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要多慢
容谢这才反应过来, 他给出的两个指令是矛盾的,人没有办法在赶时间的同时慢一点。
这……
“我的意思是——动作慢一点,灵力输快点。”容谢睁开眼睛, 向沈冰澌说明。
他的话头突然顿住。
映入眼帘的是。
沈冰澌的皮肤不算白, 常年在外风吹日晒也不可能白, 如此强大的视觉冲击力纯属被深蓝色的裁诫官服衬托所致。
细细密密绣着镜宫雷云纹的领口饰带敞开,坚硬的布料像皮革一样立着,随着扣袢一道一道解开,也跟着散落下来。
容谢早知道元婴之体已臻完美, 和普通人不能比,此时近距离观看, 更觉得冲击, 一时间忘了言语。
更要命的是,裁诫官服下摆还紧紧束缚在墨玉腰带里,剑修的腰身一向修长, 沈冰澌年纪轻轻就修成元婴,更是柔韧挺拔,难以想象这样的身体是怎么塞到那么细的腰带里的。
沈冰澌注意到容谢在看他, 解腰带的动作便刻意放慢了几分, 墨玉扣“砰”地弹开,玄色腰带脱落,裁诫官服的前襟便整个敞开,露出里面线条漂亮的腹|肌和收束进裤带的劲瘦腰线。
“好看么?”沈冰澌笑道。
容谢脸颊很烫, 转过头, 不去看他。
沈冰澌捧起他的脸,垂下头来,与他鼻尖相触, 慢慢摩擦鼻梁,直到呼吸混在一起,他低声问:“动作要多慢?这么慢……”
沈冰澌又侧过脸来,亲了亲容谢的唇角,然后是下唇,一路往下,直到下颌与脖颈交界处薄薄的皮肤。
容谢仰起头,眼眶里溢出水汽。
这一次的感觉和繁世阁的时候完全不同,很舒服,但有点……太慢了!
容谢开始担心,这样搞下去,他可能会因为旷工太久而被蓝塬别业劝退,而沈冰澌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在严格恪守着他的指令,慢慢地拥抱着他。
衣服一件件滑脱,直到非常难解的小衣也在沈冰澌熟练的动作下如百合花瓣般顺滑地散开,两人之间再没有隔膜,紧挨在一起。
沈冰澌的手掌托起容谢的腰,小心地将他放在舒适的位置,容谢感到无处着力,只能任凭沈冰澌的手掌摆布,一些不安的感受随着他的身体贴进来变得更加鲜明,容谢放在唇边的手指忍不住推拒起压上来的宽阔肩膀……直到目光涣散,脑子好像泡在了温泉水里。
即便如此,当开始的时候,容谢仍然忍不住轻哼出声,推拒的动作也一下变得猛烈起来。亲吻再一次疾风骤雨般落下来,直到斑斑点点的梅花落在雪地上。
容谢被亲的神志不清,不知道沈冰澌什么时候做完了准备工作,这和繁世阁的时候完全不同,那时候,他担心的是一次又一次纯粹为了双修而存在的冰冷程序。
灵力更有技巧性地涌进丹田,温润滋养着灵根,这段时间亏空过甚的丹田得到填满。(这段真的是修炼,看我诚恳的眼神)
天色将明时,容谢趴在床褥上,湿润成一缕一缕的长发粘满肩头,脸颊下方是一小片哭湿的布料,身后有人亲密地贴上来,一下一下亲吻着他。
“呜……”容谢神志不清地哽咽了一声,……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十分有罪恶感,好像不立刻起来打坐炼化这些灵力,就显得他沉湎低级欲|望,完全陷在沈冰澌的温柔乡里了一样。
“时间还早,睡一会儿吧。”沈冰澌已经穿好了衣服,“我去蓝塬一趟,找王首辅请假。”
“……找王管事就行。”
看着沈冰澌像没事儿人一样走了,容谢趴在床上怀疑了一会儿人生。
容谢一觉睡到中午。
鼻端传来一股醇厚的香气,是容谢最爱吃的迎宾镇羊肉汤饼。
容谢鼻尖耸动,狭长的眼睛掀开一条缝,长睫向上掀起,露出琥珀色的眸子,一段时间的聚焦后,容谢清醒过来。
沈冰澌一手扣着装羊肉汤饼的食盒,一手拿着一卷剑法图谱,身上换了便服,坐在床边等容谢醒来。
枕头和被头交界的地方,传来脑袋摩擦布料的声音,容谢“哼”了两声,从被子里探出头,目光定定地盯着沈冰澌手掌下的食盒。
“醒了?”沈冰澌放下剑法图谱,起身来,“如何,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先吃点东西吗?”
容谢从被子里支起上身,深色的被面落下来,堆在手腕边上,修长白皙的上身仿佛落着斑斑点点红梅的雪地,沈冰澌眼神微滞。
“不……我想洗澡……”容谢低头看向乱糟糟的床褥,“洗褥子,洗……”
“咕噜”一声,来自炼气期修士的肚子鸣叫,打断了容谢的洁癖宣言。
“要不——”沈冰澌使了个御物术,食盒平平飞起,悬在半空,“一边洗,一边吃?”
终于,沈冰澌的那个在浴室里装桌椅的创造性设计派上了用场。
容谢吃完羊肉汤饼后,恢复了不少力气,又去浴桶里泡了个热腾腾的热水澡,感觉自己又复活了。
“我可以自己走……”
浴室外的木板长廊上,沈冰澌抱着容谢大步往前走,容谢穿着中衣,脸颊仍然泛着泡过热水澡后的红|晕,他想到自己今天起床之后全程脚没落地,俨然从一个皮糙肉厚的管家变成了娇气少爷,心中微有异样,但沈冰澌非要抱着他,他也没法子。
幸好沈冰澌提前设下结界,后院绝对四下无人。
容谢放松肩膀,稍微把脸往沈冰澌那边贴一贴,勾着沈冰澌的脖子的那只手臂也稍微用力了一下。
沈冰澌觉察到怀中人的小动作,低下头来,在他眉骨上亲了亲,又将他搂紧一些。
容谢目视前方,慢慢地、慢慢地斜过头,侧脸整个贴在沈冰澌肩膀上。
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沈冰澌把打坐用的罗汉床搬到院子里,让容谢坐在上面入定,他在一边护法。
容谢心无旁骛,很快投入到灵力的炼化过程中,等到全部灵力化为己有,修为又恢复到过去七八成。
他一睁眼,发现暮色将尽,天要黑了。
沈冰澌护持一边,火灵加热下,罗汉床烧得像热炕一样,容谢坐在上面一点没觉得冷。
不过,入夜之后,风会变寒,容谢一醒,沈冰澌就收拾起罗汉床,抬回仓库。
床榻边,烛火轻轻摇曳。
沈冰澌手指搭在容谢脉门上,听了一阵,道:“成效不错。”
“嗯……”容谢放下袖子,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在哪里学了新的修炼方法么?为何总觉得……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那么紧凑,灵力输入仿佛还快上一些?”
“你不是说要动作慢一点,灵力输入快一点?”沈冰澌认真地复述着容谢的指令。
“你的记性怎么越来越好了。”容谢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忽然想到,“差点忘了,我还得跟赵队长报个平安。”
“先不急报,让他们也动一动,别都指望你去解决问题。”沈冰澌道,将容谢的手拉下来,“何况你平安了,为什么还不过去,你想好怎么解释了么?”
“这……”容谢顿了顿,感觉到沈冰澌攥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侧脸在烛光照耀下轮廓分明,挺拔的鼻梁在颧骨上留下暗影,一双凌厉的眉眼望过来,眼中却含着温柔笑意。
“当然是被吸人精魄的男妖精缠住了,一时间走不脱身。”容谢移开目光。
“嗯?”沈冰澌微怔,随即笑道,“你说谁是吸人精魄的妖精?”
“堂堂除魔剑圣,竟然是吸人精魄的男妖精……”容谢继续说道,“诶,别挠我……”
两人嬉闹倒进床里,床帐里传来一阵笑声。
容谢气息未稳,脸颊红润,刚刚挠痒痒湿润的眼眶也泛着红。
沈冰澌望着他:“好啊你,说我是妖精?还吸人精魄,若论吸人精魄,明明是你——”
沈冰澌忽然顿住,表情有一瞬间痛苦,他垂下眼睛,很快变得面无表情。
容谢只觉背后一寒:“冰澌,你……”
下一瞬,沈冰澌又恢复如常,扬起笑容:“时间有限,男妖精可得多吸一点,早点筑了基,才能叫人放心。”
容谢眉头微皱,想说什么,却被沈冰澌的动作打断,衣带不知道什么散开的,停在腰侧的手向上抚去。
三日后。
容谢自觉灵力充沛,可以下床做点正经事了,沈冰澌却叫他不用管其他,专心冲击筑基才是正事。
又过了三日。
容谢感到丹田气海中的灵力多得盛不下,浩荡灵力冲击着周天经脉,筑基变得迫在眉睫。
“现在就要筑基吗?”
庭院里的罗汉床上,容谢想到以往无数次冲击筑基失败的经验,心中仍然没有底。
“嗯,”沈冰澌点头,“现在就要。”
沈冰澌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坐在旁边给容谢护法。
“我还想再看一次《心法》,筑基究竟是……”容谢紧张道。
“你已经倒背如流了。”
还真是这样。
容谢轻舒一口气,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开始冲击筑基——
作者有话说:[可怜]
第142章 筑基了
然而杂念却没有那么容易摒除。
容谢按照《心法》的记载, 开始调动灵力,运转周天,一开始还挺顺利, 灵力如一条条小溪, 汇入周天长河, 源源不绝冲刷着十二正经,拓宽加强着这十二条气血运行的主干。
每条经脉对应着一个脏器,经过心脉时,容谢感觉到呼吸变得急促,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心脉是冲击筑基的关键,不能有丝毫差错, 一旦失败, 就会留下难以恢复的后遗症,下一次想要冲击筑基,少则一年, 多则三年。
容谢之所以这么清楚,就是因为他在这个坎上栽过两次,后来更是为了内门考核, 不惜在心脉创伤还没恢复的情况下就再次冲击筑基, 勉强而为,导致考核前夜吐血不止,抱憾退出内门。
熟悉的不顺畅感又涌上来,容谢登时便紧张起来, 一系列可怕的后果闪过脑海, 识海中顿起波涛,心境便没有一开始那么专注了。
修炼之道,在于修心, 一旦心乱,身体内部各处都会出问题,容谢明显感觉得到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呼吸时心脉中时不时传来的刺痛令他心生惊惧,额头、后背也浸出汗液。
“难道这次又要失败?”
“若是这次失败了,再冲击筑基又要等一年。”
“以前失败还可以说是资质差,灵力不足,这次……”
容谢越想越紧张,简直就像被梦魇住了一般,身体动弹不得,只有意识在乱窜,想给旁边护法的沈冰澌传递一点消息都不能,这种明明救援就在旁边,却无法张口呼唤的感觉非常可怕,容谢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坠进泥潭,滞浊的泥浆没过口鼻……
等等。
筑基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什么时候,他连这个都要依赖沈冰澌了?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和沈冰澌缠绵得过分了,不由自主便生出依赖之心,连冲击筑基都要指望沈冰澌以身相代吗?
容谢一个激灵,散漫乱飞的思绪顿时收束回来,他调整呼吸,眼观鼻、鼻观心,体会着沉降在泥浆中的感受,慢慢把自己从泥潭中拔出来。
他不再是一个必须依仗沈冰澌才能活下去的人了,他已经从涣雪山庄搬出去,有自己的小宅院,有赖以为生的营生,还有赵队长、灵珑、小枝这些朋友,就算没有沈冰澌的爱,他也可以活下去,对沈冰澌的喜爱快满出来的时候,就躲到自己的生活里去冷静冷静,冷静下来又想见他了,就见他,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什么也不影响,这次筑基成功后,他又会有百年寿命,百年之中,总归会有新的希望,天魔……陆应麒……他也努力过了,也许最后的结局会不一样。
容谢的心安定下来,思绪如流水般流过,却半点不曾挂怀,只是看着它们浩浩荡荡从身边经过,再去向远方,川流不息,生生灭灭。
一种自由轻盈的力量感从心中升起,随着灵力奔流扩散到四肢百骸,容谢只觉堆积在身体里的污浊之物轰然冲开,缓缓流出,每个毛孔都变得通透清爽,自然界中的灵力如有实质,流淌在身体周围,只要稍稍意动,那些灵力就会流淌进周身大穴,灌进十二正经,再归束进丹田气海,一层一层累积起来。
本来狭小的丹田气海,也扩大了许多,仿佛从一个小水池变成了一片开阔的湖泊,蓝天白云、自然万物倒映在湖泊中,心境为之一开。
再度睁开眼时,容谢看到沈冰澌抿唇笑着。
筑基成功了。
“竟然成功了……”容谢原地坐了一会儿,风声、鸟鸣、树叶摩挲声格外清晰地传入耳中,他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还在梦境中一样。
远远地,一个悠扬绵长的声音传来。
嗡——嗡——
容谢仔细听着,数着,一共八声,是未时的钟声。
他能听到主峰传来的撞钟声了。
原来,主峰的撞钟声这么清晰,在涣雪谷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沈冰澌没有骗人。
熟悉的钟声传来,在内门修行的那些日子又浮上心头,谁能想到,离开内门十数年,他竟然成功筑基了呢。
“怎么,很意外么?”沈冰澌的声音从旁传来,“你的实力早就够了,只是灵力跟不上而已,一旦灵力跟上,筑基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容谢微微侧过头,黄昏时灿烂的阳光洒落在沈冰澌头上、肩上,他仍然保持着打坐的姿态,坐在自己一伸臂就能够到的地方。
“哪有那么简单,我险些失败了呢。”容谢抚了抚胸口,“差点淹死在杂念里,想叫你也叫不出来……”
“有么?”沈冰澌诧异,“我怎么一点都没觉察到?”
容谢这时想起来,沈冰澌可不是一般人,他在旁护法的意思是,不需要容谢张口呼救,沈冰澌也能发现他的异状,帮他度过难关。
沈冰澌却没有发现异状。
看来是他遇到的状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总不能是沈冰澌能力不足吧。
“唔……什么味,好臭。”容谢皱起眉。
沈冰澌又抿着嘴笑起来,目光在容谢身上扫来扫去。
容谢低头一看,终于明白沈冰澌为什么要闭着嘴,自己身上那件白色常服已经变成污浊不堪的颜色,就好像有人把泥巴泼了他一身一样。
“老天……”容谢眼前一阵眩晕,差点厥过去 。
一向洁癖的他,哪里能容忍自己身上如此污浊,当即就受不了了。
沈冰澌拍了拍罗汉床:“这不算什么,你是没看到筑基考核那天,每个人身上排出的杂质都比你多,你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一个。”
话是这么说,他分明憋着笑,话语间气息都有些不稳。
容谢恼火地盯了他一眼,翻身下了地,连鞋都顾不上穿,飞一般地往浴室跑去。
一眨眼功夫,浴室的门就在眼前,容谢拉开门,抬手往浴桶里加了水灵,源源不绝的清水自掌心溢出,很快加满一桶。
容谢三下两下除去衣裤,跳进水中,也顾不得什么凉不凉了,一圈圈黑泥从身上卸下来——连续换了三个浴桶,沐浴后的水才变干净了。
在这过程中,容谢都闭着气,直到身上搓洗干净了,他才开始呼吸。
“呼……”
情绪冷静下来了,容谢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惊人的事——他用极快的速度从卧房院子跑到浴室,这在以前需要动用飞行符才能达到的速度,现在只要稍稍运转灵力就能做到。
还有呼吸,不需要用口鼻,容谢也能自由呼吸,那是来自皮肤、毛孔的呼吸,又叫胎息,筑基之后,身体每部分的潜力都被极大地调动起来,真的有做神仙的感觉了,和炼气时完全不同。
慢慢地,狂喜从腹部升起来,一阵阵迎风生长,逐渐充满胸臆,容谢坐在凉水中,一点不觉得冷,反倒精神振奋,心神舒畅,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看这,看看那,视力的增长让世界仿佛焕然一新,熟视无睹的陈设忽然有了新的色彩和细节,怎么看都看不够。
沈冰澌也是。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浴室中,侧身坐在木板边沿,两条长腿随意分开,后背抵着木栅条靠背的沈冰澌正等在那里,在他身前,两只浴桶清理完毕,注满新的清水,等待容谢接下来的使用。
容谢盯着他看。
沈冰澌感受到他的目光,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虽然他们双修过很多次了,但沈冰澌还是把目光别开,没有直接盯着浴桶里的容谢看,他知道容谢容易害羞。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看容谢,却感觉到容谢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脸上。
沈冰澌有些奇怪,回过眼来瞟了容谢一下,发现容谢正在上上下下地仔细看他。
“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沈冰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自己。
“好清楚。”容谢伸出水淋淋的手,冲沈冰澌勾勾手指,示意他再站近些。
沈冰澌心头突地一跳,咕哝着“怎么这么热情了”,身体贴在木桶边上,让容谢抓着他的腰带看了又看。
“好漂亮。”容谢称赞道。
沈冰澌的目光仍然飘在一边,嘴角压不住往上扬了一下:“也没有多漂亮吧,而且,漂亮这个词,怎么能用来形容——”
“这些花纹,真细致,真漂亮。”容谢抚摸着沈冰澌的腰带,赞叹不已。
“……”沈冰澌陷入沉默。
容谢把沈冰澌的腰带看来看去,爱不释手,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现在好像什么都没穿,排出的杂质又冲洗干净了,水质还算清透,基本挡不住什么。
容谢的动作顿时僵住,胸口和肩膀的皮肤仿佛也烧起来了,唯一可以令人安慰的是,沈冰澌修的是无情道,在他眼中,自己不穿衣服就是一个修炼对象,穿衣服就是挚友,没有什么旖旎情愫在里面……
容谢稍稍吐出一口气,让自己表现自然点,过去那么多天,两个人最亲密的事都干过了,不管是精神还是□□都深入地结合过了,只是不穿衣服被看到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容谢抬眼看了一眼。
沈冰澌果然在看他,黑凌凌的眼睛幽深如井,目光落在他……脖子以下。
容谢清楚地看到,轮廓清晰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双颊微微紧绷,沈冰澌看得入神,一时间没注意他抬眼,这表情只停留了片刻,沈冰澌很快意识到什么,和他的目光相触一瞬,又飞快转开,脸颊上泛起薄红。
这个时候,容谢发觉视力变好,不仅可以把事物看得更清楚,甚至还能捕捉到细微时间里发生的变化,只要注意观察,时间就会变慢,让容谢把沈冰澌的每个小表情、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不过。
容谢微微皱眉。
为什么感觉哪里怪怪的,沈冰澌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印象中那般坦然,就好像……
“要不要换一只桶?我重新放了水,”沈冰澌清了清嗓子,稍微调整了一下领口,手垂下来,扶在木桶边缘,手指微微用力,关节凸出来,“虽然你已经筑基,泡凉水也没关系,但……热水会舒服一点。”
“嗯……”
“你不好意思的话,我就转过去,”沈冰澌说着,顿了顿,喉结又动了一下,“还是你想让我抱你过去?”
容谢的手下意识放在胸口,感觉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心跳格外清晰地传来,这究竟是视力大进产生的错觉,还是泡冷水太久产生的幻觉?
为什么沈冰澌的态度,就好像普通的恋人那样,会脸红心跳,一脸被诱|惑到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九寨沟旅游归来,没被挤死,太好了![撒花]
第143章 空许诺
“你……”容谢欲言又止。
不会了, 肯定是错觉,沈冰澌道心如铁,怎么可能像普通人那样被情情爱爱所惑, 若是他问了, 少不得又遭到一顿大惊小怪的嫌弃。
沈冰澌觉察到容谢一直盯着他看, 稍稍转过头,目光要落不落地扫过容谢:“怎么?看我干什么?还是想让我抱你?”
“这样……”容谢还是担心,“没事吗?”
“当然没事,”沈冰澌走上前来, 搂起袖子,“你不会担心我抱不动你吧?你只是筑基, 又不是合体、证道了, 我怎么会抱不动你?”
看到沈冰澌这么坦然的样子,容谢松了口气,他侧过身, 扶着木桶边缘,挡住自己的身体,脸颊微热:“不用了, 我自己会过去, 你先出去吧。”
“果真不用?”沈冰澌似乎有些失望。
“嗯,就像你说的,我是筑基了,又不是腿断了, ”容谢笑道, “你要是没事做,就去前院跟沈燕他们报个喜吧。”
“谁说我没事做?这和沈燕他们又有什么关系?”沈冰澌像一堵墙一样杵在木桶前,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不行,还是让我抱你过去,这样你就不会怀疑来怀疑去了。”
“真的不用……”容谢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但沈冰澌已经俯下|身来,伸臂迎向他,容谢只好乖乖抱住他的脖子。
沈冰澌的手臂环住容谢后背,轻松地捞起他,像揽一朵云一样揽他到身上。
“哗啦——”清水从容谢身上滑落,响声很大,容谢的脸烧起来了,他翻身趴进沈冰澌怀中,双手抱紧他,膝弯也缩进温热的手臂间,这样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至少不用面对沈冰澌的目光。
“怎么样,我说没问题吧?”沈冰澌笑着搂紧容谢,没有刻意除过剑茧的手仿佛握着一段光滑柔软的丝帛,不敢太用力,生怕捏坏了一点半点,沈冰澌的心沉重地跳了起来,他稍稍有些笑不出来,目光向下落去,看到湿漉漉的黑发粘满洁白清瘦的肩背,铺满洁白的半身。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沈冰澌没有再说话。两个人的心跳,在很近的地方此起彼伏,咚咚,咚咚,逐渐变得微妙一致。
“啪嗒”。
一滴鲜红的液体掉进清水中,慢慢扩散开来。
沈冰澌紧紧拥着容谢,目光落在清水中一小团红色烟雾。
他的脸色变了。
下一刻,红色烟雾蒸腾不见,清水又恢复清澈,仿佛从来没有被污染过。
沈冰澌默不作声地抱着容谢往热水浴桶走。
“烫么?”沈冰澌将容谢放下来一些,叫他试试浴桶中的热水。
容谢仍然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听到这话,才把脚尖往下压了压。
“不烫。”容谢把脸贴在他颈边说。
沈冰澌小心翼翼地沉下肩膀,将容谢放进热水里。
容谢舒服地叹息一声,松开他的脖子,蜷进浴桶里,像一条雪白的鱼。
沈冰澌眼前微晃,直起身子,身上早被水浸透,他看了一眼湿漉漉的前襟和袖子,仍然站在原地,不知在等什么。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换身衣服吧。”容谢扒着浴桶边,笑道,“你想吃什么?今天晚了,明天一早我带沈燕他们去外门集市采买,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沈冰澌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我想吃河阳鱼,吊炉烤鸭,烤羊腿,羊肉汤,酥冰山……”
“好,给你做。”容谢全都答应下来。
沈冰澌扬眉:“这么好说话?”
容谢趴在浴桶边上,脸颊红润地望着他,目光莹亮,唇角洋溢着愉悦的笑意。
就像以前无数次,他完成镜宫任务回来,或是出关了,容谢就会这样温柔地迎接他,眼神亮亮地望着他。
“我以为你筑基成了,立刻就要走呢?”沈冰澌半开玩笑地说道。
“怎么可能,”容谢诧异,“我是那么无情的人么?”
“你是!”沈冰澌点了一下头,接着,转过身,背对着容谢挥了挥手,“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目送沈冰澌出去换衣服,容谢坐回浴桶里,放松地浸泡在热水中,惬意闭目。
泡到水变温了,容谢才从浴桶里起来,擦干身上,换了宽松舒适的常服,一边束发,一边往外面走来。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暗下来,风里传来阵阵幽香,冬天已然过去,几天乍暖,院子里的植株精神抖擞地长起来。
直至此刻,双脚踏在实地上,感受到身体的轻盈、五识六感的通透,筑基成功的喜悦才蔓延开来,容谢感到胸口涨涨的,好像走上两步,整个人就能飘起来。
是的,他确实能飘起来,作为一名筑基大能,不需要飞行符就能低空飞行,掠过草地,越过溪流,不需要把鞋弄脏,就能去到目的地,更重要的是,这种凌虚御空的感觉,就像神仙一样。
容谢立刻试了试,感受了一下脚下生风的感觉——从一小株灌丛上越过时,他的喜悦达到顶点,又反复逮着那株灌丛来回跳了几次。
“这也……太厉害了!”容谢赞叹道。
月光从他头顶落下来,安安静静的院子里,容谢绕着空地又蹦又跳,一会儿平平飞出,一会儿徐徐落地,还摆着常服的袖子模仿戏曲里的神仙。
“在下,筑基修士,容谢。”容谢扇了扇袖子,向空无一人的空地行上一礼,右脚往后虚踏一步,俯身向前,“拜见薛老宗主。什么?非要我回内门?这……在下在外面闲云野鹤惯了,恐怕难以受到束缚……”
“哼。”不远处的树影中忽然传来一声憋笑,容谢吓了一跳,回望去,却见沈冰澌正穿着一身裁诫官服,站在黑暗里,笑意盈盈地往这边看,一只手还蜷在嘴边。
容谢面上一热:“黑灯瞎火的,吓我一跳。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替薛老宗主传信,”沈冰澌从树影中走出来,月光落在他头上、肩上,他笑看着容谢,“请你过去当长老。”
“呸呸呸!”容谢用手背贴了贴脸,“我可没有做这么大逆不道的梦,不要给我戴帽子。”
“是那种专掌美食的长老,正好无情道有一门断绝食欲的功课,由你去考验那些弟子正合适。”沈冰澌笑道。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一处。
容谢注意到沈冰澌身上穿着裁诫官服:“你要出去么?莫非是……江裁诫官那边已经审出结果了?”
容谢心中一阵激动,然而沈冰澌却摇了摇头:“不是,只是镜宫临时传召,我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啊……”容谢心中一坠,“那你明天还回来吃饭吗?”
月光将一切照得清楚,沈冰澌的表情却晦暗不明。
“不回来了。”沈冰澌道。
“河阳鱼,吊炉烤鸭呢?”
“下回吧。”
“……”
“所以,你躲在这里,是为了和我道别的?”容谢问道,“你不是说要带我上金丹吗?”
不知道为什么,惴惴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容谢知道自己这么问是无理取闹,筑基他尚且有基础,上一次都冲到炼气九层了,以前又有数次失败经验,即便如此,双修也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攒够冲击筑基的灵力。若要上金丹,那相当于是平地起山峰,没有任何基础,需要的灵力更是筑基的数百倍、甚至数千倍,沈冰澌带他双修个一两年都未必能成,何况是现在这样许多事都压到眼前的局面。
“这么想上金丹?”沈冰澌嘴角扬起,“好啊,等我解决了手头的事,就回来带你上金丹,到时候你可不许跑。”
“其实,也不急在一时。”容谢稍微心虚了一下。
“一言为定。”沈冰澌伸出手,“谁不干谁是小狗。”
容谢垂在身侧的手重如千钧,直后悔自己干嘛要提这茬……还不是因为担心沈冰澌,如果不是沈冰澌的状态一直怪怪的,梦里的事也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容谢也不用拿上金丹这事来试探他。
罢了,既然试探,就试探到底,如果沈冰澌能履行承诺,说明容谢的担心纯属多余。
“你先回来再说吧。”容谢抬起手,在他掌中拍了一下。
沈冰澌反应飞快,一把捉住容谢的手,捏在掌心,叹道:“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想走。”
容谢眉头微挑,正待进一步追问镜宫究竟是什么事,沈冰澌却松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等我……我会回来的。”
金光闪处,沈冰澌御剑往镜宫去,一道光弧划破夜空,消失在涣雪山庄上空。
容谢望着晴朗的天空,星星缀在天幕上,每一颗都那么清晰,夜空很高,呈现一种寒冷空寂的深蓝色。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赵队长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容谢回到卧房,找到传音玉佩,给赵队长发去联络请求。
很快,玉佩一震,赵队长的声音传来。
“容道友!!”赵队长激动地叫道,“是容道友吗?!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的,这世上没有沈剑圣解决不了的难题!”
“……”容谢在赵队长激动大喊的间歇,终于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赵队长,是我。我现在没事了,不过,一时半会可能还过不去……”
“无妨!”赵队长豪爽道,“容道友你好好休养,不用着急,镜宫的录事官大人已经过来接手了,我们现在都听她调遣。”
“什么?”容谢一怔,“不是说……案子还在审吗?”
“审完啦,就在昨天,镜宫那位大裁诫官和录事官一起过来,告诉我们,玫夫人的罪状已经上达天镜,他们回来收金钟罩,安排孩子们的去向……”
赵队长拉拉杂杂说了一堆,都是夸赞镜宫的人做事雷厉风行的,听情况,玫夫人的口供拿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收集实地证据,安排后续事务。
容谢去与不去,倒也没有什么要紧。
“不过,那位姓江的大裁诫官还问起沈剑圣来着,”赵队长忽然想起这茬,“说是沈剑圣当时找他救治你,他迫于宫规,没能出来,不知道你现在醒来没有。”
容谢喉咙发紧,问道:“这么说来,现在……两位裁诫官都在陆府?”
“是啊。”赵队长道,“这边的事情还挺麻烦,估计他们要再留个三五天的。”
“也就是说,现在镜宫没人?”
“镜宫只有三位裁诫官,有两位都在这边,沈剑圣又跟容道友你在一起,那应该是没人吧。”赵队长思索道。
“……”
镜宫无人,那沈冰澌干什么去了?
月下无风,容谢却打了个激灵。
第144章 不对劲
容谢想来想去, 还是拿出那枚刻着“冰”字的传音玉佩,给沈冰澌发了个联络信号。
沈冰澌没回应。
容谢换了一套常服,束起长发, 向外间行来。
夜色已浓, 三个小的回了侍童房, 看书的看书,打坐的打坐。
见容谢过来,他们纷纷从各自榻上跳下来,急吼吼往院中来。
“容哥, 你终于出来了!”
“我们还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事……”
容谢安抚过沈燕和龙少野,觉得还是有必要给沈冰澌澄清一下。
“庄主助我修炼, 帮我护法, 所以才会设下结界。”容谢顿了顿,道,“如今我已经筑基——”
“什么?!”“容哥筑基了!”
沈燕和龙少野一脸崇拜地望着容谢, 他们知道容谢筑基有多不容易,之所以会招侍童进来,也是因为容谢迟迟未能筑基。
现在可好, 大庄主把容谢接回来, 在院子里关了几天,出来就筑基了,这效率也太高了!
“容哥,莫不是大庄主开发出了什么新的修炼方式, 怎么如此之快?”龙少野忍不住打探道。
沈燕虽然觉得这样打探别人独门秘籍不太好, 但一心想要提升实力的他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容谢脸颊微热,还好现在是夜晚,面前三位也只是炼气期的修士, 五识六感和常人差不多,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脸色变化。
“嗯,是有些不方便外传的独门秘籍。”
见容谢不多说,三个小的也不问了,只是向容谢道喜,问他明天要不要摆一桌庆祝。
“应该摆一桌庆祝!”沈燕提议道,“不如我们去迎宾镇上的酒楼吧?”
“是啊,是啊,好久没有出去打牙祭了。”龙少野附和道。
自从容谢和沈冰澌去了蓝塬,三个小的虽然自由了不少,但也添上许多寂寞无聊,尤其是入冬之后,连去迎宾镇下馆子的兴致都没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件喜事,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
这个提议又戳中了容谢的心事。
沈冰澌报菜名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究竟是什么事,让他急得连夜就走,连一顿庆功宴都顾不上吃?
“等等,我再联络一次庄主。”容谢摸到玉佩,“明天……如果他不回来,我们就去迎宾镇酒楼,不管怎么样,你们照顾山庄都辛苦了,犒劳你们也是应该的。”
“好!”三个小的齐声答应。
容谢转过身去,再次激发传音玉佩,刻着冰字的鹅卵形玉石震荡起来,忽然间,那边接通了。
呼呼的风声从玉佩中传来。
容谢紧张地攥住玉佩,走向角落僻静处。
“冰澌?你在哪里?现在能说话吗?”
“在……镜宫。”
沈冰澌的声音似乎被风声压住了,有点小。
“镜宫有人吗?”容谢听到沈冰澌的声音,心下稍安,道,“刚才我和赵队长联络,他说江裁诫官和录事官都去了陆府。”
“……怪不得我没看到人,”沈冰澌道,“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找他们,我是来找天镜的。”
“哦……原来是天镜找你。”
“要不然呢?”沈冰澌声音里带笑,“怎么,你还担心我哄你?这边说要去镜宫,结果偷偷去会老相好?”
容谢被他逗笑了:“别不打自招。”
结束了传音,容谢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镜宫确实没人,但也不代表沈冰澌不能去接任务。
他回转身来,六只亮晶晶的眼睛正望着他。
三个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跟在他后面,不知道听到多少。
“容哥,你和大庄主果然和好了!”
“大庄主私下里原来是这样跟你说话的!”
容谢微窘,正待岔开话题,却听龙少野老神在在地说道:“我就知道,大庄主果然倾心于容哥,出门在外还会向容哥汇报行程,嘿嘿,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说这样的玩笑话吧。”
“什么喜欢的人,庄主修的可是无情道。”沈燕肘了一下龙少野。
“喔……我差点忘了。”龙少野挠头,“谁能想到无情道修士会这样说话呢?”
“……”
容谢想到什么,目光微凝。
他向三个小的交代了明天出发的时间,便匆匆回到后院。
月下的冷风一吹,容谢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从回到涣雪山庄开始,一直到刚才和沈冰澌联络,容谢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一想,就是龙少野说的那句——“谁能想到无情道修士会这样说话呢?”
不光这样说话,还这样做……
沈冰澌的双修技术,容谢一直以为他在哪里重新修习过了,要么就是得到了更高端的秘籍,在注重效率的同时,还能大幅提升体验。
更可怕的是,沈冰澌这一次双修起来,还会时不时停下来亲他,明明做这种多余的动作对于修炼没有帮助,沈冰澌还是会这么做,以至于容谢被弄得晕头转向,时常忘记自己是在修炼。
沈冰澌表现得……完全不像一个无情道修士。
就算沈冰澌天赋异禀,学什么像什么,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提升到这种程度,细微的相处之间,真情实感还是装模作样最容易被辨认出来,结合沈冰澌半年前在繁世阁的表现,容谢心里开始有点慌了。
他虽然没看过双修秘籍,却也知道,情投意合的道侣双修起来进境最快,心灵相通、心意相合这件事在双修之中格外重要。
沈冰澌之所以能做到缩短时间,提高效率,靠的恐怕不是什么新找到的秘籍,而是……
容谢不想说出那个词,但它已经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感情。
这么多天来,一直让容谢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里。
沈冰澌的表现……好像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爱着他双修的另一半的……小道侣。
“不不不,不会的。”容谢立刻摇头,把脑子里不清醒的念头甩出去。
如果沈冰澌真的会爱人了,那他的道心呢?
沈冰澌道心如铁,就算天塌了,沈冰澌的无情道心都不会动摇,何况他飞去镜宫的御剑术那般稳定。
一定是容谢多想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可能性变得愈发强烈。
第二日,容谢和三个小的在迎宾镇酒楼美餐一顿,容谢想和沈冰澌联络,但沈冰澌没有回音。
第三日,容谢又和沈冰澌联络,沈冰澌依然没有回音。
第三日午后,容谢坐不住了。
就算沈冰澌接了镜宫任务,也不至于没时间给他回个信吧?
容谢联络了赵队长,赵队长说镜宫有事传召,江大裁诫官和录事官都过去了,陆府的事还撂下半截在这里。
容谢想跟他们打听消息的希望破灭了。
他想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知情并且有能力知情的就是沈冰澌的忘年交云峰长老了。
容谢立刻给云峰长老发了个求见的纸鹤,得到回应后,他便动身前往云峰。
筑基之后,攀爬那几座天梯对他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一路畅通无阻,夜幕降临时,容谢登上云峰,见到白须飘飘的云峰长老——
作者有话说:晚了,本章掉落红包包![可怜]
第145章 另一面
容谢上次见云峰长老还是在半年前, 那时候容谢刚和沈冰澌表白,两人结束了糟心的南岛之旅,回到宗门, 沈冰澌就去闭关了, 容谢想找人辞行都找不到, 还是向云峰长老打听的消息。
云峰长老和沈冰澌关系一向好,在长老会也对沈冰澌多为照顾,容谢对他十分尊重。
云峰长老没什么架子,有事就会说, 可是这一次,他却站在云雾翻滚的悬崖边, 久久不言。
“容小友, 你既然离开了,又何必回来。”云峰长老道,“老道也不知道沈冰澌在哪里。”
容谢听出来了, 云峰长老这是在生他的气。
从云峰长老的角度看,容谢就是在扰乱沈冰澌的心境,当初说离开涣雪山庄是为了自己, 现在又回来, 好像在耍着人玩似的。
“长老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回来……只是,因为镜宫的案子,又和冰澌搭上线了……这件事解决之后, 我还是会离开。”容谢解释道。
云峰长老侧过脸, 看了他一眼。
“你可别来来去去的了,如果真的要离开,干嘛不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呢?眼不见心为静, 这半年来,你不知道他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容谢心中一沉,他知道沈冰澌这半年肯定没少发疯,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云峰长老会这样不客气地指责他,可见沈冰澌的状况可能比他看到的还要严重。
“冰澌究竟怎么了……他不会真的……道心动摇了吧?”容谢试探着问。
云峰长老豁然转过身,看向容谢:“你不知道?”
容谢微怔。
云峰长老有些烦躁地向前紧走几步,又回转过来:“你竟然不知道?他道心动摇很久了,老道一直以为他是为了云山宗那个星苗仙子才道心动摇的,没想到,哎,竟然是为了你!”
容谢脸颊微热,没想到云峰长老会如此直接地说出来,他和沈冰澌的事已经发展到人尽皆知了吗?
虽然在梦里,容谢很大胆地向所有人宣布沈冰澌是他的道侣,可不代表现实中他也会这么做,理智尚在的时候,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很羞耻。
现实中,他还是倾向于保持现状。
可是……眼看着现状也快要保持不住了。
“沈冰澌道心如铁,怎么可能会动摇?长老您会不会是搞错了?”容谢皱眉,“我虽然没见过道心动摇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过,一个道心动摇的修士应该会使不出法术吧,可是沈冰澌前几天御剑飞行带我回来,还像过去一样稳健,这无论如何也不该是道心动摇的样子吧?”
“你知道断天之刃吗?”云峰长老神色凝重,“断天之刃练到一定程度,就能阻隔一切影响道心的杂念,不该有的念头,不该有的情绪,甚至不该有的回忆,都可以被割舍掉,至少能保证那一段时间的道心稳固。”
“我知道,但……断天之刃既然能切断那些情绪和杂念,就不会有什么威胁吧?”容谢问道。
“怎么可能。”云峰长老刚想说什么,忽然停住话头,好像嘴巴被无形之力封住了一样。
容谢注意到云峰长老奇怪的态度,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云峰长老这副样子,就像是被什么保密誓约封住了嘴巴一样。
“没有什么修炼方法是可以一劳永逸的,”云峰长老叹了口气,“沈冰澌看起来没事,只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有事罢了。”
容谢心中一紧。
接着,云峰长老说出他亲身经历的一次,沈冰澌从蓝塬发疯回来,连胜邪剑都控制不住,自己在雪地里乱转,衣服都弄得破破烂烂,实在没办法了,才给云峰长老传信,让他过来接他。
“后来,还是镜宫的两位裁诫官帮忙,才稳住了沈冰澌的境界,要不然他非得当场道心破碎、境界跌落不可。”
容谢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说此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一丝侥幸存在的空间都没有了。
云峰绝顶的夜风格外寒凉,容谢感到胸口的衣服都被吹透了,他下意识攥紧前襟,感到密密匝匝的疼痛从心中升上来,一直蔓延到喉咙口。
根据云峰长老的描述,他分辨出那天之前是什么样的情况,那时候沈冰澌莫名其妙变成女人来找他,一点都不嫌丢人,还强硬地要搅黄他和灵珑的“相亲”,他以为沈冰澌那样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只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而他为了离开沈冰澌,必须下狠心跟他划清界限——他不知道沈冰澌一个人跑掉以后,还经历了这些。
一向强大、坚定、永远不会露出败相的沈冰澌,竟然为了他道心动摇到驾驭不起飞剑的程度?
容谢攥起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里,心乱如麻。
“大长老呢?”容谢忽然想到,抬头看向云峰长老,“无上仙山那位大长老,沈冰澌的师尊,他怎么说?”
云峰长老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我记得半年前我走的时候,沈冰澌去找过大长老,不知道结果如何,大长老经验丰富,肯定有办法帮助沈冰澌稳固道心的,至少也不会放任他这样发展下去……”容谢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注意到云峰长老的表情似乎十分艰难,想说什么,又说不出,那副样子就像被密誓封住了嘴巴。
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是关于大长老的。容谢想。
“对了,沈冰澌既然道心动摇,肯定去找大长老了吧?”容谢试探着问道,“我想找到他的话,只要上无上仙山……”
“不,他不在那里。”云峰长老断然道。
“哦?那长老您一定知道他在哪里了?”容谢眼前一亮,感觉找到了突破口。
云峰长老咽了口唾沫,没想到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年轻小辈套话,有些气闷:“老道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可以确定他不在无上仙山。”
“为什么?难道……”容谢想不到沈冰澌不去向师尊求助的理由,“大长老把他逐出门墙了吗?”
“当然不是!”云峰长老被容谢离谱的猜测惊到了。
“那是什么?”容谢紧盯着云峰长老,追问道。
然而云峰长老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是重复着他也不知道沈冰澌去哪里了,但绝对不在无上仙山,找大长老也没用,大长老帮不上忙。
就这样,容谢被请下了云峰。
云峰长老派了两个高阶弟子“护送”容谢回涣雪山庄,让他呆在那里,云峰长老会想办法找沈冰澌。
容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问题的症结就在无上仙山,他得想办法见大长老一面,这样,沈冰澌的问题或许就可以得到解决。
他无法想象,沈冰澌如果真的因为他道心破碎,未来会怎么样。
如今他也有筑基修为,不像以前那样只能等在原地,至少,上个无上仙山对他来说不再是难如登天。
虽然……比登天也就简单一点点,无上仙山有路可寻,登天却无处下脚,除此之外,都是要死要活的难度。
第146章 问仙山
灵镜宗主峰, 拜仙台。
薛宗主出关,紧急召集长老开会,商议修界大事。
如今修界最大的一桩事, 就是引动镜宫三位裁诫官齐齐出场的一桩骇人听闻的大案——前合欢教主利用修真者身份、勾结地方衙门非法抢夺无辜婴孩, 还把他们炼成炉鼎以供自家子弟修炼, 罪恶滔天,大大减损修界声誉,打破修界与人间和平相处的平衡,让整个修界蒙羞。
若是只与合欢教有关, 也就罢了,合欢教毕竟不是名门正派, 在修界的名声也很差, 它的前教主犯了事,当然也不能代表修界。
可是,这里面还牵扯到玄天宗, 三大宗门之一的玄天宗!
玄天宗无情道宫前不久才出来一位势不可挡的新秀,就是玄天一剑陆应麒,他的修为已接近分神, 将沈冰澌都压了一头, 在年轻一辈修士中,是最有希望飞升的。
谁能想到,那桩骇人听闻的大案就发生在陆应麒的老家,清河陆家, 一个本来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小族。
世家大族都没培养出的后辈翘楚, 偏远小族却培养出来了,本来被传为佳话的事迹,现在却变成了歪门邪道的证据, 连带着陆应麒都陷入尴尬境地,很多人怀疑他修炼方式不正,借助炉鼎双修,违反了玄天宗无情道宫的规矩,理应被逐出门墙。
如今,玄天宗内部正在激烈探讨此事,玄天宗宗主特别修书一封,请灵镜宗也给点意见。
“我们能给什么意见?”一名长老蹙眉道,“他们玄天宗出了这样的丑事,不想着自己解决,倒是叫外人来判断,不过是想推卸责任罢了。”
“我看也是,我们就实话实说,违反门规,那就逐出门墙,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当初无情道宫不就出过这么一桩丑闻吗,结果怎么样,红长老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不也被逐出门墙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红长老和白长老是一起犯的事,只有红长老走了,说明什么,说明这不过是一种排除异己的手段罢了。”
“那依你说如何?”
“我看他们无情道宫是舍不得清理门户的,你看他们信上写什么,那‘玄天一剑’陆应麒是白长老的爱徒,早早就拜入白长老门下了,对陆家的事并不知情,这次还是他主动查问,才查出这么大一桩案子的,足见他坚守正道,大义灭亲的决心,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把他牵连进去。”
“这……也不见得吧,如果真想瞒下来,又为什么要揭发的天下皆知?镜宫审案子一向秘密进行,这次却传得风言风语,什么细节都知道了……”
眼看着长老们吵成一团,一直凝神倾听的薛宗主发话了。
“诸位长老,依薛某之见,这件事,我们还是保留意见,尊重玄天宗内部的判罚为上。”
薛宗主一向不是怕事的人,他处理得这样折中,肯定是有他的考量在,不过,有些长老还是不太服气。
薛宗主目光环视众人:“薛某知道,从宗门利益来讲,这是个削弱无情道宫,制衡三宗的好机会,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灵镜宗也有不想让他人的插手的地方,三宗之间彼此尊重,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
众长老不约而同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事,也都叹息不语。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文舒长老,回信就由你来拟定。”
薛宗主宣布散会,长老们各自回峰。
“云峰,”薛宗主叫住一人,“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云峰长老站住脚步。
“沈冰澌庄子上那个管事是怎么回事?”薛宗主皱眉问道。
云峰长老叹了口气:“宗主,你是问容谢吗?”
“应该是吧,一个管事的名字我也记不住,”薛宗主道,“就是和沈冰澌关系特别好的那个,他怎么想着去掺和陆应麒家的事的?”
“容谢曾经也是内门弟子,只是因为资质平平,才没能继续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他勤加修炼,也筑基了。当初外面有人传沈冰澌的谣言,还是他给沈冰澌出主意,让沈冰澌来找宗主你,才把这件事解决的。”云峰长老忽然说出一长串介绍来。
“……哦?原来是他。”薛宗主想起来了,他当时还惋惜了一下这个容谢怎么就资质不行呢,在修界想有一番作为,资质是入门条件。
“是,他半年前就离开宗门了,在外闯荡,因此知道了陆家的事,玄天宗和陆应麒姑且不论,就陆家发生的这些事,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修界人看到,都不会坐视不理吧?”说到此处,云峰长老变得愤慨起来,声音也大了不少,“容谢固然有千般不是,揭发陆家这桩事也没有做错!我们灵镜宗培养过这样的弟子,是我们灵镜宗的骄傲!”
薛宗主诧异地看着云峰长老,半晌,笑了起来:“云峰,你怎么还像年轻时候一样,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了?”
云峰长老翻了个白眼,心想,还不是你,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说起容谢,那他可不就得替容谢说两句话。
“我不是追究容谢的错处,只是……玄天宗递来的信上,分明提到了他,我想了解他在这件事里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来云峰你与沈冰澌私交甚笃,应该对他也有所了解……”
“玄天宗还提到容谢了?”云峰长老意外,生出几分警惕。
“是,这桩案子是沈冰澌报给镜宫的,他们却提到容谢,很难说是不是留着后手,所以我才来问你。”薛宗主目光深邃。
云峰长老仿佛明白了什么,薛宗主并不是兴师问罪,而是防着玄天宗留后手,所以才来问他关于容谢的事。
正好,云峰长老也想跟薛宗主说道说道,这个容谢,真是一个大麻烦!
“……什么?容谢上无上仙山找大长老去了?”薛保山听闻,神色一震,“你没阻拦他?”
“哪里拦得住!他一门心思要去,觉得找到大长老,沈冰澌的问题就能解决了,保密誓约在此,我也没法跟他解释啊!”云峰长老头痛道。
“他去了几日了?”薛宗主神色一凝。
“约莫有个三天……不,四天了!”云峰长老算了算日子。
“胡闹!”薛宗主一甩袖子,“就算他筑基了,无上仙山那样的地方也不是他随意来去的——你确定他还在山上?四天了,又是这样的季节,山上的风雪不知多大,我看他多半挨不住。”
“他脾气倔着呢,我看找不到人是不会下来的。”云峰长老忧心道,“我去找他!”
薛宗主摆摆手:“你去吧,我再派些人从其他方位上山,一起找。”
“不过……”云峰长老没有立刻走,望向薛宗主,“找到他以后呢?大长老的事,不告诉他的话,恐怕他还要去,无上仙山也没有守卫,我们拦得住一次,也拦不住第二次。”
“……”薛宗主沉默了。
“容谢的人品是没问题,我可以打包票。”云峰长老连忙道。
薛宗主看了他一眼,垂下目光:“只要不违反保密誓约,你说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管你。”
“成!知道了!”云峰长老冲了出去。
狂风呼啸,容谢不得不使出千斤坠功夫,才勉强将双脚定在地上。
他已经在雪山上走了好几个昼夜了,前两个夜晚,他还能找到大石头躲一躲,到了昨天晚上,狂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石头下面也不能避免,容谢贴在身上的保温符不过一会儿就被吹掉了,他不得不使出灵力抵抗低温和大风,就这样勉强地捱到天亮,日出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白天会比夜晚好过一点,但也有白天的问题,随着高度不断拔升,大雪覆盖的地面也越来越多,靠近天空,反光便愈发强烈,刺目的光线晃眼得很,即便容谢有筑基期的修为扛着,时间久了,还是会视物模糊。
这种模糊发展到现在,变成一种半盲状态,容谢看到的雪地和天空连成一片,很难区分,这也导致他一脚踏下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踏在雪上,还是踏在空里,他不得不取出一条群青色的纱带,把眼睛蒙住,透过半透明的深色纱绸,勉强辨识前面的路。
还好,视野中的雪地越来越少,天空越来越多,容谢有种预感,他快要登顶了。
“这是……”
越是靠近山顶,罡风就愈发强烈,容谢几乎把全身上下能找到的护身符都拿出来了,其中还有一些是以为沈冰澌为了帮他节省灵力写的。
一层层带着金色符文的护罩在容谢周围徐徐转动,符文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容谢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不远处那座雪山石垒成的小屋。
“嘭!”
一股无形气墙突然出现,挡在容谢面前。
容谢的灵力快要用尽了,没防备在最后这几步路上还有阻碍,他撞了个晕头转向,向后跌倒在雪地上,骨碌碌往下滚出几丈远。
还好路上有块凸起的大石头,阻住他下坠的趋势。
容谢缩在石头边上,缓了一会儿,爬起来,重新向山顶石屋前进。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白烟一喷出来,就被狂风吹散,金光护罩一层层退去,他的脸也直接暴露在寒风中,很快,皮肤表面就结了一层白霜,群青色的纱带亦布满点点冰星。
“扑通!”
容谢跪在石屋前,磕了三个头,向大长老说明来意。
“大长老,弟子容谢,是沈冰澌的好友……”容谢顿了顿,他不知道沈冰澌和大长老究竟是怎么沟通的,沈冰澌究竟有没有向大长老求助,他稍微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直说,“如今沈冰澌修炼遇阻,希望大长老能够施以援手,帮助他稳固道心……他道心动摇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而是弟子、弟子先生出非分之想,若是大长老要降罪,就责罚弟子一个人吧。”
容谢又在雪地里叩了三个头。
然而石屋中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呼呼的狂风吹透护身符,快速夺走容谢身上的温度。
容谢咬咬牙,又把恳求的话说了一遍,他的衣服逐渐变得又冷又硬,身上反而微微发起热来。
大长老依然没有回应。
容谢知道自己这样僵持下去,恐怕连下山的力气都没有了,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回头路,他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就必须见到大长老。
“大长老,请你见我一面吧!冰澌现在不见了,我也找不到他,我担心……”
容谢的声音里有轻微的哽咽,但很快被风声淹没,他固执地跪在雪地里,两只手狠狠地抓进雪中。
作为师父,对徒弟不闻不问,如今徒弟去向不明,生死未卜,也不肯出一声,会不会太无情了!
心中埋怨地想着,另一方面又清楚地意识到,大长老修的是无情道,根本不会在乎弟子的死活,这似乎也是无情道一脉传承凋敝的原因。
“容谢!”
忽然间,风里传来呼叫声。
容谢猛然惊醒,想要站起来,身体却动弹不得,他意识到自己差点冻僵了,那种微微发热的感觉,不过是失温的幻觉罢了。
“唔,”容谢挣扎地调动灵力,“我在这里!”
须发皆白的人影晃到容谢面前,苍老却有力的手掌坚决地扶起他。
容谢稍稍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云峰长老:“长老,您……怎么来了?”
“不要浪费力气说话。”云峰长老肃然道,“抱元守一,我带你下去。”
“可是……”容谢稍稍挣扎了一下,回头看向风雪中的石头小屋。
“大长老不在那里。”云峰长老叹气,“断天之刃有严重弊端,大长老……云游四方,去寻找解决办法了。”——
作者有话说:晚了,本章也掉落红包包!
第147章 新来的
“断天之刃……有严重弊端?”容谢感觉脑瓜子被狂风吹得嗡嗡响, “那是……什么意思?”
云峰长老没跟他解释,只是抹除结界,带着他走进石头小屋, 看到里面空荡荡的, 一个人也没有, 彻底断绝了他再回来刨根究底的念头,再带着他下山,回到涣雪山庄。
“快泡热茶。”云峰长老一进门,便吩咐三个侍童。
“容哥!”沈燕一看容谢, 立刻扭头叫龙少野和方仁济去泡热茶,煮粥, 厨房还有些剩的酱肘子, 沈燕放在锅里热了热,端出来和热茶一起送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容谢吃喝完毕,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气色也好转不少,他一门心思想着沈冰澌的事,连忙问云峰长老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峰长老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
原来, 半年前, 大长老就不在山上了,他留书一封,说断天之刃遇到瓶颈,要云游四方, 寻找解决办法, 在他找到解决办法之前,都不会回来。
“那沈冰澌呢?沈冰澌怎么办?”容谢急忙问道。
云峰长老做了个无计可施的动作:“大长老的意思是,让沈冰澌自谋出路, 最好别出岔子,若是出了岔子……咳咳,可以去玄天宗白长老那找找法子。”
容谢诧异地望着云峰长老:“这是什么意思?沈冰澌和白长老修的又不是一路,出了岔子去找白长老……大长老真的这么说?”
云峰长老干咳一声,他没办法跟容谢吐露真相,只能说到这地步,他也知道,这说法听起来漏洞百出。
“……看来大长老是真的遇到不可逾越的难关了。”容谢喃喃道,他仿佛猜到了什么,但看到云峰长老为难的样子,他也没有直接问,而是顺着云峰长老透露的消息继续推测下去,“我都不知道……原来这半年,冰澌根本没有人可以求助……怎么会这样?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遮掩不下去的地步了,难道他真的会去找白长老吗?”
“这……”云峰长老不大确定,以沈冰澌的性子,恐怕不是逼到绝路上了,不会去找白长老,而且他本来对白长老也没有抱有什么希望,“老道也不知,只是世上能与我们灵镜宗无情道齐名的,只有玄天宗的无情道宫了,他不去找白长老,还能去找谁?”
一个名字同时跃上容谢和云峰长老心头。
镜宫江大裁诫官,同样是修无情道的大能,虽然不知他师承何处,论无情道的造诣,却是没有人能比得过的。
“多谢长老提供的消息,我会想办法从这两个方向找人。”容谢说道,“若是长老还有什么想法,请随时派纸鹤过来,只要告诉沈燕,沈燕就能传递给我。”
“好……好。”云峰长老应下来。
“我现在先去联络江裁诫官,问问情况。”容谢站起身,向云峰长老行了一礼,掉转身去,拿出传音玉佩。
多亏他为了陆家的案子准备了三块传音玉佩,分别能联络到赵队长、沈燕和王慕,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容道友!”赵队长接到容谢的联络,立刻热情地跟他聊起陆家这边的情况,有录事官在,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们已经和清河县上一级的衙门接洽上了,衙门派人来专门处理送还小孩的事情,眼看收尾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他们很快就能风风光光地回去,接受三宗会盟的表彰了。
“什么,三宗会盟的表彰?”容谢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是镜宫的案子吗?怎么会……和三宗会盟扯上关系?”
三宗会盟是三大宗门玄天宗、灵镜宗和鎏金宗的会盟,三宗共同商议修界大事,每隔五年一届,若是这一年大事频发,也可以紧急召开三宗会盟。
说是三宗会盟,其实牵扯到整个修界,稍微有点名头的大小势力都会派人来参加,实质上就是整个修界的会盟。
镜宫处理案子,从来都是天镜独断,裁诫官处理全部工作,处理结果不对外公开,只告知走得近的家人或同门,镜宫处理的大部分案子,也是透过这些人让三宗、世家和其他势力知道的,传出来的案子,没有一件不能服众,镜宫的威望也就越来越高,关于它的印象也越来越神秘。
可是这一次,镜宫的案子还没收尾,赵队长就已经知道他们要上三宗会盟了,可见三宗已经知道这桩案子,甚至知道了细节,难道……镜宫打算改变行事作风,要和三宗紧密联动了么?
容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云峰长老,云峰长老仍然坐在石桌边,沈燕给他倒了杯热茶,云峰长老眯着眼睛品茶,看起来没有什么急事在身。
等会儿可以问问云峰长老,宗门究竟知道多少,又是谁放出的风声。容谢想。
“是啊,是镜宫的案子,不过新来的那位裁诫官说,这案子牵连甚广,最好还是让修界知晓,这样以后再有人仗着修真者的身份欺压普通人,大家也好知道可以去镜宫检举。”赵队长的声音从传音玉佩那边传来,语气间似乎很是认可这种说法。
容谢却听到一个奇怪的称呼:“新来的裁诫官?”
新来的……裁诫官只有三个,其中两个都在陆府了,新来的,那不就是沈冰澌?
有那么一瞬间,容谢心中狂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沈冰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沈冰澌还能查案,说明他应该没有大碍。
可是很快,他的喜悦就被一盆冷水浇透了。
“容道友不知道吗?”赵队长狐疑道,“镜宫新来了一位裁诫官,说是顶替沈剑圣的,沈剑圣……前日里已经辞去了裁诫官一职。”
容谢只觉耳朵里“嗡”的一声。
好像从很远的地方,赵队长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询问他沈冰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容谢心乱如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赵大哥,我想直接和江裁诫官沟通,你能不能帮我传个话?看他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就用这个传音玉佩沟通。”
“成,我帮你问,你等着啊。”赵队长道。
容谢惴惴不安地拿着传音玉佩,忽然想到什么,转头走向云峰长老。
一番询问之后,容谢得到一个令人心凉的事实。
陆家案子果然传的天下皆知,今天早上,薛宗主和长老们已经就此事开过会,他们掌握的信息,不比容谢这个亲身经历者少。
而消息的来源,正是那位新任裁诫官。
玄天宗无情道宫另一名元婴修士,同样是白长老的弟子,却没有陆应麒风头那么盛,此人名叫尚乾,一直热衷宗门事务,沈冰澌辞去裁诫官一职后,天镜就选了此人来顶替沈冰澌。
想来最佳的人选应该是陆应麒,但陆应麒又牵扯到一桩大案中,再加上修炼来路不正,前途叵测,天镜就没有选他,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个尚乾。
不过,一切都是猜测,天镜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天镜知道。
尚乾上任之后,立刻将案子的细节在玄天宗内部公开,这才有了玄天宗向灵镜宗和鎏金宗发函,请他们拿主意的后续,流言甚嚣尘上,陆应麒的日子不好过,也与此有关。
“……”
容谢听完之后,因为太过震惊不知道说什么。
“这也就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云峰长老叹道,“我也是才知道……你的感觉是对的,沈冰澌是陷入前所未有的麻烦了。可是,他会去哪儿呢?”
第148章 总会有
沈冰澌会去哪儿呢?
容谢一时间想不到, 除了涣雪山庄,他还能去哪儿。
沈冰澌走的时候,跟容谢留下一句话。
他说, 他会回来的, 等他。
说明沈冰澌并不是全无办法, 他肯定是去找解决方法了,一个人躲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静静等死——那可不是沈冰澌的做事风格。
既然是去找办法了,那肯定不是随便去一个地方,他去的这个地方, 一定是能帮到他的。
“云峰长老,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容谢沉思道。
“啊?”云峰长老一愣, “什么有道理?”
“沈冰澌有可能去找白长老了, 也有可能去了其他能帮到他的地方……”容谢抬眼看向云峰长老,“不过,为什么薛宗主一点都不着急呢?”
按理来说, 沈冰澌辞去了裁诫官之位,陷入道心破碎的危机,薛宗主应该很着急才对, 现在沈冰澌下落不明, 薛宗主竟然没有派人去找,这是为什么?
云峰长老叹气:“容小友,你还是不了解咱们宗主,若是有人冤枉沈冰澌, 污蔑他的名声, 咱们宗主肯定第一个上去维护,可是,修炼这种事, 人人都会遇到瓶颈,能不能捱过去只能看自己,薛宗主是不会在这种事上帮忙的。”
云峰长老顿了顿,又道:“而且,之前薛宗主也带着沈冰澌一起闭关了,是沈冰澌一意孤行,屡屡去找……咳咳,现在落到道心动摇的下场,薛宗主也没有办法了。”
“原来如此。”容谢点点头,“我明白了……是因为我。”
在此之前,云峰长老确实这么想过。若是没有容谢的影响,沈冰澌肯定不会道心动摇,若是容谢妥善处理此事,沈冰澌肯定不会沦落到现在这地步。
可是,听到陆家案子的细节后,他又改变了想法。
“容小友,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薛宗主只是和沈冰澌置气而已,和你没有关系。”云峰长老道。
“我知道,薛宗主可能都未必知道我这号人的存在。”容谢叹气。
云峰长老面色古怪,显然,是被容谢说中了。
“我只是……是我先越过那条线,如果我能忍住,像上一次一样直到最后都恪守着挚友的身份,又或是干脆一点,从一开始就干净利落地离开……事情都不会发展到这地步。”
云峰长老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抱歉,说了让人很难理解的话,”容谢摇摇头,再次看向云峰长老,“我只是想说,沈冰澌的事,无论如何我会负责到底,如果薛宗主是因为没有办法才撒手不管,那我有办法,只要能找到沈冰澌,我就会想尽办法帮他,所以……烦请云峰长老向薛宗主转达,容谢愿意为沈冰澌的事负责,请薛宗主不要放弃,继续搜寻沈冰澌的消息。”
“我会去找薛宗主的,”云峰长老明白了,容谢的诉求很明确,“不过,容小友你真的有办法帮沈冰澌吗?”
容谢目视前方,沉默片刻:“总会有办法。”
“他怎么会有办法!”
灵镜宗主峰,拜仙台。
薛保山背着手,如同一头挫败的雄狮般暴躁地原地打转,从云峰长老左边走到右边。
云峰长老就看着他走来走去。
“那可是道心破碎!道心破碎!”薛保山忍不住吼了两句,拜仙台上的兽头都跟着震了一震,“不管修什么道,最怕的就是道心破碎,道心破碎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恐怕不知道吧!天人五衰,爆体而亡!都有可能!我都不能打包票解决此事,他凭什么打包票!”
云峰长老听着薛保山暴躁地咆哮。
事实上,薛保山已经咆哮了半个时辰功夫,从一开始知晓让沈冰澌道心破碎的罪魁祸首就是容谢,他就绷不住了,万万没想到宗门不出世的天才,无情道的翘楚,竟然会栽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手里,这说出去谁信?!
“其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感情才最深厚,也说明沈冰澌不是随随便便道心动摇的,他心性坚韧,不是经不起诱惑的人。”云峰长老试图解释。
谁知,却引来薛保山更大的怒火:“就是青梅竹马才最可恶!你不知道当初大长老对他寄予多少期望!大长老跟他聊过之后,就兴冲冲地来找我,大长老这个人从来不会感情外露,我却在他脸上看到了兴奋!他说发现了一个修无情道的好苗子,这人年纪轻轻,就看破情爱,心中古井无波,他已经测试过了,这人就是继承他衣钵的最佳人选!”
“……”这段云峰长老当年也听说过,毕竟大长老突然决定收徒,在宗门里绝对是一件大事,当时细节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谁知道让他道心动摇的人早就埋伏在他身边了!明明喜欢的不得了,根本离不开人家,还在大长老面前说什么早就断情绝爱,此生绝不可能涉及这种傻子才会谈的感情!人家离开一下就受不了了,人家勾勾手指就魂儿都飞了,明明是个情圣,装什么无情道天才!”薛保山越骂越脏,后面的话逐渐不堪入耳,如果不是云峰长老早就熟悉他的脾性,会以为是哪个街边闲汉在骂街。
当然,云峰长老也能听出来,薛保山之所以能气成这样,也是因为他真的关心沈冰澌。
任谁一门心思关心一个人,这个人却油盐不进,屡屡从他辛苦准备的闭关环境中跑出去,就为了和一个他甚至都没记住名字的人卿卿我我,这个人都会发火,何况他是以脾气暴躁著称的薛保山。
云峰长老让薛保山痛痛快快发了一通火,耳朵承受了不少摧残,看着时间不早,薛保山也逐渐平静下来了,便道:“说了这么多,找人,你是帮还是不帮?”
薛保山火气又上来:“谁说我不找人了?我找,也是为了宗门利益,为了无情道的将来,才不是为了帮什么容谢。——传我宗主令,灵镜宗弟子凡是在外巡游的,加急任务,寻找我宗无情道剑修沈冰澌,无论传信回来,还是直接把人带回来,都重重有赏,从我私库出。”
云峰长老眼前一亮,有了宗主令,事情就好办了:“这敢情好,我现在就去通知各峰长老。”
“等等,”薛宗主叫住云峰长老,微一沉吟,“若是沈冰澌不肯回来,也不用强行带他回来,不过多传一句话,就说灵镜宗永远是他的后盾。”
“……”云峰长老胸中一热,“是,宗主!”
安排完了找沈冰澌的任务,云峰长老匆匆赶到涣雪山庄,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容谢。
谁知,容谢却不在涣雪山庄。
“容小友人呢?”得知这个消息,云峰长老有些诧异。
“云峰长老,容哥去蓝塬了。”沈燕毕恭毕敬地禀明情况,“他说既然大长老不在,无情道这一块最权威的就是玄天宗无情道宫,他打算去那里找找办法。”
云峰长老感慨:“不愧是年轻人,行动力就是足——不过,他是怎么过去的?他还不会御剑吧,早知道老道带他一程……”
“容哥是飞过去的。”沈燕道。
“什么?”
“容哥打开了庄主的仓库。”沈燕顿了顿,“事急从权,何况是为了救庄主,仓库里的宝贝他挑了几件,一起带上了,其中有一件是云梦扁舟,是一件飞行法器,筑基也能用。”
“沈冰澌还有这种东西?”云峰长老闻所未闻。
“是……沈庄主有很多宝物,多到……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沈燕回答。
沈燕回想起昨天见过云峰长老之后,直奔山庄宝库的容谢,为了尽快找到他需要的法器,容谢打开中门结界,让沈燕他们也一起进去帮忙找。
不过,沈燕他们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容谢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他需要的法器,之后就对沈燕说了那样的话,“大庄主的宝物数不胜数,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我本来想找时间帮他清点造册的,没想到至今都没能成行”。
“若是这次顺利归来,我便带着你们一起把这件事做了,这样,以后就算没有我在,沈冰澌也能找到他需要的法器。”
当时听到这样的话,沈燕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但又没有反应过来,容谢以最快速度收拾完行囊便乘坐法器离开。
什么叫“就算没有我在”,明明道心破碎的是沈冰澌?!
可惜,容谢走的太快了,沈燕也来不及问,若是专门用传音玉佩去问,又显得太刻意……还好,现在来了个机会,云峰长老带回一个好消息,他可以联络容谢了。
沈燕拿出传音玉佩,当着云峰长老的面,联络容谢。
容谢很快就接了,告诉沈燕他现在已经到蓝塬,隔天就去冲月台见陆应麒。
沈燕将云峰长老带来的好消息告诉容谢。
“多谢云峰长老和薛宗主。”容谢松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活泛起来,“我就知道薛老宗主不会坐视不管……既然有宗主令找人,我也可以将心思暂时放在道心破碎的挽救办法上。”
“是啊,容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这么多人都在找庄主,肯定会找到的,而且庄主不是普通人,他肯定能挺过这一回的……”沈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用一些空洞的安慰来安抚容谢。
“嗯,我知道。”容谢倒没有嫌弃这个,他的声音清朗坚定。
沈燕顿了顿,本来想问容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最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问,只说了几句关怀的话,就结束了传音。
北门集市,蓝塬酒楼。
容谢放下传音玉佩,玉佩上的光芒渐渐淡去。
在他对面,一个和陆应麒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截然相反的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陆应麟故作失意地叹了口气:“容师弟,原来你不接受我的情谊,是因为你早就心有所属了。我早该看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晚了,掉落红包包。到最后几个情节了,稍微有点磕绊,哇呀呀呀呀![愤怒]
第149章 答谢礼
容谢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见到陆应麟, 竟然还能续上上一次的话题。
该说陆应麟本性难移呢,还是元宝拍卖行的工作真的很轻松呢。
“是啊,陆师兄情场老手, 竟然没看出来我对沈冰澌情有独钟, 实在是令人意外。”容谢笑了笑。
陆应麟脸上笑容微滞, 观察起容谢:“容师弟出来闯荡一圈,性子都变了,如此热情直率,真是……”
“怎么?”容谢接过小二端上来的酒壶, 分别给两人斟满酒杯。
“真是一件好事!”陆应麟端起酒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好事!”
容谢笑了笑, 和他碰杯, 一饮而尽。
“爽快。”陆应麟也干了,将酒杯倒转过来示意,而后放在桌上, 伸手在怀里摸索片刻,拿出一只鎏金纹锦囊,锦囊金灿灿, 上面还印着一个元宝标记, “正好,我有件东西想送给容师弟,庆祝容师弟闯荡江湖大有所成!”
“这就不必了……”容谢本来也没想要陆应麟的礼物,他想要的是别的东西。
“不, 不, 很有必要,你见到一定会喜欢的。”陆应麟将手伸进锦囊里,缓缓拿出一只银色的匣子。
银色匣子花纹繁复, 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非常昂贵。
容谢微微扬眉。
令他意外的,倒不是陆应麟会拿出什么昂贵的宝物,而是这银色匣子出奇的长,陆应麟抽了半天还没抽出来,容谢以为陆应麟会送些珠宝玉器,或是华美的扇子,没想到银色匣子竟然长达二尺有余,显然不是容谢想象的那些东西。
“这……总不会是一把剑吧?”容谢失笑。
陆应麟抬眼看了容谢一眼,笑容加深:“容师弟与我果然心有灵犀,真的不考虑跟我试试么?”
说着,陆应麟打开了匣子。
匣中放着一把银色小剑,二尺长,形如兰草之叶。
容谢心跳猛然加速,目不转睛地盯着银色小剑,一股说不清的情愫涌上心头,堵住喉口。
“这把光电白兰,是时候物归原主了。”陆应麟说道。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周身的玩世不恭之气忽然一收,看向容谢的目光也变得清澈起来,要不是知道陆应麒不会送光电白兰给他,容谢会以为眼前这个人是陆应麒而不是陆应麟。
“你……其实我还没有筹够钱。”容谢迟疑道。
“不,赎当钱我已经付了,不需要钱。”陆应麟道。
容谢愕然,扬眉望他:“你有什么条件?”
陆应麟失笑,摇摇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容师弟究竟对我有什么误会?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一心想答谢人家,还要趁机提条件的人吗?”
“答谢……?”
“是啊。”陆应麟无奈,“你一口气端了老陆家,揪出玫夫人,替小桠报了大仇,难道还不值得我献上一把当在我们拍卖行的剑吗?”
容谢的眉头松开,陆应麟不提,他差点把这茬忘了。
“还是说,你以为小桠是我编出来骗你的?”陆应麟直视容谢的眼睛。
这一次,容谢看出来了,陆应麟眼中炙|热的情愫不是假的。
虽然不喜欢陆应麟这个人的作风,但陆应麟对小桠的感情似乎确有几分真实,至少,隔了这么多年,陆应麟还愿意付出三万五千灵石来答谢为小桠报仇的人。
“好吧,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收下了。”容谢将光电白兰从匣子里拿出来,潞银所制的飞剑轻盈灵动,银质的表面摸上去十分舒服,容谢一时出神,想到南岛沙滩上那个暮色沉沉的时刻,有人为他舞剑,烈焰焚烧过的天空中,一朵巨大的银色兰花缓缓绽放,群青色的身影飘逸潇洒……
“咳。”耳边传来陆应麟的咳嗽声,容谢回过神,将光电白兰收进锦囊。
“听说沈剑圣不做裁诫官了。”陆应麟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容谢的脸色。
容谢苦笑一声:“是。”刚才他和沈燕对话,也没有避着陆应麟,陆应麟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当然,这也是容谢蓄意为之,他见陆应麟,还有别的目的。
“嗨,道心破碎这件事确实是……”陆应麟道,“可大可小。”
容谢精神一振,他正想说这件事:“陆师兄在玄天宗和鎏金宗都修行过,又知道无情道宫和合欢教的渊源,是否知道什么办法能解决道心破碎的问题呢?”
容谢和陆应麟在沈家后花园和沈家那些小辈喝酒的时候,陆应麟就像说笑话一样提起过白长老和合欢教的关联,那时候大家都当做陆应麟在讲笑话,包括容谢也是。
可是,经过陆家的案子,容谢已经知道,陆应麟并不是信口胡诌,而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小桠遭逢不测后,陆应麟肯定也做了些什么,只是,他调查到一些信息后,权衡利弊,最终没有行动,多年的抑郁变成了酒后失言——陆应麟就是这样,言行半真半假,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容谢也不需要知道那个,他需要知道的只有道心破碎的解决办法。
“容师弟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也不是修无情道的,筑基之后,就从玄天宗出来了,这么多年都在外面跑江湖,没怎么正经修炼过。”陆应麟笑道,“不过,容师弟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去打听。现在无情道修炼这一块,成就最高的就是灵镜宗和玄天宗了,灵镜宗我不知道,想必沈剑圣比我清楚得多,不过无情道宫这边,早年是有一些解决道心破碎的办法的。”
“是什么!”容谢心脏狂跳,放在桌上的手也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容师弟应该知道,白长老有个师弟,人称红长老吧?”陆应麟道。
“我知道,红长老被清理门户了,后来出去当了合欢教的教主。”
“正是。”陆应麟用食指指节叩了叩桌面,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在那之前,无情道宫训练弟子主要采用的方法不是幻阵,而是实战。”
“是……和合欢教的炉鼎……”容谢听玫夫人说过这段。
“不错,先入红尘,游戏红尘,再看破红尘,这就是他们的修炼方法,”陆应麟道,“这种修炼方法的原理和现在主流的无情道修行方法正好相反,它是让人先沉迷于欲望,再从欲望中解脱,它的效果其实挺好,据我所知,用这种方法修炼过的人,很容易摆脱欲望的控制,提升境界。”
“嗯……”容谢对这种修行方式很难评价,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又确实有效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冰澌修的不是这种“无情道”。
“但是,这种修炼方式也有严重的弊端——其中有一些弟子,开始修炼得很顺利,几乎要冲击分神期了,却突然道心破碎,还有一些干脆不想修了。”陆应麟道。
“什么?不想修了?”容谢诧异。
“是,比如红长老,就是这样。”陆应麟道,“表面上,红长老是因为行为不端被逐出无情道宫的,实际上,他却是自己不想继续修无情道了,才离开无情道宫,去了合欢教。”
“这……”都可以。容谢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红长老还真是任性而为。等等!红长老之前修的是无情道,现在却……一道灵光闪过容谢脑海,他的目光与陆应麟的在空中相撞,他知道,自己抓住了关键,“红长老是怎么做到的?”
红长老,一个修无情道的人,却跑到合欢教去做起了教主,想也知道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也没有天人五衰、也没有爆体而亡,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违背道心还能平安无事的?
当然,红长老的修炼方式,陆应麟是不会知道的。
不过,他给容谢提供的这个信息却非常重要,相当于给容谢指了一条明路。
只要有希望,容谢都愿意去试一试。
“多谢陆师兄,这消息实在太有用了。”容谢喜道。
“不客气,不过,合欢教那地方排外得很,对三大宗门的弟子都十分嫌弃,尤其是玄天宗出来的人,可惜我在那里也没有人脉,没有办法帮容师弟引荐了。”陆应麟道。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容谢心中已经有了征询的对象,正好他要去一趟玄天宗。
“还有一件事……能否请陆师兄帮我打探沈冰澌的消息?”
“这当然没问题。”
和陆应麟吃了一顿饭,得到这么多有用的消息,容谢也十分意外。
起身出门时,陆应麟难得没有邀请容谢去哪里玩,而是干脆地坐上马车走了。
“容师弟,后会有期。”陆应麟向容谢拱拱手,放下车帘,车轮辘辘,马车驶入道路,汇入人流。
夜幕中,北门集市的灯火依然明亮,街边店铺的灯笼照亮马车侧面,陆应麟挑开侧面的窗帘,望向屋檐上深蓝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容谢收回目光,返回蓝塬家中,和王慕交代了一番家中事情,走出门来,拿出云梦扁舟,施法驱使它向冲月台方向飞去。
玄天宗的势力范围一直覆盖到盛京近郊,在这范围内不能乱飞,容谢本以为自己飞出一段就会被宗门天眼发现,这样就能直接见到玄天宗的弟子,顺势求见白长老。
没想到,容谢乘坐云梦扁舟一直飞到冲月台,都没有人来抓他,这让容谢反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急着找道心破碎的解决办法,一个时辰也不想耽误,到达冲月台后没有休息,径直往玄天宗正门天梯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说:下章冰冰出来惹![撒花]
第150章 找到了
“什么人!”
玄天宗正门紧挨着天梯, 容谢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守卫聚集在正门前。
看来,他们不是疏于防范, 而是把精力都集中在别的事上了。
守卫见到夜幕中突然有人出现, 立刻亮出法器, 对准容谢,十分警惕地上下打量他。
容谢收起云梦扁舟,向守卫行了个礼:“在下灵镜宗容谢,是贵宗玄天一剑陆应麒的好友, 曾经协助镜宫查办合欢教前教主的案子……这次来是有急事找陆应麒,烦请两位师兄通报。”
“灵镜宗弟子?”守卫仍然用那种充满戒备的眼神打量容谢, “管你是天王老子, 只要没受到宗门邀请,都不能进!”
容谢心道不妙,玄天宗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对外面的人这般戒备,他首先想到,是陆府案发, 陆应麒受到质疑, 连带着他这个求见者也被拒之门外。
但转念又想,守卫的态度好像是不管谁来,都会被拒,应该不是只针对陆应麒的访客。
玄天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宗门天眼也不用了, 又聚集这么多守卫在这里……?
容谢知道不能硬闯, 便退了下来,走出一段路,才拿出一件袖套一样的长条袋子来, 挂在耳朵边上,那袋子迎风便长,嗖嗖长出数十米,如灵蛇般向正门方向伸去。
这件宝贝叫“顺风耳”,只有使用它的人能看到它的原形,其他人,不管是多么厉害的大能,看到的都只有空气而已。
这件宝贝可以在修为不高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偷听别人说话,容谢清点仓库时,第一个想到的实用性法器就是它。
现在,“顺风耳”果然派上用场了,守卫们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入容谢耳中。
“真不让人进啊?方才那个灵镜宗弟子,好像有些眼熟的,以前也在咱们这通传过,这次就不让进啦?”
“你知道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护山大阵破了洞,怎么破的,什么东西掉进来了,还没个头绪呢……”
“那守着正门也没用啊,怎么看也应该守着洞才对。”
“你以为没人守吗?那个洞……芝兰岭那边已经派人去搜山了。”
容谢听到“芝兰岭”,心中忽地一动,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
什么东西会把玄天宗的护山大阵撞个洞,还掉到芝兰岭附近去了?难不成是……
“听说是个大火球,就这么——轰地一下掉下来了,半边林子都烧起来了呢!”
守卫们继续议论着。
容谢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后背紧绷,许多次沈冰澌风风火火回到涣雪山庄的场景在眼前重叠,宛如大火球划破天际,坠落在涣雪山庄门前,冲击力令地面震动,有时还会留下一个大坑,熊熊燃烧的火焰退去,沈冰澌从火中走来,火焰洗去他身上的尘土,火舌亲昵地舔舐着他的身形,他神采奕奕地走出来,走到容谢面前,急不可耐地说着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容谢不再耽误时间,架起云梦扁舟,沿着护山大阵外侧向芝兰岭方向飞去。
夜风凛冽,容谢拿出罗盘针,回忆着芝兰岭的方位,驾驶云梦扁舟向那里飞去,飞到一半时,迎面扑来一阵骤雨。
夜间飞行,又赶上骤雨,明明是很糟糕的赶路条件,容谢却心中大喜,这简直是天公作美,有大雨做掩护,他的行动方便了很多。
果不其然,靠近芝兰岭方位时,容谢隐约看到一名玄天宗修士在前面巡逻,他斟酌了一下,给自己和云梦扁舟加了几个隐身符,一边放着顺风耳,一边谨慎地向前推进。
容谢成功绕过几个空中守卫,来到破洞前,接下来想要继续隐藏形迹却没有那么容易了,破洞周围密密匝匝围着许多玄天宗修士,根本暗度陈仓的机会。
容谢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真是见了鬼了,今天的雨怎么这样大?”
“这天气反常啊,莫非和陨石有关?”
“都别聊了,好好守着,找不到砸破护山大阵的东西,大家都不能歇!”
“唉——”
玄天宗修士们一个个垂头丧气,顶着避雨符,双脚踏在飞行法器上,露出疲倦之态。
“抱歉,让一让。”
有人从后面挤上来,玄天宗修士们下意识以为是自己人,让开条道,看清楚那人穿着一身青衣,与他们玄天宗的道袍迥然相异,脚下还踩着一条发光的小船时,立刻上来拦人。
那青年却不疾不徐地向他们行了个礼,表明来意:“诸位玄天宗的师兄师姐,我是灵镜宗弟子,薛宗主刚刚下了宗主令,令我们游走在外的灵镜宗弟子搜寻同门沈冰澌的下落,我循着沈冰澌留下的火灵找到这里,不知道诸位师兄师姐有没有看到他呢?”
玄天宗修士们下意识就想赶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青年走人,但听到他说“宗主令”,又看到他身上的灵镜宗弟子服,赶人的话便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了。
“什么沈冰澌?你说的是上任无情道裁诫官么?”
“他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我们并没有看到他。”
身穿灵镜宗弟子服的青年便是容谢,为了表明身份,他特地从箱底找出当年的弟子服带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容谢指了指护山大阵上撞破的大洞:“你们是不是看到一颗火球落下来,然后,护山大阵就被砸了个大洞?”
“是啊!我们在找那火球呢!”
容谢点点头:“那就对了,火球留下的火灵正是沈冰澌的,我是他的同门,很熟悉他的灵力,你们让我下去找找,你们可以交差,我也可以交差。”
玄天宗修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雨这么大,天这么黑,大家连着找了大半天时间,也没找到砸破护山大阵的东西,这样熬煎下去,还不知道几时才能休息,飞在空中可是时时刻刻都在耗费灵力……
可是眼前这青年,除了穿着灵镜宗的弟子服,再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了,他们也不能贸然把人放进去,万一这人再跑掉了,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容谢看出这些人的犹豫,便道:“我与你们无情道宫的陆应麒相识,若是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请他过来,一对便知。”
容谢本以为说了这话,这些玄天宗修士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没想到他们又犹豫起来。
“罢了,只是叫陆应麒过来认个人,总没问题吧?”一名修士忍不住说道,“他又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
“我去找人!”另一名修士附和道。
其他修士默认了找陆应麒过来的行动,那名修士便飞一般地去了。
容谢心中暗暗惊讶,没想到这才不到半个月,陆应麒在玄天宗的地位就落到这种地步,想来这都是那个尚乾公开陆府案子细节引发的后果,如果沈冰澌没出岔子,也不至于被这个尚乾半路截胡,案子的细节也不会闹得天下皆知,陆应麒也就不会被排挤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容谢心情一时复杂,他揪出陆家炉鼎案,最初也只是为了保护小枝,进而解决陆应麒中途夭折的隐患,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不可预计,根本不知道一次改变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现在小枝是没事了,沈冰澌和陆应麒却……
金光闪处,有人御剑而来。
容谢目光一凝,有一瞬间,金色的剑光令他激动起来,可是很快,他意识到那不是胜邪剑的光,而是金系护体灵力开到最大的效果。
方才去叫人的那个玄天宗修士引着一个陌生脸孔的男修过来,这男修看起来三十来岁年纪,满面光彩,双手负在身后,身上的气势比宗门长老还要托大,不知怎的,容谢立刻就认出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尚乾。
这人一出现,周围的玄天宗修士也沉默了。
“尚师兄,这就是那个灵镜宗弟子。”去叫人的修士介绍道。
尚乾目光上下打量容谢,笑道:“这小师弟看着面善,干嘛拦着人家,放行,放行!”
尚乾一发话,玄天宗修士们便散开。
容谢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进去了,向尚乾拱手致谢,便往空洞里去。
尚乾尾随而至,跟在容谢身边,笑问道:“听说你们宗门发宗主令找沈剑圣?沈剑圣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掉到我们玄天宗来?你确定感觉到了他的火灵?你和他很熟么?”
容谢侧头看了尚乾一眼,尚乾脸上的笑容让人很不舒服,怪不得他会如此轻易地放自己进来,原来是等着看沈冰澌热闹呢。
容谢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喜怒形于色的无情道修士了,他拿出敷衍功夫:“回尚师兄,也不是很熟,就是接到了宗主令,才来找一找。尚师兄修为这么高,都没找到什么,我也就是碰碰运气。”
尚乾似乎有些失望,又跟容谢打听了两句,什么收获也没有,便急躁地传音叫其他人来替他跟着容谢,匆匆离去了。
容谢正巴不得尚乾赶紧走。
容谢落在芝兰岭上新鲜撞出来的大坑上,目送尚乾离去,拿出刻着“冰”字的传音玉佩,一边向其中注入灵力,一边留心着山岭上的动静。
两个盯梢的玄天宗修士不远不近跟着容谢,他们也搜寻了很长时间了,根本不想再进到黑压压的丛林里。
容谢加快步伐,很快甩掉了两人。
为了更清楚地听到另外一块传音玉佩的震动,容谢没有加避雨符,雨水时不时从叶片上面翻下来,一捧一捧地淋在容谢头上,他穿行在泥泞湿滑的草丛间,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沈冰澌会在哪儿呢?
为什么他掉下来之后,又很快消失不见,玄天宗修士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容谢有种感觉,只要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就能找到沈冰澌。
静下来,静下心来。
沈冰澌肯定不是正常掉下来的,他如果能控制自己的灵力,不会把玄天宗的护山大阵砸个窟窿。
说明……他来芝兰岭时,道心动摇已经很严重了,控制不住砸穿护山大阵掉下来,把地面砸个大坑……他的状态应该很不好。
即便状态很差,沈冰澌还是第一时间离开了坠落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驱使他到达目的地后,又避开了所有人,躲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去了?
几乎是一瞬间,容谢就想明白了其中原委。
他拨开树丛,回忆着刚才从空中落下来时看到的地形,向人迹罕至的山沟方向走去。
一面是上无情道宫的路,一面是远离人群的山沟。
沈冰澌道心动摇,飞行失控,掉下来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人迹罕至的那个方向。
因为……他就是这种人啊,不愿意在死对头面前露出败相,任何时候出场都要风风光光的。
宁可拼着内伤也要躲到山沟里,直到调息过来,再去见陆应麒和白长老。
半个时辰后,容谢终于在一团漆黑的山沟下面,听到另外一块传音玉佩传来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