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不要碰我
只要缺银子花了, 就可以让法修界的人送银子来,说不准还能讨几个法修界的貌美女修,那到时候,他们过得岂不是神仙日子?
那壮汉的心思, 已转了几个弯, 看着前方那个还毫无防备的身影,顿时森然一笑, 道:“下山的路, 我知道啊。来, 我送你下山去。”
李尘尽听着他的话, 顿时面露感激, 连连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了, 兄台当真是热心肠。”
那壮汉笑着挥了挥手,“小事小事,举那什么劳而已。来,跟我来,我带你下山。”
他望着逐渐朝他走来的李尘尽, 嘴角的弧度也是越咧越大,大到都有些狰狞。
待李尘尽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作势要转过身,却又忽然回头, 指着她的身后,道:“那地上的草药, 是不是你掉的?”
李尘尽闻言, 如他所预料的一般,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而就在李尘尽回头的瞬间,他趁机手起刀落, 一记利落的手刀,劈在了她颈后上,顿时就将面前的人,给劈晕了过去。
随后,他将晕过去的人抱起来,顺势扛到肩上,仰天大笑道:“兄弟们!从今日起,咱们可就要走好运了!往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你们想要多少女人,老大我就给你们买多少,哈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人,登时也跟着大笑起来,各自你一言我一语地,竟是现在就开始畅想起来,往后该如何挥金如土。
“老大厉害啊!抓了那个什么祖的道侣,以后法修界不就都听咱们的了吗?!”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听说,那些法修界的人,都是用金子当床睡的!以后咱们岂不是也能睡在金子做的床上了?哈哈哈哈哈!!”
“何止是能用金子当床睡?咱们还能在金子上面睡女人!外头那些女的,一个个都是见钱眼开,咱们没银子的时候,都不愿意搭理咱们,等咱们有了银子,怕是招招手,那些女人就要争破脑袋地往咱们怀里钻,哈哈哈哈——!!”
他们畅想着未来的好日子,却无一人发现,那个被他们老大扛在肩上,昏迷不醒的人,唇边却缓缓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
李尘尽被他们带进寨子后,他们许是觉得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无需严防。
因此,只捆了她的一双手,连她的腿脚都没有捆,便拍着她的脸,将她唤醒。
李尘尽装作才醒来的模样,在看清眼前的人时,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面露惊恐,下意识地想要跑,却被那壮汉抓着胳膊,一把又给拽了回来。
“跑,你能往哪跑?”那壮汉狞笑着道,“就算你出得了这门,你也下不了山啊!”
李尘尽倒吸一口凉气,看起来十分吃痛的模样,“你们为何要捆我?我一早便说过了,我是禅修界的人,若你们不放了我,是会有修真界的人来找我的。”
那壮汉听着她的话,不仅没有半点畏惧之意,反而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脸,狞笑道:“我抓的就是你这个禅修界的人,也巴不得有修真界的人找过来呢!”
“我知道,你是那个法修界管事的道侣,法修界不是很有钱吗?你那道侣要是真在乎你,应该不会吝啬他的那点金银吧?”
李尘尽冷冷地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我看你们身上还带有兵刃,想来你们应当不是普通百姓,是此地的山匪吧?”
那壮汉邪笑一声,道:“你这眼神倒是不错,我们的确是这地方的山大王。怎么?想要求我们放了你?”
李尘尽道:“十不善业道,上者地狱因,中者畜生因,下者饿鬼因。于中,杀生之罪,能令众生堕于地狱、畜生、饿鬼;若生人中,得二种果报:一者短命,二者多病(1)。”
“偷盗之罪,亦令众生堕三恶道;若生人中,得二种果报:一者贫穷,二者共财不得自在(2)。”
“邪淫之罪,亦令众生堕三恶道;若生人中,得二种果报:一者妻不贞良,二者不得随意眷属(3)。”
那些人听着她说的话,一番面面相觑后,有一人皱眉喝道:“你嘴里乱七八糟地,在说些什么东西呢?”
李尘尽微微一笑,“我只是想告诉诸位。恶行生恶果,善行生善果;行恶得恶,如种苦种。恶自受罪,善自受福。习善得善,亦如种甜。自利利人,益而不费(4)。”
“古语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们今日能遇见我,也算是你们的机缘。所以,不如放下贪嗔痴慢疑的‘屠刀’,回头走上正道,诚心忏悔,修行善法,不再作恶,踏上成佛之路。若执迷不悟的话……”
她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若执迷不悟的话,按照你们如此行事,怕是会下地狱啊。”
听着她那一大长串的话,那些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但每个人的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道:“老大,她是不是在拐着弯地咒咱们下地狱呢?”
被这么一提醒,那些大汉也纷纷回过了味来,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好似李尘尽方才说的,是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
而他们在笑的时候,李尘尽看起来却不恼不怒,依然静立原地,静静地望着他们,面上也带着十分温和的笑意,好似是想以此感化他们一样。
那些人笑了一会后,又有一人指着她道:“老大,你看,我就说修真界的人,玩起来肯定有意思吧?她们嘴巴里,也就只能说些这种话,连骂人都不会,只会念经,哈哈哈哈!”
“太有意思了!她这骂人的话,比我三岁的儿子还不如,哈哈哈!!”
“不知道那个法修界管事的是什么样,肯定和她也差不多,怕连骂娘都不会吧?哈哈哈——!”
那些人又笑了一阵后,忽然有一人道:“老大,你说,反正修真界的人又没来,我们也没将信递出去,要不……趁她现在就一个人在这,咱们先玩玩呗?”
“是啊老大。我听说修真界的人,都会吸收什么天地灵气之类的东西,听起来神乎其神的,和普通人不一样。但我现在瞧着,她好像也就长得比一般人好看点,会不会不一样的地方,是在身子上啊?”
“身上也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是不是穿着衣裳看不出来啊?又或者是那个地方,比窑子里的姑娘还……”
在一片污言秽语中,李尘尽的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也依旧平静,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他们说的也不是她一样,“我劝诸位一句,听不进我的话不要紧,但最好还是不要碰我。”
一人嬉皮笑脸地凑近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道:“就知道你会说这话,碰你又怎么了?你穿这么好看地上山来,不就是为了找人碰你吗?”
“就是!脸上还涂脂抹粉的,弄得这么好看,都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你这么打扮,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吗?装什么清高?”
“你都被我们抓了,就算我们不碰你,你下了山,又有谁信你干净啊?不过我听说,你们修真界不讲究那些,那不正好吗?”
“你们修真界的人,不是都不在乎这些吗?那你那道侣肯定也不介意,既然都不介意,那你陪我们玩玩怎么了?你让我们舒服了,我们也让你舒服,大家都舒舒服服的,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那若是我不同意呢?”李尘尽问。
那些大汉对视一眼后,纷纷嗤笑出声,像是听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
那离李尘尽最近的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还一边笑着,一边道:“你都落到我们手上了,你同不同意,又有什么要紧的?”
“就是啊,看来这修真界的人,真是没见过世面。都落到别人手上了,竟然还想跟人讲道理,哈哈哈哈哈……”
“老大,我看就别跟她废话了,直接先玩了再说!咱们寨子里弟兄这么多,再跟她废话,等轮到后面的弟兄,得等到什么时候?”
“就是啊老大,弟兄们都等不及了!您就赶紧的吧!不然等天黑了,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就没劲了……”
那为首的大汉,在众人的鼓噪中,也便收起了逗弄李尘尽的心思,搓了搓手,笑着朝李尘尽凑近过来,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黄牙,“你也别怕,你乖乖地配合我跟我的弟兄们,我们会对你温柔些,会好好疼你的。”
“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但凡你长得丑些,我这些弟兄们就先去玩别的姑娘了……”
李尘尽垂下眼,目光落到伸向她的腰间的手,面上不见半点恼怒或畏惧之意,只是缓缓叹了口气,道:“俗话说得好,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诸位,我可是给过你们机会的。奈何你们不愿回头,只愿下地狱,那我也只好成全你们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腕间的麻绳,忽然应声而断,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她一把扣住了那大汉的手腕。
“咔嚓!”
她只是手上一用力,耳边便传来了一道骨骼碎裂的脆响,和一道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周遭人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皆是吓得大惊失色,好似完全没想到,那个先前看着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突然来上这么一招——
作者有话说:(1)出自《大方广佛华严经》卷第三十五
(2)出自《大方广佛华严经》卷第三十五
(3)出自《大方广佛华严经》卷第三十五
(4)出自《法句经恶行品》
第142章 破戒
混乱之中, 先前那背着个女子的山匪新人,连滚带爬地冲到屋外,捡起了先前放到外面的砍刀。
他跑的极快,不过片刻功夫, 便又跌撞着, 冲回到了屋里。
但待他提着刀回来时,却被眼前景象, 骇得魂飞魄散。
就在他的注视下, 一个人被一柄青色的长剑, 拦腰斩断。
那个人被斩断时, 甚至还未反应过来, 直到上半身向后倒去, 摔在了地上,脏器混着鲜血泼洒了一地,才后知后觉地惨嚎起来。
而就在他愣神的刹那,屋内的十余人,登时就只剩下了一个活口。
那个活口转身欲逃, 但那抹青色的剑光,却如影随形, 仿若附骨之蛆。
他才转身,肚皮就和不知何时贴上来的青色长剑擦过, 反应过来时,他已被开膛, 肚子里的东西, 全都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垂到了地上。
而此刻,那个才加入山匪不久的山匪新人, 已被吓得无法动弹,只一味地浑身乱颤,只觉得□□瞬间湿热一片。
他还以为自己也被拦腰斩断了,但他低头一看,却只看到自己脚下蔓延开的一片,冒着热气的水迹。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人,是真的会被吓到失禁的……
而造成这般地狱景象的人,此刻却正站在满地血色之中,悠然的抬起手中的长剑,指腹轻轻擦过染血的剑身。
随后,两指合拢,轻轻摩擦着指腹间,尚且温热的血液。
直到将那点血迹晕染开,她才松开了合拢的指腹,看着指间染开的颜色,像是市面上上好的胭脂。
而那个看着李尘尽欣赏血液颜色的山匪新人,此刻已被吓得大气不敢喘,最后,更是腿软的直接跪了下去。
他几乎要被当场吓死,但那捻着指腹间鲜血的人,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嗅着满室的血腥味和粪尿溢出的臭味,也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地道:“我就说……从前的剑神,煞气很重的,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再出现为好。”
“唉……我这都多久没杀这么多人了……明明都和明存老和尚说好的,往后要做个慈悲为怀的善人,唉……”
说着,她抬眸,看向眼下唯一的幸存者,但却不见半点杀意,不仅眉眼柔和,唇边甚至还带着浅笑,“你们看,你们这不是逼我破戒吗?”
“原本我还不想将之前的事,算到你们头上的,没成想你们倒是壮大起来了,还有了个寨子。这地方,少说也有个百来号人吧?唉……这地方,不仅人变多了,也比之前更会作恶了,唉……”
“哦,对了,作恶。你们作恶了,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合理啊,看来明存那老和尚是没法念叨我了。我这可是为民除害,真说起来,他还得夸我几句呢,呵呵……”
说着,她面上的笑容,顿时加深了几分,语笑嫣然间,更衬的她眉目如画。
可这笑容落在那山匪新人的眼里,却比修罗恶鬼更为恐怖!
那原本还浑身发软,死活站不起来的人,被她这一抹笑意,吓得是直接站了起来,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就想跑。
但李尘尽见他要跑,也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并不阻拦,只是提着剑,静静地站在满是尸体的屋子里,欣赏着他逃跑的模样。
但这么说也不对。
因为地上,并非全是尸体。
还有很多人,只是被她砍的不能动了,虽流血不止,却也在布满残肢断躯的血泊中,不断地在哀嚎、扭动,并没有死去,自然也就算不上是尸体……
而她,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就那么站在满地又是尸体,又是半死不活的哀嚎的人的人堆里,静静地望着他的方向。
她依旧满面柔和的微笑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满地惨状,也不是她造成的。
但这并不能让人安心,反而将他吓得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这是个疯子……
这绝对是个疯子!
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喜欢杀人,不对,是个享受杀戮,更享受听人临死前哀嚎的疯子!
不是说那个禅修界的李尘尽,心软如棉的吗?!!
不是说禅修界的人都慈悲为怀吗?!!!
为什么不是那样?
为什么不是传闻里说的那样?!
他要走,他要走,他要走……
为什么腿使不上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要离开,要快点离开……离开……离开……离开……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会死的很惨的……
他不要被折磨,他不要……
救命,谁能救救他?
谁能救救他?!
外面巡逻的人,听见了这里的动静,走过来查看情况时,却在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里面的惨状时,全都僵在了原地。
那些人的脸上皆是一片空白,但在看到那领头的壮汉,他们的大哥,用一只手扒在地上,留在一个又一个血手印,拖着自己的半截身子,朝他们爬来时,被吓得直接脸色惨白。
其实真正可怕的,并不是他们的大哥此刻向他们求救,而是他们大哥,此刻的模样。
只见他一边朝着他们爬来,一边向他们伸出手求救时,第一眼看起来好似没什么太可怕的,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他露在外面的肠肚,混着血水,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地狱一般的景象,哪怕是着寨子里的老人,都被吓得愣在原地,而一些胆子小的,和那个山匪新人一样,被吓的直接瘫软在地,一点山匪该有的模样都没有。
而那个提着剑,似乎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此刻正歪着头,望着门外的十数人,眉眼弯弯地柔和一笑,道:“看来,你们这里的人,当真是不少啊。”
“挺好的,挺好的。我已经很久没杀得这般痛快了,唉……和明存老和尚的约定,可真是很难守啊……”
“不过今日,还是多谢诸位了。为表谢意,我便送诸位下去见阎王吧,这样,诸位也好早日下地狱去赎罪。”
“自然了,诸位也不必感激我。只要诸位下辈子,记得做一个慈悲为怀的好人,便足够了。”
说罢,她手中长剑一甩,先前沾染的那些血迹,登时被甩到了地上。
而这么一甩之后,那柄青色的长剑,依旧明净如初、一尘不染,只是在她手中微微颤鸣着,仿佛因为方才喝饱了鲜血,而感到兴奋。
李尘尽看了眼已经干净了的揽月剑,再次抬眼看向那些还傻愣在门外,还未回过神来的众人,歉然微笑道:“实在是很抱歉,打扰诸位想事情了。”
“但……诸位还不跑吗?或者赶紧拿些武器防身呢?我要准备动手了哦。”
听着李尘尽的话,众人顿时如梦初醒,四散奔逃。
而在那些人都跑开了之后,李尘尽才缓步往前走去。
她跨过一个又一个尸体,和半死不活的人的残躯,最终站定到了那之前想跑,但跑了没几步,便又腿软的跪在地上的山匪新人面前。
她垂眸望着哪地上的人,轻轻笑了一声。
随后,缓缓弯下腰,俯下身,贴近到那人的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而那个人像是被吓傻了,这个时候,连躲都不知道躲,只呆呆地望着李尘尽逐渐靠近、放大的面容。
这个距离,已经近到他可以看清李尘尽的脸上,有多少根眉毛,自然也能看清李尘尽的脸上,沾染上的鲜血。
而只要一想到那些鲜血是哪里来的,他的脸颊肉,便开始止不住地抽动起来,浑身更是抖如筛糠。
李尘尽望着他满是畏惧的眼睛,面上却缓缓扬起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随后,她一只手抬起,指腹轻点在他的额头上,缓缓擦到他的额角。
而后,她收回手,看着指腹上沾染的冷汗,叹气道:“这位兄台,出这么汗啊?我记得如今这天,应当是还未热到这种地步才对。”
说着,她又微微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劝慰地道:“不过无妨,无妨。很快,你便不会再流汗了,也不会再觉得热了。”
听着李尘尽的话,那山匪新人颤抖着声音道:“求……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李尘尽摇了摇头,“兄台,你现在可是山匪啊。山匪,怎么能向被掳来的人求饶呢?”
“我,我……我不做山匪了!我,我不做山匪了,我真的不做山匪了,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李尘尽唇边的笑意微凉,再次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上他眉心,“唉……好多汗啊……但说实话,这回头是岸,确实是件好事。但你说的太晚了,我给你们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再者说……”
她一边为面前人擦着汗,一边轻声地道:“再者说……我若是现在放过你的话,那那个被你杀了的娘子,该怎么办呢?她会原谅你吗?”
“她……她……她会的……她会的……她爱我,她很爱我!她会的!她一定会的!她会的……”
“这样啊……”李尘尽颔首,“那好吧,那我就不送你去见你娘子了。”
“谢……谢……谢谢……我……我……我以后……一定……一定……一定会做个好……好……好人……”
在他迸发出希望的目光中,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为他擦拭着不断流下的汗水——
作者有话说:再也不要写长篇了,再也不想写奇幻了,我好像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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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摇尾乞怜
那个人见状, 立刻低下了头,主动贴上李尘尽的掌心,像是一只对主人摇尾乞怜的狗,无声地讨好着李尘尽这个主人。
李尘尽似是被他的这番温驯的动作, 取悦到了, 低低地笑了几声,指腹擦过他隐约带着些泪花的眼尾, 柔声补充道:“我送你去见阎王吧。”
………………
这座寨子在这地方盘踞已久, 因此, 人数也比李尘尽在李相欢的记忆里所看到的, 要多上不少。
不过算下来, 其实也没多上多少, 大约也就多出了百来十人,处理起来不怎么麻烦,只是追起来,稍微有些费功夫。
李尘尽缓缓呼出一口气,手上用力一抽。
只听“嗤”的一声, 那埋入了面前之人后心的三尺长剑,伴随着一阵撕裂血肉的声音, 被她尽数从那人的血肉中,抽了出来。
而随着剑身被完全抽出, 温热的鲜血,也顿时喷涌而出, 如骤然涌出的温热泉水一般, 浇了她满头满脸。
热血浸透了她的衣衫,很快,便蒸腾起了缕缕白汽, 让她恍然间,竟有一种自己在泡温泉的错觉。
而她面前的那个人,早在一开始被长剑贯穿身体时,心肺便已被剑身上所覆盖的灵力震碎。
因此,他此刻虽圆瞪着眼睛,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同先前那些无声倒下的尸体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上,只发出些血肉砸到地上时,会发出的沉闷声响。
李尘尽缓缓抬起头,望着头顶灿烂的太阳,感受着血液擦过她脸颊,滚滚而下时,带来的些许痒意,面上竟缓缓出现了些许笑容,喉咙里,也发出了几声低沉、闷哑的笑声。
她笑了一会,又低下头,抬起左手,轻轻拭去眼角不知是何人的鲜血。
随后,她将沾染上指尖的鲜血,微微捻开后,放到鼻下轻轻嗅了嗅。
在嗅到那股血腥味后,她原本因染上杀意,而变得冰冷且兴奋的目光,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种被无尽鲜血包围、覆盖、沾染的感觉……
真是太久没感受到过了。
以至于,她竟然……
生出了几分怀念……
只是可惜啊,可惜人只能死一次,这些人现在都已经死光了,她也不能再杀上第二次了。
从前她还做剑神的时候,杀的东西太多,因此,只觉得杀戮有意思,又会让她觉得兴奋,却从未品出过什么其他的滋味。
而如今,她禅修界的人做久了,再体验一次做剑修界之人的感觉,反倒品出了些别样滋味,甚至让她觉得……
这做个剑神,好像也不是很差……
真想再杀些人啊……
那些原本已经决定要远离,并且原谅的人,在她有了这个想法后,却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竟然让她有些想去将他们都杀了……
全都杀了……
全部都杀了……
一个不留……
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
随着脑中那些声音越来越强烈,李尘尽却是忽然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喃喃自语地道:“一定是现在这个身体,有一部分是用那条恶蛟的脑袋做的,所以煞气也有些太重了,唉……这好不容易养起来点的慈悲心肠,差点又全没了,唉……”
“这做个善人……可真是难啊……”
她喃喃自语了一阵后,将一直收在储物袋里的传讯符,拿了出来。
随后,她在那张传讯符里,注入了些许灵力。
而在注入灵力期间,她留下的话语也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两个字——速来。
而在她写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那张传讯符,便无火自燃,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传完了信后,她也是不耽误功夫,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把铁锹,找了块空地,便开始一边哼着曲子,一边开始挖土。
原以为,她要挖上好几个坑,沈正渊才会赶过来。
结果却不曾想,她的坑才挖到第二个,距离她不远处的地面上,便突然出现了一个法阵。
在那法阵成型的瞬间,那收到了她传讯符的人,便出现在了那法阵的正中央。
李尘尽抬眼望去,正好瞧见沈正渊踏出了法阵。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满地的残肢断臂。
他看着那些尸身面容上,所保留着的,生前最后一刻的痛苦、恐惧、祈求、怨恨、不解等等神情。
一点点地欣赏过去,不仅没有半点骇意,反而诡异地带上了些许微笑。
李尘尽看着他面上有些诡异的微笑,再回想自己方才杀人的模样,便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跟着明存老和尚混了这么些年,倒也不错。
当然,也好在她是跟着明存老和尚混的,而不是跟着沈正渊混的,不然这修真界怕是要被闹的天翻地覆。
这也不是她胡说,毕竟不管怎么想,若是李相欢和沈正渊在一起了,别说是修真界,怕是这片天地都得被掀翻。
这两个人,一个虽非嗜杀成性,却也是视杀戮为家常便饭;而另一个虽说也不算是嗜杀成性,但对杀人、杀修士、杀妖、杀鬼等等,也是说下手便下手,毫不留情。
所以说,李相欢和沈正渊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能杀,也得亏是这二人理念不合,不然凑到了一起,那还得了?
李相欢和沈正渊这两人,唯一的区别便是,李相欢虽视杀戮为家常便饭,却是只杀恶人,不杀善人;而沈正渊,则是谁惹了他和他的人,也不管什么善恶对错,先将对面的人杀了再说。
所以,这二人从前合不到一起去,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二者内心的理念不同。
但她现在是看出来了,沈正渊这家伙,对自己人还是很能迁就的。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滥杀无辜,所以他也就不再滥杀无辜,至少当着她的面,不会滥杀无辜。
要是从前他能如此迁就李相欢,按照李相欢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这两个人定然能处到一块去。
可是这二人若是关系好了,能谈到一块去了,那会发生些什么,她实在是不敢细想。
不过按照这两个人的脾气秉性,怕是会杀的这世上的人,都不敢再当人了……
李尘尽咳嗽了两声,见沈正渊还在欣赏那些死相凄惨的尸体,登时加大了声音,声音之大,几乎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样。
沈正渊也终于被这咳嗽声,吸引了过来。
而就在他扭头朝李尘尽看去时,便见李尘尽一只手提着两把铁锹,另一只手,朝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道:“快来,帮我一起挖。”
沈正渊:“……”
沈正渊:“……?”
沈正渊面色古怪地走过去,又面色古怪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铁锹。
随后,他看了看手里的铁锹,又看了看脚下被鲜血染红的土地,难得陷入了沉默。
而在他沉默的期间,李尘尽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看起来十分轻松,且异常利落的……
又挖出了一个人形的土坑……
而后,站在那坑里的李尘尽,抬起了头,眯眼望向还提着铁锹发呆的沈正渊,啧了一声道:“沈掌门,我请你来,可不是让你在这发呆的。你从前挖坑,不是挖的挺好的吗?不会这几百年没挖过地,就忘了要怎么挖了吧?”
沈正渊:“……”
说实话,他自从重建了法修界之后,的确是再没自己做过这种粗活,的确是有些不得要领。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对李尘尽的所作所为,十分不理解。
她都已经把人杀了,还给人埋了做什么?
直接曝尸荒野,难道不方便吗?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在他见到李尘尽直起了腰,将铁锹插进地里,眯起眼,面色有些不满地看向他时,他立刻低下了头,开始十分费力地……
挖坑……
毕竟,按照李尘尽方才看他的眼神,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不按照李尘尽的意思做,他就会被埋进坑里……
恍惚间,他好像回忆起了几分,几百年前的李尘尽,曾给他带来的恐惧……
他此刻就像几百年前那样,握紧铁锹,便开始认认真真地挖起坑来。
只是,他此刻虽然身上没有伤,体魄也比当年强健不少,但这种体力活,说实话,他做的并不多,也许久未曾沾过手。
法修界的人,虽说也不喜欢事事假手于人,但是日常的一些琐碎小事,大多依靠一些术法和法器代劳,能给人省下不少事和力气,所以这体力上的事……
他当真是不如李尘尽。
因此,哪怕他已经十分卖力地开始挖,但挖到了太阳西斜之时,他也终究是力竭,再也挖不动了……
他看了眼李尘尽的方向,见她仍是不知疲倦地挥动着铁锹,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鼹鼠,十分卖力,且越挖越起劲,铁锹挥的都快出现残影时……
他终究是忍不住地……
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李尘尽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只一边算着这里的尸体数目,一边算着还差多少坑,又算着等会做墓碑,要砍多少树。
而就在她正算的入神时,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抹白色的衣角,正逐渐朝她的方向靠近。
她一抬头,便见沈正渊正拖着铁锹,绕过地上的一个个深坑,和一座座小土丘,低着头,缓步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抬起手,手掌在坑沿轻轻一按,便直接从坑底,跃了上来。
第144章 不快
站稳脚步后, 她垂眸扫了眼他有些微微发颤的双手,嘴角似有若无地勾出了些许弧度,随手将铁锹往土里一插,静待着沈正渊走过来。
当沈正渊慢悠悠走到她面前时, 才一站定, 他的手,便陡然一松。
下一秒, 那被他拖行了一路, 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蜿蜒长痕的铁锹, 只响起“哐当”, 便就那么被他扔到了地上。
李尘尽看了眼那被他扔到地上的铁锹, 才微微蹙起眉, 那一直低着头的人,却忽然抬头望向她。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一双眼睛里,却明晃晃地写着“委屈”两个字。
要是让法修界的人,瞧见他们的老祖, 对着她露出这样的眼神,怕不是要将她碎尸万段。
李尘尽微微叹了口气, 握住他还在发抖的手,问道:“要不……你去砍树?”
沈正渊没有搭她的话, 只低声道:“我累了。”
“啊?”
沈正渊低下头,靠到她的身上, 同时, 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和皂角的清香,再次重复道:“我累了……”
李尘尽:“……”
看得出来,沈正渊这是真累了,换做平时,他绝对做不出这么丢面子的事。
李尘尽轻咳一声,松开了他的手,任由他抬起双臂,抱紧自己。
随后,她轻轻拍了拍沈正渊的后背,沉吟道:“那……你先歇息一会儿?”
沈正渊顿了一顿,抬起头,扫了眼周围的一片狼藉,而后,又回头看着她,抿了抿唇,“我继续去挖……”
眼见沈正渊就要俯身去捡地上的铁锹,李尘尽一把将他扶住,随后握着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累了就歇着吧。要是让你的那些弟子瞧见,指不准要怎么编排我呢。”
“你放心,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和这些尸体睡在一起的,我们去找个干净些的地方歇息。”
李尘尽牵着他的手,一路走到了半山腰,确定看不到那些尸体,只是隐约能闻到些许血腥味后,她才将储物袋中的小楼拿出来,掷于地上。
那小楼落地后,见风即长,转瞬间,便化作了正常屋舍大小。
她带着他走进小楼,一路走入她的寝屋,将他直接按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将沈正渊安顿好后,见他还在观察着这屋子的陈设,便微笑着道:“睡吧。等你睡醒了,还要继续干活呢。”
沈正渊:“……”
沈正渊:“可以让他们就这么曝尸荒野吗?”
“不行哦。”李尘尽笑的眉眼弯弯,“行了,你也别多想了,快些歇息吧。之后,还得你去砍树呢。”
沈正渊:“……”
沈正渊:“……”
沈正渊:“……”
沈正渊一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后,终于是绝望地……
闭上了眼睛。
而此刻,正坐在床边的李尘尽,望着顷刻间,便陷入沉睡的沈正渊,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沈正渊这体力,还是这般不济,虽说比从前好了一些,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在这么多年下来,外头的人都被他杀的生怕惹他不快,所以也没人敢提出,要和他真刀真枪地打架。
而沈正渊,也自己知道自己的弱点在何处,所以也不曾尝试过和人真刀真枪的动手,不然的话……
怕是早就死过千百回了。
………………
沈正渊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在他醒来时,李尘尽正坐在床边,手中还捧着一本话本,看的正入神。
而他睡醒后,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默默扫了眼微微敞开的窗户,隐约可以通过窗户间的缝隙,看到外面的天色。
看外面的天时,应当是太阳才落山不久,想来他睡的时间,也不算很久。
观察好眼下情况后,但他却仍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仅没有发出声音,反而还重新闭上了眼睛,装作梦中翻身一般,缓缓翻了个身,面朝着李尘尽的方向。
李尘尽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应当是放下了手里的书,身体微微侧了过来,望着他的方向。
随后,他便在自己的面上,感觉到了几缕清风,应当是李尘尽正在他的面前,缓缓挥着手,想要判断出他到底是真的还睡着,还是已经醒了。
他仔细嗅了嗅,发现那阵微风中,夹杂着些许药香。
虽说李尘尽因常年喝药,又和药材相伴,所以身上常年带着药香味,但现在的药香味,要比平常的更浓烈一些。
想来,是李尘尽在他睡着后的一段时间里,整理了一下这小楼内,存放的药材。
紧接着,他就听到李尘尽的声音,“还没醒啊……这都睡到第二天了……怎么还不醒?”
沈正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仍在睡睡。
他从前求生的时候,装死装的很像,所以这装睡,在他这里,也不过是小事一桩,游刃有余的很。
但下一刻,他却忽然感觉到李尘尽温热的指尖,贴上他的额角,为他轻轻梳弄着,他有些凌乱的发丝。
待整理好了他的头发后,那只手却没有离开,反而缓缓下移。
不多时,他的脸颊,便贴上了李尘尽温热的掌心,鼻间能嗅到的清香,也顿时更为浓烈、清晰,让他的呼吸,都险些乱了一拍。
他不明白李尘尽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又或者说,他不知道,李尘尽会对“熟睡”的他,做些什么。
他只能听到,李尘尽发出了一声轻笑,随即,一个轻柔的吻,就那么突然又突兀地,落到了他的额间。
在那蜻蜓点水般的吻过去后,李尘尽应该是稍稍退开了一些,因为,他感受不到李尘尽喷洒到他皮肤上的气息。
但没等他想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该醒,还是不该醒时,却又听李尘尽道:“沈掌门,你这睫毛,颤的像是花间的蝴蝶。看来你这装睡的功夫,不怎么到家啊,酒酿圆子装睡,都比你装的像。”
沈正渊:“……“
他才一睁开了眼,便对上了床榻边的人,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睛。
那一眼,看的他下意识地别过脸,但很快,他又转回了头,望着李尘尽的方向,低声道:“我……我不是想偷懒……”
“我知道。”李尘尽望着他,微笑着道,“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既然沈掌门既然醒了,是不是该去继续挖坑、砍树了?”
沈正渊:“……”
沈正渊默了片刻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但他刚坐起身,准备下床时,却被李尘尽伸手拦住,“不用了,那些活,我都已经干完了。”
沈正渊茫然地回看李尘尽,“……都埋好了?”
“是啊,都埋好了。”李尘尽颔首道,“正巧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自己的名字。我对着他们的名字,一边砍树,一边给他们刻墓碑,正好在你醒来前的一个时辰办完。”
“这期间呢,我看那些血迹有些碍眼,怕吓着人,就将那些血迹都打扫了一下。再加上今日白日的太阳不错,我还抽空回来晒了下药材,又抽空回来,将药材都搬回楼里,稍微整理了一下。”
“哦对了,我见你实在累的很,还抽空去了趟山下,在镇子上买了只老母鸡,给你炖了一锅人参黄芪炖鸡汤,补气固表,正好适合你。然后我炖汤的时候,还顺道给你把了下脉,见你有些上火,便在汤里添了些麦冬。”
说着,她还看了沈正渊一眼,半开玩笑地道:“说实话啊,沈掌门。你这上火之症,我看多半还是因为你平常想的太多了。”
“你也不必急着反驳我。你想一想啊,你这一开始胡思乱想,不是跟我较劲,就是跟你自己较劲,是不是很难不上火啊?”
沈正渊:“……”
沈正渊静静地听她说完了这么一大长串话,就连她的调侃,也是照单全收,但却不见半点恼意,而是有些没头没尾地道:“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李尘尽看着他,似是觉得他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道:“不然呢?沈掌门你都累倒下了,我难道还会那么不近人情,将你硬拽起来干活吗?”
沈正渊:“……”
沈正渊:“……”
沈正渊:“……”
沈正渊:“若我哪日惹你不快,你会打死我吗?”
李尘尽:“……”
李尘尽:“……?”
她伸出手,默默地探了探沈正渊的额头,而后望着他,奇怪地道:“没发烧啊……难道是之前太累了,累糊涂了?”
但说完,她却更是觉得奇怪,重新把上了他的脉门,一边探着他的脉,一边喃喃自语地道:“嘶……真的有那么累吗?”
但就在她想通过把脉,看清楚沈正渊到底怎么了时,沈正渊却抽出了自己的手,在她探究的目光,朝他望去时,他却道:“我只是在想……你从前……好似没有这么……活泼?”
李尘尽脑中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了。我从前的身体是什么样,沈掌门你也是知道的,活着都是勉强了,哪有什么多余的精力折腾啊?”
“不过眼下呢,我这身体好了,这精力自然也就多了。但想来,终究是年纪大了,这精力也不如年轻的时候,之前干活的时候,我还小憩过一炷香呢……”
沈正渊:“……”
这么多的事,在短短一天内办完,竟然还能抽空小憩一炷香……
他现在毫不怀疑,他此刻要是惹李尘尽不高兴了,她一定一拳就能打死他……
第145章 最深的伤害
而李尘尽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他沉思时,她已站起了身,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后, 才朝沈正渊的方向, 招了招手。
沈正渊见状,默然起身, 朝桌边走去。
而他才一落座, 便听李尘尽道:“我方才边看话本, 边等你醒的时候, 想了一些有关魔族的事。”
“那些到丹修界求药的人, 看着虽多, 但天下还没有到真正大乱的地步。我想,倘若不是你早早联合各界,先行在人间界布局,现在的人间界,必然是一片生灵涂炭。”
她指尖轻抚着杯沿, 望着杯中的清水,缓声道:“到时候, 也不知有多少人会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就像七百多年前,我所看到的那样。”
“想来, 那时定是因那个魔族出手太快,将修真界和人间界一起收拾了。以至于修真界自顾不暇, 更顾不上人间界会如何。”
“而人间界的那些普通人呢, 又没有任何自保之力,只能任人宰割。所以,当时的天下, 才会越变越乱。”
李尘尽说着,顿了顿,思索了片刻后,才继续道:“我记得,当时我所见到的一些城镇,有不少屋子都是坍塌的,甚至还有不少城镇,直接被夷为了平地。”
“若是傀儡的话,应当没有那个本事和威力。再想一想,当初在和谈会时所见,还有万善门内的惨状。那时袭击人间界城镇的,应当大多是被魔族所控的妖兽吧?”
“不错。”沈正渊颔首道,“只不过一开始,不会是整个人间界都发生动乱。它会先选择一些城镇下手,还会有意留下些许活口。看着那些人,像奔逃的老鼠一般,逃往各处,让恐惧如瘟疫般散播开来。之后,等其他城镇的人,终日活在恐惧之下,才会再次动手。”
他垂下眼,指尖缓缓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就那样,一寸一寸地缩小凡人,所能生存的地方。像是一个围猎的猎手,一步步将猎物圈入困局,最终,让猎物在绝望中死去。这是它最喜欢用的方法。”
“那么,是因为它喜欢见到人如此,还是需要人如此?”李尘尽问。
“或许二者皆有,但后者应当更多一些。”沈正渊道,“人的恐惧越多,怨恨越强,它的力量,也就会越深。这也是每一个魔族,想要长生不灭,所需要的力量。”
“只是那时的修真界,虽知晓魔族的本事和喜好,却不知晓竟然有一个魔族,暗地里在修真界和人间界,布下那么大的局。所以在它选择动手之时,修真界才会因无力抗衡,而瞬间分崩离析,天下也陷入了一片混沌。”
“而那时,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连自保都困难,更不可能会去想,该如何战胜它。而眼见修真界即将全军覆没,那时的法修界,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全部修为和神魂,注入上古法阵,暂时将天地间的魔气镇压,也将那个魔族镇压于地下。”
李尘尽问道:“所以现在这是时间到了,镇压的封印失效了?”
沈正渊摇了摇头,“那个法阵防得了魔族,却防不了人族。而魔族生来,便善于蛊惑人心,它在人间界生活了那么多年,比一般魔族,更明白人性的弱点,自然也就更会蛊惑人心。”
“即便它当时还被封印,力量也受到了极强的压制,但只要有一人,能够被它蛊惑,自然就可将它自封印下救出。”
“而我虽有心想要去看守那个封印。但你也知晓,我一开始是什么模样,根本无法去看守封印。再者说,即便我没有受伤,凭我一人之力,连护住法修界的那些秘术和法器,都尚且困难,更不必说看守住那个封印。”
“所以,我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重建法修界。待法修界重建后,我便可放心地去看守那个封印。但在我将法修界重建起来之后,却发现那个封印,早已被人破开了。”
“当时的修真界,已经经不住再次的浩劫,一旦它想要再次出手,世间注定会毁灭。不过,好在那个魔族,当年也受了重创,所以一时无法再掀起风浪,修真界和人间界,才会有这么多年的太平。”
所以难怪沈正渊,对有关那个魔族的事,好似很是了解,甚至可以说,几乎那个魔族有什么动作,他都可以第一时间,将那魔族的招数破解。
这必然不是沈正渊能未卜先知,提前知晓那个魔族要有什么动作。
而是他那时发现封印已被破开,魔族消失了之后,每一日、每一刻,都在思索着那个魔族会做些什么,而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必然是不断重复地去想,去回忆,回忆从前那个魔族,还未被封印时,做过的每一件事,再一遍又一遍地去想,想自己当初经历的痛苦,试图从其中找出解决和预防的办法。
也正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想,在回忆,在准备,才能一直将事态的发展,掌控在自己的能够掌控的范围之下。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受伤,甚至是逝去。
即使沈正渊不在乎其他各界的修士,和人间界的凡人,但他却十分看重自己法修界的人。
而她之前,独自离开丹修界,前往这山头的路上时,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有关法修界的事。
法修界作为在各界与人间界遇袭时,第一时间出现控制局面的人,伤亡也不小。
其伤亡程度,和发现大乱后,第一时间拔剑上阵的剑修界,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所以这整个事情里,冲锋陷阵,站在最前面的,除了剑修界的人,就是法修界的人。
而那些法修界弟子,虽说平常很会审时度势,知道打不过就跑,跑的还非常之快,让剑修界弟子都望尘莫及。
可一旦沈正渊下了什么命令,他们却是宁可丧命,也必要做到。
所以,当时一夜下来,竟没有一个法修界弟子,是因看局势不妙,而扭头逃跑的,全都宁可战死当场,也不后退一步。
听传闻中所说的,估算下来,整个法修界,应当是少了将近四成的弟子。
而那些法修界弟子的遗体,无论是全还是不全,都被沈正渊事后派出的弟子,接回了法修界。
听闻,那其中还有不少被妖兽啃食了的尸身,那些奉命去接同门遗体的法修界弟子,便将那些妖兽的肚子剖开,取出里面面目全非的碎肉,装进锦盒里,再抱回法修界。
但这外面的传闻,到底是不完全。
所以,李尘尽不知道法修界究竟没了多少人,也不知道那些法修界弟子的遗体,之后会被如何处置。
更不知道,沈正渊算着法修界死去的人,想起那些法修界弟子,因为他的命令置生死于度外时,最终丧命异地时,心中又会是什么感想。
沈正渊此人,心里真憋了什么事的时候,是绝不会直言的,他只会不断地去回忆,去想,然后把自己逼得再疯一些。
李尘尽也知道,她若是问的话,沈正渊要么不愿意说,要么就是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所以,与其和沈正渊谈论法修界的事,揭他的伤疤,不如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转而想些办法,让他忙起来。
毕竟,人一旦忙起来了,就不会再去想别的事情了。
这一招,李尘尽自己也算是百试百灵。
李尘尽为他重新添满了茶水后,道:“要我说啊,这种祸患呢,光是镇压,我看不怎么起效,还是直接将它杀了为好。你看啊,我从前再怎么说,也有个‘剑神’之名。而这剑神呢,降妖除魔,再正常不过了。”
“虽说你之前说它杀不死,可万一呢?说不准,这上天让我出世,便是为了让我做一些看似不可为,实则可为的事呢?”
沈正渊抬眼望向她,问道:“你想怎么做?”
李尘尽饮尽了杯中茶水,道:“办法倒是不急,先去会它一会,然后我才好想办法。”
“不过呢,在去找她之前,我们还是先将这寨子里,被关着的人放了为好。”
沈正渊默了片刻后,点了下头,道:“好。”
………………
这寨子里,有不少被那些山匪掳来的人,除了一些被抓来干脏活累活的男子,绝大多数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
李尘尽拿着在处理那些山匪尸身时,摸出来的钥匙,挨个将那些人,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但那些女子里,有近六成都怀有身孕。
再不然,便是已经为那些山匪,生育过孩子的,所以哪怕李尘尽让她们下山去,她们也不愿意。
而这不愿意的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人间界和修真界的规矩,是不一样的。
她们这些人,即便回了家,也会被认为是不洁之身。
她们这些人,下了山,就会被认定为“已经脏了”的女子。
所以,她们之后无论在家里,还是在镇上,都是活不下去的。
要么是被戳脊梁骨一辈子,要么,就是悬梁自尽,还能给自己和家里,留下一个家风严谨的好名声。
李尘尽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又扫过那些抱着隆起的腹部,向着她磕头的人,叹了口气,默默闭上了眼睛。
但是哪怕她闭上了眼睛,那些女子的声音,却依然可以在她的耳边不断徘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不要让我们下山!我们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仙人,仙长!求求你们了,给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如果回去了,不仅是死路一条,也是会让家里人丢脸的……我的爹娘,为了养育我成人,耗费了不少心血……我不能……不能恩将仇报……我若是回去了,我爹娘定然舍不得我死,可是街坊邻居会怎么说?我……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我已经……我已经有孕了……我之前也见过逃回去的人,那个人甚至还没有身孕。但不管有没有孕,脏了就是脏了,她不死,就会日日有人砸她们家的门,泼黑狗血……就连街边卖菜的婶子,都不愿意将菜卖给她们家,我也是……我家里也是……所以……所以那个姑娘死了,她……她吊死在了镇上的老槐树底下,这件事才平息的……”
“明明错的不是我,为什么该死的会是我?我……在你们来之前,就有好多姐妹,撞墙自尽了……你们也见到过她们的尸身……所以我们如果下了山,是一定死的……可是我们有什么错?明明错的是那些山匪,为什么他们死了……我们也该死呢……”
“可是我们不下山又能怎么办呢?这里的山匪都已经死了……虽然他们作恶多端,但是……但是正因为他们活着,山下的人才不敢上来。之后等到山下的人知道,山匪都已经死了,我们还是会被烧死的……”
“可是……可是我不敢自尽怎么办?之前咬舌自己的姐姐,她……她最后也没死成……还是砸碎了瓷碗,割开了自己的喉咙才死的……自尽好可怕……我不想死……我不敢死……我真的不敢……”
………………
李尘尽静静地站立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扭头看向沈正渊,问道:“你觉得呢?”
沈正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语气也格外的平静,“人间界向来如此,并无奇怪。即便你看不惯,想要改,也是改不了的。这件事,你当初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但最后又能如何?不仅朝廷反对你,修真界反对你,就连人间界的一些女子,都对你谩骂不止。所以这种事,何必再管呢?”
李尘尽:“……”
沈正渊说的,也的确都是真的。
毕竟,按照李相欢的性格,并非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哪怕有无数人反对,但只要她认准了一条道,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而那时的李相欢,之所以会轻易收手,就是因为她发现,不仅其他人对她谩骂不止,就连那些她想救的人,都对她恶语相向。
甚至,那些她所想救的人,恶言恶语说的要比一些男子更为恶毒。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果断收手,不再多管人间界的那些闲事,更不愿意再去和人间界的人,太过亲近。
因为她发现,这世上的人,就像男子了解男子一样,女子也很了解女子。
而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有一些女子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才会对另一个女子,造成最深的伤害。
李尘尽轻叹了口气,“你安排一些人,将她们送去禅修界吧。”
“这寨子里存放着不少值钱的物件,你让人将那些物件,能物归原主的物归原主;不能物归原主的,便拿去典当了,换些银钱,分给她们。之后,她们想要如何生活,又能如何生活,便看她们自己了。”
说罢,她转过身,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喃喃自语般地低声吟诵道:“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1)。”
“是故佛说:‘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2)’……”——
作者有话说:(1)出自《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2)出自《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第146章 吓人
沈正渊之前说, 他知晓那个魔族在何处。
李尘尽原以为,那地方会不会像一些话本里写的,是遍地白骨的魔窟。
但等她们真到了地方后,却发现, 和话本里的魔窟, 相差甚远。
李尘尽与沈正渊,一同站在一处高山之上。
她垂眸往下看, 只见下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
如水的月色, 自天空轻柔地洒落而下, 照的湖面泛起粼粼银辉。
随着微风吹过, 那些银色的粼光断开又重聚, 像是正在流动的银河, 倒也算得上是一幅美景。
唯一有些破坏这美景的,便是这片湖心处,建起的一片水上营寨。
哪怕现下正是深夜,那片营寨之中,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倘若那通明的灯火, 是火红的颜色,倒映在这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 也能成人烟美景,可坏就坏在, 那灯火的颜色,竟是幽幽的绿色。
恍然望去, 像是半夜飘荡在乱葬岗上的鬼火, 倒映在这片墨色的湖面之上,平添了几分阴森。
李尘尽凝望着远处的水寨,道:“那个魔族, 就在那里面?”
沈正渊并未直接说是或否,而是道:“它将自身的力量,分散到了各处。而只有这一处,最为浓烈。”
“那营寨瞧着不小,人必然也不少,而那些人,想必就是登神教的人。”李尘尽轻叹一声,道,“人身难得,如优昙花。得人身者,如爪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1)。那些人难得能投胎做人,却要行此歪门邪道之事,实在是可惜。”
沈正渊淡淡地道:“我在你的房间里,看过一些你收藏的经文。按照你们禅修界的话来说,‘作恶得恶,如种苦种。恶自受罪,善自受福。亦各须熟,彼不相代。习善得善,亦如种甜’(2)。不是吗?”
李尘尽挑眉,“哟”了一声,扭头看向沈正渊,似是对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觉得十分稀奇,“想不到,沈掌门这和我在一起待久了,倒是也对佛法有了些兴趣。那沈掌门觉得,这种人当如何?”
沈正渊道:“咎由自取,活该。”
李尘尽轻轻笑了一下,也未说对沈正渊所说,到底认可还是不认可,转而道:“我潜进去倒是不难,只是若再加上寻人,难免要开一开杀戒。”
“那些尸首一旦没处理好,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里面的人察觉到不对,怕是她也会趁乱离开。不若你给我几张隐身符,再给我一张传讯符,由我先进去探一探路,如何?”
“反正你也不擅长潜伏,不如先在此耐心等着。待我向你传讯后,你再现身,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事。”
李尘尽说的也的确不错,沈正渊不擅长潜伏和近战,若要与她一起进去,难免会拖后腿,只有留在此处等着,才是最为明智之选。
而沈正渊,自然也深知这一点,并未多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话。
不过,在将她要的符纸,给了她之后,还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把指甲盖大小的灵石,一同放入了她的掌心,“你将人杀了后,可取一块灵石,放入那人的口中。”
“这些灵石被我设下术法,服下的尸身,行为举止可与常人无异,那个魔族也不会察觉到不对,我还可通过那些尸身的眼睛,看到你的动向。必要之时,我也可操控那些尸身,为你开路。”
李尘尽望着手中的灵石,听着沈正渊的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沈正渊说出来的这些,怎么听都不像是正派能做出来的事。
而他会说的如此肯定,就说明先前定然对旁人,或者说旁的尸体用过此法,令她实在担心,他和那些法修界的弟子,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歪门邪道?
日后,又会不会不慎误入歧途……
李尘尽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觉得……什么是歪门邪道?”
听着李尘尽的问题,沈正渊的目光倏忽放空,像是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眼下李尘尽都这么问了,他还是极力思索着,沉吟许久后,才道:“将天下的人都杀了?”
“除此之外呢?”
“还有别的吗?”
看着沈正渊目光真挚中,带着些许疑惑,李尘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难怪世人都说法修界亦正亦邪,但法修界却一直认为自己是正派,合着在他们看来,只要是不将天下的人都杀了,那么就都能算得上是正派。
她看了看沈正渊,又看了看手上的那一堆灵石,沉默半晌后,发现现在不是个适合解释,什么是歪门邪道的时候,只得先将那些灵石,塞入储物袋,转而道:“我先进去。待此事了结,我再与你细说。”
说完,不等沈正渊接话,她便自山顶一跃而下,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
她眼下虽非傀儡之身,但瞧着却好似比之前更为轻盈,踏过湖面时,只如蜻蜓点水,湖面上几乎未产生什么波澜。
且她的速度极快,不过几息之间,便已踏过水面,悄无声息地跃上了一座高楼的楼顶。
她虽在赶路期间,贴上了隐身符,却也一直有意不发出声响,因此,即便她这时候,已经站到了寨中那些人的头顶上,也无人发现有何不对。
她缓缓蹲下身,借着这座营寨之中的绿色火光,勉强能看清下方巡逻的队伍。
那些队伍,大约四五人一队,彼此交错巡逻着,每一队只负责固定区域,且负责的区域也不大,如此紧密小心,要想混进去打探消息和寻人,怕是有些困难。
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哨塔之上。
那哨塔上站着一个不断走动的人,正中央还摆着一个巨大的铜锣,一旦那人发现不对,必然会敲动那铜锣,发出声响,提醒营寨中的其他人。
她看了眼下方巡逻的人,小心收敛着气息,跃至那哨塔之上。
她本想趁那人背对着她时动手,却不曾想,她才站稳脚步,原先背对着她的人,却忽然回了头。
正巧,方才她飞来的路上,不慎将贴在身上的隐身符弄丢了,因此,此刻她只能和那个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
而那人在看到满面无措的她的瞬间,更是面露惊恐,下意识地要砸向铜锣。
她虽有些无措,但在那守卫惊恐地要敲响铜锣时,她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也顺道掐上了他的咽喉。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身体抽搐几下,便瘫软了下去。
李尘尽甩了甩方才拧断这人脖子时,从那人口中涌出的,流到她手上的鲜血。
随后,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拇指盖大小的灵石,按照沈正渊所说,将灵石塞入了他的口中。
而那枚灵石,才进入他的口中,那人原本已经瘫软了的身体,便忽然有了力气,摇摇晃晃地缓缓站起身,如沈正渊先前所说的一样,那具尸体开始在这哨塔中四处转着巡逻,就如生前一般无二。
只是……
李尘尽上下将那人打量了一番,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妙。
这人,是被她拧断了脖子的。
这颈骨断了,脑袋自然也就无力支撑,虽还连在身上,却会随着身体的走动,左摇右摆,四处乱晃,看起来比是个死人还要吓人,若有人过来,一看便知此人有问题。
李尘尽盯着那颗左摇右摆的脑袋,在自己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来回经过,最终还是忍不住,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根木棍。
她将那木棍,对着那人比划了几下,随后,便将其一折为二。
而折断了木棍后,她一把按住了那具还想带着自己那颗左摇右摆的脑袋,四处转悠的尸体,撕下他的一节衣摆后,将木棍插入他的后衣领中,再将他的脑袋,固定于木棍之上。
这下虽说不能转头,看起来也有些僵硬,但无论怎么说,都要比脑袋在脖子上前后左右乱转来的好。
这营寨面积不小,哨塔自然也不止这一个,她照葫芦画瓢地又解决了两处哨塔上的人后,也终于潜入了营寨内部,跳至营寨内部的一处屋顶之上。
营寨内的守卫,要比营寨外面的守卫少上不少,想来是没想过能有人在不惊动外面守卫的情况下,潜入内部。
她趁一队守卫巡逻走至无人处时,自屋顶跃下,将那一队五人杀了个干净。
用灵石将他们“复生”后,扒下了其中一人的外衣,套到了自己身上。
而那个被她扒了外衣的人,便被她指挥着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再让他自己躺进坑里,“安详”地闭上眼睛。
其他几人,则与李尘尽一起埋土,确定将那具尸体埋的严严实实了,才跟着那些人继续巡逻。
李尘尽跟在那巡逻队伍的最后面,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正琢磨着下一步该往哪里去时,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怒喝:“什么?!祭品不见了?!!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盯着她吗?!!!你们知不知道抓一个修真界的人,有多难?!!!!”
“大……大祭司……神主不是说,今夜即便我们不准备祭品,也会降临于此吗?既然神主都不要祭品,那……那我们是不是……”
“放肆!神主不要,那是神主慈悲!!我们既诚心侍奉神主,发誓要做神主最为忠诚的信徒,又怎能草草敷衍了事?!!!”
李尘尽循声望去,便见一名身着红色祭司服的男子,正面红耳赤地厉声训斥着几名少年男女——
作者有话说:(1)出自《大般涅槃经如来性品》
(2)出自《佛说骂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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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凉,末点连5都没有哈哈哈,看来是无人在意,那我就提前换个封面吧
唉,一天有五毛钱都算是巨款,买菜都不够,工作呢劳动仲裁还没搞定,全靠捡烂菜叶,偶尔蹭蹭朋友的饭,朋友问我怎么样,我都说挺好的,好的不得了
看网上扮乞丐的人可以有好多钱,但出去学人扮乞丐又拉不下面子,难道我孔乙己长衫还没脱掉吗,怎么回事……
唉,再也不想写奇幻了,难怪遇到的每一个太太,都建议让我砍纲,然后赶紧跑,太太们说的都是对的,为爱发电果然会饿死,是我没听劝,唉……
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唉……为什么……
第147章 正骨
那祭司指着他们骂到一半, 余光注意到走来的一队巡逻队伍,当即停下了怒骂声,朝那支巡逻队伍招了招手。
这队伍为首的人,虽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面色异常惨白, 但行动看着却与常人无异。
再加上这营寨中幽绿的火光,本就会让人看起来鬼气森然, 因此, 当这一队人站定在那名祭司面前时, 倒也未让那祭司, 和那些少年男女, 看出半点不对之处。
“你们, 有谁曾经在修真界修行过?或者有谁曾经是修真界的百姓?”
那祭司问完,见眼前的一队人无一人回话,登时被气的七窍生烟,一脚将眼前的人踹翻在地,怒声道:“不过是新来了个有些受神主喜爱的祭司, 最后谁输谁赢都说不准,你们这些人就敢不将本祭司放在眼里了?!”
李尘尽的目光, 扫过前面的那些人。
这些人虽说现在能跑能跳,能走能动, 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却改变不了他们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的事实。
而尸体, 都是不会说话的。
她轻咳一声, 从最后方走了出来,拱手道:“小的曾经是修真界的百姓。”
那祭司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面上的怒气消解了些许, 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李尘尽十分顺从地走过去后,那人伸出手,挑起了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摸了摸她的脸颊,道:“虽说长得有些不男不女的,但模样倒是还算周正。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做神主的祭品?”
李尘尽道:“小的愿意,小的毕生所愿,便是有朝一日可面见神主。若做祭品,便可见神主一面,小的必万死不辞!”
听着她的话,那祭司面上的神情严肃了几分,望着她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许敬重之意。
祭司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他拍上李尘尽的肩,捏了捏,道:“是个好小子!你们看到了吗?这才有资格做神主的信徒!!”
他对哪些少年男女说完了话后,有扭头看向李尘尽,继续道:“不过你放心,你不会真的死的,神主也不会让你真死的。”
“所谓祭品,就是舍弃你的这具肉身,将灵魂献给神主,与神主合二为一。届时,你便可同神主,一起享用无尽法力、无尽的寿数,还可与天地同寿。”
“待机缘一到,神主便会送我们这些信众成神登仙,最终与神主一起,执掌三界六道!成为万物主宰!!最后,哪怕是现在那些修真界之人,所供奉的神佛,也会被我们踩在脚下,成为我们的奴隶!!!”
李尘尽心中虽觉得此人就是个疯子,但面上还是表现的十分向往,两眼放光道:“多谢祭司成全!小的愿做神主的祭品!!”
“好!好!!”祭祀又拍了拍她的肩,道,“好小子,待你与神主合二为一后,可要记得多替我说几句好话,让神主多看我两眼。莫要让神主,被那些只会花言巧语的蠢货所蒙蔽!”
李尘尽继续拱手,“祭司之恩情,小的必当永记!祭祀放心,或许小的在成为祭品前,便能先报答祭司的恩情,让祭司再无世间烦恼。”
“哈哈哈!”那祭司被李尘尽的话,逗的几乎大笑不止,“你这小子,也是个会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不过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很是中听,本祭司十分喜欢!若不是现下缺个祭品,本祭司必要将你收为徒不可!!”
二人勾肩搭背,相谈甚欢,仿若是相见恨晚的知己。
那祭司见时间差不多了,正要让李尘尽去换身祭品该穿的衣裳,却没想到一收回手,就见自己的手心上,沾染了不少殷红的血迹。
李尘尽注意到他手心上沾染的血迹,在他皱眉思索前,低声叹道:“没想到又出血了。自从来了此处后,便时常有比我厉害的人欺负我,我还手却又打不过,唉……”
“想来是后背上被人打伤了……不过我现下浑身都痛,也不知到底伤到了哪里……祭司大人,神主应当不会嫌弃我吧?”
祭司闻言,急忙托起她低下的头,见她眼中泪光闪烁,顿时语气坚定地道:“神主必然不会嫌弃你的!你且放心,今夜过后,本祭司必然会为你主持公道,严惩那些欺你之人!!”
“小子,你告诉本祭司,你叫什么名字?”
李尘尽道:“金辰礼。”
祭司神情一顿,扭头看向一旁的几名少年男女,问道:“此处的名册都归我管,我们这有这名字吗?”
那几名少男少女,互相对视了几眼后,纷纷摇了摇头。
李尘尽见状,啜泣一声道:“原来,连祭司大人都不曾记得过我……”
祭司见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连忙安抚道:“你别哭,别哭!我们好男儿,流血不流泪!!”
“走!我先带你去洗漱打理一番,必然会让你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走上祭台!!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任何人看不起你!!!”
李尘尽破涕为笑道:“多谢祭司大人!”
她被那祭司揽着肩,走入了祭司所住的楼阁之中。
虽说是祭司的居所,但里面的布置却很是简单,入目只有一张四方桌,在那张四方桌不远处,便是几个书架还有一个屏风。
那几名少男少女瞧着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抬着浴桶便走到了那屏风之后。
李尘尽扶着那祭司坐到桌边,柔声道:“祭司大人,小的自今夜后,怕是很难再见到祭司大人一面。为了报答祭司大人之恩,就让小的给您捏捏肩吧?”
那祭司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摆在地上的大沙漏,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道:“他们给你备水也需要些时间,那你便先给本祭司按一按吧。”
“唉……这年头,如你这般知恩图报的人,着实是不多了。如你这般不贪生怕死的人,就更是稀少。你是不知道,之前那些抓来的人,无论我与他们怎么说,他们都不愿意做神主的祭品,总嚷嚷着要回什么家去。”
“哼!那些人,真是目光短浅!!他们俗世的亲人能陪他们几载?还要见什么孩子,孩子长大了之后也不见得会孝敬她,不如跟随神主,解脱生死,哼!皆是些鼠目寸光之辈!!”
李尘尽微微一笑,“那些人都是自修真界抓来的吗?”
“唉……用修真界的人做祭品的确更好,但那些修真界有法阵保护,里面的那些修士更是将自己界内的人,盯得一个比一个紧,要抓一个可是不容易。”祭司叹息道,“想必,正是因为抓来的都是人间界的那些凡夫俗子,才会一心想要回家,想要活命,与你半点也不一样。”
“哼,也不想一想。就算我们将他们放了,他们的命又能有几年?总是要死的,这具身体也早晚是要舍弃的,不如跟随神主,长生不死,岂不快哉?”
李尘尽连连点头,捏着他肩的手,缓缓上移,挪到了他的颈边,轻声道:“祭司大人,您的后颈有些硬,我给您揉一揉吧?”
“行。”
祭司的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了一道,骨骼断裂的声音。
李尘尽一手捏着他的后颈,一手捂着他的嘴巴,迅速将一枚灵石塞入了他的口中。
但即便她动作如此快,还是惊动了屏风后面的人。
只听一人问道:“咦?什么声音?”
“你也听到了?那声音好奇怪啊,从没听过。”
李尘尽道:“无事,是我给祭司大人正骨发出的声音。辛苦几位了,之后若有时间,我给几位也正一正骨。”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你们年岁还小,不适合这么早正骨。几位,不知祭台在何处?几位可否带我前去?”
一人探出了头,看了眼正端坐着桌案边,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翻看的祭司,道:“祭司大人会带你去的。我们是祭司大人豢养的奴隶,平日只能伺候祭司大人,为祭司大人夜里解闷,不能去祭台那般的神圣之所。”
李尘尽长长地“哦”了一声,微笑着俯下身,贴近到那祭司的耳畔边,轻声细语地道:“看来,我好似让你太痛快了些啊,祭司大人。”
那祭司此刻自然不会说话,只是继续往后翻着页数。
待那些少男少女弄好了水,李尘尽便让他们先行出去,祭司大人还要在此留上一会,与她说些上了祭台后要做的事。
那些人下意识地朝祭司看去,见那祭司没什么反应,似是默认了李尘尽说的话,便也不敢多言,纷纷退了出去。
待他们退出去后,李尘尽将里面准备给她的衣裳拿了出来,将祭司的外衣褪下,又将那祭品的外衣,给他换上。
之后,她拿着干净的里衣,和祭司的外衣,走到了屏风之后,当真给自己洗了个澡。
她甚至还洗的极为认真,确定将身上的血污都洗干净后,才出了浴桶,换上衣裳,又给自己和那位祭司,或者说祭品,戴上了面具。
好在那位祭司对他们的那位神主 ,执念极深。
因此,即便是死后,也还清晰地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时间一到,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李尘尽便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
而哪怕眼下在其他人看来,是“祭品”走在前面,“祭司”走在后面,极为不合规矩。
但因这位祭司,平日里性子暴躁,动不动便会骂人、打人,所以哪怕有人觉得不妥,也不敢多言——
作者有话说:长辈又住院了,从前看过“本就不富裕的xx,又雪上加霜”的梗,从前看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好笑,现在只觉得心情复杂哈哈哈哈哈哈
没事哒没事哒,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今天又多活了一天,这样就很值得庆祝啦,如果能过了今年,就又多活了一年,也很值得庆祝啦[彩虹屁]
至少我把我养的小鸡,和外面的小鸡都养的还不错,家里人我也勉强照顾的还不错,不去想多余的事,过好眼下的每一天也很好,把每一天当做死前的最后一天就会愉快很多,每天都有一种解脱感,也不内耗了[害羞]
所以如果坚持上诉的话,工伤的案件是不是一定会胜诉啊
第148章 嗜杀成性
那祭台就设在营寨中央的空地上, 祭坛上,绘制着以各类古怪、诡异的密文,所组成的法阵。
走近了, 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而仔细一闻,便会发现那血腥味来自地面。
很显然,这些符文, 都是用鲜血绘制而成的,只是不知道那些血, 到底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在李尘尽到祭坛附近时, 祭台之上, 已聚集了数十名, 同样身着红色祭司服的人。
那些人身上所穿着的祭祀服,看起来远没有她身上的精致, 想来, 都是给她这个“大祭司”帮忙的小祭司。
李尘尽扫过眼前的数十人,隐藏在面具之后的面容, 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灵石后,朝那些人招了招手。
那些人彼此对视一眼, 皆是面露迟疑,看起来不太愿意过来。
但因碍于她的身份, 还有这个大祭司平日的为人,他们哪怕是不愿意,也终究不敢违逆,还是朝她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
那些人站定后,朝着李尘尽的方向, 纷纷拱手行礼道:“大祭司。”
李尘尽模仿着大祭司的声音,对着他们道:“这些是能增长修为的灵药。你们一人一粒,分了吃了吧。”
“……”
回应李尘尽的,是一片死寂。
很显然,这位大祭司平日里对谁都不是很好,想来坏事也没少做,让这些人根本不敢吃他递过来的东西。
李尘尽见状,不慌不忙地拿起一粒,低下头,稍稍掀起面具的一角,放入口中。
而她才将其咽下,一股精纯的灵力,便自她周身骤然迸发。
虽说那股精纯的灵力,只是一闪而过,却也让他们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惊叹之色。
之后,他们也不管平常和这个大祭司,到底有多少恩怨,纷纷伸出手,拿起灵石,掀开面具,放入口中。
他们才服下时,也的确感觉到体内骤然多了一道灵力。
只是还未等他们欣喜,便陡然眼前一黑,随即纷纷垂下了脑袋,像是站着睡了过去。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他们便抬起了头,看向李尘尽的方向,动作有些僵硬地抬起手,对着她拱了拱手。
那是法修界弟子惯用的行礼手势。
李尘尽微微一笑,随着他们的目光,转向那眼下还是空着的高座。
那遥远且华美的高座,是这里的人,为神主准备的宝座。
而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迎接那位神主的降临,然后……
弑“神”。
曾经在器修界地下看过的祭祀舞蹈,她还记在脑海之中,勉强倒是能跳的出来。
尽管她的动作略显生硬,但在其他十余人的环绕包围下,倒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而随着这支祭祀之舞的展开,笼罩着这片区域的血腥味,像是被煮开了的沸水,不断翻滚着,涌入她的鼻腔之中。
紧接着,地上由鲜血绘制而成的法阵,也像是陡然活了一样。
那些鲜血,不断翻滚涌动着,再顺着她们的腿,蜿蜒而上,缠绕上她们的身体,与她们身上血红色的衣袍融为一体。
当那些沸腾的鲜血,将她们的身体包裹住后,也并未就此停止,反而继续向上爬升,爬进她们的面具,钻入她们的口鼻,像是要从她们的身体中,掏出些什么东西一般。
透过周遭“祭祀”身影的间隙,李尘尽发现,那原本空置的高座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穿着祭司服饰的少女,正慵懒地斜倚在那由无数骷髅和金银、宝石,搭建而成的高座之上,手肘抵在以腿骨制成的扶手上,再用手背轻托着额角,正饶有兴致地望着下方的祭坛,还有祭坛上为她祭祀的人。
她便是之前,明存老和尚让她在梦境中看到苏书情。
而她作为登神教的教主,竟还穿着祭司的服饰,这就说明,她虽创建了这个登神教,却认为自己并非是登神教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应该是那个没有灵魂,也不会有灵魂的神像。
而她自己,则是侍奉在那神像左右的祭司。
一个祭司,看着无数人为她和她的神明献祭,的确是一场好戏,难怪她会出现。
而她一出现,李尘尽便可确定——登神教中所谓的祭司之舞,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用处。
就像她,哪怕只记得一个大概,便能将被登神教的人,奉为神主的苏书情召出来。
光凭这一点,就说明能引来“神主”的,从来不是所谓的祭司之舞。
“神主”会来,不过是因为她觉得有趣,所以就来了。
而恰好,李尘尽也觉得很有趣,所以她也来了。
她望着那高座上的人,停下了脚步。
而她停下了之后,那些随着她而舞动、旋转的人,也随之静止。
随后,那些人随着她的目光,齐刷刷地抬起头,与她一样,无声地朝那高座上的人望去。
这场景,宛如曾经虔诚的信徒,突然倒戈,不仅不再信奉曾经的神明,还要将曾经供奉的神明斩落神坛,再将那曾经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神位,取而代之。
李尘尽抬起手,轻轻抚上面具。
随着面具被缓缓摘下,一张被鲜血浸染的面容,也缓缓出现。
也就是这一刻,先前那缠绕在她身上,钻入她七窍之中的血水,又缓缓从她的七窍中,流淌而下。
她就顶着那么一张满是鲜血的面容,忽视了那些从她的双眼和口鼻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朝那高座之上的人,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比地狱里的恶鬼,看起来还要恐怖几分。
那斜倚在高座之上的人,此刻终于端正了身体,仰头看了眼笼罩于她头顶之上的庞大法阵,轻笑着鼓了鼓掌,仿佛是在称赞这场,为她专程准备的演出。
而待她再度垂眸时,李尘尽的身边,已多出了一道身影。
她看着祭坛上,并肩而立的二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有趣!当真有趣!不枉我看着你们布置了那么久的戏码,的确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
李尘尽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随手甩了甩,微笑道:“那可真是多谢神主包涵,望着我们做了那么多小把戏,却还愿意来赏脸一观。”
苏书情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的人,道:“毕竟是你亲自为我演的戏,我怎能不来捧场呢?”
“只是有一些可惜,可惜这世上有太多人,都看不到这场好戏。”她忽然叹息一声,“人人都说,沈掌门是个过去经历太多,已经是个被逼成了疯子的疯子,不像剑神光明磊落、嫉恶如仇……”
她说着,目光转向了李尘尽,“但实际上,你也不比这位沈掌门好上多少嘛。至少,在我看来,你可比这位沈掌门疯多了。”
“相欢,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一定很痛苦吧?一个嗜杀成性的人,偏要套上一个慈悲的枷锁,很痛苦吧?”
李尘尽抄着手,望着她,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好好的一个剑神,却被禅修界如此束缚,难道真是什么好事吗?你的良善和慈悲,有多少人能看的明白?不过做的都是一些无用功而已。”
苏书情轻挥衣袖,“就像这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死有余辜,可是你居然还在可怜他们,你不觉得,禅修界所谓的慈悲,很可笑吗?他们的佛,不是也很可笑吗?如果一切都可以得到原谅,那么是不是我也可以成佛啊?嗯?”
李尘尽道:“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以是性故,断无量亿诸烦恼结,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1)。所以没有可不可以,只看你想不想。”
苏书情哈地笑了一声,“相欢,你可真是疯了,或者是你们的佛也是个疯子,要不然,怎么会连我这样的魔,都说可以成佛呢?”
说着,她更是仰头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后,她才继续道:“你能说出那些话,一定是因为你不清楚,不清楚要想进登神教,需要付出些什么。”
“我现在告诉你吧,要想进我的登神教,可是要先表忠心的。而这个忠心嘛,自然就是他们献给我的祭品了。唉……”
她说着,摊开双手,露出了一副极为苦恼、惋惜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为谁苦恼和惋惜,“你知道吗?一开始要进登神教的人,骗不到别人,就将会信任自己的好友、亲人都给骗过来。”
“就连你放过的那几个孩子,也是他们自愿来的。为此,她们可是献上了自己的父母、好友、师长,哈哈哈……”
“你知道吗?她们虽然年纪小,却和那些肮脏腐臭的凡人,并无区别。分明是他们从前求我,让我准许他们跟着我的大祭司的。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却又受不了了。”
“我当然知道他们心里所想,无非就是那些凡人想的,得到更高的权利、地位,就可以像看蝼蚁一样,看比自己弱小的人。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人,对自己的仰望、谄媚、阿谀奉承。”
“但可惜啊,这想要依附权势,去欺压那些不如自己的人的人,便要做好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权势所欺压的准备。”
“毕竟这人世间,何处不是弱肉强食呢?在河里头,是大鱼吃小鱼,在人界里头,就是大人吃小人啊。”
“就连你们的修真界也无法免俗,不是吗?你想想,天下那么多人都想进入修真界,但十个人里面,能进去一个吗?向来都是数十人,数百人里,才可进去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1)出自《大般涅槃经如来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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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这盗文和看盗文的小偷偷,就像下水道的蟑螂和老鼠,平时看不到,但是不知道就会从哪冒出来,而且看到一个就表示有一窝,月石直接暴涨[笑哭]
跳出我自己的一切来看,感觉这种的还挺可爱的,真像我从前养过的蟑螂,不过最近刷到了梦参和尚,按照梦参和尚的说法,这种众生道的人,是要下地狱的
然后就有没有地狱这种事,我和我朋友聊了一下,然后她说到有人欺负她了,她就希望真有地狱;但我说万一你也要下去呢,她就希望没有地狱;可她如果一提到欺负她的人,就又开始希望真有地狱了,善变[狗头]
第149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可是你们修真界的门槛那么高, 又有何处,是真的清净之地?人间界讲人脉、讲关系、讲利益,你们修真界又何尝不是?哈哈哈……说是什么清净之地, 结果进去一看,却发现全是不清净,甚至比人间界更加不堪。”
苏书情说着, 轻蔑一笑,“既然如此, 倒不如来我这里。至少在我这里,一切都能摆在明面上……”
李尘尽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 哼笑道:“你平常, 就是靠这套说辞忽悠人, 让别人成为你的信众的吗?你这一套听起来是有点意思,但在我这就省省吧, 啊。平常只轮得到我忽悠别人, 还没人能忽悠得了我的。”
“我只问你,收不收手?还有, 你到底将不将那些被你吞噬的元神,放出来?”李尘尽道, “你若愿意就此收手,也愿意将那些元神放出, 我可以暂且放过你。”
苏书情再次摊开手,轻笑道:“即便你现在不想放过我,又能如何呢?你除了能杀了我这具分身,你还能做什么?”
“哦……差些忘了。就算你们找到我的本体,又能奈我何呢?你们能暂时杀了我,难道也能将这天下的活物都杀尽吗?”
“你们可别忘了, 只要世间还有一个活物,我就能永远存在,死后复生,也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所以,你们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李尘尽也笑了笑,并未被她的话激怒,只是上下打量着她,好似正在思索着将她真正除去的办法。
原以为苏书情说到这里,她们之间的对话也算是到头了,却不曾想苏书情话音刚落,便又道:“不过……虽说你们现在没什么能威胁我的东西,但我听你说想要放过我的时候,我还是十分高兴的。所以……”
“我可以让你们见一见,你们想见的人。”
她说着,掩唇轻笑了几声。
随后,她抬手抚上面颊,捏住脸颊的位置,稍一用力,指尖便猛地陷入皮肉。
下一秒,一张血淋淋的面皮,便被她直接撕了下来。
起初,暴露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张没了脸皮后,血肉模糊的面容。
但很快,那些血肉便蠕动、交缠了起来,不多时,便生出了新的面皮。
而在那面皮长好的瞬间,便出现了一张……
对李尘尽来说,十分熟悉的脸。
李尘尽看的一呆,她还未回过神,就见那张面容的主人,望着她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不安,像是没想到会在此处看到她一般。
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急切地呼喊道:“相欢!你快些离开!这里危险!不要管师父!你快走,快走!别管师父!快走!!”
李尘尽尚未回神,那张脸又很快扭曲,最后变成了曾书情的脸。
只见她啜泣几声,泪水便自眼角流下,“哥哥……好冷……我好冷……相欢姐姐……你为什么不能救救我?相欢姐姐……相欢姐姐……好冷……好冷啊……为什么不能救救我……”
而曾书情还未哭多久,那张脸便又开始变化,最后变成了一张陌生女子的面孔。
而苏书情断然不会弄出一个陌生人的元神,所以既然她不认识,那么……
就一定是沈正渊认识的人……
她立刻扭头朝沈正渊看去,就见沈正渊的双手已经紧握,整个人变得异常紧绷、僵硬,就像是一根拉紧的弦,随时准备爆发一般。
而那个她所不认识的人,也在这个时候缓缓开口,喃喃地道:“小渊……小渊……娘好痛啊……你怎么长得这么大了……娘好痛啊……你要好好活着……快跑啊……快跑啊……小渊……快跑啊……好痛啊……为什么这么痛啊……我的小渊……快逃啊……好痛啊……快跑啊……”
再之后,那张面容,又变成了一个神情恍惚的陌生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的元神,就和之前那个女人的元神一样,也处于一种浑浑噩噩,话语颠三倒四的状态,“快走……快走……娘子……小渊……我好想你们……快走……不要管爹爹……我好想你们……不要管爹爹……别走……快走……别走……爹爹走不动了……爹爹走不了了……别走……别走……不……快走……你们快走……我好想你们……”
很快,那张脸再次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容,“徒儿……别怕……有师父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师父在啊……法修界啊……祖师啊……祖师啊……弟子该如何是好啊……祖师啊……快显灵吧……祖师啊……祖师啊……法修界该何去何从啊……”
那个中年男子的元神,在呢喃之中,逐渐扭曲、模糊,最终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张面容看起来更为年轻,外貌看起来和沈正渊是差不多的岁数。
只不过,那个元神也一样是浑浑噩噩的,虽睁着眼睛,却好似看不见外界,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痛苦……好痛苦……我好痛苦……为了众生……不值得……不值得……好痛苦……不要救人了……我不要救人了……好痛苦啊……好痛苦啊……为了众生不值得……”
而之后,那张面容的变化越来越多,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嘈杂。
“我好像活着……我好像活着……我要活着……为什么死的是我……我不要为众生付出性命……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死的是我……”
“好可怕……为什么……好黑……好可怕……师父……师父……好可怕啊……为什么没有成仙啊……我不是为了苍生而死吗……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我……为什么……好可怕……为什么……”
“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是我死……为什么是我死……为什么沈正渊要活着……为什么……不公平啊……不公平……”
“我为法修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什么活下去的……不能是我……掌门偏心啊……偏心啊……偏心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沈正渊还活着……”
“师弟……师弟……沈正渊……师兄好痛啊……师兄好痛啊……为什么我的元神没有消散……好黑啊……师弟……好黑啊……好痛啊……师弟……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为什么活下去的不是我……”
“我好恨啊……我好恨啊……我好恨啊……全都是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没有飞升……骗人的……我好痛苦啊……我好恨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为什么……为什么元神还不消散……”
“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
“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
“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沈正渊……”
最后,那些声音交杂在一起,无数道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声音,一同朝他们的方向涌来。
而仔细听就会发现,他们说的,其实都是同一句话,那句话就是:
【沈正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那些声音不断哭泣着,哭的极为撕心裂肺。
但很快,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扭曲成了压抑不住的低笑。
随即,那扭曲的面容,逐渐恢复成了苏书情的脸。
只见她一仰头,对着头顶的天空,放声大笑起来。
直到笑的痛快了,她才重新低下头,看向沈正渊的方向,道:“沈正渊,沈掌门,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家人和同门吗?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这么多年所想的人吗?哈哈哈哈哈——!!”
回应她的,是沈正渊猛然喷出的一口鲜血。
沈正渊吐血后,这片天地间的法阵,也剧烈闪烁了几下,险些便因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而直接溃散。
李尘尽见状,立即扣住他的手腕,感受着他体内混乱的灵力,朝他的身体内渡入了一些灵力。
她一边为他梳理着混乱的灵力,一边看向苏书情的方向,冷笑一声,道:“你也就只会这种招数了。现在,你只有一条路,那就将那些元神都给放了。”
苏书情连连摇头,叹息道:“怎么放呢?我早说过了,那些元神啊,力量都被我吸干了。所以现在,它们还能活着,全都是仰赖于我。若是离开了我的身体,可就要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你若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看一眼,你想看谁灰飞烟灭呢?”
李尘尽看了沈正渊一眼。
见他此刻面色惨白,嘴角还在不断往外溢血,体内的灵力也十分混乱,只死死地瞪着苏书情的方向,却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很显然,此刻他能勉力维持这里的法阵,就已经是他的极限。
而苏书情敢这么说 ,就说明她这话,八成是真的,李尘尽也的确不敢赌,只能冷笑一声道:“你可真是恶心。”
第150章 我其实是你的母亲
“我恶心?”苏书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哈”的笑了一声,道,“到底是我恶心, 还是这个世间恶心?我和你们要救的众生比,分明是你们口中的众生,更加恶心!”
“那些人, 既渴望神明,又想将神拉入泥潭。你以为他们要的是能普度众生, 慈悲为怀的神吗?我告诉你,他们只想要可以为他们实现欲求, 达成愿望的神!只要能满足他们的私欲, 不管你是妖、是鬼、是魔、是怪, 他们都会拜你为神!!”
苏书情轻蔑地环视着四周,最终, 她的目光落到了地面上的法阵上。
“你们看, 现在,我不就被奉为‘神主’了吗?这个名号, 可不是我自己取的,而是你们要救的众生给我取的。他们觉得, 我才是世间真神,足以凌驾于一切神明之上, 所以就叫‘神主’。”
说着,她的目光,忽然转向李尘尽,“说起来,你其实该站在我这一边。毕竟,你可是由我, 用我神明的血,和我的骨肉孕育而成的。按人间的说法,我其实是你的母亲。当然,若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是你的父亲。”
“所以,你作为我的孩子。难道不该与我站在一起,共创伟业,拉下天上那些虚伪的神佛吗?”
李尘尽冷笑一声,言简意赅地道:“放你的屁。”
苏书情并未因李尘尽的回答而恼怒,只是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我也不想做你的父母,我只是希望你能变回来。可是你为什么一直都是这样呢?明明有时候,看起来都那么相像了……可本性,却始终不变……”
“我还以为……只要一个契机……你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结果……可真是不像……一点都不像……”
李尘尽道:“你想要我像谁?像那个被你害死,死后又因为你,成了千古罪人的相欢吗?”
苏书情的神情一僵,先前游刃有余的状态,被瞬间打破。
她顿时瞪向李尘尽,勃然大怒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她!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这么说她!!!”
说着,她忽然声音一顿,看向李尘尽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你刚才说……相欢?你想起来了,是吗?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是啊,我还有一个名字,叫相欢。”李尘尽淡淡道,“这个名字,你连设计让师父捡到我的时候,都记得写成字条,放在我身边。不就是担心,师父会给我取别的名字吗?”
“之后,即便我跟着师娘姓‘李’,你也从未叫过我全名。不就是因为在你眼里,我根本就没有姓吗?”
苏书情目光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后笑了一声,道:“你在骗我。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她,她不会有你这样的眼神。”
李尘尽挑了下眉,没有半点被拆穿的窘迫,反而坦然承认道:“我的确不是她。但我却能知道,那个被你害死的相欢,她定然是十分不想见你,甚至恨不得当初都没救过你。”
李尘尽话音未落,便听她乍然大喝道:“胡说!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
看着仿若陷入癫狂的苏书情,李尘尽唇角微扬,继续道:“可不可能的,不是你说了算吧?”
“她的元神,眼下就在我的体内,这不是你当初亲手放进去的吗?你做了什么事,难道你自己都忘了?”
说着,她扫了眼脸色大变,浑身都在发抖的人,满意地笑道:“不过我这人吧,就是喜欢发慈悲。虽然她不想见你,但是我却可以让你见她。所以,你想不想见见她呢?”
“还是说……你希望我可以直接杀了她?这样,也好让你琢磨了这么久的宏图大业,能顺理成章地功亏一篑。又或者说,你决定将自己送上神位?不打算去救那个曾经唯一救过你的人了?”
她轻蔑一笑,“不过要我说啊,你就算登上了神位,又能如何呢?你看啊,你连唯一一个昏头救过你的人都救不了,那你除了害人,和给你的恩人添麻烦,又还会什么呢?倒不如死了算了。”
“或者你若是想的话,我帮你一把,也不是不行。就当是为众生积福,费些力气,将你这个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又让多少人家破人亡的祸害,铲除个干净。”
苏书情咬着牙,听着李尘尽的话,硬是被气的笑了一声,“李相欢,你虽在禅修界做了那么多年的居士,但你牙尖嘴利的本性,却是一点都没变。”
“过奖,过奖。”李尘尽含笑拱手道,“你也不遑多让啊。从前你就只会害人,给人添麻烦,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还是老样子啊。”
苏书情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她死死地盯着李尘尽道方向,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是要被李尘尽直接气炸了一般。
不过很快,她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问道:“你想杀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李尘尽道:“这也不好说,究竟是谁的更多一些。不过若我是她的话,想必早就将你斩于剑下了,也省得你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让她平白背负了诸多杀孽。”
“唉……施与恶人物,后当与恶人为因缘,是为受恼。施与善人物,是为福相从。宁受善人物,施与善人物,不当受恶人物,施与恶人(1)。”
李尘尽说着,再次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才继续道:“愚人施恶,罪在愚人;智者教愚,罪在智者。所以说,这救了不该救的人,也真是造孽啊,你心心念念的相欢,怕是会被你连累的下地狱吧……”
苏书情的嘴角抽动几下,像是被她给气的不轻。
但哪怕如此,她也没有动手,也不知是不是顾忌着李尘尽先前所说的,她体内有相欢元神的事。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似是知晓自己在嘴皮子上,不是李尘尽的对手,目光便顺势落到了一旁的沈正渊身上,勾唇一笑道:“沈掌门,说起来,我还得多谢谢你。毕竟,你从前年幼时,可是给我提供了诸多怨念和恨意,这才能让我多杀那么多人。若是妖论功行赏,你应当记头功才是。”
“你知道吗?其实你能活下来,并不是因为你运气有多好,也不是因为你命有多硬,都是因为我在保护你啊。”
“我看你当时那么小,身边没有爹娘照顾,好不容易抢到的一小块发霉的面饼也护不住,听着旁人笑话,你就只能躲在一边掉眼泪,看起来可真是可怜,都让我想起了我自己。”
说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慢吞吞地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一个好心人给你送了一块饼的事。”
“你知道你当时,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那位好心人的吗?我想你应当忘了,所以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吧。”
“你当时,眼中满是感激、渴望、欣喜,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路边快要死了,却被人抱起来的野狗。”
“唉……可惜啊。可惜当时就算我做了一次好心人,给你送了一块饼,你也没能把那块饼吃完,只吃了一半,便被人瞧见了。”
“当时,你被那些人打的可真狼狈,浑身上下都是脚印,拼了命地想要护着剩下的那一点,给你的那位好朋友。可结果,你挨了一顿打,也没能将那半块饼护住。而你的那位好朋友,也死在了你的面前,可真是凄惨呐,哈哈哈……”
“当时,我看见你跪在你那位好朋友的尸体前,陪着她一起淋雨,还给她挖坑埋尸,挖的两只手都是血的时候,实在是令我……也不由得有些动容呢。”
沈正渊此刻体内混乱的灵力,已经逐渐平息。
他擦去唇边的血迹后,忽然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
“是啊,是我。”苏书情笑了笑,继续道,“还有啊,你陪着你那个好朋友的尸体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便烧的说不出话了。我担心你直接死在那里,可是将你带到了个安全的地方,照顾了你两日两夜呢。”
“如今沈掌门既已记起我了,是不是该知恩图报,回报我对你的恩情了啊?”
沈正渊又是冷笑一声,望着她道:“你自己是个蠢货,但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和你一样的蠢货。”
“我看到引那些人过来抢夺的是你,引来野狗,将我朋友咬死的,也是你。若非当时无力报仇,我早就杀了你了。”
苏书情见自己被拆了台,也不见恼怒,笑了笑,继续道:“唉……还以为那时候你年纪小,不会看出来呢,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那么深的心思了。难怪你之后能入法修界,还与我作对这么多年。”
说着,她轻蔑地打量着这片天地间的法阵,摇头道:“可惜啊,这么多年过去,你这本事也不见得有多少长进。”
“沈掌门,这些法阵,难道就是你这么多年来,付诸心血研究出来的东西吗?倒像是小儿过家家。我从前装作能被你控制住,是以为你还有什么后招,但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我当时见你加入了法修界,还很是懊悔呢。懊悔自己当初贪图你身上那极为纯正、深刻的恨意和怨念,所以想让你晚一些加入我的登神教。却不曾想,我还没来得及出手,你就成了我的敌人。”——
作者有话说:(1)出自《佛说骂意经》