸圣洁如同神明。
找回纲吉后,Reborn曾经试过很多方法,逼他自己进入死气状态。不依靠外物的话,就只有凭借超出一切的觉悟——对于阿纲来说,就是拼死保护同伴的决心。
那么多次都失败的试炼,竟然在此刻成功了。
Reborn手指摩挲着枪托,心中一片冰冷。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夺目璀璨的火焰心中却没有升起喜悦和炫耀的欲望。他扯了下嘴角。
“这就是你的觉悟吗,阿纲?翅膀还没硬就急着反抗老师了啊。”
他垂手站在原地,“我不想和你为敌。”
“Reborn。”沢田纲吉看着他,很难说眼底闪动的是悲悯还是决绝,也许都有一点。但无论是哪一种Reborn都决不能接受。
列恩重新变回纲吉熟悉的捷克手枪。
金色火焰倾泻而出。
*
直升机越来越低,呼啸声几乎在耳边。
“这样下去不行。”太宰治冷静地道,“纲君和那个杀手太熟悉对方招式,又因为感情原因没法用尽全力攻击,打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是黑手党的地盘,拖的时间越长越不利。我们要速战速决。”
“我下去。”中原中紧紧盯着下方的战况,眼睛发亮,“那个男人的确很强,但起码十五分钟内我不会输,这段时间足够我们离开了。”
“十五分钟,你确定吗?”太宰治笑了一声,“对待纲君他没法使出全力,对待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
“本事你自己把人带上来啊!”中原中也冲他比了个手指,像一只飞鸟一跃而下,斗篷在狂风吹拂下上下翻飞,“我可是还有压箱宝,你这混蛋!”
火焰的战斗方法似乎刻在纲吉大脑中,如何平衡、如何在空中翻转、如何使出最大威力。灼热的亮度灼烧着Reborn的眼底,他看见纲吉双手交叉在胸前凝聚起火焰,做出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姿态。
璀璨的火焰可以毁灭一切,无数敌人在X-BURNER的火焰下化成灰烬。
不过他是例外。
“你心中还保留着对我们的感情,你的灵魂并没有改变。”Reborn不避不闪地盯着他,语气轻柔,“你对我用不出来那一招。因为你无法承受亲手杀死我这种事情,你知道的吧,阿纲。”
曾经不吝以性命相护的人,怎么能舍得施加伤害?
他看到那双金色眼睛挣扎着蓄满泪水,心中升起一种心脏被拧拽的残忍快意。
想也知道吧,那段青涩的、鲜艳的、如狂风一般的少年时光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感受过最热烈的感情,经历过那样惊心动魄的燃烧,连泪水都流了一箩筐,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被抹去了呢?
爱是战斗的动力。爱也是束缚住人的绫罗。
他和纲吉都被爱束缚其中。
可是如果除去最强杀招,经验丰富的杀手就显得游刃有余许多了。
Reborn动作快得简直看不清,一颗子弹落在纲吉脚边,封住他向左的动作,同时从右边近身。纲吉抬手射出一发火焰,勉强躲过。
中原中也就是在这时挡在沢田纲吉面前的。“沢田纲吉!你带上白虎和泉镜花到飞机上去!我来应付这边!”他头也不回地吩咐。
纲吉眼睛猛然睁大,看向中也。
“哦,要换人?”Reborn颇有兴味地勾唇笑了一下,“你过你放心让他和我对打吗阿纲?我可不会对不认识的人手下留情。”
“用不着你手下留情。”中原中也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男人,语气中满是兴奋的战意,“太小看人,可是会输得很惨的!”
“中也君!”纲吉有些不放心,“这里交给我,你带敦君和镜花离开——”
“混蛋!我答应了boss把你们带回去!”中也抬起一只手,将纲吉推出十几米远,“快去!不要浪费时间!”
*
纲吉抿了抿嘴,没有再浪费时间,转身赶赴其他战场。
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对手,他相信中也的能力,既然他这样开口就不会轻易出事。
何况还有太宰这张异能无效化的牌面在,中也最后的底牌也能够发挥用处。
山本还在和白虎与夜叉白雪混战中,剑光和虎爪碰撞出金属质感的冰冷火花。纲吉就是在这个时候横插进去,一只手抵住山本的刀锋,另一只手抵住了白虎的前爪。
“阿纲!”山本瞳孔紧缩,那一剑已经使出,就是他也没法收回力道。
剑不可扼制劈向纲吉,却在接触他的瞬间迅速覆盖上一层冰霜,如同按了暂停键般凝固成静止的冰雕。
“死气突破·零吗?”山本目光染上怀念,看着冰霜攀上自己的胳膊,“太长时间没有见识到你的战斗,居然忘记了你有多么强大。还真是太大意了啊。”
“对不起,我必须得制止这场没有意义的战斗。”纲吉看着他,“对不起山本。”
“你不用和我道歉。”山本叹了一口气,“是我输了。”
纲吉最后看了山本一眼,迅速点燃火焰,火焰的推动下他飞行的速度超过了风,几秒就将二人拖上直升机,接着不停留地掉头向云雀恭弥。
狱寺隼人的战斗方式几乎是自毁性的,他的银发沾上泥土和血液,湿黏地贴在脸上。云雀恭弥没有分神再看这个手下败将,他盯着向他飞来的沢田纲吉。
“你是来和我战斗的吗?”
“我是来让你停手的!”纲吉一只手抓上浮萍拐,金红色眼睛盯着他,“不要再打了,我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变得强势了啊,小动物。”
云雀恭弥看了他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斗志,那么这次先算了。下次我会自己找机会补上。”
饶是纲吉也没想到云雀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这个打架的机会。看他真的转身离开,纲吉连忙扶起来狱寺隼人。
“十代目。”狱寺隼人望着他,掀动嘴唇像是要吐露什么,“您要走了吗?”
纲吉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
以后可以通信,如果愿意可以来横滨旅游,现代社会想要保持联络不会那么难。然而看到那双眼睛,纲吉的话语就卡在了喉咙里。
那双华美的、宝石一样的翡色眼睛绝望热烈地盯着他,似乎少看一秒眼前人就会彻底离开。那其中流露出的感情太浓郁,几乎让人窒息。
纲吉又想起狱寺隼人的剖白。他抵着他的肩膀,声音几乎哽咽——“可是如果您不再需要我,我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快上来,纲君!”半空传来太宰的呼唤,“中也那边快支撑不住了,我就知道那家伙喜欢逞强。再不走,你是打算让大家一块留在这鬼地方吃枪子吗?”
如果在往常中也早就愤怒回骂了。但大概是打斗实在太激烈,纲吉竟然没能听见中也的回复。
来不及了,纲吉咬紧牙,他看向狱寺隼人的眼睛,一个念头忽然冲进脑海。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句话脱口而出,纲吉自己都愣住了。狱寺隼人眼睛中却爆发出光芒。
“我可以和您、和您一起吗?”他声音轻微颤抖着。
“我也不清楚。但是如果狱寺君愿意,我想也许——”
“我愿意!”狱寺隼人急慌慌地喊道,他紧张攥住纲吉的手像是生怕被丢下,“带上我一起吧,十代目!不管您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区区子弹,也以为能反抗得了重力吗?”——动画台词。
狗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愿称之为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第70章 归途 我一切都听十代目吩咐
回到舱内, 中原中也数了一下人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中岛敦、泉镜花、纲吉和太宰像是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围坐在一起。绿眼睛的侦探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飞机,正愉快地吃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零食。
“介绍一下, 这位是小镜花,在你离开的时间新入社的社员。”太宰笑眯眯地介绍,“这位呢, 就是纲吉君了,是镜花的前辈哦。”
“我知道,太宰的定位器就是镜花交到我手上的。”想起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小东西,纲吉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怨念,“不过还没怎么用就被发现了。”
太宰不在意:“因为要确定你的位置。虽然猜测是西西里的彭格列家族, 但是必须要经过确认才放心。我还以为会被发现得更早。”
纲吉瞪大眼睛:“你早就猜到会被发现?”
“只是猜到这种可能性。”
“那你还要这么做?”纲吉愤愤看着他。但凡不是彭格列众人跟他有交情,但凡换一批人,没准他现在都能重新投胎做人了。
“骸君和我透露过一些你的事情, 虽然我不相信他, 但是既然他们折腾这么久要把你带回去,就必然不可能轻易对你怎么样。”
“骸啊。”
骸和库洛姆的战斗是他唯一不用担心的,因为骸身份敏感, 又是使用幻术, 在中原中也他们来到后,他就悄悄离开了。
即使知道他们私下有联系, 再从太宰治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纲吉还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就像是你在看海底世界时看到海绵宝宝和派大星抓水母的感觉差不多。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太宰治不在意道, “大概就是你在被黑手党家族通缉这些,偶尔需要藏匿一下信息资料之类的。”
“所以说这就是我的资料在官方并没有备案的原因?”
“诶,有吗?”太宰治眨眨眼睛轻笑, 嘴角勾起狡猾的弧度。
绝对是!
太宰有一个在特务异能科的朋友。就像是抹去太宰在黑手党的记录一样,他的资料也被用同样方式遮盖了起来。
不过考虑到他当年是突兀地出现横滨街头,连正经身份都没有。多半被当成了镭体街来的流浪儿,处理起来比前科累累的太宰简单不要太多。
“为什么这么做?”纲吉问道。
“诶,我们不是朋友吗?”太宰笑道,“不要这么看我,对于朋友当然要尽可能帮忙,才不会在失去时后悔。”
“你居然还会说这种话,真是恶心。当你的朋友绝对是件灾难。”中也说道。他贬损太宰治已经成了习惯,但这次太宰治没有立即还回来。
中也咳嗽一声换了个话题:“我说,这里是不是多出几个人?”
“有吗?”乱步吃着薯片,脆脆的咔嚓声响起。
“就是说的你啊!你是怎么上来的?”
“当然是异能了。”乱步说道,“这还不简单吗?”
中也懒得再问什么异能,反正他的任务是带回侦探社社员,江户川乱步是侦探社的中坚,他能自己想办法上来也省的自己再去操心。
而另一个就让他很不能理解了。
“那个——狱寺君是我带上来的。”纲吉摸摸鼻子解释,“能不能捎他一程,就当是多带个游客?”
太宰拉着长腔:“诶?他可是危险的黑手党诶,还是高层干部,和我们待在一起真的没关系吗?”
中也又被太宰气得跳脚:“你说什么呢?你这个虚伪的混蛋,现在装起好人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你看,就是这样。”太宰说道,“简直就是暴力狂。何况狱寺君还是彭格列那边的人,万一打起来我可应付不了。”
“不会的,狱寺君绝对不会惹事的。”纲吉忙说道,“对吗狱寺君?”
狱寺隼人被云雀恭弥揍得有点狠,加上本身就是不要命的打法,现在只能半躺在沙发上。此时满眼都是沢田纲吉,信誓旦旦:“当然。我一切都听从十代目的吩咐,绝不会给十代目添麻烦。”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虽然不少人认为只要沢田纲吉存在,狱寺隼人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人。但实际上要成为十代目左右手的人不可能只有一腔鲁莽和热情,对环境的敏锐和警惕已经刻到了他骨子里。
因此在全心神关注着纲吉同时,他也也暗中估量着其他人,虽然关于侦探社社员详细资料已经刻在了脑子里,但是真人和资料毕竟还有些区别。
还有那个港口黑手党。十代目对那个人比不上侦探社的亲切熟稔,但也算是熟悉,大概是有过不少次交涉。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得做好最周全的准备,将十代目身边一切安全隐患排除才行。
太宰治道:“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的话比预计多了一个人,就很容易超载诶。万一飞机失事,纲君可以负责起我们的安全噢。”
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超载?
狱寺隼人切道:“那又有什么?区区飞机,只要有十代目在,就算坠机也轻松能将它拖走。”
等等,他什么时候可以了?不要胡说啊!
“哦,是吗?”太宰不服输,“看来意大利的飞机质量可不怎么样,坠机还要让纲君当纤夫老黄牛。”
“你在说什么?你根本不懂得十代目的伟大。”狱寺隼人嗤了一声,“你根本就没有见过几次十代目的火焰吧?”
“那是因为侦探社可没有那么多危机需要纲君赌上生命战斗,银毛君。骸君对你评价还真是不错,提起来纲君就像只疯狗一样乱吠呢。”
狱寺隼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因为我全身心都是十代目的。”
纲吉满头大汗劝架:“等等,别吵了好吗?飞机不会坠机的,我也完全不会托着飞机飞行的,不要说些羞耻的话了好吗?”
“我一切都听您的吩咐!”狱寺隼人立即收住攻势,翡绿的眼睛变得忠诚真挚。
太宰:“”
那位六道骸说的不错,这个狱寺君果然好不要脸!比他还不要脸!令人讨厌!
“不过,纲吉君打算怎么处理他?”乱步脸颊鼓鼓的,“侦探社可不收留来历不明的人。”
“狱寺君可以跟我住在一起。”纲吉提出一个建议,“我的公寓不是很大,但是挤一挤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狱寺君愿不愿意。”
“我愿意!”狱寺隼人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又给纲吉按回去。
乱步转头看向中也,翠绿的眼睛里带着审视的色彩:“喂,港口黑手党不会轻易出动救侦探社,社长许诺了你们一个足够打动你们的条件对吗?”
“不错,你们社长和boss做了个交易。”中也说道,“救你们的条件是让港口黑手党研究纲吉君的火焰。”
此话一出,中岛敦和泉镜花神色一紧,都转头看向纲吉。纲吉神色也有些茫然。
和港口黑手党做交易必然要付出代价,本来他还担心会不会对侦探社造成什么伤害,没想到对象居然是自己。
他还不知道自己如此有价值。
狱寺隼人却耐不住,翻身起来把纲吉拦在后面,像是一头护主的家犬目露凶光看着中也:“开什么玩笑!十代目的火焰你们怎么敢?!”
“都冷静一点吧。”太宰说道,“实际上,这个条件是我提出来的。”
“太宰?”“太宰先生?”
太宰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吗?对比港口黑手党,侦探社既没有钱也没有别的条件,唯一长处只有人才。我和社长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和森先生谈好条件的。”
“港口黑手党不会将纲君卖给政府,也不被允许对纲吉做出什么可怕的实验,只是记录一些身体数据,研究火焰的原理。”
太宰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比起要求纲君加入港口黑手党什么的,这难道不是已经很不错了吗?”
纲吉惊恐:“港口黑手党?我吗?”
“是的哦。”太宰笑眯眯的,“实际上在几年前第一次见识到纲君的火焰之后,森首领就一直想要招揽纲君,谁知道还是败在了侦探社手上。”
“实际上这之后,港口黑手党不会要求纲吉加入他们了。”乱步懒洋洋趴在桌子上,“他们不会那么傻——拉一个被打上最强黑手党家族boss的家伙入伙,那就太好笑了,连我都想要嘲笑那位森首领了。”
中岛敦看上去有些担忧:“可是毕竟是港口黑手党。他们为什么要研究纲吉先生的火焰呢?真的不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研究吗?”
“安心了。”纲吉笑着安抚,“我相信社长和太宰,既然是他们亲自谈的条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飞机逐渐接近横滨,跨越蔚蓝海滨和熙熙攘攘的港口,港口黑手党标志性五栋大楼已经近在咫尺。看到熟悉的景色,众人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放回了肚子。
“总算是回到家了。”中岛敦伸了个懒腰,“我要好好洗个热水澡。”
“算一算时间也过去好久了。家里是不是一直没有交电费?”镜花提出一个严肃的问题,“这么长时间早就断电了吧?”
“还有冰箱里的食物!”中岛敦惨叫,“完蛋了!这么长时间肯定都长毛了!”
“零食和速食食品大概也都过期了。”泉镜花冷静地指出来,内容之残酷让中岛敦又想流泪了。
平日一天三餐都是靠零食度日的江户川乱步就相当有经验:“所以说啊,我才会带零食回来,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
他确实不爱动弹,就连出门买甜品这种事也是尽量支使别人去做,为了不变成把自己变成饿死在家里的笨蛋,屯粮就变得重要起来。
“去大采购一趟吧!”纲吉一锤定音,“因为是我引起的,这次就让我请客吧!”——
作者有话说:纲吉:不知道狱寺君愿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
狱寺听到的:不知道狱寺君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狱寺反应:(跳起)(大声)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